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以身做餌
更何況人家還是本地人,對環境的掌握,自然超過戲志才這個卑鄙的外鄉人。
沮授轉身,衝到桌案上拿起了輿圖,指着上面一點。
“長史請看,鄴城周遭水系之中,有一條名叫漳水……”
話還沒說完,張恆就瞪大了眼睛,神情也是一片恍然大悟。
他倒未必有多博學,知道西門豹治鄴的典故。但是原本歷史上,曹操進攻鄴城的過程,他還是知道的。
官渡大戰後,袁紹發病而死,三個兒子自相殘殺,卻給了曹操可乘之機。
一場鄴城之戰,曹操引漳水灌城,雖然沒能沖塌城牆,但成功斷絕了內外的聯繫。圍城數月,城中餓死大半,之後又圍城打援,擊潰了趕來救援的袁尚。
最後,鄴城陷落。
袁紹經營了近十載的大本營,冀州財富人口重鎮,從此落入曹操手中!
也就是說,曹操這廝也打算對自己玩一手水攻。
張恆想了想,繼續開口向沮授問道:“公與,漳水雖能用以攻城,但其流量應當不至於能衝倒城牆。曹操此舉,是要斷絕咱們與外界的聯繫,準備活活困死咱們。”
“長史高見,下官亦是如此想法。曹操的確狠辣,此舉若成,我軍危矣!”
沮授點了點頭,目光有些發寒。
別看鄴城糧草充足,但誰知道這仗要打多久。
再者,東邊的張郃,北邊的張遼,可都指望着鄴城補充糧草呢。
一旦內外斷絕,不出兩個月,兩支大軍將不戰自愧。
“公與既然猜出了敵軍的詭計,不知可有破解之法?”張恆開口問道。
沮授長出了一口氣,開口道:“長史,恕下官直言,水淹之計並不可怕,咱們尚能支撐。怕的就是敵軍斷絕內外,之後卻散佈假消息,誘使在外大軍來援。”
聞言,張恆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臉色不復之前的輕鬆。
所謂的水攻,雖然是神來之筆,但張恆並沒有多害怕。
再大的水,也不可能完全將鄴城淹沒,最多城中進點水,也有不盡其數的方法排出去。
可若是敵軍選擇圍城打援,那就不好辦了。
當一座城池無法攻破的時候,這種盤外招的使用,也就在所難免。
張遼和賈詡都不是愚蠢之人,自然能看出曹操的圖謀,但是……聰明人做事,有時候也會身不由己。
因爲,自己在城中,他們不得不來救援!
最可氣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對方的打算,還無法阻止,可謂赤裸裸的陽謀。
曹操這貨跟誰學的,居然如此陰損。
就在張恆皺眉沉思之時,孫策卻大聲道:“叔父,既然敵軍想要斷絕內外,咱們就主動出擊,不給他這個機會!”
張恆瞥了他一眼,“對方兵馬是咱們的三倍,你打得過嗎?”
孫策的聲音頓時就弱了下去,“試一試嘛,總歸是有機會的。”
“有機會可不夠,一旦戰敗,就不是圍城打援的事了,整個鄴城都將不保。”
如此關鍵的戰役,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張恆絕對不可能動手。
“不主動出擊,難道坐視敵軍施展詭計!”孫策急道。
張恆冷笑一聲,“任他如何陰謀詭計,我自巍峨不動。看誰耗得過誰!”
“這……”
孫策有些看不懂張恆的打算。
都已經知道了敵軍的陰謀,卻無動於衷?
沮授思索片刻,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他大概知道張恆的打算了。
曹操的這一手水攻外加圍城打援,是赤裸裸的陽謀,基本可以算是無解。
身在城中的張恆,在不主動出戰的情況下,根本沒法破解。
但這招,卻有一個不算破綻的破綻——時間太長了!
無論是水攻還是圍城打援,都是穩紮穩打,一點點等對方陷入自己圈套的計謀,短時間內無法見效。
可如今的冀州戰場,卻是瞬息萬變。
北邊的張遼且不提,東邊除了張郃的三萬大軍之外,還有三支軍隊進行着對峙廝殺。
拖個一兩個月,等東邊的戰局發生變化,這邊是什麼情況,那可就說不好了。
一旦趙雲擊退了公孫瓚與袁紹的聯軍,只需兩三日,就能救援鄴城!
所謂圍城打援,也是要實力進行背書的。
趙雲麾下五萬西涼鐵騎,曹操拿什麼打!
看來張子毅是要以身做餌,將曹操大軍拖在鄴城了。
沮授忽然感嘆一聲,望向張恆的目光滿是欽佩。
身爲位高權重的徐州長史,爲了戰事卻這般不惜命,可謂忠臣良將矣!
沮授一拱手,滿臉嚴肅道:“長史深謀遠慮,志慮忠純,下官佩服!”
“公與謬讚了。”張恆笑着擺了擺手。
除了沮授考慮到的,張恆其實還有另一個打算。
原本張恆打算在戰事最膠着的時候,直接出兵被袁紹和公孫瓚來個中心開花。
但戰局瞬息萬變,誰知道忽然來了曹操這麼一根攪屎棍,致使張恆計劃失敗。
既然如此,索性反其道而行之。
只要自己能守住鄴城,曹操就不敢輕舉妄動,連帶着張遼在北邊也拖住了公孫瓚的大軍。
如此一來,自己雖然沒有了突襲的能力,卻也成功拖住了敵軍十餘萬大軍。
所謂以身做餌,能做到這種程度也不容易了。
接下來,就看東線戰事如何發展了。
想了想,張恆對孫策道:“伯符,趁着敵軍還沒有徹底圍城,你派些精銳之士,趁夜突圍而出。將鄴城的情況通報另外兩路大軍,並且告訴他們,好生用兵即可,鄴城的安危,用不着他們操心!”
“這……”
孫策明白,張恆這是打算跟曹操玩命了,不禁有些爲難。
“怎麼,有問題?”張恆扭頭,用平靜的目光看着他。
“末將遵命!”
孫策終究不敢違逆張恆的軍令,只得抱拳而去。
張恆又向沮授問道:“公與,城中還有多少糧食,給前線大軍派去了多少糧食?”
沮授答道:“長史,這些時日一直在往前線運送糧草,兩路大軍手中的糧草,應該能支持兩個月。而城中的糧草,若是節省點,也能支撐兩個月。”
“兩個月……應該夠了。”
張恆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房間,眺望漆黑的夜空。
“曹孟德,你喜歡這樣玩,那我就只能奉陪到底了。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天意吧。”
……
接下來的好幾天,曹操大軍又開始了無休止的攻城。
直到五天之後,還是沒攻下城池的曹軍終於消停了。
圍城大軍撤開之後,城中守軍卻驚奇的發現。城外數百步的距離外,卻已經被曹軍挖了一條寬一丈有餘,深不足一丈的壕溝。
朱靈發現之後,立刻將消息稟報了張恆。
張恆立刻登上城頭,眺望這條所謂的壕溝。
不過其他人卻不怎麼在意,因爲這條壕溝太窄了。莫說阻擋大軍,即便是一個人也攔不住,隨便弄點土就能填平了。
可隨行的沮授卻皺起了眉頭。
“長史,這幾日敵軍趁着攻城之時,已經挖出了壕溝。想必此刻,漳水上游已經開始築壩蓄水了,只等水位高漲,便掘開堤壩,引水灌城。”
張恆點了點頭,神情卻絲毫不慌,臉上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
“好算計啊!”
曹操這行事風格,明顯是有高人指點的。
先弄個小一點的壕溝,城中眼看就這麼點陣仗,必然不會在意。等到快要放水時,再忽然拓寬壕溝,打城中一個措手不及。
“公與,咱們該如何應對?”張恆笑問道。
“敵軍挖溝,咱們也挖就是了。”沮授笑答道。
“好,甚好!”
張恆忍不住爲沮授的機智鼓了鼓掌。
當日下午,沮授便帶了一批士卒,沿着內城也開挖了一條壕溝。
只不過這條壕溝,比起城外的卻要深得多,也寬的多。
曹操想用水淹城,雖然漳水並不大,但真要衝進城來,還是會造成一些損傷。糧食、鎧甲、器械等物在水裏泡久了之後,勢必會腐爛。
如果沿着城池挖開一條壕溝,等於在城內又弄了一條護城河,可以避免水攻帶來的損失。
此時,距離曹操進攻鄴城已經十日有餘。
接下來一連五日,曹軍都沒有發動進攻,沮授帶着人在城中挖得更起勁了。
等到五日之後,敵軍再次展開進攻時,城內已經被挖出了數條貫穿全城的壕溝,可以最大程度的蓄水。
這次曹軍的攻勢持續得時間長了些,約有十日左右。
等到曹軍再次停止進攻時,張恆命人清點折損,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三千之巨。
守城方尚且折損三千,作爲攻城一方的曹操,只會更慘。
而且,正如張恆預料了的一樣,圍城的壕溝也被再次擴大。
從一丈變成了三丈,深度也從一丈變成了兩丈,且幾乎延伸到了城下。
見此,張恆長長嘆了口氣。
他明白,大水應該要來了。
此時,距離曹操圍困鄴城,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
時間來到六月初旬,一日夜裏,戲志才縱馬來到了漳水上游。
望着已經積蓄得差不多的水流,戲志才冷笑一聲,大袖一揮。
“掘開堤壩,放水淹城!”
隨着他一聲令下,曹軍士卒一擁而上,直接挖開了之前修築好的堤壩。
這一夜,嘩啦啦的流水聲響徹全城。
城頭守軍聽到聲音後一片驚慌,急忙向遠方看去時,只見漫天的大水飛速襲來,宛若山洪爆發一般!
城外的壕溝,此時成了絕佳的發力點,被流淌而來的洪水頃刻間淹沒。
但還沒完,壕溝滿而溢出之後,水流便順着城門往城中涌了進來,灌進沮授之前挖好的壕溝中。
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從城門中滲入的水越來越多,幾乎將城中壕溝填滿。
但慶幸的是,壕溝中的水滿了之後,漳水似乎也已用盡,終究沒有溢到路面來。
若非如此,城中怕是要水漫膝蓋。
至此,鄴城四周全部被水包圍隔絕,戲志才水攻之計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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