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8節 作者:未知 畢竟她家昭昭出身好又貌美,即便沒有過節,也有得是人嫉妒眼紅,萬一遇到了什麼契機,歹念發作都是有可能的。 這麼一說,昭昭也着實太容易招來危險,日後必得十倍百倍地看着護着纔行。 崔氏後怕又嚴肅地想着。 見家人們猜測紛紜,許明意適時開口道:“實則我也有一個猜測,或許,今晚便能看到結果了。” 上一次,阿葵便是死在了這個夜裏。 這一回,她要親自揭開真相。 …… 小半個時辰之後,鎮國公離開了熹園,雖說滿腹心事,面上卻已不顯。 等在外面的老僕迎上前:“老太爺,前院裏的那位公子說是想要當面同您道謝。” “人醒了?” “是,齊大夫也去看罷了,說是已無大礙。只是人初醒,身體還未恢復,如今還下不得牀。” 鎮國公頷首,帶人往前院而去。 到時,只見那少年正立在堂中,見得他來,擡手施禮。 鎮國公眯着眼睛望去。 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形頎長,半束起的墨發披在腦後,面容俊朗,眉眼裏蘊藏着少年英氣,哪怕身上穿着的只是尋常市布素灰色夾袍,也難掩周身清貴之氣。 “晚輩多謝鎮國公救命之恩。” 他此時行禮,聲音恭敬卻並不顯得低人一等。 “不是說還下不得牀?”鎮國公看一眼他尚且虛弱的面色,心中便了然,坐下道:“老夫向來不看重這些規矩,你亦不必過分拘泥,躺着說話便是。” 不將身體養好怎麼給他家昭昭沖喜? 吳恙卻只是在一旁椅中落座下來。 躺在牀上與人說話,尤其是恩人長輩——自幼習慣的教養深入骨髓,即便他性情不羈,卻也做不出這樣的舉動來。 見他坐下,鎮國公也沒多說什麼,只開門見山地道:“你既知我救了你一命,那我便也直說了。我許啓唯平生行事救人,原本倒也不圖什麼回報,只是眼下確有一事,非由你來做不可——我家中孫女患病在身,需得你來沖喜,你若誠心報恩,這便是機會了。” 雖說昭昭稱自己是中了毒,然其中真假、能否解得了還有待證實。 沖喜之事,他思前想後,認爲還是先攬下再說。 更何況,他本就還有着別的思量在。 “相救之恩,理當相報。”少年面色尚算平靜,“只是婚姻之事,非是戲言,我與貴府姑娘素未謀面,便談及親事,恐有不妥。” 這便是不肯答應了? 鎮國公眉毛動了動,卻也不見怒色,相反,心底多了一絲欣賞。 然語氣中卻仍多了一絲威壓:“怎麼,莫不是覺得我鎮國公府的姑娘配不上你?” “晚輩並無此意。”少年不卑不亢,也並未多做解釋,只又道:“恕冒昧一問,不知貴府姑娘所患何病?晚輩家中略有幾分人脈,願傾力爲貴府姑娘求醫相治。” 鎮國公搖着頭端起茶碗。 “這個不必如此心急,治病也非一日之事,等你們的親事定下之後再細商不遲。” “……”少年默了片刻。 是他心急嗎? “晚輩家中規矩多,關乎親事,還需稟明家中長輩,方能定奪。” 鎮國公喝了兩口茶,沒接這話。 擱下茶碗,卻是語氣悠遠地道:“十六年前,老夫正在西邊帶兵打仗時,有一回因軍中出了奸細,中了匈奴的陷阱,被圍困在一片山林當中,整整五日後,我帶百名傷兵趁夜突圍而出。一月後,接到家書,才知突圍那日,便是這丫頭降生之日……” 吳恙怔了怔。 怎麼……突然說這些? “她是第一個喚我祖父的,也是我唯一的孫女,說句不怕人笑話的,只要能醫得好她的病,便是要我拿這條老命去換,我也願意。” 吳恙聽得心下有些震動。 他家中也有祖父。 一個老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即便是有打感情牌博同情的意思在,卻也叫人動容。 “老夫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不必同老夫東扯西扯,說那些沒用的廢話——這門親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若識趣些,我們便和和氣氣地辦事,你若不識趣,也休怪老夫不留情面!” 沒料到是這麼一句的吳恙再次默然。 原來不是博同情…… 而是“給老夫聽明白了,這丫頭是老夫的眼珠子,老夫爲了救人不擇手段”的意思。 “然老夫也非不通情理之人。”鎮國公語氣稍緩,很有幾分軟硬兼施之意:“你方纔也說了,婚姻之事,確是勉強不得。不如這樣……這樁親事,大可只用來沖喜,走一走形式,待日後我孫女病癒,鎮國公府便將人接回,從此男婚女嫁,各不干涉,救命恩情也就此一筆勾銷。” 少年眉心跳了跳。 也就是以所謂的休夫作爲收場? “如何?”鎮國公問:“先不必提你家中是否會答應,老夫只問你自己。” 吳恙喝了口茶。 思索了片刻。 “晚輩答應了。” 這麼痛快? 鎮國公反倒有些反應不及。 第010章 半個主子 不對,這麼好的親事,本就是天上掉陷阱,也就是這小子故作清高方纔纔會欲擒故縱吧! 這麼一想,鎮國公本有些激動的臉色頓時恢復了平靜。 “只是晚輩有一個條件——” 他還提上條件了? 鎮國公耐着性子問:“說來聽聽。” 若是想要借鎮國公府謀些前程好處,倒是沒什麼,生而爲人,有幾個是不圖利的呢?抓住機會,只要不過分,沒什麼可說的。 可若是說出什麼不識趣地、爲難昭昭的條件,就別怪他翻臉了。 卻聽少年講道:“倘若到了將貴府姑娘送回的一天,還望能以和離之名好聚好散,也好保全兩家顏面。” 他家中最是愛重顏面,倘若對方真要休夫,恐怕祖父會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 鎮國公愣了愣。 怎麼……莫不是先前的話被聽到了? 即便如此,老爺子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細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也不是什麼過分的條件。 休夫什麼的,那防的是對方死纏着不放,既然這少年這麼痛快,便也沒有道理非要休棄人家不可。 因此,也就點了頭:“好聚好散,自是再好不過。” 自覺總算擺脫了被休夫的陰影的少年微微鬆了口氣。 旋即道:“只是此乃晚輩一人之言,總歸做不得數,餘下之事,還需同家中商議,待有了結果,方能正式答覆貴府。” 他起初未肯答應,一則是顧慮家中,二來便是不欲拿婚姻之事來做報恩之用,恐害人害己。 只因面前的老人提及這樁親事只是走一走形式,他方纔有了動搖。 “這是自然。”鎮國公此時心情頗好。 畢竟能商量好,還是值得高興的,沖喜嘛,就得和和氣氣地,才能稱得上一個喜字——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拿刀逼着,衝散了喜氣。 至於對方家中是否肯同意此事? 能同意當然最好。 不同意的話—— 他剛打贏了一場勝仗,往皇上跟前一求,還有什麼事情是成不了的? 他甚少有事能求到皇上面前,身在這個位置上,打的勝仗多了,皇上賞的那些金銀田宅,實則已是賞無可賞……他有事主動開口相求,反而是件好事。 “聽你說的也是京話,可是京城人士?” 鎮國公此時方纔問道,並且不覺得問的太晚了。 尚未打聽清楚家世背景便定下口頭親事,看似衝動,實則是因老爺子並不在意這些。 當然,也是有足夠的決定權可以做到隨時反悔。 人嘛,底氣足,就是這麼隨心所欲。 “晚輩乃寧陽人士,只是也曾多次來過京城。” “寧陽?” 鎮國公邊去端茶,邊道:“那是個好地方啊,有定南王那個老傢伙守着,百姓稱得上富庶安樂……” 雖說他同吳竣那死對頭見面就吵,但也不能否認吳家造福庇佑一方百姓的事實。 吳恙:…… 老傢伙嗎? 鎮國公沒去留意少年的神情,又隨口問:“家中可是有人做官?” “家父恰就在京城任職——” 鎮國公正要再往下細問,只聽守在門外的僕人道:“老爺,柳姑娘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