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教坊司有教坊司的規矩,我推官署有推官署的規矩
自然看在了善於察言觀色的沙經歷眼中。
他端起裝茶的執壺,給對方摻茶。
一邊摻茶一邊開口說道:“馮大人,可是對這小曲兒感興趣?”
馮淵問道:“這曲子...”
沙經歷有心炫耀,“馮大人,你沒經常出來玩可能不知道,現在這首詞曲在揚州傳唱度特別高。”
“噢?意思是很火爆?”
沙經歷點點頭,“這詞曲突然在揚州橫空出世,最先由哪個酒樓彈奏的,已不可考證。
“不過大小船坊以及那有撫琴需要的酒樓,都專門請琴師來演奏這詞曲。”
莊知事適時說道:“前兩天我去教坊司所屬的春滿園喝茶聽曲兒,有個好像販鹽的梁家公子,點了花魁詩詩,指定要她彈唱這首詞曲,光開口費就賞了五百兩。”
在大景青樓是合法的存在,教坊司更是個中翹楚。
一般是犯罪伏法的官員,其家裏女眷充到教坊司,作爲官妓的一種。
官妓與民妓不同,至少表面上官員可以娶其爲妾。
不過很多官員怕牽連往事。
大多都是玩玩,幾乎不會有官員贖教坊司的女人。
馮淵驚訝,“這麼賺錢?單點首歌而已。”
莊知事說道:“一點都沒誇張,富家公子哥的世界我也不瞭解,不過真就聽了首曲兒。
“結果花了五百兩,連那詩詩姑娘的手都沒牽到,他叫人帶話想一親芳澤,詩詩直接拒絕了。
“錢白花了不說,還被羞辱了一頓,氣的那姓梁的臉都綠了,五百兩的曲兒,聽的我都心疼。
“哈哈哈,最後整個教坊司的人都在說他人傻錢多。”
沙經歷擺擺手,“你我這等俸祿如此低微的濁官,就別想花魁那些事了,隔幾個月能在這揚州數一數二的望香樓喫一頓,都比很多人強了。”
說着他自嘲一笑,“更何況,那當紅的花魁詩詩姑娘初夜,現在都擡到了一萬兩白銀了。”
一萬兩?
這價格聽的馮淵忍不住嘖嘖。
這些搞鹽的富商,還真是錢多的沒處花,這價格哄擡的。
說到此處,沙經歷表情更是誇張,“馮大人你還別不信。”
他揮着兩隻手比劃道:“就算這麼高的價格,想給她贖身的鹽商富賈,都從衙門排到城門口了。”
聽他如此說。
莊知事嘆了口氣,“一萬兩,我做一輩子濁官,都掙不到這麼多錢。”
馮淵偏頭,疑惑問道:“花魁的初夜都能拿來賣的?”
莊知事打趣道:“馮大人,這年頭只要有錢,什麼買不到?
“況且雙方你情我願,也不是單純給了錢別人花魁就要理你的,還要看她個人意願。”
馮淵知道這些教坊司的花魁,以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大小姐。
導致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商賈趨之若鶩,畢竟這會讓他們極具成就感。
他開口問道:“這麼高的價格,衙門也不管管?”
沙經歷輕聲說道:“馮大人,物以稀爲貴,咱們大景做這事又不犯法。
“況且這教坊司裏,都是些罪臣家的女眷,這對於她們來說,也是一種應有的懲罰。”
馮淵想了想,也沒反駁,每個體系都有自己的規矩。
這些前身是官員家的小姐,她們家室清白,拿來賣初夜自然貴的離譜。
這種賣身錢,花魁又與教坊司,一九開。
作爲當地教坊司賺外快的一種方法。
一成,都是教坊司額外開恩。
真把她們強暴了,都是些罪臣之女,也沒人會在乎。
不過有時候罪臣之間也是盤根錯節,總有在位的朋友兔死狐悲,幫忙打招呼。
人肯定是不敢撈出去,不過也不要做的太過分。
這也就形成了比較人性化的一九開。
這大景沒人權的年代,有時候命很值錢,但又不怎麼值錢。
馮淵收回發散的思緒,擡起茶杯喝了口茶。
樓下撫琴的女子琴技可以。
不過唱的沒蘇小小好聽。
唱完一遍,又有人買她唱第二遍,循環往復。
此間的菜已經上齊。
他也沒管兩個下屬的奉承。大口喫飯,喫完飯就能回家。
這搬來揚州幾天。
除了第一晚在家裏喫,這兩天都沒回家喫飯了。
雖說鴛鴦做飯的手藝一般,但在家裏喫飯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旁的夜梟拿劍站在門口,也不喫飯,也不進去。
莊知事之前邀請了半天,見邀請不動,遂作罷。
包間內,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只有兩個濁官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馮淵則是以茶代酒。
突然,只聽見“錚”的一聲巨響。
一根根琴絃崩斷的聲音響起。
大廳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沙經歷與莊知事互相看了一眼,什麼人敢在這裏鬧事。
兩人端着乘酒的執壺,拿着酒杯,給馮淵說了聲。
便站到二樓欄杆處往大廳下面張望。
看熱鬧是所有人的天性。
樓下幾個店裏負責服務的女子,拉着一個東倒西歪,像是喝醉了男子。
其中一女子急切的大呼道:“梁公子,您喝醉了,還請不要在望香樓鬧事,梁公子息怒啊。”
梁公子掏出懷裏的一把碎銀子,朝着幾個拉扯他的女子砸過去。
幾個女子躲閃不及,被銀子砸的頭破血流。
一個個忍着,趕緊蹲下去撿銀子。
梁公子手裏的劍則劈砍向大廳中央的那架琴。
原本彈琴的女子還想伸手去護。
琴師身後的婢女見狀,急忙伸手拉了她一下。
儘管如此。
刀劍依舊無眼。
她的手臂還是被梁公子手上的佩劍,劃了一道長口子。
鮮血直流。
幸得佩劍一般拿來裝飾,沒有多鋒利,不然這一劍,斷手估計直接就飛出去了。
梁公子“砰砰砰砰,”幾乎就是用劍朝着那架古琴上面砸去。
劈柴一般,給這把精美的古琴砸砍的稀碎。
女掌櫃過去勸也勸不住。
幾個酒樓的護院拿着棍子圍在女掌櫃身後,也不敢去惹這個有錢有勢的公子。
馮淵酒足飯飽,從二樓包間清風閣中,剔着牙緩緩走到二樓欄杆處。
恰巧看到這持劍傷人一幕。
眼神隨之一凝。
他半開玩笑的,對着早他幾步,在欄杆處看熱鬧的沙經歷問道:
“按大景法律這種破壞他人財物,當街行兇的應該怎麼判啊?”
沙經歷以爲是上官有意考教,將酒杯順手遞給莊知事後。
畢恭畢敬地對着馮淵拱手說道:“回大人,若是破壞財物,如果能賠償並取得對方諒解,杖三十,勞教一個月。
“若是行兇,就看傷情認定了,像他這種無緣無故在鬧市持利器行兇,流了血一般是徒一年,若是剛纔那琴師的手要斷了,變成殘廢,則徒三年或五年。”
馮淵點點頭,“嗯。”
他轉頭看着夜梟,“你把他給我抓住,我們爭取今晚就給他送到牢裏去改造。”
莊知事聽聞嚇得面色慘白。
急忙伸手攔住要下樓的馮淵兩人。
他結巴說道:“馮大人,您或許不知道,這個梁公子就是那日在教坊司出手闊綽的梁公子,他家裏背景深厚,我們根本惹不起。”
沙經歷也突然明白這個新來的上司要做什麼,酒都嚇醒了一半。
趕緊衝到馮淵身前,躬身道:“馮大人,您還是三思啊,這種人背景複雜,您就當沒看到。”
馮淵當然知曉二人是出於好意提醒。
鼻息間輕輕“嗯”了一聲。
擡手撥開他們二人,“我推官署自有推官署的規矩。”
他帶着夜梟一步一步走下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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