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十二
踏出垂花門,想起蕭毓盈方纔對她說的話,不由得秀眉微蹙,她低嘆了一口氣,甫一擡首,便見不遠處的一棵光禿禿的柳樹下,正有人提燈等在那兒。
李秋瀾雙眉舒展了些,脣角溢出些許笑意,低低喚了聲“夫君”。
她疾步上前,“這麼冷的天,怎的不回去,還等在這兒?”
“想着你很快便會出來,便沒回去。”蕭鴻澤擡手攏了攏她的大氅,問,“如何了?”
李秋瀾聞言搖了搖頭,“我原想着盈兒回來不過是因着夫妻間磕磕絆絆,沒甚大事,但好像並非如此……”
兩人並肩往鹿鬆院的方向而去,路上,李秋瀾將蕭毓盈對她說的話簡略同蕭鴻澤說了,蕭鴻澤驚詫道:“此事當真?”
“我也不敢確定,畢竟是盈兒的一面之詞,或有什麼隱情。”李秋瀾擡首看向蕭鴻澤,“要不明日你當面問問妹夫,看看他如何說道。”
聽蕭毓盈說了那些事兒,李秋瀾自也是替她氣惱的,能理解她爲何說要和離,畢竟哪個女子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存着算計娶的自己,何況蕭毓盈那般倔強果斷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忍受得了。可雖是如此,這事兒也得先調查清楚先。
蕭鴻澤點了點頭,旋即就聽李秋瀾又道:“此事先別告訴祖母,她年歲大了,有了煩心事夜裏便睡不穩,不好讓她再爲我們這些小輩操心。還有皇后娘娘那廂,畢竟涉及陛下,她若曉得了,只怕是要與陛下置氣……”
李秋瀾說了好一會兒,將一切都打算好了,倏然擡首便見蕭鴻澤正含笑靜靜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疑惑道:“夫君這般看我做什麼?”
蕭鴻澤眸色溫柔如水,“沒什麼,只覺我運氣真好,這輩子能娶你爲妻。”
他這話讓李秋瀾面上赧赧,不自在地掩脣低咳了一下,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埋首將步子加快了些。
看着她倉皇的背影,蕭鴻澤面上的笑意深了幾分,可想到她方纔說的關於唐柏晏的事兒,脣角緩緩下落,雙眉蹙起。
翌日下了早朝,不待蕭鴻澤主動去找唐柏晏,唐柏晏已是主動走了過來,他眼底青黑,滿臉疲憊,顯然是昨夜沒有睡好。
他在蕭鴻澤面前施了一禮,開口便道:“柏晏想問問兄長,盈兒可還好?”
蕭鴻澤看他一眼,見周圍朝臣衆多,道:“我們尋個地方好生談談吧,剛巧我也有些話想要問你。”
兩人出了皇宮,在觀止茶樓要了個雅間,蕭鴻澤沉默半晌,才問:“聽盈兒說,當初,你是因着陛下的命,爲了娶盈兒而刻意接近我的,是嗎?”
唐柏晏垂眸,少頃,承認道:“是,那回我送還給兄長的東西,並非你落下的,而是我趁你不備,悄悄從那些文書間抽出來的,便是想借此與兄長你結識,因我曉得那時,兄長正在給盈兒物色合適的夫婿人選……”
蕭鴻澤劍眉蹙得更緊了些,面上顯出些許薄怒,這份怒意,不僅是對着唐柏晏,更是對着成則帝。他這一世,在乎的東西不多,卻是將家人看得極重,自不能容忍有人算計他的家人。
可他到底不能對成則帝做什麼,只能質問眼前之人,“你對盈兒也是如此,虛以委蛇,從未對她動過真心嗎?”
“並不是,我對盈兒是真心的!”因着激動,唐柏晏的聲兒提了幾分,“一開始,我確實是因着陛下吩咐才接近兄長,可沒過多久,皇后娘娘便認回了安國公府,太子和承王的目光自也轉而落到了皇后娘娘身上,盈兒已不是問題,我本可以尋了藉口推了這樁婚事,可……我教盈兒吸引,沒有推拒。我與盈兒過的這三年,越發心悅於她,如今對她是真情實意的……”
他有沒有撒謊,蕭鴻澤一眼便瞧得出來,這些年他對盈兒如何他自也看在眼裏,若全是作戲,不可能做到這般程度。
蕭鴻澤愁眉緊鎖,用指節在桌案上扣一扣,思忖半晌,直直看向唐柏晏,肅色道:“此事無論如何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不能插手太多,但也不會幫你。盈兒肯不肯原諒你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只能同你說,若盈兒到時仍是堅持和離,蕭家人自是會站在她那邊,還望那時,你莫要諸多糾纏,好生放了盈兒……”
話至這般,唐柏晏明白蕭鴻澤已是仁至義盡,畢竟此事是他有錯在先,他未同他清算已是饒了他。
他薄脣微抿,須臾,頷首艱難開口道了聲“好”。
而後幾日,凡是得了空閒,唐柏晏都會往安國公府去,周氏自是歡迎他,可蕭毓盈卻不是,她命環兒閉了房門,怎也不肯相見,只說讓他死了這條心,此番她定然是要和離的。
蕭毓盈的事兒雖沒向碧蕪那廂說道,但很快碧蕪便知曉了此事。
起先是因她命人去召蕭毓盈進宮說說話,不想去傳話的內侍跑到唐府,卻是撲了個空,唐府的下人說他家夫人與老爺賭氣,已回孃家好幾日了,內侍只得再去安國公府請人。
那內侍傳完話,回宮同碧蕪一稟報,碧蕪才曉得蕭毓盈又同唐柏晏吵架的事兒。
她原以爲是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待蕭毓盈進宮那日,調侃她兩句,發現她雖同上回一樣說要和離,但面色全然不對,不由得斂了笑意,將懷中的小公主遞給乳孃抱出去,問出和李秋瀾一樣的話,“可是那唐柏晏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蕭毓盈自也不願將此事告知碧蕪,可耐不住碧蕪逼問,還說若她不說,便將唐柏晏召來問個清楚,只得不情不願地說了。
唐柏晏是成則帝的人,碧蕪一早便知曉,但她沒想到,他娶蕭毓盈的緣由,竟和她當初猜想的一樣。
見碧蕪面色微沉,蕭毓盈忙道:“其實我氣他不只是因着他奉陛下的命娶的我,還因爲他先前忍着嫌惡與我同房的事兒,你可還記得上一回我與他置氣,便是因着此事,那時我還安慰自己,想着或是因爲他天生對那事兒冷淡,並非是因爲我。可如今想來,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了,竟看不出他是因爲厭嫌所以纔不願碰我的……”
自頭回爭吵她隨唐柏晏回去後,漸漸地他纔對那事兒才熱衷起來,甚至夜裏不鬧上兩三回都不放過她。
也許正如唐柏晏所說,是因爲他對她交託了真心纔會如此。可即便這樣,想起昔日那段事兒,蕭毓盈便覺心下膈應,甚至覺得不堪,尤其想到自己當初放下面子那般“勾引”他,想治好他冷淡的毛病,卻不想他並非是真的冷淡,只是單純厭惡不想碰自己罷了。
那時的她,在他眼裏定是十分可笑與無恥吧。
她其實很希望他能給出一個緣由,所以那日,她才停下腳步,給了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可他沉默了,什麼都沒有說,不得不讓蕭毓盈認爲他是默認了。
既是如此,她也沒有必要再與他過下去。
蕭毓盈說着說着,忍不住捂脣掉了眼淚,碧蕪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看她哭成這般,自是心疼不已。
小半個時辰後,她命人將蕭毓盈送出宮,抱着小公主坐在小榻上,愈想愈來氣,隨即吩咐銀鈴,今晚陛下過來時,莫要放他進殿,讓他回乾雲殿去,就說夜裏他同睡在榻上,擠了小公主的地方。
戌時三刻,成則帝自御書房處理完政務回來,還真被攔在了殿門口,可幾個宮人雖完完整整傳達了碧蕪的話,但到底不敢真的不放成則帝進去。
成則帝聞言蹙了蹙眉,問今日可有誰來過,宮人如實答了,成則帝面上頓顯出幾分愁色。
蕭毓盈和唐柏晏的事兒,他一早便聽說了,只是沒想到碧蕪這麼快便知曉了此事。
以碧蕪的性子,恐怕是要同他賭好一陣子的氣。
他提步入了殿內,便見碧蕪坐在牀榻上,正哼着小曲兒,輕拍着躺在上頭的喻容舒。
已快滿月的小公主教出生時長開了許多,眉眼同她母親一般好看得緊,她似乎還沒甚睡意,聽見動靜,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倏然轉了過來。
成則帝側首見碧蕪一言不發,甚至都未轉頭看他,走到她身側低聲道:“舒兒今日睡得倒是有些晚。”
碧蕪擡首斜他一眼,像是自言自語般道:“這裕寧宮的宮人是愈發放肆了,連我的話都當耳旁風,看來是得好生懲戒一番。”
成則帝知道她可不會真去懲戒宮人,這話分明是說給他聽的。
他無奈一笑,“阿蕪這是怎麼了?可是朕做了什麼惹阿蕪不高興了?”
碧蕪知道他根本就是明知故問,“陛下做了什麼,難道心裏還不清楚嗎?”
成則帝啞口難言,他不否認,他利用了蕭家人,但那是在得知碧蕪是安國公嫡女之前,在那時的他眼裏,所有人都不過是他藉以上位的工具罷了。
然在她回到蕭家後,他便沒再做任何對蕭家不利的事,因他知道在她心裏蕭家人有多重要。
他沉默片刻道:“阿蕪,起初唐柏晏娶你大姐姐的事兒確實是朕授意,可後來你回來了,朕也同他說過,他可以選擇不娶,後來娶你大姐姐是唐柏晏自己的主意……”
“這話也便是說,若我不回來,唐柏晏也會因你的命娶我姐姐不是嗎?”碧蕪定定地看着成則帝。
成則帝被猛地一噎,一時說不出話來,末了,只得道了一句:“阿蕪,朕錯了……”
看着他這副求饒的樣子,碧蕪卻是不爲所動,她雖清楚他先前的處境有多難,爲防太子和承王的勢力壯大,用這種法子也無可厚非,畢竟他也沒傷誰的性命,可一想到被算計的是自己的家人,碧蕪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將頭一扭道:“乾雲殿也空置了有段時日了,陛下今晚去那兒睡吧!”
成則帝見碧蕪態度堅決,曉得沒了轉圜的餘地,再多言只怕碧蕪會更生氣,他看了眼牀榻上的喻容舒,小心翼翼,用商量的語氣問道:“那朕能不能抱一抱舒兒再走?”
碧蕪沒答,只瞥他一眼,成則帝頓時瞭然,他灰溜溜地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出殿去。
還未踏出門檻,他就瞥見探出門框的一個小腦袋。
每日睡前都要來看妹妹的喻淮旭恰好將父皇母后的對話都聽了進去,他昂着腦袋,與成則帝大眼對小眼,驀然開口道了一句:“父皇,太傅今日教了旭兒一個成語叫自作自受,您曉得是什麼意思嗎?”
見旭兒睜着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眸問出這句話,成則帝皺了皺眉,面色頓時黑沉了幾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