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107節 作者:未知 衙門外燈籠高掛起,一片朦朦朧朧的淡橘色光芒中,她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那道少女身影。 但即便如此,對着那份熱鬧過後徒留冷清之感的空蕩,徐英仍是忍不住溼了眼眶。 淚光模糊間,她彷彿看到了蘇蘇身穿寬大羅衣,懷中抱着一摞書卷,一身女夫子打扮模樣,在衝她甜甜地笑着。 徐英呆呆地站在那裏望着這一幕,淚水滾滾而落。 直到身邊的官差出聲催促,詢問她是否要去後院,那眼前的幻影方纔消失。 徐英擡手將眼淚擦去。 看來蘇蘇也想她了。 她這就去看看蘇蘇。 許明意實則並未走遠,而是怕此時百姓都離去之後,自己再站在顯眼處,會叫人覺得異樣。 她立在衙門外不遠處的一棵老柳樹的陰影下,瞧見徐英在官差的陪同下去了內衙後院,才安下心來。 “這件案子,多謝吳公子多次相幫。” 許明意帶着阿葵走向不遠處站着的吳恙,認真同他道謝。 “許姑娘不是也替我準備了一份生辰禮,如此算是相抵了。” 許明意聽得訝然。 這所謂相抵,也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你若是覺得還不夠,來日再請我去一趟清風樓便是了。”少年臉色一絲不苟地說道,像是在提出一個十分嚴肅的條件。 許明意笑着點頭。 “那吳公子何時得閒了,隨時叫人傳信於我便是。” 到底他在京城定然也不清閒。 吳恙聞言看了她一眼。 這種事情還要他來主動傳信? 難道要他給她寫信說——你今日可以請我喫飯了? 那當真不會太叫人難爲情嗎? 他可是個要面子的人。 想到此種情形,少年不禁臉色複雜。 許姑娘請人喫飯,未免太過沒有誠意。 “……” 見他神情有些不對,許明意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妥之處,正待開口補救時,忽然聽得前方有人驚聲道:“那邊有人投河了!” “真的,我親眼看到的!” 原本幾乎已經要盡數散去的百姓,頓時又躁動起來。 這幾日究竟是怎麼了? 這熱鬧看起來,一個接一個,竟都不叫人歇一歇的嗎! “我今個兒可是一口飯沒喫呢!” “嗨!誰不是呢” 有人嘴上這麼說着,雙腿還是毫不猶豫地往出事的地方跑了過去。 許明意思量一刻,也提步跟了上去。 雖說投河自盡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一時衝動,不可能特意挑什麼時辰地點,但對方在此等關頭、且又是衙門附近投河,多多少少顯得有些蹊蹺。 她想到了一個人。 見她腳步匆匆,向來不喜歡湊熱鬧的吳恙猶豫了一瞬之後,到底也還是跟去了。 河邊已經圍了不少人。 昨夜大雨才停下,夜色下的河水,較之往日的平靜顯得渾濁而暗潮涌動。 “讓讓!都讓開!” 被驚動的官差很快也趕了過來。 忙活了一整日,以爲終於可以歇一歇的官差們此時的心情也十分疲憊。 但公事還是要辦的。 有一名水性好的官差迅速地脫去袍子皁靴,跳進河中朝着那水紋盪漾激烈之處游去。 “可有人瞧見是何人投的河?”爲首的官差問道。 百姓們七嘴八舌地回答起來,反倒叫人聽不清究竟。 官差聽得頭痛不已,點了一個眼熟的男人道:“你來說!” 抱着孩子的男人連忙開口。 第137章 求死,求生 回差爺的話,那投河的是一位年輕人!小人瞧着,極像是今日在公堂之上的那位佔公子!” 話罷,又不忘補道:“此乃小人親眼所見!” 與大多數人不同,他看起熱鬧來講求的向來是嚴謹二字,可不是那種不知真假就下斷言的二道消息販子! 官差微微一驚,正色印證道:“你確定自己看清了?” 男人立即點頭。 話語中卻又不乏嚴謹之感:“小人瞧着是有九分相似!” 若要確認究竟是不是那佔家公子,回頭只需去佔家問一問也就能明白了。 四下已然沸騰了起來。 許明意緊緊皺着眉。 她方纔聽到有人投河,心中便覺不妙,依憑直覺猜測到了佔雲竹身上—— 竟果真是他! “這佔家公子也真是個可憐人啊……” “哎,原本是要考秋闈的,突然遭遇這等變故,換作誰只怕也承受不住!” “可不是麼,怕是見兇手得到懲治,心中也沒了掛礙……” “敢不畏夏家權勢,出面指證夏家公子,這位佔公子當真是個有氣節的……” “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得上來了?” “這河水這般急,平日裏淹死個人也能輕輕鬆鬆的,更何況是現下!況且,這年輕人顯然是一心求死……”有人連連搖着頭,半是惋惜半是感慨。 聽着這些話,許明意的眼神如暗夜下的河面一般起伏着。 難道說佔雲竹選在在此處投河,求的便是一份美名? 可美名對一個死人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至少對佔雲竹這等眼中只有利益得失的僞君子來說定是如此。 若說旁人爲此事而投河自盡,她應也不會覺得有何異常之處。 但換作佔雲竹,她卻是半點也不會信! 他這等人,將命看得怕是比什麼都重要,費盡心思活下去還來不及,又怎可能會自行求死? 不是求死。 那便是求生了。 望着起伏不定的河面,許明意微微握緊了手指。 這時,人羣中忽然有人道:“差爺,這裏有一塊兒玉佩!” 在河邊發現玉佩的男人將東西送到官差手中。 雖說這玉佩看着還挺值錢的,換作往常定是先不動聲色地踩在腳下,而後再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撿起來據爲己有——但這種常規操作也是要分事情的! 死人的東西可不能隨便撿! 人窮起來一般也顧不上避諱這些,但誰叫大家今日才親眼目睹了一樁邪門的事情呢—— 夏家公子之所以落網,不正是因爲怨魂託夢? 官差將玉佩拿在手中看了片刻。 這條知昌河,經由西城門通往城外。 一條河養活了世世代代無數百姓,然而每當汛期時也會淹死不少人。 因河水深且支流又多,河道蜿蜒至隱蔽無人居住之處也是常態,因此大多數掉進去的人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或是在河中便被魚類分喫,或是衝到偏僻之處遇到了野物。 總而言之,若當場救不上來,事後便很難再找得到了。 若是果真如此,便少不得要拿這枚玉佩去佔家印證投河之人的身份。 許明意看清了那枚被官差收入懷中的玉佩。 確實是佔雲竹的東西…… 吳恙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許姑娘看起來很不高興。 不是傷心,更加不是悲痛,而是純粹的不高興。 這時,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快步靠近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