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曹操撤軍
曹操望着夏侯淵的屍體,面色一片陰沉,目光冰冷得嚇人。
見狀,送屍體過來的士卒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曹操遷怒他們。
倒是隨士卒一同過來的曹昂,見父親面色陰沉,趕緊開口勸道:“妙才叔父英勇就義,還望父親節哀……”
話說到一半,曹操就扭過頭來,目光看得曹昂心裏發毛,後半句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良久之後,曹操才嘆了口氣。
“你不懂啊……”
作爲下一代,哪怕是曹操的嫡長子,曹昂也根本不懂。
別人戰死,曹操可能會放聲大哭,可能會悲傷之極,可能會憤怒大吼……
這些情感固然是真情實意,但總有那麼一絲收攏人心的表演成分。
可夏侯淵不同,他不僅是曹操得力的大將,還是他的兄弟。
昔年,曹操因投靠儒門得罪了宦官,遭受官府通緝之時,是夏侯淵主動站了出來代他認罪。
要知道,那可是死罪啊,可夏侯淵卻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
這份情誼,曹操一直記在心裏。
更不要說當曹操決定起兵時,夏侯兄弟散盡家財最先來投。這些年東征西戰,甘苦與共,九死而不悔!
如今還未及成就大事,夏侯淵卻先自己一步而去……
一念及此,曹操眼眶一紅,差點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淚水。
可戰爭就是這樣,你能殺別人,別人自然也能殺你。
終究怨不得別人……
“將妙才擡下去,待到戰後再好生安葬。”
聞言,送屍體過來的士卒如蒙大赦,長長鬆了口氣,趕緊又將屍體擡了下去。
“文則如何,前方戰事如何?”曹操向兒子問道。
前軍敗了,曹操自然知道。但夏侯淵已經死了,于禁的下落就成了曹操最關心的事情。
曹昂趕緊抱拳道:“父親,前軍被敵軍突破,於將軍下落不明。至於前方戰局……元讓叔父正領着衆將阻擊敵軍。”
聞言,曹操的心又狠狠揪了一下。
妙才已經死了,元讓不會也……
不會,應該不會,元讓素來行事穩重,即便不敵,也不可能會親涉險境。
就在曹操安慰自己之時,後方忽然傳出一陣震天動地的呼喊聲,正是戲志才散佈的假消息。
“張子毅死了?”
曹操滿臉震驚,急忙扭頭向後看去。
卻見到戲志纔來到了陣前,正親自指揮着大軍攻城。
一瞬間,曹操就明白了這是個假消息。
只是,城頭的戰爭依舊激烈膠着,城上絲毫看不出即將敗退的跡象,讓曹操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眼看敵方的援軍就殺過來了,這邊怎麼還沒攻破城池?
沒辦法,已經選好的戰術,曹操只能繼續執行,直到最後一刻。
但無論成功或失敗,曹操都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
場上。
兩邊的槓精還在對噴着,都已經喊得筋疲力盡了,卻仍不肯停下。
可澄清始終沒有流言有殺傷力,畢竟戲志才已經算準了張恆不敢現身,士卒心中難免有所懷疑。
抵抗的情緒逐漸下降,戰力自然迅速下滑。
此刻,敵軍已經順着倒塌的城牆爬了上來。
孫策只能且戰且退,帶領着士卒死守廢墟與城樓的交匯處。
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失守也只是時間問題。
戰爭,已然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張恆望着眼前的戰場,眼中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
要不……自己站出來澄清事實?
可一旦那樣做,自己能不能活着,就成了一個問題。
方悅似乎看出了張恆的想法,也不敢在前方繼續作戰了,反而退到了張恆身邊,死死看住他。
開玩笑,趙雲都已經殺過來了,眼看就要突破敵方中軍。
這時候若是張恆被人射死了,那可就太扯淡了。
“長史,莫要衝動!”
方悅一把拉住了張恆的手,將他死死固定在原地,又命數名士卒將張恆圍了起來,壓根不給他露面的機會。
“仲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不,沒有可是!”方悅果斷搖頭道,“長史您再耐心稍等片刻,趙將軍必能殺出重圍,趕走敵軍!”
張恆還是苦笑搖頭,正欲開口反駁方悅時,遠方忽然異變突起。
夏侯惇的中軍大纛,忽然倒了!
“長史快看,敵軍的大纛又倒了,現在就剩最後一波敵軍了!”方悅興奮地大喊道。
“怎麼會……”
張恆眼中並沒有多少驚喜之色,反而滿是疑惑。
老曹的前軍被衝散纔不過才幾刻鐘的時間,中軍大纛怎麼又倒了?
他不明白,其實曹操也不明白。
夏侯惇大纛倒下的那一刻,曹操已經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了。
夏侯兄弟構築的兩道防線,加一起足足有兩萬大軍。
即便不敵,也不該敗得這麼快吧。
但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曹操質疑。
隨着大纛的倒下,身在戰場的曹軍士卒也發生了騷亂,有些甚至開始潰散,衝曹操的後軍衝了過來。
而在這些亂軍之中,有兩個人快速奔馳着,衝曹操跑了過去。
這兩人,正是曹真和曹休!
曹操看到兩人之後,心中瞬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子丹、文烈,你二人不在前方指揮大軍,爲何退了回來?”
“主公,夏侯將軍陣亡了!”
曹真大喊道,面色上還滿是惶恐之色。
“什麼!”
曹操大吼一聲,只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昏倒過去。
“其他人呢,子廉和子和呢!”曹操趕緊再次開口問道。
曹休帶着哭腔道:“主公,二位叔父也……陣亡了!”
噗!
曹操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當場就噴了出來,從馬上跌落下來,昏厥在地。
“父親,父親!”
曹昂趕緊衝了上來,將曹操抱在懷中。
“父親……”
他的話音剛落,懷中的曹操悠悠轉醒,整個人卻已經神情憔悴,萎靡不振,好似一瞬間老了十多歲一般。
只見他艱難地擡起了手,衝曹昂道:“傳令下去……退兵,退兵……”
言罷,曹操頭一歪,再次昏厥了過去。
……
城頭。
張恆已經不用糾結要不要露面的事兒了。
因爲就在剛纔,敵軍的攻勢忽然減弱了下去,甚至讓習慣了高強度廝殺的守軍都有些奇怪。
然後,張恆就聽到了一聲驚呼。
“退兵了,長史,敵軍退兵了!”
聞言,張恆心頭一顫,急忙就往城下看去。
果然,方悅並沒有看錯。
不僅阻攔趙雲的大軍開始了緩緩撤退,連帶着圍攻城頭的敵軍都開始撤了。
爲什麼?
張恆心中疑竇叢生,猜測着是否是敵軍的詭計。
不過士卒可不會想得那麼遠,不管如何,他們總算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見敵軍如潮水一般退去,城上頓時爆發出了陣陣歡呼。
劫後餘生的感覺是無比美好的,看一眼那些戰死的袍澤,他們打心底裏熱愛着這個花花世界。
張恆還是心存疑慮,緊盯着緩緩後撤的敵軍。
到現在他也沒想明白,明明有三道防線,可趙雲還沒打破第二道,爲什麼曹操要下令退軍。
是擔心等趙雲擊潰了他所有的防線之後,他就走不掉了嗎?
這倒是個合理的解釋,但張恆卻認爲沒這麼簡單。
但……這次並沒有什麼陰謀,敵軍真的退了。
隨着敵軍緩緩後撤,趙雲率領的大軍漸漸暴露在衆人眼前。
這時候,沮授大步走了過來。
“長史,敵軍退了,咱們挺過去了!”
張恆點了點頭,望着這個平日裏的智者,此刻跟個傻子一樣,笑得沒心沒肺。
敵軍剛開始退的時候,沮授也和張恆抱着同樣的想法。
可隨着敵軍越退越遠,沮授的嘴角也就上揚了起來。直到最後,就變成了這副沙雕模樣。
也不怪他這般姿態,實在是這幾天的戰鬥,都快把人逼瘋了。
城防始終在失守的邊緣來回拉扯,有好幾次差點就真的破城了。
毫不客氣的說,若非張恆一直待在城頭激勵士氣,若非孫策太過悍勇,若非全軍衆志成城……
但凡少一個條件,城池都早就失守了,又豈有如今的劫後餘生!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趙雲及時率大軍趕到,解了鄴城的危局。
趙雲呢?
想到這裏,張恆急忙向城外看去,四處搜索着趙雲的蹤跡。
然後他就看到了。
趙雲手持銀槍,跨坐在馬上,周圍卻是數尺高的屍體!
銀甲白袍,此刻全都染成了紅色,渾身上下都無半分倖免。
“將軍,敵軍退了,可要繼續追擊?”
夏侯蘭率軍衝了上來,向趙雲問道。
趙雲卻根本沒反應,目光低沉如水,面色一片落寞。
征戰多年,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疲憊。
不是因爲身上的傷口,也不是因爲剛纔的廝殺,而是因爲張恆的身故。
敵軍撤退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了,但那又如何?
此刻無論是自己的狀態,還是麾下大軍的狀態,都不適合再追擊了。
而且……就算能追上去,將敵軍全部斬殺又有何用?
長史不幸薨逝,一切都沒了意義。
張恆的死對於趙雲來說,當真是天都塌了。
那個自己敬仰、佩服、值得一生追隨的人,已經不在了……
趙雲如此想着,臉上的表情愈發悲傷。
“不用追了,咱們帶着大軍入城吧。”
“遵命!”
夏侯蘭一抱拳,轉身傳令去了。
趙雲卻還是沒有動,又一個人靜靜呆了一會兒之後,卻翻身下馬,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
而此時,遠處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
封閉了兩個月之久的鄴城城門,這一刻終於打開。
張恆率衆而出,前來迎接趙雲。
“子龍,子龍!”
張恆縱馬大喊着,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這次的圍城戰,縱然是他也感受到了死亡的壓力,如今的劫後餘生,也就愈發值得高興。
趙雲依舊雙目無神,沉浸在悲傷失落之中,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也沒太在意。
而然下一刻,趙雲整個人忽然愣住了。
這是……長史的聲音?
不管是不是出現了幻聽,趙雲都急忙扭頭看去。
只見人羣之中,卻有一個身着鎧甲的青年男子,不是張恆又是何人!
而此時,張恆帶領着衆人已經衝到了趙雲不遠處,臉上依舊掛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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