第618章

作者:高天流雲《如果這是宋史》講述了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歷史,本就是真
說完,陳傅良直接下殿,根本不再一會什麼皇帝皇后。

  這下子李鳳娘徹底瘋了,她在屏風後面氣急敗壞地下令,把陳傅良的過宮指揮進宮議事等權力全部剝奪立即施行。

  這一切都在趙惇的身邊發生,可這個人從始至終一言未發,木然地任由李鳳娘頤指氣使呵斥廷臣如家奴僕輩。

  從這一刻起,大臣近侍們對他最後一點點殘存的敬意都泯滅了。這是個人嗎?連自己的生身父親都置之腦後,不是;這是個男人嗎?連自己的老婆都肆意妄爲視其如無物,不是。之所以還能對他舞拜叩頭,不過是禮法所定而已。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惇的蠢事一件件發生,包括留正的範村僧曾自我流放,包括蜀帥缺人死不承認,與之相比,每月四次的重華宮覲見都沒人再提了,只是由負責起居注的官員每次記檔,知道有這麼回事就是了。這種情況,一直維繫到了這一年的11月28日,太上皇的生日的到來。

  這一天是躲不過去的,上一次是兒子的生日,不過宮感謝父親的養育之恩愛是很不孝,這一次是老爹的生日,當兒子的再不去致敬,就怎樣都說不過去了吧?

  官員們早就領教了皇帝的各種無恥,爲了確保這一次的過宮成功,他們想到了打提前量,先期把最大的那個藉口堵死。

  他們紛紛上奏重華宮,要求太上皇不要再頒降免朝重華宮的旨意。

  趙眘有苦難言,他怎麼知道當時一句心疼兒子的隨口話,會變成這樣一條橫江的鐵索,生生地擋在父子之間,讓全天下人想盡辦法也拆解不開。

  除非他自己站出來澄清……可他就不!他要面子,他更不能傷着兒子的面子。但是這回不行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年紀越來越老,他已經承受不了。

  他想來想去,只好表了個態——“自秋涼以來,每欲與皇帝相見。卿等奏疏,己令送給皇帝了。”這等於配合了羣臣,自己下令不許免朝了。

  再沒有藉口了,趙惇仍然我行我素,第二天太上皇生辰日,他只是派了副宰相葛邲率百官去重華宮朝賀,他自己既不去也不解釋,反正就是這樣,愛咋咋地。

  當天百官走在大內去重華宮的路上,途沿軍民百姓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本性,鄰里間誰家的孩子不孝順,都會被大家唾棄責罵,何況作皇帝的身爲天下之表率。如果說這一天之前,是百官們對趙惇失去了敬慕之心,那麼從這一天起,百姓們也開始了對他的鄙視。

  這些,都是因果,都有報應的時候!

  報應的第一步是學生們怒了。兩宋間學生們的地位是非常特殊的,自從靖康之變開始,國有大事,太學必爭,太學生們以精忠無邪的熱血對宋朝昏君庸臣們的敗國喪邦之錯有着絕決的反擊,每一次都代表了公衆的呼聲。

  這一次,218名太學生集結起來,赴登聞鼓院投匭上書,請趙惇朝見重華宮。另外100多名則認爲這樣太慢了,要轉多少個程序才能到皇帝耳邊,他們要直接伏闕上書,到金殿外要趙惇立即處理。眼看着一場聲勢浩大的學潮就要鬧起來了,趙惇也似乎恢復了些許的理智。

  他對幾個親近的侍從,注意侍從與內侍不同,不是太監。他說,之所以不去朝見重華宮,是內侍陳源、楊舜等不讓他去的。

  侍從們先恍然,既爾大怒!該死的閹貨,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一定要除掉他們。可是趙惇又拒絕,他反詰道:“壽皇也有他左右親信的人。”

  他仍然相信閹貨們是爲了他好。

  種種跡象表明,這人已經不能用人類準則來規範了。那麼年老的太上皇還能有什麼期盼,還有誰能拯救這對父子?

  還真有。

  從邏輯上講,是上天嚇瘋的趙惇,那麼能震懾他的,也只有上天了。還真幫忙,非具象體存在的老天突然間顯靈,在之後的一個星期左右,太陽出現了黑子,太白金星在白天劃過天空。這兩種天象是各種族曆法中的最強災變,意味着會有大災禍發生。

  趙惇慫了。

  這貨立即向老爸報到,一連兩次朝見重華宮,表現得非常溫文非常孝順。趙眘幸福了,他的兒子終於來看他了,這簡直是他最盼望的事。他是孝宗皇帝,是宋朝十八帝中最重視孝道的一個,一生中無論是事關國家民族,還是他個人的夢想,都能因爲所謂的“孝”字而屈從。

  他怎能忍受來自親生兒子的不孝?

  這時,他的心靈安慰了些,以爲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卻不料上天是董事長,永遠只會偶爾上班,他說走就走的,無論是太陽黑子還是太白金星,總不能永遠震懾傻兒子。

  天象消失,趙惇恢復原樣。

  悲摧的父親承受不住這種忽上忽下的落差,病倒了。新年之初得病,到4月的時候開始嚴重,長達百天之久,兒子無動於衷,從來沒有半句的問疾之語,更不用說探望了。

  趙眘孤單地躺在病牀上,人們有時會聽到了他的喃喃自語。他說,他想去吳越邊僻之地,在那裏“自泯其跡”。

  他灰心喪氣,了無生趣。

  另一邊,兒子卻煥發了從所未見的生機。還是在當月,趙惇決定帶着自己的老婆兒子嬪妃們去玉津園遊春。有大臣實在看不過去了,告訴他老父問在,獨自歡娛不是人子當所爲!趙惇置若罔聞,興致勃勃地走出大內,去臨安名園踏春。

  那一天,他們歡樂的笑聲傳得很遠。

  老父親聽見了,趙眘像賭氣一樣地硬撐了起來,在第二天也帶着妻子去玉律園遊玩。這已經是他的性格、自尊所能達到了極限之後的譴責,他在用自己殘存的生命健康向兒子控訴!

  兒子沒有表示,而父親因此而病體沉重。據傳說,趙眘最後一次在公衆面前露面,是他單獨一個人走到望潮露臺上時。

  宮牆下市井民巷裏小兒們在跑跳玩鬧,嬉笑聲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他聽見孩子們在叫——“趙官家來了,趙官家來了!”

  趙眘長嘆一聲,黯然自語——“我叫他尚且不來,你們叫也枉然啊。”他內心悽然不樂,病勢徒然加劇了。

  消息傳到外界,本來已經煩惡透了,也膩味透了的人們再一次沒能忍住,各方各面的人都用自己的份內行動,或獲警示或懇求或鄙視了趙惇的行爲。

  起居舍人彭龜年在大殿龍墀處叩首直接血流滿面,趙惇無動於衷;

  太學生寫了篇文章,其中有兩句——“周公欺我,願焚《酒誥》於康衢;孔子空言,請柬《孝經》於高閣。”拿中國文化禮教源頭的兩大聖像說事,可以說沒法再升級了,趙惇沒有反應;

  首相留正這一次終於站了出來,他先是率領百官要求立即過宮問疾,趙惇拂袖而起,轉向後宮。留正一把拉住了皇帝的衣襟,一路隨行,一路進諫,啥用也沒有。留正大怒,既然說什麼都不聽,還要我們這些官幹什麼,把我們都罷免了吧!

  趙惇也怒了,要宰執都退出去。

  宰執們和百官一起退出了城,在城外浙江亭上待罪。這回不止是沒首相了,所有官員都沒有了。可是趙惇仍然沒感覺。

  誰都沒招兒了,最後只能請求讓嘉王,也就是趙惇的兒子替他去重華宮探病,這總行了吧?趙惇總算是點了一下頭。

  公元1194年,南宋紹熙五年6月14日,嘉王去重華宮探病。這本是難得的好事,卻不料反而加劇了太上皇的病情。

  趙眘看着這個孫子,想到的是這個孫子的生母李鳳娘。一時間懊悔交集,當初爲什麼要娶了這個兒媳婦,又爲什麼要選趙惇來當皇帝!

  懊悔無及。

  在這種煎熬下,14天之後的凌晨時分,趙眘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死了。

  趙眘的僕聞在凌晨時分送到了東西兩府的首腦府上,而不是第一時間交給皇宮。這很反常,但人人都理解並認可。

  第一時間交到皇宮……真傻。

  話說這一天非常的幸運,趙惇難得地準時早朝了。首相留正,樞密使趙汝愚聯袂上殿,把他老爹的官方死訊呈給他。衆目睽睽緊盯着,只見趙惇很平靜地看完、收起、站了起來,往後宮走去。

  他居然什麼表示都沒有。

  宰執大臣們擁上去,要求他馬上出宮主持太上皇的葬禮,當時的情況真的可以形容爲羣情激憤怒不可遏。面對此情此景,趙惇的運動神經瞬間增幅,他快速地衝出了大臣們的包圍圈,消失在了皇宮的深處。羣臣的手裏,只有從他身上撕下來的半截龍袍。

  這就是爲什麼不能第一時間通知皇宮的原因。

  指望這個人主持葬禮看來是不可能了,大臣們想來想去,只能去請趙構的遺孀吳氏出面。吳氏這時年過80,精力未衰。她這一生跟趙構在一起經歷了非常多的波折,如苗劉兵變,如搜山檢海,哪一次都動輒就有生死大難。

  熬過來之後,她的意志、見識自然與凡俗不同。

  吳氏命宰執到重華宮發喪,她代行祭奠,對外宣佈皇帝陛下得了急病,只能在皇宮大內服喪。葬禮在這種規格下進行,日子一天天過去,世界像是颶風來臨前的海洋,平靜的外表下孕育着可怕的破壞性能量。對此,趙惇一無所知。

  他“安座深宮,起居服御,並如常時,視父之喪,如他人事。”也就是說,連喪服都沒有換。並且“宴飲如故,宣喚俳優。”

  如果不看戲的話,非得在宮殿裏走兩步。他的手裏會出現弓箭,就像時刻會有刺客來暗殺他,而所有的宮廷衛士都不足以信任,只有他自己手持利刃,才能保證安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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