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歷經苦難,步步驚心
趙曙不答話,上下手扯着錦帶,將臉往她衣襟裏拱去。
他一貼上來,滔滔就像點燃了似的,全身冒着虛火。她瞧着形勢不對,一手扭住他的耳朵,道:“你到底有沒有聽見啊!”
趙曙也沉得住氣,騰出手掰開她的魔爪,喘着粗氣道:“聽着呢,官家只是口上說了,還未真的下旨。青桐若真的鐵了心要嫁韓忠彥,可得趕在官家下旨前處置好。若是擬了旨,下達至兩省六部,可就算蓋棺定論了。”
滔滔略有沉思,待反應過來,趙曙已將她的寢衣脫了大半,露出胭脂色汴繡海棠春睡輕羅兜衣。他想也不想,就要去掀,氣得滔滔一腳踢在他小腹上,斥道:“色鬼,混蛋。若是傷了寶寶,看你如何是好。”
趙曙手上不停,口裏道:“我問過王大人,他說不礙事。”
滔滔拍掉他的手,鄙夷道:“你還真不嫌羞,連這也敢四處問人。我不管,反正得顧着寶寶緊要。”
趙曙拗不過她,只好作罷。他輕輕摩挲着她圓滾的肚皮,將嘴貼上去親了幾口,咬牙切齒道:“寶寶,爲了你,爹爹先忍着。”他的指腹撫摸着兜衣上繡的幾株海棠花,半響,才戀戀不捨的將她衣服籠好,又掖了掖錦被,似乎極爲氣餒。
滔滔瞧着他偃旗息鼓的模樣,很覺好笑,就揶揄道:“怎麼,最近沒召四院的武氏?”
趙曙一把將她攬在懷裏,張嘴就道:“宮裏就蘭貴妃敢駁官家的話,不如讓劉夫人能往鸞鳴殿懇求一番,吹吹枕頭風再說。”
滔滔道:“我跟你說武氏哩,誰讓你說什麼蘭貴妃。”
趙曙罔若未聞,將她往懷裏緊了緊,接着道:“聽說前陣子蘭貴妃又病了,還有苗昭儀之子豫王,一直纏綿病榻,咳嗽之疾更是沒有斷過,使得官家連上朝也沒什麼心思。朝中之人皆知四哥有立儲之心,多立於岸上瞧着風向形勢。若皇子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只怕宮裏又是一番腥風血雨。人心不安,則天下不定啊。”
滔滔忽然沒了聲音,趙曙正是得意,想着自己竟然唬住她了。他低頭去撥弄她的臉蛋,一看,才發現她竟然已經闔起眼,安穩的睡着了。
他不禁笑了笑,暗襯:“真是個小丫頭。”又將手臂從她頸下小心抽出,扶下她耷拉在他腰上的腿,幫她擺了個舒服的睡姿,蓋好錦被,落下帷幕,吹了燈,連鞋也不敢穿,就抱着外衫褙子走到外屋書房中去。
已至深春初夏,各地開始做防汛儲備,農事耕荒也需計劃。官家越來越倚重趙曙,指派了許多事項遣予他,雜事繁瑣,在衙門裏處置不完的,趙曙便只好帶回府了。有時看了一晚上的章子,直到天亮時才爬到榻上打了個盹就接着往宮裏去稟事,連早膳也來不及喫。好不容易得了些閒空,還得哄着滔滔兒乖乖喫飯、睡覺,給她解悶,連着青桐和韓忠彥那些細微末節的情事,滔滔兒也要一一跟他說,時不時還要扯一扯武氏,鬧一鬧彆扭,想來,若依着呂公弼的性子,早該被嚇跑了。
趙曙看了一夜的公文,天光微亮時,才脫鞋歪到滔滔身邊歇息。原也有些心煩,但聽着她平穩而順暢的呼吸,也慢慢靜了下來,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滔滔請青桐過府一敘,將趙曙所言通通講與她聽了。青桐思慮再三,才決心告訴劉夫人。劉夫人起初聞之,心驚大怒。待細細想過,又牽着青桐在牀榻前詳談至亥時,方纔瞭然於心。燭火高築,侍婢們都支在外頭,青桐臉上猶掛着淚痕,道:“孃親,是我不好,給家府惹瞭如此禍端。”
劉夫人未出宮時,歷經苦難,步步驚心,並不是沒見過世面。如今掌管劉府多年,自有幾分心胸。她嘆了口氣,道:“竟如此,也沒得法子了。我明兒就給宮裏遞信,看能不能見着蘭貴妃。”看着青桐怯怯的,於心不忍道:“孩子,你別怕,有爹孃在前頭給你擋着、撐着,沒什麼好擔心的。”
青桐望着劉夫人,在她心裏,母親一直是溫婉的隱忍的,除了會欺負父親外,對任何人都是笑語有加。因爲母親是庶女又是妾氏,所以幾乎連劉府大門都未曾出過,且從不與主母有正面衝突,事事都謹守着分寸。她忍不住道:“娘,我是不是讓你爲難了?”
劉夫人反笑了笑,道:“有什麼爲難的,你是我的女兒,就算爲你上刀山下油鍋,只要你能稱心如意,我都不會爲難。”看着天色漸晚,她起了身,道:“你好好歇着罷,我就去和你父親說,你別怕,也別擔心,好好兒喫好睡好,養好身子就行。”她掀起簾子正要出去,忽又回身,道:“你得好好計算着,若是下回月事沒來,可要如實告訴娘。”
青桐也讀過醫書,自然知道劉夫人的意思,忙點頭“嗯”了一聲。從青桐房中出來,劉夫人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劉大人剛從宮裏回府,正由丫頭伺候着寬衣淨臉。見劉夫人進屋,就笑道:“子非,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婢女們看着形勢都輕手輕腳的退下,劉從廣揭開桌上的楠木朱漆瑞盒,獻寶似的捧到子非面前,道:“我特意求着官家賞的兩碟子點心。”
呂子非撅嘴道:“也不怕人笑話,家裏什麼沒有,非得求官家。”知道他心裏惦記自己,眉眼間到底是溢出歡喜來,那糕點做得極爲精巧,使人一瞧就想捏塊來嚐嚐。
從廣道:“怕什麼,你若是喜歡,下回我還去求,他們愛笑就去笑好了,只是別讓我聽見,不然有他們好看的。”他曾是先太后最受寵愛的侄兒,這囂張跋扈之戾,像是身上的烙印,永遠沒法去除。子非有話要說,從廣又帶了糕點回來,遂乾脆讓丫頭煮了壺好茶,兩人坐在燈下,秉燭夜談。
待子非將事情原原本本轉述與從廣聽,還沒說完哩,就氣得從廣渾身打顫。他讀過很多很多書,可能是大宋見識書冊古籍最多的大臣。雖拘泥於儒家道學,但比起五綱倫理,他更氣那韓家竟敢瞧不起自己捧在手裏怕跑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小女兒,一想到青桐竟然委身於他,就怒不可遏。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得幫着韓忠彥啊,因爲青桐已經選擇了他。
情愛之痛,劉從廣和呂子非都很懂,因着身份地位的懸殊,他們歷經生離死別、千辛萬苦才能在一起,對他們兩人來說,對方就是最珍貴的存在。從廣想了想,道:“我明天先去歐陽大人府上探探口氣,你也先別急着一蹴而就,慢慢推磨着,方能得到最好的解決。”
子非點點頭,道:“我聽你的。”
在四院,武氏儼然以側室之身自居。滔滔進府的一年半里,陳氏、李氏只被大院召見過兩三回,高氏更不消說,此時還是處子之身,但她好歹掌管着府上事務,不容衆人小窺。而武氏,不說侍不侍寢,大院若有客人或是趙曙要寫字,都會召她去前頭伺候。
她的月銀也從剛入府的八兩銀子,增至十兩,每日用膳前,廚房都會專派人去問她想要喫的菜或湯引,開銷花費撥出也要比其他三位娘子多些。
這些都是滔滔默許的,猶是如此,趙曙也從不在滔滔面前提及武氏。
滔滔見過父親曾爲了小妾而幾日不回府的,也知道官家每月幾乎只在規定的日子纔去慈元殿見皇后,更知道呂公弼家裏、外頭的小娘子足有數十個,就算是方平那樣古板儒雅的公子,也在成婚之前就讓詩琪有了孕。更不消說韓忠彥左右搖擺,陷青桐於水火之中。
所以,滔滔也是有所顧忌的。
趙曙是皇親,是最正統的趙系子嗣,若是自己一點也不讓他沾惹旁的女子,不說趙曙,只怕懿王、王妃也不會答應。到頭來,還是得鬧。更何況,只要武氏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折騰不到哪裏去。
武氏自然也懂這些,所以除了在牀榻上極爲賣力之外,她從不去惹滔滔,因爲她知道,就算只是動了主母半根頭髮絲,十三殿下也絕不能容她。
她常常想,若是殿下待自己能有對主母三分的好,她一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萩怡掀起簾子,喜氣洋洋喚道:“武娘子,大院的小四兒來了,殿下叫您過去伺候哩。”武氏忙起身,重新淨臉綰髮,換了身銀絲彩繡的白棉裙,剪了廊下開得正豔的紅牡丹簪在髻上,又戴上新打的鎦金翠鳥耳墜,撐着畫着青梅的紙傘,穿過薄霧細雨,妖妖嬈嬈往大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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