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180節 作者:未知 即便同樣是肺病,卻也分許多種。 並不存在一張藥方就能治盡的可能。 許明意輕咳一聲,道:“既來此處,自然事先已從旁人口中大致瞭解過了裘姑娘的病情,其症狀同我所知的那一例,着實十分吻合。” 而後,又提議道:“不然我現在替裘姑娘看看脈象?” 一時大意忘了走流程,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嗎吧? 裘神醫聽得鬍子都抖了抖。 經了他提醒才說要把脈,這當真不會太敷衍嗎? 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怎麼叫人膽戰心驚怎麼來! 他這廂一顆心七上八下,卻見自家閨女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去,放在桌邊,語氣愉悅地道:“那就有勞姑娘啦。” 雖說不是少年郎,但漂亮的妹妹又有誰會不喜歡親近呢? 許明意替她認真診了脈,又觀了五官各處,而後詳細地將如今的症狀與要緊之處乃至病因所在皆一一說明。 裘神醫聽得頗爲意外。 竟說得十分像模像樣,且無絲毫錯處。 “沒想到姑娘年紀不大,醫術倒十分了得。” 他覺得自己被說服了許多。 許明意在心中不禁感慨道——果然,真正的高人,能說服自己的就只有自己。 “父親,既如此,你便讓我試試吧。”裘彩兒在一旁講道:“就當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唄。” “胡說什麼呢!” 裘神醫瞪了女兒一眼。 但心裏也清楚女兒這欠揍的話,實則是話糙理不糙。 自己近來打着神醫的名號來替那些將死之人治病,又揚言誰能醫得好他的女兒他就將畢生所學奉上,他豈會不知,這一舉動,會招來多少居心叵測之人,會引來多少麻煩? 可若非實在沒了法子,又怎會出此下策? 彩兒的病當真不能再耽擱了,若再沒有有效的救治之法,恐怕拖不過一個月…… 而多拖一日,痊癒的難度也就增加一分。 想着這些,他捏緊了手中的紙,看向許明意,道:“多謝姑娘贈此藥方,這方子,我收下了。” 但是,他必須還要親自試藥,將用藥的分量把控到最佳之後,再給彩兒服下。 許明意點頭:“待裘姑娘的身子有了起色,再輔以藥浴。” 她一口一個“痊癒”、“有起色”,像是當真十分篤定能醫得好,裘神醫眼神裏赫然寫着“小姑娘果然不靠譜,哪有行醫之人將話說得這麼滿的”——可不知怎麼,心底卻因爲這些話,而當真覺得安穩了許多。 他該不是被這小姑娘給忽悠住了吧? 此時,一旁的裘彩兒輕聲問道:“對了,還沒請教姑娘貴姓——” “免貴姓許。” “原來是許姑娘。”裘彩兒有些喫力地起了身,堅持朝着許明意行了一禮:“多謝許姑娘。” “快坐下。”許明意扶着人坐了回去,又與裘家父女說了會兒話,眼見時辰太晚了,遂開口請了辭。 秦五已經先一步離開,去找住處。 這個時辰,寧陽城定是回不得了,只有在鎮上的小客棧裏將就一晚。 裘彩兒也未有多留這位救命恩人。 這座院子是她父親臨時租賃來的,老舊不說,也沒有多餘的房間。 她倒是樂意和許姑娘擠一擠,可縱然許姑娘未有提及出身,但她也瞧得出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雖不見嬌氣,但這般言行舉止,舉手投足,必然是大戶人家才能教養得出來的。 第229章 夜探 這樣的姑娘家,同她擠在一張小牀上,委屈了不說,必然還會不自在。 留不了,那她就送送吧。 “外頭風大,你就別跟出來了。” 裘神醫無奈看了一眼想要跟着離開堂屋送人的女兒——嗐,這孩子怎麼從小到大一瞧見長得漂亮的人就頭腦發昏呢,他花了這麼多年,愣是也沒想出能治這病的藥! “神醫留步吧。” 待出了院門之後,許明意停下腳步說 裘神醫點了頭,卻沒急着回去,斟酌了一瞬,還是沒忍住道:“裘某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一問許姑娘——” “神醫請問。” “在今日之前……裘某是否同許姑娘見過?”裘神醫眼中含着疑惑不解。 他莫名覺得與這個小姑娘似曾相識,而這個小姑娘在他面前時,似乎也不像是在面對一個初次謀面的陌生人……還是說,她只是單純的自來熟? 他這句話問出之後,只見小姑娘認真思索了一下。 而後,就對他笑吟吟地說道:“或許是在夢中見過吧。” 裘神醫大爲皺眉。 ……這是什麼話? 他一個糟老頭子,在夢中夢見一個小姑娘?他的晚節還要不要了! 這個處處都叫他覺得頗爲邪門兒的小姑娘,說起話來真叫人害怕…… “……時辰不早了,許姑娘快些去客棧歇息吧。”裘神醫沒了多問的心思,此時他只想關門趕緊把人送走。 許明意點了頭,帶着阿珠離去。 林溪鎮上只有一家客棧,且生意冷冷清清,其內陳設自也比不了寧陽城中的隱賢樓,熱水都是阿珠自己現燒的。 這一夜,許明意自是沒能睡好。 非但沒能睡好,一覺醒來,還覺得有些昏沉鼻塞,顯然是風寒入體了。 然而這一日,許明意依舊沒有急着離開林溪鎮。 她知道裘神醫必會自己先試藥,爲免中途出什麼變故,她還需確認一切無誤之後,再動身離開。 夕陽西沉,天色很快再次暗下,星子自天際先後閃現,夜幕緩緩鋪開。 定南王府中的一座院落前,身穿墨色衣袍的少年舉目看着院門之上、於夜色中朦朦朧朧的那幾個大字——棲真院。 片刻後,少年便利落地躍進了院中。 他昨夜已經來過一次,但是並無絲毫異樣的發現。 他懷疑歲山是在撒謊,亦或是從一開始便是歲山聽錯了誤解了什麼。 但不知爲何,所有的推測,都未能敵得過他心中緩緩升起的那份直覺—— 他覺得這座院子確有不尋常之處。 至於哪裏不尋常,他說不出來。 他只知道,這是一種來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直覺。 可他一直堅信,這世上所有的事情皆不會莫名其妙毫無緣由的發生出現。 院中久無人居住,卻依舊打掃規整的井井有條。 但夜中到底不會懸燈,四下黑黢黢的,一時依稀只可辨得房屋輪廓。 吳恙取出了懷中的火摺子,吹亮後拿在手中,將堂門推開後,無聲走了進去。 進得堂中之後,不忘將堂門重新關上。 正待他要往內間行去之時,卻忽然隱隱聽得有幾道腳步聲在朝着此處靠近—— 動作比意識還要更快一些,吳恙立即熄了手中火光,微微皺眉凝神聽着那腳步聲響。 聲音越來越清晰。 極有可能就是要來這座院中的——這附近除了這座院子,沒有別的去處,若說經過,可這一行人的方向分明是直往此處而來。 且從腳步聲中可辨,對方並非是要如他這般悄悄潛入,故而應當是府內之人。 很快,便有院門的鎖被從外面打開的聲音印證了他的猜測。 吳恙閃身躲進了側間。 雖說是在自家,但做賊的架勢既拿出來了,那就必須要拿到定——畢竟在自家做賊,也並不比在外面做賊要光彩,甚至被發現之後還會更丟人且更麻煩。 很快有燈火的光亮搖曳着晃進了堂內。 下一刻,堂中的紗燈也被點亮,但那紗燈似乎很快被人捧起。 聽腳步聲,顯然是往內室去了。 片刻後,晃動的燈光穩下,隨之有一道不高不低,音色卻滿含威嚴之感的說話聲響起:“下去吧。” “是。” 兩名隨從退去了院中。 側間內,呼吸放輕掩去了所有動靜的墨衣少年眼神微變。 來人是祖父。 如此時辰,祖父來這棲真院作何? 他凝神聽着內室中的動靜,但等了好一會兒,都不曾有任何聲音傳來。 只有老人的呼吸聲,還在提醒着他人並未離去。 如此又待了片刻,隱約有一道極輕的嘆息聲傳出。 “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