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她睜開了雙眼,輕輕地把蘇棉放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裏,又挪過去些,把蘇棉軟軟的頭髮放在手心。
瞳孔已經適應了房間的黑暗,無孔不入的光能讓她看見近在眼前的東西,蘇棉側躺着,臉朝着她的方向,呼吸淺淺。
她想起第一次見蘇棉時的場景。
那時她正好畢業回國,因爲纔回來,從前的房子沒來得及整理,裴拾茵在舅舅家借住了幾天。
舅舅和舅媽常年不在家,家裏只有一個高三的表妹和負責做飯掃衛生的阿姨。
表妹是理科生,成績差的不行,不學無術,成天和朋友們在外頭鬼混,三天兩頭不着家。
但表妹卻很喜歡裴拾茵,知道她回國並且還要在自己家住幾天,開心得不行,連朋友的約都推了許多。
裴拾茵其實不太喜歡這樣黏人的人,但她回來之前,舅媽託她好好教育一下表妹,她正好藉此機會和表妹聊了點。
頭幾天表妹果然收斂了許多,作業也聽話地做了,甚至還找人去A大找了家教,說是要好好學習。
裴拾茵沒有多管,由着她。
在舅媽家的第三天,表妹終於忍不住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還怕被裴拾茵罵,默不作聲地就溜出了家。
裴拾茵記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電閃雷鳴,把冬日震得更冷了些,也把裴拾茵原本要出門的計劃也打了回來。
家裏的阿姨也回家了,裴拾茵泡了咖啡在客廳裏坐着,心想着晚上應該只有她一個人。
可她手裏的書才翻了兩頁,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
裴拾茵從來不給表妹開門,因爲她知道表妹是帶着鑰匙的,她只是需要別人的服務。
要是阿姨不在家,裴拾茵又不開門,表妹是會自己開門進來的。
但今晚的表妹卻沒有。
門鈴第三次響起時,裴拾茵終於放下書走了過去,她打開貓眼往外看,果然見外頭站的不是表妹。
一個小女生,穿着厚外套,戴着白色的帽子,手裏拿着傘。
裴拾茵把門打開,外邊站着的人見有人來開門,立馬笑了起來。
裴拾茵看着她:“你是?”
女生上前一小步:“請問是許夕顏的家嗎?”
裴拾茵說:“是。”
眼前的人,眼睛更彎了:“你好啊,我是許夕顏的家教老師,今天第一次來,我叫蘇棉。”
裴拾茵看着蘇棉,看着她不斷低着水的傘,還有她因爲冷而發抖的嘴脣和被雨打溼的外套,那句許夕顏不在家,怎麼也說不出口。
“進來吧。”裴拾茵把門打開。
蘇棉點頭,跟着裴拾茵進去。
裴拾茵給她拿了新拖鞋,見她把傘放在門邊的傘堆裏,接着拍拍帽子上的水珠。
“我可以脫掉外套嗎?”蘇棉問:“外套有點溼了。”
裴拾茵點頭,拍了拍鞋櫃:“放這裏。”
蘇棉脫掉外套,又摘下帽子,整理了一下頭髮。
裴拾茵就這麼站玄關處,看着她做這一切,看着她咬着回暖的脣,睜着大眼睛擡眼,再垂眸。
一雙又明又亮的眼睛。
這是蘇棉給她的第一個印象。
蘇棉重新把揹包背起來,換好拖鞋後視線繞過裴拾茵看屋子裏頭,問:“許夕顏同學呢?”
許夕顏同學呢?
裴拾茵瞥了眼蘇棉還凍着交握的手。
蘇老師,你被放鴿子了。
裴拾茵只思考了一小會兒,接着低頭看了眼自己今天穿的家居服,淡然地說:“我就是許夕顏。”
蘇棉愣了幾秒,才友好地笑出來:“原來你就是許夕顏啊,你好啊。”
裴拾茵對蘇棉笑:“你好。”
沒在玄關聊太久,裴拾茵把蘇棉請了進去,讓她在沙發坐着,並給她燒了茶。家裏開了暖氣,裴拾茵趁蘇棉喝茶,去表妹的書房裏逛了逛,隨便拿了本高三物理練習冊走了出去。
裴拾茵很久沒碰這門學科,倒是真的有點需要補習的感覺,她隨意翻了一頁,找幾道表妹上頭標了錯的題,讓蘇棉給她講解。
蘇棉講的很細也很耐心,裴拾茵一道道聽下來,竟有種想把表妹立馬綁回來聽蘇棉講課的衝動。
裴拾茵標的題講解完了後,裴拾茵還想繼續翻,繼續找幾道表妹錯的題給蘇棉,但蘇棉卻讓她等等。
接着她見蘇棉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
“太剛好了。”蘇棉從文件夾裏拿出幾張特意打印出來的題目:“我來之前整理了一些題,中介當時沒說你具體要補什麼,所以就找了一些容易錯的。”
蘇棉把題目推到裴拾茵面前:“你剛纔錯的那些剛好都是這個考點,你做一下。”
裴拾茵看她:“準備這麼充分。”
蘇棉笑了笑:“是嗎?我第一次當家教。”
裴拾茵不再說什麼,拿起筆把題目全做了。
把題目還給蘇棉時,裴拾茵見蘇棉露出了欣慰又無奈的笑臉。
蘇棉:“你很聰明的啊,爲什麼成績會不好呢?是不是貪玩了?”
裴拾茵被逗樂了,敲了敲表妹的練習冊:“老師講的好,我都吸收了。”
蘇棉不同意地搖頭:“不是的,是你聰明。”她笑了笑,從包裏拿出紅筆:“我剛剛看你懶懶的,也不說話,還以爲你沒認真聽呢。”
蘇棉在紙上打了個大勾:“全對了。”
裴拾茵嘴角一直勾着笑。
蘇棉把紅筆蓋上,從文件夾裏找出一張:“你做做這個,另一個知識點。”
新的知識點,裴拾茵做得喫力了些,時間久了不說,還錯了大半。
蘇棉改完後看了一會兒,接着把裴拾茵錯的點總結了一下,再一一講裴拾茵錯的題,最後又拿了張一樣知識點的題目給裴拾茵。
裴拾茵這次做的很快,而且又全對了。
蘇棉給她一個大勾後眼睛裏閃着的光,裴拾茵至今都記得。
“你真的很聰明,不應該是這個成績的。”蘇棉又表揚她。
又過了幾秒,蘇棉突然想起什麼,問:“你要喫糖嗎?”
裴拾茵愣住:“糖?”
“是啊,”蘇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口袋裏有兩根棒棒糖。”
她說完在毛衣上掏了一下,才發覺外套已經脫了,又站起身到玄關,從口袋裏拿出兩顆棒棒糖。
大概是裴拾茵的形象和蘇棉想象裏的有落差,蘇棉給她糖時有些猶豫和試探:“要嗎?”
裴拾茵伸手接過來:“要。”
蘇棉笑了。
明明是在哄她這個學生,裴拾茵卻覺得蘇棉被她哄開心了。
蘇棉重新坐下來,卻沒有繼續講題的意思,可能是從哪學了促進師生關係的方法,她說:“我們休息一會兒吧,聊聊天。”
裴拾茵饒有興趣地點頭:“聊什麼?”
蘇棉看着練習冊,用輕鬆的語氣說:“名字吧,你的名字很好聽,有故事嗎?”
第一次除了家人之外的人問裴拾茵,她名字的故事。
她的名字確實有個小故事。
不知道爲什麼,裴拾茵對着蘇棉,漸漸變得樂意健談起來。
“我出生時正好是夜裏寅時,”裴拾茵說:“我爺爺知道後非要給我取名叫寅時,”裴拾茵下意識地看着蘇棉的眼睛:“後來我媽媽覺得寅時難聽,但又不好駁我爺爺,就把寅時……”
裴拾茵說到這兒突然停下來。
她低頭看了眼練習冊扉頁上的許夕顏三個大字。
裴拾茵裝作口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
她媽媽覺得難聽,於是把寅時二字倒了過來,又換了讀音差不多的字。
叫許夕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