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俱傷
就見這李志常等四個道士腳下同踩北斗方位,將楊過圍在當中如走馬燈般一陣急轉,四口長劍幻化出百千道劍光,寒芒閃映直往那站在中間寂然不動的楊過刺去,劍劍都指向楊過的周身大穴。
見得劍光寒芒往己身連遞,楊過卻沒有動用他左手中那柄黑漆漆的玄鐵重劍,反倒是身形一晃左臂低垂,展開古墓派絕頂輕功,在這方寸間滴溜溜一陣亂轉,右手或指或掌,袍袖或振或拂,竟與李志常等人較量起身形招法來。
一時間場中人影亂閃劍光四射,不時傳來幾聲楊過的清笑,他竟自放着左臂不用,單以右手加上那寬大的袍袖與李志常等人較量,且還絲毫不落下風,猶有餘暇清笑。
場中情形忽致如此,楊過竟替武敦儒出頭接下李志常等人,那餘等衆人一時間便都覺有些突然,尤其是那郭靖,他特別想不通楊過爲何要在此時出頭?想不通情形如此又該如何解決?
而楊過之所以要在此時替武敦儒出頭,之所以要明知武敦儒可以解決李志常等人又偏偏橫出插手,這其中自然就有楊過他自己的用意。楊過是個重情重義的性,自從他這次來到襄陽見到武敦儒後,隱約明白了自己當年得到重劍的玄機。還有當年那絕情谷奇方解毒之事。他便覺得自己對武敦儒真是越欠越多,無以回報。
在武敦儒留住襄陽的這段時間裏,始終就沒有幾天平靜的日。不是郭靖武三通就是柯鎮惡邱處機,總之是有事無事都要頻起爭執連番爭鬥,簡直有些千夫所指的意思,而這些種種自也都被楊過看在了眼中。但郭靖是楊過的義伯,武三通又始終極爲恭敬楊過,他們與武敦儒起了爭執時,楊過雖有心維護支持武敦儒,卻又總拉不下臉來與他們爭辯,真是有些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方能替武敦儒盡些薄力。
直到此時李志常等人要與武敦儒動手。楊過方尋得了這個機會,橫裏插手接下了全真教諸人。他這麼做並不是因爲全真教諸人武功多高,能給武敦儒造成什麼麻煩,而是要藉此表明一個態度,一種支持,表明楊過與武敦儒是同一路的,誰想要動武敦儒的時候請先考慮考慮楊過的反應,甚至隱喻的警告一下郭靖武三通等人。這是楊過的真正用心所在。
楊過的這翻心計也並沒有白費,在他剛剛橫身插到兩方中間時,武敦儒本是想上前阻止替下楊過,不讓他捲進這件事情。但武敦儒方上前兩步,心中忽而一動,他卻隱約的明白了楊過的用意,故此便沒有繼續上前,反倒靜觀其變。
武敦儒與楊過的性本就有許多相似之處,既已明白了楊過的用意,自然便不會再上前推卻。否則豈非看不起楊過一般?且也不止他一個人想通,楊過此番的用意並不難猜,旁觀衆人聰明如黃蓉朱柳之輩也早都想通了楊過的用意,稍遜一些如郭芙武修文等人過了片刻也都明白了,只有那愚魯遲鈍如郭靖武三通之輩,或者說是他們心地醇厚,到了現在還沒有想的太明白。
不說郭靖在那裏苦思玄機,再看場中交手的五個人,轉眼間楊過與李志常等人已換了十餘招上。鬥到現在楊過還不覺如何。但李志常四人卻是越的難受了。他們四人只覺自己出手間招法愈見艱難,敵人每一揮手每一拂袖,出手都直指自己招法間的破綻,稍不注意自己的長劍便要脫手,直是束手束腳愈鬥愈悶,雖面上沒露,但在心中李志常四人已都覺越的憋悶難耐了。
也不怪他們如此,要知古墓派武功本就有剋制全真教武功之效,除非他們武功能練到老頑童那種地步,那樣可與楊過一搏,否則以楊過高過他們不止一籌的武功,劍陣也都不全,他們哪裏能和楊過爭個高下?若不是楊過有心想要看看這天罡北斗陣的玄機,李志常四人怕早都敗了下來,絕對拖不到現在?
但話說回來,早在動手之初,李志常四人就已知道自己等人不是楊過的對手,當年在重陽宮中楊過重劍呈威他們還都記憶猶。不過知道是一回事,戰不戰又是另一回事,李志常四人雖是修道之人,同時也還是武林中人,作爲武林中人基本的一條就是命可以丟氣勢不能泄,這是武林中人看重的東西。
如此又換了兩招後,李志常終是沉不住氣了,猛然喝了一聲“七星聚會”,其餘三位道士便齊齊閃到李志常身右站長一排,同擡左手搭在身左同門右肩之上,真力一氣相連,長劍彼此交叉,四口長劍帶風雷齊齊向楊過直點而去,想要來個一招定乾坤。
見他們齊都如此出劍,楊過自然明白他們的意思,索性這天罡大陣的奧妙都看出了幾分,再與他們糾纏也是無味,便微微一笑輕展左臂,一股剛猛絕倫的劍風應劍而起,黑漆漆的重劍徐徐前指,便迎着李志常四人的交匯長劍硬接而去。
“喀嚓嚓……”一陣脆響,緊接着又是幾聲悶哼,再看時李志常四人卻已嘴角溢血,四口長劍除了李志常手中那柄松紋古劍外,餘下三口已都折斷脫手,齊齊蹌踉退後。楊過卻依然青衣飄飄灑然站於場中,勝負已分。
“李師兄……”郭靖驚呼一聲,急忙擡步上前。單掌按在那搖搖欲倒的李志常背心大穴上。潛運內力與他療傷。
如此片刻,李志常的傷勢便恢復了一些,道了聲多謝郭大俠相助。便示意郭靖收回手掌,再上前兩步略顯喫力的言道:“楊少俠神技驚人,志常今日領教了,也自承不是楊少俠的對手。但明人不做暗事,關於武敦儒打傷我教長春真人,楊少俠橫裏出頭等等諸事,我全真教也絕不會就此罷休,日後少不得還要再尋楊武二位少俠分說,這裏志常便先與二位說明,莫怪我全真教言之不喻。”
微微一笑。楊過淡淡道:“知道了,隨你們如何楊過接着便是。不過你這道士行事也還磊落,全真教由你掌管想來要比你們觀中那些老牛鼻……”
“過兒!”沒等楊過把這句話說完,郭靖便猛然大喝一聲,面沉如水走上前來,沉聲言道:“過兒不可無理?適你出手地那般重法我還沒有說你,現在你又信口胡說些什麼?什麼牛……不牛地?還不向李道長賠……”
“賠什麼?郭大俠管的是不是寬了點?就算您郭大俠真的是武林典範,江湖君。也不至連楊兄與這些全真道士怎麼說話都要管吧?您不覺得總這麼呼呼喝喝地有些過了嗎?”一報還一報,適郭靖是打斷了楊過沒說完的話,現在又換成武敦儒來打斷他的話。
擡眼看着從容走過來的武敦儒,郭靖臉色是陰沉的可怕,歷聲高喝道:“說什麼?武敦儒你簡直是越來越……”
“夠了!”武敦儒也是一聲絲毫不亞於郭靖的大喝,隨之冷冷言道:“郭大俠您就省省好吧?您這些大道理恕敦儒沒有興趣再度聆聽了。乾脆一點,您無非是爲了柯鎮惡和邱處機之事而來,想要替他們出頭,而我現在也就在這裏恭候。您若有興致就儘管出手,否則就請您回去。這些無謂的爭辯我已聽得夠了,不想再多費脣舌,郭大俠您說呢?”
全身打顫,聽得武敦儒這席話後,郭靖是氣的滿面鐵青,全身抖。要知道郭靖始終都認爲自己對武敦儒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武敦儒好,他始終都把自己置身於一個居高臨下的尊長位置上,始終有種隱藏於心但不自覺的權威感,當然這些是由郭靖的性格和處世理念所造成的。並不是因爲他存心如此。
此時被武敦儒這麼毫不留情的一席話直面叱責,郭靖心胸就再是如何敦厚,他也受不了這種權威盡滅的感覺,怎能不氣急抖。
直過了好一會,郭靖終是強壓心中怒火,顫聲喝道:“好,好好,敦儒你以爲你現在的武功了得了,就不用再怕誰,不用再理會誰了是吧?你想錯了,便是你武功再高,這天下間也還有人管得了你?我今天就偏要管管你,你小心了。”
話音未落,郭靖已猛然平地拔起,身形懸在空中再是一個凌空大回旋,雙掌齊出夾帶風雷同使一招飛龍在天向武敦儒當頭罩下。“靖哥……”、“爹爹……”接連傳來幾聲驚呼,但此時郭靖已飛到了武敦儒的頭頂,雙掌也重如山嶽當頭罩下,黃蓉等人便再想阻止也是來之不及了。
郭靖這一次是真氣得急了,連勸解的時間都沒給黃蓉等人留下,直接就全力出掌向武敦儒當頭罩下,手下再不容情。他心中已然下了決心,若是能將武敦儒擒下廢了武功好,否則就是斃了武敦儒也容不得他如此大逆不道,張狂放肆。
郭靖是這麼想地,偏偏武敦儒與他心意卻也頗見相通,雖然沒想要郭靖的命,但他也想狠狠給郭靖一個教訓,免得他們總都無事生非前來糾纏。故此在郭靖平空飛起的那一瞬間,武敦儒右手短劍也於同時徐徐由下而上,劃出了一個弧形半圓平擡胸間,冷冷地看着郭靖當頭飛來。
待到郭靖雙掌拍至武敦儒頭頂丈許處,掌風吹得一身白衣獵獵振響時,武敦儒手中短劍卻也如溢滿之弓,周身都籠罩在一層無形無質的氣機之內,引劍待。
時遲那時,沒容衆人看清楚場中變化,只見得青白兩道身影上下交錯電閃糾纏,掌風“轟然”震地,巨響中夾雜一聲尖銳刺耳的“嗤然”歷嘯,隨之是“蓬蓬”“噗噗”之聲大做不絕,瞬息間郭靖與武敦儒卻是雙雙平彈後飛,齊齊倒地。
等衆人看清楚場中情形後,一時間滿院都是“靖哥……”“師傅……”等等焦灼的驚呼聲,人影隨之亂閃,黃蓉郭芙等人紛紛急衝上前,搶抱起那半躺在地肩肘血流如注的郭靖,大聲急呼。
周雷與韓青卻雙雙搶到了另一邊吐血不止側躺在地的武敦儒身邊,將師傅扶起靠在身上,急聲呼喚師傅。只有武三通與武修文父二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雙雙塄充充站在場中,一會看看郭靖,一會再看看武敦儒,只是焦急卻無計可施。
“武敦儒,你出手是不是太過狠毒了?難道就一點香火之情你也不肯顧及了?”看着肩肘劍傷長達三寸,皮肉向兩邊翻開血流如注,臉色蒼白急喘不休的丈夫,黃蓉再也忍不住心中焦怒,手中急忙撕扯衣襟給丈夫包紮傷口,口中卻是頭也不回地怒聲叱問道。
“郭夫人這話說的就沒有道理了?你只知道問敦儒劍下不肯留情,怎不問問你那郭大俠有沒有掌下留情呢?”一個冷若冰珠的聲音悠然傳來,卻是李莫愁的聲音。
黃蓉轉頭看去,就見李莫愁與紅茹也不知何時都走下樓來,正雙雙蹲在那劇咳不止,脣角溢血的武敦儒身邊。紅茹正在美目含淚,舉止輕柔的用絲帕給武敦儒輕輕擦拭脣邊不斷溢出的鮮血。李莫愁卻是玉面含霜,眼光冰冷望着自己這邊。
且不要看自己懷中的郭靖臉色蒼白血流如注,武敦儒此時的臉色也並不比郭靖好看,他也正是面白如紙吐血不止,而且在剛剛被扶坐起身的武敦儒右胸偏前,一個寬厚又清晰可見的掌印就印在那裏,那處的衣物也早都被震的粉碎,片片紛飛,雄健的胸膛上掌印紋細可辯。手機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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