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331節 作者:未知 這種東西玄之又玄,自然是誰也說不準的。 但有一點,她是肯定的—— 夢裏的那個吳恙說,怪他去得晚了。 確實,倘若他早些趕到,或許她便不必死了。 但是,若她沒死,又何來的機會回到現在呢? 那時即便活下去,餘生不過也只是與孤獨二字作伴罷了,不止是她,夢中的吳恙,不算長的一生似乎也是在征戰和孤獨中度過的。 或許這便是天意。 上天想給她這麼一個改變一切的機會,所以就讓她回來了。 這一次,她不會孤獨,吳恙也不會了。 許明意緩緩看着四下的景物。 這裏是鎮國公府,是她前世日思夜想想要回來的家,但她那時清楚地知道自己永遠回不去了——並非是因爲鎮國公府不在了,而是昔日住在這裏的人不見了。 但是,現在這裏的一切都是完整熱鬧的。 陽光下,女孩子展開雙臂,雙腿也伸得直直的,邊伸着懶腰,嘴角邊微微彎起,心中慶幸至極。 “下完這一局,我可就得回去睡覺了。” 亭中,許昀落下一子,打着哈欠說道。 許明意聞聲看過去。 這是二叔院中的園子,她和明時午後過來閒坐討茶喝,她躺在這躺椅上不覺間睡了去。 明時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此時在亭中和二叔下棋的是蔡姑娘。 “您還缺這點覺睡嗎?往後先生若再想找我下棋,可就斷沒這個機會了。”蔡錦正笑着說道。 許昀擡頭看向她:“要走了?” “是啊,也該走了。” 許昀斟酌着想要再說些什麼,只聽身後亭外的侄女問道:“蔡姑娘打算去何處?” 蔡錦含笑看着從躺椅上起身走來的女孩子,道:“皇上已經準了我和我母親妹妹回江南老宅。” 回江南? 許明意飛快地皺了一下眉。 太后大壽已過,看這樣子,皇帝是放棄賜婚的念頭了。 可爲何會這般乾脆地放棄了呢?甚至連提都不曾再提上一句,二叔原本準備好的斷袖說辭也還沒能用得上。 是覺得遺詔之事已了,不需要蔡錦再留在鎮國公府了? 還是說,皇帝對他們鎮國公府已經另有“安排”,認爲無需再多此一舉了…… 不得不說,這比直接賜婚,來得還要叫人心中不安,因爲一時猜不透狗皇帝究竟打得是什麼主意。 先前泉河行宮調兵,加之此番祖父執意未肯交出許家軍的兵權,無需去想,狗皇帝必然是已經氣得頭冒青煙七魄昇天了。 但正如祖父先前所說,無論是什麼,皆是躲不掉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可是,蔡錦回江南…… “蔡姑娘不能回去。”許明意直言說道。 生死之事當前,沒什麼可拐彎抹角的。 此前蔡錦爲皇帝所用,單憑這一點,若是對方離開了京城,便必然會被滅口。即便一時會礙於蔡錦是蔡先生之後而顧念一二,但遲早會找機會下手的。 所以,江南迴不得,僥倖的念頭不可有。 蔡錦有些訝然於她的直接——按說許姑娘根本無需再過問這些,只需將她送出鎮國公府,像普通人那樣相贈些臨別之物,便足表心意了。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蔡姑娘繼續留在京城。” 女孩子乾脆地提出問題,現下又要給出解決的辦法,讓蔡錦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她心裏有一道底線在。 那便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繼續住在鎮國公府了。 倒不是不想。 相反,她很想一直一直留在這個地方…… 但以往她呆在這裏,是因爲負責充當着雙面奸細的角色,對鎮國公府尚有些用處在。 但皇帝現在用不着她了,她若再留在鎮國公府,只一味尋求庇護的話,這樣的關係無疑是不對等的。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好意,尤其是這好意對鎮國公府有害無益。 視線中,眸光清亮的女孩子對她說道:“蔡姑娘可以去雲瑤書院——” 蔡錦有些怔怔:“雲瑤書院?” 雲瑤書院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京城、也是整個大慶唯一的女子私塾。 許姑娘的意思是讓她藉着去雲瑤書院讀書的藉口,留在京城? 可這個理由是否有些牽強呢? 想她文采斐然,靈氣天成,詩畫已皆有所成,根本也不需要再去雲瑤書院鍍這層金啊,若是強行去了,豈不等同欺負同窗,氣得小姑娘們紛紛跺腳? “可以讓二叔出面寫封信,給雲瑤書院的山長,推薦蔡姑娘去書院中教授書畫——”許明意講道。 “教授書畫……” 這是要她去做女先生? 第407章 一個問題 蔡錦不禁有些意外,然而一雙眼睛卻是亮了亮。 若是能夠像祖父生前那樣,將自己所學授於他人,給這世間帶來些微螢燭之光的話,那她樂意之至! “蔡姑娘乃名儒之後,此番又在修建萬福樓中以書畫得了皇上褒獎,論起才氣與名聲,皆是當得起的。” 許明意說着,看向許昀:“且如此一來,也可讓咱們先前做的戲顯得更完整些。” 這些時日,二叔和蔡錦的關係,在皇帝眼中是偏向親密的。 如若蔡錦回江南,二叔無動於衷,什麼反應都沒有,豈不說不過去? 但就此將人娶了,自是不可能的,首先她家中祖父便不會點頭,所以二叔便“只能”取了這個折中的法子,以此將人留在京中。 而如此一來,皇帝或還會覺得蔡錦尚有利用價值,且人在京中,衆目睽睽之下,動手的可能性便極小了。 她也不能保證當真就萬無一失,但這個辦法,確實也是現下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了。 至於將人直接留在鎮國公府,那顯然是不現實的。 一來沒有適當的理由,二來,他們鎮國公府接下來的處境,也未必就比蔡姑娘自身來得安穩。 “你這個法子聽來倒是頗有幾分可取之處。”許昀落了一子,跟侄女慢悠悠地問道:“可你怎麼就確定……雲瑤書院一定會賣你二叔我這個面子呢?” 看來在侄女心中,他在京城這文壇之中,還是很有幾分威望地位的嘛。 蔡錦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在侄女面前揚眉吐氣的許先生。 許先生爲何就自信地認爲雲瑤書院一定得看在他的面子上呢? 想她蔡家後人的名聲,那也是很響亮的嘛。 看着彷彿各有所思的兩個人,許明意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選擇了將自己爲何會想到用這個辦法的原因說明—— “二叔怕是忘了,這雲瑤書院,當初便是我孃親出銀子建成的。” 書院的山長,算得上是她孃親生前的好友來着。 之所以讓二叔來寫這封信,不過是爲了有個相襯的名目罷了。 許昀聞言執棋子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旋即,輕咳一聲,笑着道:“自是沒忘,二叔只當你忘了呢……” 蔡錦也只能笑着道:“……令堂果真所慮深遠,心有丘壑,這才真正是世間女子楷模。” 許明意不置可否。 女子楷模嗎? 或許是吧。 但據她聽父親說,當初是雲瑤書院的山長找到她孃親,欲同孃親合計此事,而孃親話都沒聽完就痛快地拍板答應了。 所以,這大抵還是銀子太多,總要找些地方花一花吧。 “若是蔡姑娘和二叔覺得此法尚算可用的話,宜早不宜晚,二叔明日便寫信叫人送去吧。” 許昀沒什麼意見地點了頭。 反正又不用他的人情,寫封信而已,舉手之勞。 蔡錦則站起身來,向許明意鄭重施了一禮。 “多謝許姑娘相幫,蔡錦必銘記於心。” “不必言謝,這是之前我答應了蔡姑娘的。” 蔡錦笑了笑。 之前許姑娘只是說,她在鎮國公府一日,便保她一日性命無憂,可她現在是要離開鎮國公府了啊。 所以,還是要謝的。 見許昀又倒了盞茶,她便提議道:“既然許姑娘和先生要喝茶,不然我去廚房做些點心和炸物如何?” 畢竟她也沒別的擅長的了,如今唯算廚藝勉強還算拿得出手,可以用來表一表謝意。 許明意輕輕“啊”了一聲,道:“改日吧,我還有事需要出門一趟。” 實則蔡姑娘如今的手藝確實也說得過去了,但這種事情怎麼說呢,大概是心裏有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