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198章

作者:妙妙周
蘇妙真在金陵待到初三,視察過名下的繡鋪當鋪等產業後,便辭別了朱氏、顧三叔母和顧三叔父等尊長,出了金陵城,一路輕車便馬,往揚州方向而去。金陵到揚州只一百餘里,算來最多就兩日半的路程。

  藍湘翠柳黃鶯都被蘇妙真招進馬車陪伴,四人擠在不算寬敞的暖壁馬車內,頗有些挪騰不開。藍湘幾度要騰地方,但蘇妙真因爲趙越北能輕易突破護衛小廝,進到車廂,而留了心病。時刻都想讓人陪着,又缺人解悶兒,便沒允許。

  “在三房那會兒,奴婢在後面看着,顧家三老爺一聽姑娘要去揚州,臉色都全黑了。奴婢想,幸虧姑娘的婆母答應了,而他不是姑娘的正經公公,否則肯定要教訓姑娘一通,不會允的。”翠柳不住搖頭,“顧三老爺太講究了。”

  藍湘看一眼天邊的暖陽,道:“何止如此,你倆不記得了麼,前年從京城到金陵,姑娘給三房長輩敬茶時,那顧三老爺一看到咱們姑娘的長相,就扼腕搖頭,又旁敲側擊地叮囑姑爺不能沉迷女色……那半個月,還總‘之乎者也’地說咱們姑娘衣着過分華麗,裝扮過分出挑,不好不好什麼的……那會兒連見到綠意的指甲留長了,他都要叫住綠意訓斥一番……”

  顧長清的二叔在臨清河臺手下辦事,性格隨和開朗。顧三叔父卻不同,他是庶子出身,非常看重規矩臉面,甚至因着他自己是庶子而不肯充任族長,非要空給顧長清。蘇妙真還聽下人說,三房完全做到了食不言寢不語。

  而她兩次在顧家裏瞧着,也覺得三房上下的主子奴婢們,都是同一種安靜刻板。而三房的幾個姑娘們更是連沒留頭的小廝都不許接觸,從小到大見到的全是清一色的婦人女子——這讓當初剛嫁入顧家的蘇妙真大感震驚擔憂。

  好在顧三叔父還注重嫡庶尊卑,凡是朱氏這長嫂和顧長清這顧家嫡孫決定的事,他也不插手做主,頂多嘰歪勸誡兩句。

  這讓蘇妙真不由慶幸,更暗暗慶幸她自個兒的正牌公公早已去世,婆母又只吃素唸佛,她除了必須去朱氏跟前立規矩盡足兒媳的孝道外,家事上都不太用受拘束,反少了許多家庭矛盾。

  “可不是,就爲了三叔父他這種迂腐想法,我除了大年初一,就沒正經穿過新衣裳。”蘇妙真亦無奈搖頭,放下車簾。

  她聽着揚州城內的叫賣呼喝聲和虹橋下的吹拉彈唱聲,皺眉道:“也不知怎得,我覺得三叔父他老人家越來越不喜歡我,好像覺得我是什麼狐媚子般的人物,明明這回在顧家,我始終都是素面朝天,每次到三房也只穿家常舊衣,不用釵環的……”

  黃鶯湊趣笑道:“那還不是因爲姑娘天生麗質麼。”

  蘇妙真聞言一笑,丟開此事,另尋了事情做。她一面翻着手中的地契賬目管理文書,一面時不時用炭筆在章程文書上圈圈畫畫,同時對藍湘三人道:“對了,今年又是武舉年了,我這回專門帶上你和翠柳,就是想讓你們兩個去見見敖勇孫榮,若是互相看得上眼,就在他們上京城前把婚事辦了……”

  “揚州常州的紀香閣開張都沒到半年,剛好缺熟練掌事去幫忙,且這掙得是富戶女眷們的胭脂水粉錢,女子打理也較爲方便,你二人這次若是能嫁在揚州,以後就多費些心……”

  談及自身婚事,藍湘翠柳兩人都不好說話,只能默默點頭。黃鶯在旁等蘇妙真講完,就急急忙忙道:“那姑娘身邊豈不又走了兩個大丫鬟,得再買人進來吧。”

  蘇妙真笑道:“不用,侍琴侍棋侍畫現在離二十歲還有四五年,到時候讓她們從金陵到蘇州服侍,還比較方便。”

  又看着黃鶯輕聲道:“我以前沒好開口問你催你,但這次說到她兩個人了,你如今也二十一了,在這地方算是大姑娘了,可是真打定主意不嫁人麼?”

  頓了頓,道:“若是一時激憤而做此種決定,我只怕你日後後悔。但你若是深思熟慮,想好了後果,那我就再不問你,開始替你鋪後路,先放你去蘇州的織坊或是金陵的繡品莊歷練,以後給你一處產業立身,再替你尋個孩子過繼膝下,不會讓你晚年無着。”

  黃鶯起先一怔,聽到後面,滿臉動容,她淚眼朦朧輕着聲道:“姑娘,我沒有父母親眷,我也真的不想嫁人,姑娘若不嫌棄,我寧可在姑娘身邊伺候一輩子。”

  蘇妙真和藍湘翠柳見黃鶯神色堅持,也都唏噓感慨不已。三人拉着黃鶯安慰了一會兒,便聽車輪的軲轆軲轆聲停下——已然到了揚州運同府。

  趙盼藕穿了一身嫵媚裝束,親親熱熱地出到大門迎接,將蘇妙真往內院領。她一面悄聲感謝蘇妙真相助的恩情,一面指着灑掃一新的庭院笑道:“知道真真妹妹要來,我就早早讓人收拾了整個府邸,又推了今明兩日堂客官眷們的應酬,想着只陪真真妹妹幾天……”

  蘇妙真從見到趙盼藕時就開始打量觀察,見趙盼藕衣物的料子花樣都是最時新的,首飾頭面也都是揚州乃至京城裏最上等,而她面容氣色也挺好,料得該是過得不差,心中一定。

  此刻聽出趙盼藕能在蘇問弦的後院執掌家事,更鬆口氣。便一壁看着丫鬟婆子們將箱籠搬進內室,一壁和趙盼藕敘話。

  但等蘇妙真進堂屋坐定,喝了小半碗木樨花茶,瞥到趙盼藕欲言又止,而她身後成堆的婆子丫鬟們裏只有三個趙家的陪嫁後,就心中一沉,明白她這嫂嫂雖衣飾奢華,生活優渥,但恐怕還是沒將蘇問弦哄轉回去,而蘇問弦也仍防着趙盼藕。

  蘇妙真不免暗暗嘆息。

  趙盼藕在京城就知道趙夫人和趙越北爲着她的終身,想要替蘇問弦納個貴妾。她甚爲不甘怨憤,但又無可奈何,明白讓蘇問弦娶一個衛照玉是最優辦法。結果到了去年六月趙越北入京去兵部辦勘合時,他卻告知趙盼藕說,蘇問弦不但不納妾還要把她接到揚州。

  趙盼藕又得知了此事乃蘇妙真一手促成,心中雖不免對蘇妙真沒早點幫她而犯嘀咕,但更多的卻是感恩戴德,同時欣喜若狂地打點準備離京事宜。

  結果苦苦等到十一月初,蘇問弦遣來的人才姍姍來遲。趙盼藕難免有幾分埋怨,到了揚州拉攏了連娘,向連娘悄悄打聽後,才知道之所以會拖到年底,似乎是因着蘇妙真的緣故。

  而自打趙盼藕到了揚州,也沒能跟蘇問弦同房,蘇問弦就是有什麼需要,似乎也都是在外面解決了。趙盼藕正值青春年華,如何能忍得住,便夜夜輾轉。當她一聽說蘇妙真前來,心知有了機會,便希望蘇妙真能替她再美言幾句。

  趙盼藕狀不經意笑道:“對了,你哥哥這段時間都在跟運司衙門下面的屬官,還有幾個大鹽商應酬,估摸得下半夜纔回來,但要是席間有甚麼貌美女子,可能纏住他,那就得明早了……真真妹妹急着見他麼,要是急的話,我替你送個信兒……”

  蘇妙真當然聽出了趙盼藕的小算盤,又是想笑又是想嘆,道:“那就勞煩嫂嫂替我傳個話,讓我早早見到哥哥。”話音剛落,便有婆子出去傳話。

  她瞥一眼歡喜而笑的趙盼藕和連娘,就再度暗暗嘆氣,她仔細思索,也沒急着別的事,又開始講如何討蘇問弦歡心的話。譬如少耍心眼,少做畏態,多說甜言蜜語,多做針線女紅等語。

  趙盼藕聽得眼睛眨也不敢眨。而連娘雖然早早跟了蘇問弦,但二人一年到頭說不了兩句話,就也仔仔細細聽着,時不時跟趙盼藕一起問了些蘇問弦的喜好忌諱。

  蘇妙真把這些年巴結討好蘇問弦的心得半點不敢漏地講完,已是口乾舌燥。趙盼藕連娘二人猶然戀戀不捨,還是因到了午時,這才領她去用飯,蘇妙真舟車勞頓兩天,草草喫完飯就去沐浴換衣裳。

  等她在內室烘乾頭髮,看着天色仍早,想着她爲了譚玉容那事兒,可不得還有求於蘇問弦,必須得下一番苦功。

  她微微嘆氣,靠在暖炕上,要來銀針、竹繃子、狼毫畫筆、各色絲線、雙玉連環還有潞綢杭絹等物,描了個花樣子,開始做繡活。

  所以當蘇問弦挑簾而入時,見到的就是蘇妙真正靠着炕邊引枕,擡腕繡着一條栓金三事兒和鳳香蜜茶盒的翠色汗巾,一針一線,極爲用心。

  他收到蘇妙真的信後,心中爲蘇妙真要還趙越北人情而猜疑不已。但他還是從蘇妙真所言,留出了個兩淮鹽運司提舉的官職準備給趙家。

  此刻見蘇妙真破天荒地不用他催,就主動爲他動了針線,蘇問弦心中疑慮更甚。但說到底,最多的還是繾綣和愛戀。尤其見她低垂了一張桃花似的小臉,晶瑩如玉的十指慢慢穿針引線,而她的雪腕在鮮翠鑲金邊袖口的映襯下,越發白嫩顯眼,霎時間,他心底的慾念伴隨着柔情陡然升起,難以剋制。

  蘇問弦再三忍耐,緩着腳步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半日,直到見蘇妙真嘆着氣揉了揉手腕,方抽走她手中的物件,柔聲道:“真真,你也該歇會兒了。”

  蘇妙真擡眼一看,蘇問弦已經落座在她對面,她嗅到他身上一片清爽,不免驚訝:“哥哥,不是說你這段時間都在外頭尋歡應酬麼,席間竟不喝酒?”忽地恍然大悟,抿脣一笑道:“原來是爲了去掉脂粉味兒,怎麼,是遇到可心的姑娘了?”

  “誰在你面前亂嚼舌?”蘇問弦聞言神色驟然一變,眉頭一皺:“趙氏,連娘?還是如意?”

  蘇妙真一愣,想了想,覺着蘇問弦仍忌諱讓她聽到這種男女之事,搖頭一笑道:“哥哥,你還拿我當小孩子瞞,揚州府就如蘇州,都是風流地界,你又是個成年男子,在外面是怎樣的情形,我當然猜得出一點……只是,嫂嫂她們三人成日見不到你,這樣對她們卻不太——”

  因見蘇問弦面色不太好看,她心中一悔,忙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並非想在哥哥內院裏的事置喙。哥哥,我知道你當時答應我把嫂嫂接到揚州,已經是很委屈了。我也,我也沒想逼你去親近嫂嫂……”

  蘇問弦久不見她,回府後第一件事就去沐浴換衣,唯恐讓她看出個不妥。卻不防蘇妙真如今越發機靈。

  他原清楚她對男人的要求,當下不願讓她亂想,就道:“新上任的鹽政大人在對運司衙門百般示好,哥哥暫時不想和他起衝突,所以他暗地裏送的女人,我也沒有明着拒絕,但只是場面上過去而已……至於那個趙氏,真真,哥哥實在不喜歡她,但我也半分不虧待她。”

  蘇妙真暗暗嘆氣,面上不顯,笑道:“我曉得的,你就按自己心意來處置吧。”見蘇問弦面色轉好,蘇妙真想着得趕緊辦答應趙越北的事,就站起身,又是給蘇問弦斟茶倒水,又是給他捶背捏肩,又是給他量腰身和肩寬,大是獻媚。

  蘇問弦久不見她,正是思念至極的時候,上次臨走時蘇妙真還在病中,爲着那幾樣生辰禮物也不肯理他。如今見她柔聲細語婉轉親近,自有一番難言欣喜,面上笑意也越發濃厚。

  他百般剋制,在兄妹名分內和她親暱許久,方拉着她起身,慢慢笑道:“別賣乖了,趙越北的人情哥哥自是會替你還上,不過一個鹽運司提舉,你若是想要,就是運判和副使我也能給你弄個空位,剛好我也騰開手了……”

  蘇妙真先前沒得到蘇問弦的回信,心中不免忐忑,此刻見蘇問弦乾脆應下,忙忙收了軟尺記下一組數字,拉住蘇問弦的衣袖,彎起眼睛脆生生道:“多謝哥哥。”又假意懊喪,不住嘆氣道,“早知道哥哥你這般大方,我就要個副使的官位了……”

  見蘇問弦果然哈哈大笑起來,蘇妙真未免得意,心道她如今這看菜下碟兒討人歡心的能力算是日漸精進,正暗暗高興間,忽被蘇問弦擡起下巴,問起了其中緣故。

  蘇問弦的語氣雖漫不經心,蘇妙真卻曉得他在意得緊。她也不敢糊弄他惹他反悔,低着頭吭吭哧哧半天。還是聽得蘇問弦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了句“真真,你在我面前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還要瞞我麼”,才小聲把這裏面的來龍去脈講給他聽。

  而爲了解釋她何以如此忌憚陳芍,她就不得不把陳芍和顧長清昔年曾有來往也大致告訴蘇問弦,但等她講完,室內卻沉默下來。蘇妙真等了很久,終於耐不住擡眼去瞄,卻見蘇問弦並不是她所預料的憐惜共情,面色裏反而透着些微妙不定,。

  他在室內來回踱步,忽地扭過頭盯着她看,劍眉一挑:“你是說,她跟顧長清曾有一段往事?”

  ……

  因蘇問弦爽快答應了蘇妙真的要求,蘇妙真便大是安心,從初五到初七,連着放了三晚上的煙花。而初八燈市一開,她又叫上趙盼藕連娘如意兒等人,在奴僕的圍從下一起去觀花燈、走百病、摸門釘。

  揚州的燈市熱鬧繁華,比蘇州金陵不遑多讓。蘇問弦騰出空後,又領着她往玉合春去看戲,原來《鴛鴦記》在十一月底傳到了揚州,不過揚州的班子有嫌這戲目過分悲哀的,將其改編成了大團圓的喜劇,玉合春卻是原汁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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