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對不起
我的聲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平靜一些。
“綿綿……”
他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伸手想要碰我的臉，卻被我躲過。
明明之前還覺得他叫我小名的聲調和語氣，都讓人無比心動，可這一刻，我卻只感覺通體生寒。
我直直地看着他，含着淚問他：“你有想過，我和我媽可能真的會死嗎？慕九言，你救我，就是爲了利用我，好讓我更有‘價值’地死去，是嗎？”
他動了動嘴脣，似是要說些什麼，我也很有耐心地給足了他時間，想要從他嘴裏聽到一些什麼不一樣的理由。
可到最後，他卻只是對我說了一聲：“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但是，我一點也不想聽。
不似那一夜他從火場抱我出來時的意識不清，這一次，我聽得真切，我明白，他這等於是默認了，我對他的指控。
我連連後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也不知道到底什麼纔是他的真面目。
杜若薇說，慕九言這個男人，最深情，也最無情。
我想，我大概是有些懂了。
我一路退到了門邊，隨即轉身就向外頭跑。
醫院的走廊還是那麼長，我一口氣跑到底，才發現不知不覺跑到了醫院位於中層的露天花園。
不多久，就有人追上了我，我以爲是慕九言，回頭，才發現是杜景深。
看到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只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薄荷糖來，塞進我手裏。
這個牌子我認得，是我媽以前常給我的那種，也是我之前給過他的那種。
沉默許久，他說：“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當然，他是不知道的，畢竟高欣怡是他母親，他不可能放任她處於那種險境。
高欣怡現在也是大面積燒傷，雖然情況沒有杜若薇嚴重，可想要好起來，恐怕也得很長一段時間。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慕九言聯手計劃這件事的？”
杜景深抿了抿脣，沉默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回答我：“從我在海邊別墅的懸崖邊帶你回家那次開始。”
我做夢也沒想到，原來他們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聯手在我面前演戲了。
所以，他對我說的那一句句“哥帶你回家”、“相信哥”都是假的啊。
“原來連你也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忽然之間，我已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麼人是可以相信的了。
那些我以爲感人至深的話，原來都不過是虛情假意。
我連連後退，眼前站着的明明是我不久之前還日思夜想做夢也想見的人，可此時此刻，我卻覺得他陌生極了。
“綿綿……”
杜景深叫着我的名字，試圖靠近我。
我大退了一步，朝他大喊：“不要這麼叫我！你——沒資格！”
我和杜景深就這麼鬧僵了，他之後再找我，我都沒有見他，次數多了，他也就放棄了。
我媽在經歷過綁架事件以後，身體素質有所下降，過了好些日子，才又養回來。
不過幸運的是，她對外界的反應越來越明顯了。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我媽在六月中旬的某一天，醒了。
到現在我還記得，那一天天氣很好，六點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外頭的知了也叫個不停。
我按照慣例在醫生查房之前，到了她的病房，想先替她按摩按摩再和她說幾句話。
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天，我進房的時候，我媽居然是睜着眼的。
一開始，我以爲是我看錯了，或者是，這只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無意識身體機能反應。
可漸漸的我發現，我媽的眼珠子會跟着我轉，我走到哪兒，她就會看向哪兒。
雖然緩慢又遲鈍，可我確定，她確實是在看我！
“媽……”
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慢慢靠近她，生怕驚擾了她。
“媽……你……你看得到我嗎？你……還認得我嗎？”
我把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去握她手的時候，動作也小心翼翼的。
我感覺我是在做夢，我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會把這個夢境碰碎了。
我媽只是看着我，一直沒說話，可是我又那樣肯定，她是在看着我的。
“媽……是我啊，綿綿……”
我又小心翼翼地對她說了一句，這一下，她終於有了反應了。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被我我在手裏的指頭動了動，然後，我聽到她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綿綿……”
就是這一聲幾乎是用氣音喊出來的“綿綿”，瞬間讓我淚流滿面。
“誒！”我無比歡喜地應了一聲，然後忙着按了牀頭的呼叫鈴，“媽，你等等啊，我叫醫生來……”
很快，王醫生就帶着他的團隊趕來了，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媽做了檢查，我媽一開始有些不安，她有些搞不明白眼前的狀況，可在我的安撫和陪伴下，她還是很配合地把那些檢查都做完了。
用王醫生的話來說，我媽在時隔三年之後還能醒來，簡直可以說是“奇蹟”了。
而且他告訴我，檢查結果都是好的，只是我媽昏睡了太久，很多身體機能可能已有所退化，還需要在醫院待一段時間觀察一下。
他還囑咐我，這段時間多和我媽說說話，也多推她出去走走，這能讓她儘快適應起來。
我聽了之後，連忙記了下來，不敢有一點點懈怠。
自從綁架事件之後，我和慕九言之間的關係幾乎是將到了冰點，我不見他，也不接他電話不回他信息，幾乎把他屏蔽在我的生活之外。
就連電視上，關於他和慕氏的新聞，我也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一個月來，我爲了躲避他，始終待在仁德醫院，自然也不可能把我媽醒來的消息告訴他。
可他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不出一個小時就趕到了。
他到的時候，我正要推我媽去醫院的附屬花園散步，剛到門口，就被他攔住了。
我本來不想理他，可他人高馬大的，人往那兒一站，就幾乎把門口都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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