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第295章

作者:妙妙周
沒兩日,內廷忽的下了一道旨意。給裕王劃分了藩地,落在陝西三邊。

  這消息傳出來可謂平地一聲驚雷起,都疑惑裕王明明監軍功成,乾元帝近來言辭中頗以此子爲傲,何以忽然不喜。不但於諸子中第一個退出儲位候選,其就封地竟然落在陝西三邊那種不毛之地。

  隨即又有勳臣參奏內閣元輔,稱其因通貢韃靼而對聖上不滿,家信中竟指責聖上改逆祖制。一時間,廣平侯府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

  七月下旬,兩廣巡撫安排好當地民政,早早進京陛見,詳細闡述民政治理的要緊之處,朝廷從其奏請新設廣東廣西都御史,又加太子少保。用兵結束,嶺表百廢待興,兩廣巡撫還有一年之功。

  蘇妙真期間被宮中貴人召見一回,之後就閉門不出。着人收拾行李,再安排生意和諸位丫鬟等事。一切妥當,定在中秋後啓程回金陵守孝。

  期間顧長清不斷使人傳遞音信,想要見她一面,蘇妙真全數拒絕。初九和蘇妙娣出城去玉虛觀點長明海燈。在後山茶房卻遇到一身便服的顧長清。

  天上長空無雲,地下桂香瀰漫。觀中寂靜,天氣秋涼,蘇妙真和他雖有書信往來,甚至顧卯還來拜見過蘇妙真數次,但二人到底兩年未見,一時都有些無言。

  靜默許久,顧長清才提起蘇觀山一房男丁在兩廣流放時,他和蘇問弦都特意召見了肇慶府衛所的指揮使,讓多行方便照顧,不可勞役責打。又說起會跟乾元帝求情,及早將大房男丁們召回京城或金陵。

  顧長清用水燙過粗瓷茶盞,給她斟茶:“真真,三年前萬壽裏景王都催貢品的證人證據,我和裕王在兩廣仔細查訪,如今已有結果,只等合適時機——裕王說岳父岳母的案子裏那邊也有參與,企圖借力……”

  蘇妙真已知此事,當下默默不語,只是點頭。顧長清把茶盞輕推到她跟前,“你不要爲難自己,有我和你哥哥在。岳父岳母的仇我身爲半子,不會放任。”

  他柔聲道:“你安心爲父母守孝,等你孝期結束,我已從兩廣回京城,屆時我會向蘇家求親。到時候再慢慢算珉王的帳。”

  茶煙四溢,蘇妙真看着消散在半空的水汽,搖頭道:“不用。”顧長清明白過來:“你覺得我會在意外頭的議論?”蘇妙真道:“你在不在意無關緊要,但官場和顧家會在乎。”

  顧長清見她神色安寧,不知爲何,卻覺比起楚楚之態更讓他心痛,他沉氣,道:“真真,再過數年,我能讓他們不敢在乎。”他任一省督撫已有兩年,當下氣勢凜然,說出的話竟有讓人瞬間相信的感覺。

  蘇妙真卻清醒,哧一聲道:“若我在,你恐怕走不到也坐不穩首輔之位。”

  她抹了抹茶盞瓷蓋,終歸沒說出和蘇問弦的那筆孽債,緩緩道:“再有,縱然你不在乎,我卻在乎。我父母過世,姊妹俱已出嫁,沒人需要我違背真性安居後宅。你若做官,尤其在內閣做官,成千上萬雙眼睛盯着,我只能老老實實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眷。我不願意。”

  顧長清在兩廣聽聞京中之事,又是焦急又是震怒又是憂心,更有難以言表的思慕思念——他知道蘇妙真不同,但她竟比他以爲的還要不同。顧長清也曾想過蘇妙真或許會爲此心性大變,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再也沒猜到蘇妙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心下一沉,想要說些什麼。

  蘇妙真卻抹開話題:“顧巡撫想必已經聽說,廣平侯、南直隸御史和禮部侍郎等官員參首輔專橫跋扈,排除異己;縱容長子橫行魚肉鄉里;還重提了主謀追殺恩科舉子等罪名。”

  張鬆年燥急自負,又不善藏忍,任元輔後,每每議事遇有意見不相諧者,都會對其聲氣兇惡。勳貴皇族也不被他放在眼裏,就連親家許學士都被罵到拂袖而去過。

  許凝秋夾在父親和公公之間爲難多年,七月份以來因爲公公被參,許凝秋屢屢回孃家求助。蘇妙真也爲此打點不少。

  顧長清不解其意,仍道:“這些年我始終勸誡張大人收拾脾氣,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捏了捏眉心,“我已經寫了摺子爲他辯駁,還找了其他有地位的朝臣。”

  蘇妙真點頭,感受着在她手裏發燙的茶杯外沿,道:“你覺得,他僅僅是因爲脾氣躁急傲物而遭致攻訐嗎。”顧長清神色一變,蘇妙真徐徐道:“你我都知道,張大人推行丈田得罪了太多勳貴官員。這還僅僅是丈田。”

  “你想做匡時賢相,若改稅制軍制,未必不是艱難險阻。一步踏錯,就會步我爹和張大人的後路。”蘇妙真慢慢飲盡熱茶:“經歷那些,我實在怕了,也不願你連累我——所以顧大人,你我緣分已盡。”

  “你若念及舊日恩情給予蘇家幫助,我自然收下好意。你若不便出手,我也完全理解。”

  “大丈夫建功立業,何必執着兒女情長。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你能喜歡我,當然也能喜歡別人。而我能中意你,自然也能忘記你……你我正經作夫妻不過三年,若說曾經有情倒也確實,若說情深似海生死不棄,那卻不然。”

  蘇妙真低眉斂目,神態中卻有一股不可更改的堅決之意。顧長清望着她微抿的雙脣,過去的兩情相許恩愛纏綿不住浮現。而當年中元節在水關,蘇妙真執意和離,他雖愧疚至極轉輾至極後悔至極,但也不及今日,是將要失去的無計可施。

  她向來決絕。不可迴轉。

  顧長清聽見自己的心跳,頭一回問出:“真真,若我強求呢?”

  蘇妙真聞言一忪,倏忽道,“你做不出,也做不到。”她站起身:“何況如今,這世上也沒人能強求我。”

  “你就當我是自私吧。”

  八月上旬,工部着官員和在籍工匠前往寧夏爲裕王修建藩王府邸,裕王再三要求從簡。

  中秋後,參奏張元輔剛愎自用的臣工勳貴漸漸不少。有說他居功自傲的,有說他排擠賢能的,還有說他謀求從龍之功好作柄國之臣的……

  但因他在民間官聲很好,還有一些諸如兩廣巡撫、內閣次輔、浙江總督等重臣具本爲他申辯,亦有裕王瑞王鎮遠侯等勳貴上奏請情,乾元帝不予深究。

  但紛紛議論中,又有其子在原籍橫行霸道的證據,張鬆年大受打擊,之後爲保清名自請辭官,朝廷給半俸歸鄉。

  九月初六黃昏時分,國公府外魏煜濘還沒上馬,卻被平家三子攔下:“魏鎮撫使,這段時日各府聚會見着,早就想邀你小聚一場,卻沒有好的時機。上兩回魏鎮撫都說家中有事,過兩日我爹生辰,不知可否賞臉。”

  魏煜濘桀驁精緻的臉上閃過一絲了若笑意:“景王殿下可去?”平家三子笑道:“殿下未必有空。其實殿下素來想和魏鎮撫交好……如今張首輔被參免職,擁立莊王的勢力所剩無幾,大人何不早作打算?”

  魏煜濘聞言道:“我執掌北鎮撫使司,是聖上的耳目,真和哪個皇子走太近,豈不是嫌自己活太長?何況,這時節也怕有結黨謀嫡的嫌疑。”

  平三公子聽出他的暗示,忙道:“定然不能驚動旁人,魏鎮撫安心。”

  魏煜濘笑道:“既如此,五日後我有空,你看着安排,之後避人耳目親告我一聲。只是我素來喜靜,恐怕這兩日逢着令尊壽辰,貴府人多嘴雜,倒不如找個與大家無干系的僻靜地方。半路我自會悄悄地過去。”

  平家三子聞言大喜,連聲說了幾句“終於不負使命”和“一言爲定”,這方告辭。魏煜濘收斂笑意,在門口沉思許久,身邊家人上前催促道:“二爺,今晚可還去小秦樓嗎?”

  魏煜濘醒神,心情似乎頗爲微妙,扭頭就往府中走:“不去了,你讓小豆子給春杏遞個話,就說二爺有事找她。”

  隨行家人猶豫片刻,勸道:“二爺,那春杏姿色不過爾爾,又是有夫之婦,何必——”話沒說完,卻被魏煜濘鋒利的眼刀一瞥,頓時冷汗直冒,趕緊住口。

  於是過五日,城北鬧中取靜的小道觀裏,迎來兩位衣着不凡出行低調的善信,把隨行小廝留在外院。魏煜濘半道過去,一進門就一改往日不馴,親手倒酒。

  飲到午後,三人大醉,魏煜濘趴在桌子上,平三公子收到眼色,進裏間在一箱稀罕玩意兒裏拿出陰陽雙耳執壺,要再勸酒。

  魏煜濘的手被握住揉了兩下,對方醉中笑得似懇切:“賢弟,今日爲見你一面,本殿下可是微服出來,就帶了一個長隨還被趕到外頭去,沒人會知道……一切良苦用心,全是爲和賢弟交好。”

  魏煜濘瞟他一眼,笑了一笑,騰地起身,提起地上半空酒罈,極爲隱蔽地從袖中傾進些粉末,回頭倒出兩大碗酒說:“殿下若有心,就先飲盡這碗。”同時拿過陰陽雙耳壺,假裝沒看到二人交換的眼色,自斟一杯喝掉:“我酒量窄,就用這西域貢酒暫代心意。”

  平三公子見主子喝完,魏煜濘把玩着手中玉杯,識趣起身就要出去,站着走了兩步,臉皮紅燥,青筋畢露,腦門突突直跳,砰地一聲,天旋地轉就栽倒下去。

  魏煜濘眼瞅着這二人神志迷亂,狠狠咬破舌頭,就着血腥連喫好幾粒解酒丹醒神丸。苦味盪開,精神振作清明。聽到不乾不淨的幾句話,他伸腿踢這兩人幾下,二人渾然不知,醜態畢露。

  魏煜濘冷笑兩聲,提起二人往裏間牀榻一丟,瞥眼掃到桌上匣子,打開一看,淨是些不堪入目的東西,雙眼頓時赤紅一片。

  他強壓住火氣出門,果見院中奴僕都被屏退在外。在廊下盤旋半日,聽着室內開始傳出難堪動靜,嫌惡至極地低罵出聲。

  忽聽外頭三長兩短的狗叫,魏煜濘當即翻牆跳出。一輛馬車停在小巷邊緣,他翻身進去,車中有一穿着立領衫子的面黑年輕人。

  年輕人見得他來鬆一口氣,“現在就去傅家,傅二哥和鎮撫使你向來不睦,有他佐證行跡最是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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