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當時，對陳末的提問，何厝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抗拒的氣息，但他還是每個問題都一一回答了。雖然很不耐煩，但他依然堅持了幾十多分鐘。
那時候李希冉就知道，何厝是一個特別能忍的人。
而今天，她再次刷新了對何厝忍耐力的認識。
很難想象，一個二十出頭的人，能忍受至此，要是換了現在某些網紅，那還不得把醫院房頂都給掀飛了啊。
護士在給他上藥包紮的時候，他愣是一聲不吭的受着，實在是疼了，他也最多是皺皺眉頭。反而是李希冉在邊兒上看得那叫一個感同身受，好幾次忍不住出聲提醒護士下手輕點。
護士以爲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於是調侃道：“你要是實在心疼你男朋友，回去之後多給他燉點大骨湯喝。”
聞言，兩人均是一愣。
何厝壓下往上揚的嘴角，餘光裏，他看見李希冉霎時間紅了臉，心情不由得美麗了幾分，甜滋滋的，連帶着感覺手也沒那麼痛了。
李希冉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何厝，見他面色毫無波瀾，也沒有想要解釋的跡象，她只好自己主動澄清道：“你誤會了，他是我弟弟，不是男朋友。”
聞言，護士愣了一下，看了看李希冉，又看了看臉色突然變得不大好的何厝，然後說：“不好意思啊，看你那麼緊張他，我還以爲你們……”
李希冉不是小氣的人，“沒事。”
石膏打完，她擔了許久的心終於是放下來了，這纔有機會細問何厝，爲什麼他會出現得那麼及時。
何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如實回答：“我跟北辰在那邊買東西。”
李希冉微微詫異，“買東西？你們沒回去過年嗎？”
何厝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不回去。”
“爲什麼？”
“家裏沒人。”
通常說這句話的，一般都有點故事。李希冉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或是他只是爲了不想回家而隨口拈來的藉口，總之，她並不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見他不想說，她也就不多問，免得讓人徒增傷悲。
於是，李希冉換了個問題，“那你現在住哪兒？”
“基地。”
“你一個人？”
“還有兩個隊友。”
李希冉瞭然，之後她又問了一些其他無關無關痛癢的問題。然後她察覺到，不管自己問什麼，何厝都是有問必答，跟之前採訪的時候，陳末問他問題的時候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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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何厝都是爲了救自己而受的傷，所以李希冉覺得自己理所應當要照顧他，可他們訓練基地距離市區有些遠，每天這麼來回跑實在不太方便，所以她想讓何厝住在醫院裏。更何況，基地的阿姨過年肯定是要放假的，李希冉可不認爲他能把自己照顧得能有多好，更別說其中還有一個是傷員了。
她跟何厝說了住院一事後，他想了一會兒便同意了。
這讓李希冉多少有些意外，原本她都已經準備好滿腹的長篇大論要說服他了，結果全無用武之地。
李希冉去拿藥，順便辦理住院手續的時候，何厝就在大廳的長凳子上邊玩手機邊等她。
一按開手機，何厝發現裏面有好多個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大致看了眼，全是來自北辰的。何厝猜測，大抵是他買東西回來沒看見自己，便給自己打了電話，不巧的是他手機早上出門的時候開了靜音，沒注意到。
撥通北辰的電話後，何厝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並告知北辰他現在在醫院，然後便掛了電話。
何厝說得雲淡風輕，好似受傷的不是自己一樣，可北辰聽完卻是又驚又氣。他驚的是，有一天何厝居然也會主動去幫別人擋傷害，而氣的是，他居然用手臂去擋！
這簡直是沒把自己的前途當回事兒！
在北辰眼中，他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作爲。
掛掉電話，北辰再顧不上什麼買年貨了，當即就拉上野狗趕去醫院。
這邊，李希冉拿着藥返回來，坐在何厝的身側，照着醫生的話一字一句地叮囑他最近需要注意的事項。
內容枯燥無比，何厝卻聽得津津有味。
十多分鐘後，李希冉接到了警局的電話，走之前，她讓何厝好好休息，自己打車去警局處理事情。
她前腳剛走，北辰和野狗後腳就到。
一進門，北辰沒有第一時間詢問何厝的情況，而是劈頭蓋臉地將他一頓好說。
“你是三歲小孩兒嗎？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我們就離開了一會兒，你就進醫院了，之前我咋就沒發現你這麼能折騰呢？你是英雄救美的電影看多了吧，知不知道手對一個職業選手來說有多重要！”
北辰極少有這般咄咄逼人的時候，主要是因爲他真的被何厝氣到了，壓根兒忍不住。
旁邊的野狗都被他驚住了，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被北辰一個眼神給瞪回去了。
何厝等他說完後纔開口，“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認錯態度還算不錯。
北辰的氣消了一半，剩下一半堵在心口，不上也不下。
饒是他再生氣，一旦碰到何厝，對着他那張冷淡臉，也能憋回去五六分。況且，他也沒辦法真的跟一個病人計較些什麼，他也就是純粹在嘴裏唸叨幾句。
見他說完了，野狗體貼地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看着何厝掛在脖子上的手，問：“你的手，醫生怎麼說？”
何厝雲淡風輕地說：“不嚴重，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話音未落，北辰立馬追問：“一段時間是多久？”
何厝忖着，“不長，也就一個月左右吧。”
“你管一個月叫不長？”北辰立馬就急了，“大哥，還有不到十天我們就要開始訓練了，你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事，要是讓林哥知道了，你就完了。”
“這件事我剛纔已經想過了，春季賽，我打算讓別人上，我就不上了。”何厝一臉從容，“林哥那邊，我自己去說。”
北辰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只無奈地嘆了口氣，“隨你，僅你高興。”
野狗適時插道：“那你現在是……打算住院？”
何厝點頭，“嗯。”
“住多久？”
“不知道。”
“有什麼需要我們幫你帶的嗎？”
“晚上來的時候記得幫我拿一下手機充電器。”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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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方有錯在先，但並未對李希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反倒是何厝下手太重，導致對方身上多處骨裂，至今仍躺在病牀上。
李希冉見過無恥之人，但卻沒見過像他那般厚顏無恥至極的人，她好話說盡，甚至不願意追究他意圖襲擊自己這件事，然而對方依然油鹽不進，咬着何厝打他這件事死活不鬆口。
對方目的明確，就想趁機訛上一筆，威脅李希冉如果不賠錢就要去告何厝，李希冉壓根就不相信他敢去告。再者，何厝打他屬於正當防衛，並不構成犯法，所以要真告起來，喫虧的反倒是他。
李希冉並不打算跟他多費口舌，直接跟男人挑明態度，剩下的事情，她全權交給警方。
此事告一段落，見時間也差不多了。李希冉先回了趟家，然後纔去醫院。
站在病房外面，李希冉把手搭在門拴上，深呼一口氣，然後推門而入。
病房裏，何厝正在看手機。聞聲而動，擡頭看向門口，只見李希冉提着一個保溫壺和一袋東西進來。
晌午，何厝入住的時候，病房裏就他一個人，晚上李希冉再去，病房裏另一個牀位的牀尾放着一個行李袋。
李希冉走近了問：“你有室友了？”
何厝淡淡應了一聲，顯然，他不是很想談論這個問題。
把保溫壺放在牀頭櫃上，然後又去拿餐桌，這個過程，何厝的視線始終隨着她的身影挪動。
“你回家了？”
“嗯。”李希冉頭也不擡地回道，“不知道你愛喫什麼，就隨便帶了點早上熬的排骨玉米湯，外加一份甜椒炒肉絲。”
何厝本想說，她不管帶什麼，他都喜歡喫的，但話到嘴邊卻換成了，“沒事，正好都是我喜歡喫的。”
蓋子一打開，玉米的甜香與甜椒肉絲的味道頃刻間填滿了整間病房。本來何厝是沒有餓的，但現在，聞到飯菜的香味後，他餓意頓生，肚子也很合時宜地響了兩聲。
聲音不高，但李希冉還是聽見了，她笑着調侃，“看來某些人已經餓了好久了吧。”
何厝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埋下頭。
見他用左手拿勺子，李希冉問：“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何厝擺頭拒絕她的好意。
說罷，他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口飯包在嘴裏，腮幫子脹鼓鼓的，平添了幾分可愛。
李希冉知道他這是不好意思了。
年輕人嘛，臉皮都薄。
李希冉無聲笑了笑，不再逗他，坐到椅子上玩起了手機。
沒過一會兒，何厝擡起頭朝她看去，問：“你不喫嗎？”
“我在家喫過了，這是專門給你帶的。”
“哦。”
病房裏再次安靜下來。
刷了一小會兒視頻，李希冉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就跑到了何厝身上。
何厝的喫樣十分斯文，很少發出聲音，甚至於，明明是左手，他卻熟練得像是在用右手喫飯一樣。
李希冉有一個習慣，在研究一個東西或一件事、一個人的時候，喜歡盯着看，殊不知，這讓何厝感到侷促和不安，手心裏全是汗，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
一頓晚飯，他懷着忐忑的心情，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鐘才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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