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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怪不了自己,誰讓他長得實在是太像地裏黃的小白菜了……
少年樓羽笙擡頭看他,語氣很是平靜:“這世界上,可怕的又何止是多長了幾個腦袋和胳膊?”
他的容貌仍然是那副祁以南所熟悉的樣子,蒼白、纖細,卻帶着一股子難以忽視的韌性和清冷,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先入爲主的猜測完全弄錯了方向,祁以南在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了一些他之前從未仔細深思的細節。
他原本以爲小九五那一天被罰跪的時候肯定被人欺負得很慘,纔會滿身髒污不說,甚至連身上也沾染着揮之不去的濃郁血腥氣息。
現在仔細一看,自己從屋頂上一腳踩空摔下來,分明整個人的重量伴着破碎的瓦片一起全部壓在了他身上,現在走了這麼久,離院落越來越遠,看着他毫無異樣的走路姿勢和呼吸頻率祁以南才後知後覺回過味兒來,這是……根本就沒受傷啊!
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便在心中疑惑地詢問那位時常出聲說話的“某Sir”,卻意外地沒有得到任何回覆。簡直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祁以南看着自己被少年緊緊攥住的手,反握住將他暴露在微涼空氣中的手腕拉了過來,稍微撥開披在他肩膀上的外袍,這一細細打量他便更加皺緊了眉頭。
果然,別說是冒血的傷痕了,連一點被磕碰的淤青都沒有,反而因爲兩個人胳膊上的色差,讓少年的胳膊在他的手中有着微妙的雕塑感,甚至比大理石還要更加白一些。
可是兩個人在不久之前還曾經藏在同一個被子裏面,那樣毫無縫隙地緊緊靠在一起足以注意到很多細節,比如說少年樓羽笙身上不可忽視的血腥氣味,甚至現在還能微弱地隨着夜風飄散過來些許。
這樣自相矛盾的現象讓祁以南心裏疑竇叢生,心裏想着這個小九五莫非是有着什麼罕見的怪病,看着他慘白一片的臉色,雖然剛纔已經知道這其實是對方正常的身體膚色,仍然很順手地擡手把他肩膀上的外袍攏得緊了些。
少年有些困惑地擡起頭,逆着月光讓他眼睛微微眯起:“我剛纔說的話你沒有聽懂麼?”他以爲剛纔說的那些話已經很直白了,不是暗示,而是赤.裸的警告。
這個城裏來的小少爺怎麼偏偏像是聽不明白一樣,他這幾天看得很清楚,這小少爺可並不是個傻的,能夠想出來那麼些氣人的鬼點子,也正好能夠側面說明他比同齡人聰明,再加上那非同一般的好運氣,這樣的人天生就能成爲很會趨利避害的性子,甚至對於未知的危險會格外慎重對待。
分析是這樣分析出來了……卻發現祁以南完全不按套路來,臉上一點沒有想要和自己拉開距離的意思,甚至還點點頭:“一直在聽啊,正等着你繼續說說你認爲什麼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呢。”
這架勢,完全是一臉期待探討的模樣,要不是兩個談話的地方不太對,還以爲他們是在進行什麼男生寢室裏的深夜恐怖鬼故事主題的聊天會。
“你啊,是不是現在還不太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
少年拉着他的手,順着山間的青石臺階往下走着。夜晚的山林裏隱約能夠聽到細細流湍的水聲,伴着些許微不可聞的蟲鳴,讓周圍顯得越發的靜謐幽然。
被一個板着臉的少年拉着半夜散步,對於祁少爺來講絕對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他慢慢習慣了黑暗之後也打開了話匣子。
“這裏是流波山的無名觀,如果你是問這個那我當然知道,當然了,其實我現在覺得也許這裏更像是個少改所……專門收留一些不良少年什麼的。”說着他不着痕跡地瞥了即使長了一張標準的好看“小白臉”卻明顯藏着易燃易爆炸性子的小九五一眼。
祁以南已經在這幾天和道觀觀主套出了一些自己身上的信息,意外的是,他在這個奇妙的幻境裏面所擁有的過往都與自己真正的少年時期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只是多出了最近幾年每年夏天來無名觀的經歷。
這道觀是流波山中一處無名的道觀,只是人們一般不習慣叫它“流波觀”,而是稱它“無名觀”。無名觀位於東海深處的流波山深處,說是一座山,但其實這片島羣緊密地連接在一起,幾乎有內陸裏一個小型國家那麼大,只不過大部分地方都是高聳的山峯罷了。
“那流波山是什麼樣的地方你之前有過清醒的瞭解麼?”
“這倒不是很清楚,這幾天只覺得是個環境清幽的地方。”
“環境?啊,流波山夜晚的螢火蟲森林確實很好看,跟我來,這邊走。”
祁以南奇怪地看着他:“你要帶我去看螢火蟲?”
這傢伙怎麼突然轉了性子了?
“嗯,其實除了螢火蟲,流波山還有着無數你無法想象的東西。”少年仍然拉着他的手,祁以南卻發現他們走着走着已經離開了青石板鋪就的大路,而是穿行在只有月光偶爾透過的幽靜小道上,“這世界上不止有你所認爲的人類,還有着尋常人無法用肉眼看到的非人存在,甚至‘它們’的存在也許比我們文明的歷史還要更加久遠。如果說我們要認定‘它們’是不同於人類的物種的話,也許侵略進棲息地,打擾物種平靜生活的,不是‘它們’,而是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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