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作者:高天流雲《如果這是宋史》講述了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歷史,本就是真
首相大人站的位置非常講究,一點都沒違反朝廷制度。那個位置是給少保的,留正除了首相頭銜外,還有少保一職。

  當天留正站在官員隊伍裏隨波逐流給皇帝上壽,儀式結束,他仍然出城,去了範村繼續住僧舍。而皇宮深處也沒有做出任何處理他的決定。

  首相還是他。

  時光繼續流逝,轉眼間又三個月過去。年底到了,冬至日大朝會上有個新節目,要給太上皇的妻子謝太后上尊號。這個儀式必須得由首相主持,再用副相,那是對太后的不尊重。這樣,留正的田園生活終於結束,趙惇派人召他回都堂理政。

  順便說一句,同時宣佈的命令裏還有一條,姜特立仍任浙東副總管,但不必持詔入朝陛見了。

  兩宋歷史裏絕無僅有的一次皇帝、首相慪氣,長達140余天不見面,置國朝政務如兒戲的荒唐事件終於結束了。

  天下輿論紛亂,說什麼的都有。兩位當事人倒是非常平靜,留正像沒有這些事一樣,昂昂然、飄飄然每天上朝下班,毫無驕矜更毫無愧色;皇帝神色歡愉,面對久不見面的首相晴空朗月纖芥不存,之前互不相讓的較勁都不存在。

  這件事很鬧,但在政治環境裏並不罕見。世人早已見慣,只要涉及到政治,什麼樣的怪事都可能發生。所以,趙惇是個神經病,並不能用這件事確診。

  看第二件事,四川軍權更替。

  話說南渡以來軍帥林立,威猛如韓世忠、奸猾如劉光世、無恥如張浚、精忠似岳飛,到頭來都只是春夢一場,十餘年後全部成了過眼雲煙,能留下的只是一些傳說而已。相比之,唯有蜀川吳氏兄弟生前遊離於主集團之外,死後仍然獨霸一方。

  到了趙惇時代,吳家掌權人叫吳挺。

  吳挺,生於公元1138年,爲吳氏兄弟裏弟弟吳璘的第五子,生來智勇雙全膽略過人,很早就成了蜀川吳氏的第三代首領。

  他很不容易,伯父死後吳家軍被趙構一分爲三,父親吳璘只得其中一分而已。幸虧之後完顏亮南侵、雍熙北伐等大戰接連而起,逼着南宋必須倚仗吳璘、劉錡等宿將,這樣蜀川的兵權纔再度回到了吳氏手中。可吳挺照常過得如履薄冰。

  他在蜀川掌權,兒子,準確地說是次子吳曦得留在臨安城裏“侍奉”天子。誰都知道,這是人質。這就是臨安與成都的關係,永遠的、毫不懈怠的提防監視。

  機會在公元1193年的6月出現,吳挺死了,吳曦在江南,南宋皇帝只要按部就班地派人入川接收軍權,就會拔掉這顆釘子。

  這遠比當年吳玠死,吳璘還在時硬梆梆地收兵權好得多,一切只等趙惇一句話。奈何他偏偏就是不說,實在逼急了,他把吳挺的死亡通知扔到一邊,憤怒地吼一聲——吳卿明明還活着,你們爲什麼騙我說他死了?!

  這句話雷倒了南宋全體朝臣,讓每個人都欲哭無淚。陛下,就算您真是金口玉牙,也不能這樣亂講吧,吳挺明明死了嘛……

  沒死!

  趙惇斬釘截鐵,不可置疑地下了定論。

  於是大家只好沉默。

  這個時期正好是南宋史上最微妙的一段,太上皇每天只是發呆想念兒子,但是格守風度,他絕不主動去大內探望,並且還是風度的原因,他絕不主動插手朝政;李鳳娘醉心於爲李氏宗族爭利益,別人的死活,尤其是川娃兒的死活,她半點都不在意;首相……留正在範村的僧舍裏裝十三呢,裝得極其投入,全部政務都扔到了一邊。

  整個南宋朝局居然就是趙惇這個神經病患者說了算。

  這創造了一個紀錄,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紀錄是蜀川軍權由於趙惇堅信吳挺還活着,說什麼都不派人去接收,於是在大半年的時間裏,那邊一片真空,沒人能下任何軍事命令;改變命運的那個人是吳曦,他是這件事的唯一受益人。

  吳曦傳承了他祖父吳璘的一些特徵,性格早熟,生有大志,舉止英武。這本是極可貴的,可是生在了吳曦的身上,就成了悲劇。

  他年幼時的某天父親吳挺問他志向,小小年紀的吳曦昂然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男兒當……噹的一聲,他被他爹一腳踢了出去,小吳曦在地上翻滾,摔進了一個火爐裏。他的臉被燒壞了,從此人們叫他“吳巴子”。這一腳踢醒了他,他再也不說那些豪言壯語了,同時也不恨他的父親。他記起了自己的身份——人質。

  人質要雄心來幹什麼,說出口又算是什麼?!

  壓抑,讓本來英武的心變得陰沉,人質的生涯,讓他對南宋皇廷沒有半點的歸宿感。而他的父親突然死亡,讓他流落在外,眼看着家族實力,那些由祖父輩奮戰一生才積攢下的實力轉眼就要被他人劫掠。他急,他恨,他無能爲力,只能繼續安靜。

  誰知道趙惇卻偏偏讓那個位置空着!

  而這大半年的時間,正是改變宋朝格局的關鍵時段。之所以關鍵,之所以改變了南宋的格局,是因爲趙惇、趙眘這對父子之間出了大問題。

  趙惇在公元1192年初年病,在這一年裏用各種藉口掩飾,無論如何不去重華宮探望父親,在年底的會慶節,也就是他父親趙眘的生日,11月28日這一天達到了一個讓全體國民都無法容忍的程度。

  他說自己病得太重,實在沒法出宮,太上皇也體量到這一點,命令他不必勉強。可是三天之前,是他兒子嘉王的生日,他能和老婆兒子一起喝酒慶祝,此後的一天,他甚至駕臨經筵,和士大夫、儒生一起研討學問,這是病得太重,沒法出宮?!

  不孝到這種地步,堪稱冷血忤逆。

  這樣搞的後果很嚴重,比打了敗仗割地賠款還讓南宋臣民受不了。這時沒人再有興致勸他什麼了,而是公開地威脅。

  ——“……人心益弛,主勢益輕。如有奸險之人乘機生事,則中外之情不通,威信之柄可移。即使擅傳諭旨,恐怕也吉爾吉斯從深察,或放散儀衛,或隔退臣僚,或間牒宮闈,或激怒軍旅,恐陛下孤立,外廷無以效忠。”

  趙惇很難得地聽了進去。他在一個月的時間裏,三次朝見重華宮,讓年老的父親,讓天下的臣民們都欣慰了一下。

  因爲最後一次是公元1193年,南宋紹熙四年的夏曆正月初一日,所以,我們可以說這一年的開端還是很不錯的。

  可惜的是後面的一切。

  趙惇的毛病又犯了,過了新春,他連續兩個多月不出門,國政家事都扔到了一邊,重華宮……有人提到,他轉身就走。直到一個註定了會在歷史上留名的宗室異類趙汝愚、太上皇趙眘的嫡親哥哥趙伯圭兩方調停,他才破例開恩一樣,陪着父親去了趟公園。

  那個園子是當初趙眘專門爲趙構建造的奉養之園,瀕臨西湖,佔地廣闊,是臨安最大的一座皇家御園,名爲“聚景園”。

  那一天是4月29日,趙惇陪着父親在園子緩步遊春,趙眘欣悅安慰,在早春的陽光下容光煥發。這是他的兒子在發病後第一次陪他遊玩散步。

  他沒有料到,這也是最後的一次。

  趙惇說什麼都不再去重華宮,政務國事也隨心所欲,閒着沒事,會因爲一個曾經的藩坻近臣與首相慪氣,導致國家140多天沒首相辦公。

  這樣的事都做得出,每月四次的重華宮覲見又算得了什麼呢?至於大臣們的勸誡,根本沒有半點用處,連威脅都不生效了。

  這貨就像是隻害蟲,用過了的殺蟲劑就有了抗體,得有新花樣才成。

  新的花樣在他本人的生日,9月30日那天出現。使用的人不是某個大臣,大臣們的腦子早想被氣懵了想呆了,得民間的高手出面纔行。

  這是一個叫謝嶽甫的福建士人,他說盡孝要及時,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天下最傷痛的事。這時你不去見太上皇,真等到太上皇百年萬歲之後,你懊悔無及。

  趙惇被震動了,他當場表示,明天就覲見重華宮,探望老父親。

  在場的人一片漠然,沒人歡呼慶祝。這樣的命令太多了,天知道明天啥情況。轉眼第二天,還別說,等大臣、侍衛們在內殿的屏風前排好隊之後,皇帝真的盛裝出現了。難道這次是真的?

  趙惇真的邁步走了出來,可是……屏風後伸出了一隻手,緊緊地拉住了他。皇后李鳳娘駕到,她走出屏風挽住皇帝,嬌聲說道——“天寒,官家還是飲酒去。”

  趙惇習慣性地站住了,轉身要往回走。

  大臣們再也忍不住了,這該死的女人果然肆無忌憚,深宮闈幕裏也就罷了,居然當着大臣們的面也離間父子之情!

  中書舍人陳傅良走出班列,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趙惇的衣裾,要他立即出宮,接原計劃辦事。趙惇不理會,順着李鳳良的手往屏風後面走。陳傅良也不鬆手,幾步之間就拉扯到了屏風背後。

  李鳳娘火了,厲聲呵斥道——“這裏是什麼去處!你們秀才要砍了驢頭嗎?”

  陳傅良無奈,只好鬆手下殿,放聲痛哭。到了這一步,李鳳娘已經又勝利了,她用她的蠻橫潑辣,毫不顧忌皇后體面的一貫作風,再一次達到了目的。她應該滿足了,把大臣都搞哭了,這在宋朝已經是宮廷雌性生物的顛覆性成就。

  可她還是不滿意,聽見陳傅良的哭聲後,她立即派太監出來問——“這是什麼禮?”儒家以禮治天下,大哭大鬧算什麼?

  陳傅良冷冷地回了一句——“子諫父不聽,則隨之以號泣!”這是聖人的話,有書爲證,有據可查,混賬女人你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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