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武氏在牀榻上亦是大膽
趙曙還未下值,滔滔就在他寢屋裏晃悠。翻翻書冊,弄弄筆墨之類,她多日沒習字讀書,感覺手腕比往日還要笨拙些,連下筆都發起抖來。她一氣,順手就把筆給仍了。
那可是用金鑲白玉御製的毫毛筆,被她一摔,就成了兩截。
玉霖連心都拔涼了,卻也不敢多話。
滔滔等得煩了,就問:“十三每天都什麼時辰回?”
玉霖道:“也不一定,有早有晚,有時也不去宮裏,有時到亥時纔回。”
夕陽漸漸落下,滔滔站在霞光中圍着院子繞了好幾圈,餵了金魚,摘了花,又呆站着望了天空許久。玉霖也不敢幹別的,專心守着滔滔,親身伺候。
滔滔問:“十三晚膳都喫些什麼?”
玉霖道:“殿下晚上只喝粥。”
滔滔也就白白那麼一問,她撅嘴道:“吃了十幾年的粥,也不厭煩。”又朝玉霖眨眼玩笑道:“你家殿下可真苛刻。”
玉霖臉上訕訕,不知如何回答。直到掌燈時節,纔有趙曙隨身伺候的小廝急匆匆跑來,道:“殿下回府了,已經到了前花園。”話音未落,原本閒適幽靜的小院忽而忙碌起來,玉霖也顧不得滔滔,轉身進屋裏吩咐衆人預備溫水、巾櫛、衣袍等。
滔滔等了他太久,聽說他回來了,心裏歡喜不已,就蹦蹦跳跳的跑出院子去迎。穿過垂花門,從花徑中抄小路,轉過假山,正要往抱廈長廊去,卻忽從側邊走出人來,滔滔剎不住腳,就撞了滿懷。
旁的倒是沒什麼,只是被撞之人手裏拿着滾燙燙的一鉢子粥,全部打翻在地。武娘子好不容易纔買通小廝給個信,知道趙曙回院子的必經之路,一早就熬了粥,眼巴巴的端着候在花徑中,不想,卻被來路不明之人全部撞翻了。
滔滔哪裏知道其中曲折,只以爲是一鉢粥而已,人沒事就行。天色暗了,她也沒看清楚是誰,還以爲是哪個院子的丫頭婢女,便安慰道:“沒事的,別害怕,不過是一鉢粥而已。你們是哪個院子的丫頭,要不要我去跟你們主人說一說?”
武娘子怒火中燒,道:“放肆!”
她旁邊的小丫頭口齒伶俐道:“我家娘子是官家欽賞給十三殿下的秀女,那鉢粥是我家娘子親自熬給殿下的,你跟誰說去?!”
滔滔仔細一看,這才認出眼前的娘子曾在側院中見過,心裏莫名有些厭惡,忍着脾氣道:“你若是可惜那鉢粥,呆會我叫玉霖給你還一鉢去,行麼?”
武娘子斥道:“你個沒教養的小蹄子,撞潑了旁人的粥,難道不該先賠禮道歉麼?”
滔滔來火了,一手推在她肩上,道:“你說誰沒教養啊?再說一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明明推的很輕,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不想武娘子卻如紙片一般倒了下去,撞在旁側的假石上,“哎呦呦”的喊起疼來。
滔滔冷笑道:“你裝什麼裝…”話還未完,就有小廝走了過來,寒聲道:“殿下來了,趕快避讓。”再擡頭一看,不遠處果然有幾盞燈火從暗處走過來。
武娘子撞得太狠,身子發疼,實在動不了身。她旁邊的小丫頭急得大哭,嗚咽着朝那小廝道:“你叫殿下過來看看武娘子吧…”又憤怒的瞪着滔滔,道:“我家娘子被人害了。”
趙曙已大步走了過來,幾架燈籠把四周照得通火分明。他環顧一遍,明白了七分。滔滔還未說話,豈料那小丫頭已經跪了下去,哭道:“求殿下做主。”
滔滔急道:“我真沒用力,她自己就撞過去了。”
趙曙看了眼滔滔,伸手將武氏扶起,溫聲問:“哪裏痛?”
不過眼光流轉間,武氏已瞧出滔滔與趙曙之間非同一般,就強捱着身子道:“無礙,並沒什麼,是丫頭大驚小怪了,謝殿下關心。”
趙曙向來對滔滔沒什麼把握,她下手沒個輕重,將人撞翻推倒之類的事,她也幹得不少。見武氏如此,倒有幾分委曲求全的意思,心裏便柔了幾分,吩咐小廝道:“去叫個大夫來,給武娘子瞧瞧。”小廝領命而去,武氏忙屈身謝恩。
送走武氏,滔滔去拉趙曙的袖子,嬌聲道:“我做了點心,你要不要喫?”
趙曙不懷好氣道:“知道錯了麼?”
滔滔聲勢俱厲道:“錯什麼錯,不過打翻她一鉢子粥,就敢說我沒教養。我就輕輕的拍了她的肩,她自己就往假石上撞了去,你不在時,武氏不知對我多兇,你一來,就裝作溫婉退讓的模樣,可真叫人作嘔。”
趙曙大步往屋裏走,嘴上道:“好、好、好,凡事就你都是對的。”
滔滔撇嘴道:“本來就是。”又大聲道:“你到底要不要喫點心?”
玉霖伺候着趙曙換了衣,淨了臉,將滔滔的糕點用犀木紅漆雲紋碟裝了,呈上粳米粥,及七八種酸甜醬菜,擺好銀箸,立在桌前伺候。趙曙揮手讓她退下,又讓滔滔坐到身側,語重心長道:“今兒可是你不對了,打翻了人家東西,還要推人家,說給誰聽都不是理。她若是罵你,你就罵回去,一動手,錯就全賴給你了。幸好是在王府,若是再旁處,看你找誰說理去。”
滔滔道:“可我娘說,對付那些小妾們,就得先在氣勢上壓倒,若是壓不倒,就用拳頭壓倒,半分也不能退讓。一退讓,就只會讓她們順着竿子往上爬,還以爲主母是好欺負哩。”
趙曙一副“你又不是主母,壓什麼壓”的表情望着她。
她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撿了塊玫瑰慄粉糕遞給他,笑道:“你嚐嚐,除了有點鹹,旁的倒沒什麼。”
趙曙順着手喫到嘴裏,面無表情的吞下,許久才緩過神道:“這也叫,旁的倒沒什麼?我倒是第一次喫到,又鹹又苦,還帶點不知道是什麼的味兒,還嚼不動…的點心。”
滔滔笑得滿嘴齜牙,道:“太久沒做了,就有些生疏嘛。就着白粥喝,剛好,剛好。你若是實在不想喫,就賞給下人吧。”
玉霖和幾個小丫頭立在門廊邊候着,聽見裏頭對話,嚇得臉都綠了。主人賞的東西可是不能扔的,不然就是不敬。溫潤好心的十三殿下,你就留着自己享用吧,咱們喫饅頭挺好。
用完膳,兩人洗了手,淨了面,漱了口,就歪在藤椅上喝茶。趙曙興致好時,就會抄撰經書,以靜心致。他道:“玉霖,把我的筆拿來。”
玉霖撿了素日他常用的筆給他,不想趙曙卻道:“把鑲金白玉御製的毫毛筆拿來。”見玉霖久久不動,就有幾分不悅,道:“還不快去?等我自己動手啊。”
滔滔從袖袋中拿出斷成兩截的玉筆,道:“你說的是這個麼?”
趙曙皺着眉,拿過滔滔手中的斷筆,氣得不能言語。嚇得玉霖“噗通”跪下,唯唯諾諾道:“殿下息怒。”
滔滔滿不在乎道:“不就一支筆麼?你別怪玉霖,是我摔壞的。”
趙曙道:“高滔滔,你這推人摔東西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滔滔見趙曙真生氣了,就有些慫,忙道:“對不起,十三,我保證找人給你做個一摸一樣的,別生氣,成麼?”
趙曙道:“這可是我在宮裏揀選時,考試得了甲等,官家賞給我的。你如何能賠我一模一樣的?”說完,狠狠將斷筆扣在案几上,“啪”的一響。
外頭伺候的人聽見聲響,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殿下跟前的第一人玉霖也跪了,百般寵溺的高娘子也委屈的窩在藤椅上不說話。如此接頭傳耳的傳去,連角門處當值的小廝也戰戰兢兢,連屁也不敢放,走路也是輕手輕腳,生怕惹了禍端。
轉眼間,又見高娘子拉着殿下從裏屋出來,說說笑笑,半點怒氣也無。滔滔道:“後日韓忠彥在廣文館有蹴鞠賽,青桐訂了位置,你去麼?我再帶些糕點去。”看趙曙臉色一變,滔滔忙道:“放心,我不會自己做的,讓家裏的廚子做。”
趙曙這才鬆了口氣,握了握她的手,道:“宮裏最近忙,也不能總去陪你用膳,你得仔細些,別餓壞了肚子。”
看着十三殿下送滔滔回府的背影,玉霖站在廊下,靜靜的望着,又是嫉妒又是羨慕。高娘子不愧是高娘子,殿下已經氣成那樣了,她不過是撒了個嬌,說了句頑皮話,就能化所有的干戈爲玉帛。若是將來,殿下沒能娶高娘子進門,別說側院的那些妾氏娘子,只怕未來的主母都有得氣受。
次日晚上,趙曙召武氏進院中問傷勢。武氏也聰慧,自然極能抓住機會。她性子潑辣,在牀榻上亦是大膽,使得趙曙連寵了她三四次,從戌時弄到亥時,方罷休。連玉霖在外頭都聽得面紅耳赤,見裏頭沒動靜了,方進去拾掇。
趙曙也沒有再看書,只吩咐人送武氏回去,也依着規矩賞了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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