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23
天空還是那個天空,城市還是那個城市,當然,日子也還得過下去。
地球上就這麼些個俗世人,俗人事,能享多大福,就能喫多大苦,摸爬滾打,繼續活着。萬丈紅塵不會缺了誰就發生本質改變。
雲昭像把腦袋埋進沙坑的鴕鳥,她躲自己小臥室裏,捯飭建模。祖父發覺她些許異樣,雲昭沒瞞他,告訴爺爺自己和剛相處沒多久的男朋友分手了。老人寬慰幾句,此事好像就算過去。
接到陸時城的電話是兩天後,響好幾聲,是個從沒見過的陌生號。時間很晚了,她揉揉眼睛,拿起來接通。
“有沒有打擾到你?”是熟悉的好聽的聲音,雲昭的心又劇烈跳起來,她頓了頓,“這是您的號碼?”
“對,”陸時城一手撐在桌上捏着眉心,“我不聯繫你,你是不會想辦法聯繫我的看來。”
“我沒有您的聯繫方式。”她以爲他不會再來找自己,時而悲觀,時而樂觀。很顯然,那天分開時有很多東西在雲昭看來,是不夠明確的。
“那是你不上心,”他笑,“你可以去浮世匯打聽。”
“人家不一定會給我。”雲昭很較真地分析,事實上,她不打算去浮世匯了。
“把你卡號報給我,我來轉賬。”陸時城似乎預料到她接下來會說什麼,不給她開口機會,“欠我的錢讓你很難受嗎?”
他一直在不動聲色地勾引着她,又不願動感情,無聊了想起來,忙了這世界上壓根沒有云昭這號人。
這是那天,張小燦滔滔不絕分析的有錢男人。
“您是不是不忙了?”雲昭避開這個話題。
“嗯,到香港這邊來了,公司的事需要處理,這會兒不忙。”陸時城完全不知道她此刻思緒渙散,他住四季酒店,剛把下屬發來的PPT順手修改了,又發回去。
本打算到游泳池游泳,想起她,便停下把電話撥過去。
雲昭不說話了。
兩人之間冷了場,以往,雲昭和他一旦話匣子打開人會不自覺變活潑伶俐,小話嘮一個。陸時城逗她:
“怎麼又不說話了?想要什麼禮物,我買給你。”
對於女人來說,買買買總是沒錯的。
“謝謝,我沒有想要的。”雲昭又老實又不配合,她看看外頭夜色,“陸先生,沒什麼事的話我先掛了,我還要畫圖。”
還是在躲他,陸時城手指在文件上摩挲了兩下。這樣的話,未免有點過火,在他看來兩人儼然是有過男女關係的關係,她躲個什麼勁兒呢?
“跟男朋友分手了嗎?”
“嗯,”雲昭心裏悵悵的,緊跟着,那頭聽陸時城說,“卡號給我。”
他向來說一不二,生活裏帶着工作的作風,或者說,陸時城本來就是這種人。決策下來,很少解釋,要的只是執行力,和父母完全兩種做派。
“還有,不要喊我陸先生,司機保姆最愛這麼喊我,我不想有種面對司機保姆的感覺。”
雲昭面對他的這種霸道,只好問:“那我怎麼稱呼您?”
“我怎麼稱呼你,你就怎麼稱呼我,”陸時城的話沒完,對方似乎已經掛斷了電話,他微微蹙眉,再撥過去,雲昭的手機已經關機。
沒電了。
雲昭忙起來找充電器,翻半天,纔想起來落在張小燦家的店裏,就此作罷。
在專業上,雲昭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從不發急。可被陸時城這麼一打岔,好半天腦子都是亂的,她眨巴眨巴眼,轉頭睡覺去了。
這邊,陸時城聽了她半天一口嬌嬌軟軟的少女腔,羽毛一樣,癢着耳朵癢着心。消磨起來,也是別有味道,可突然就音信全無,難免窩火。連續撥出去幾次,那頭石沉大海,穩穩的,他把手機扔開。
有火氣時,腦子裏想的是把人弄過來照死的折騰。
陸時城發現自己只是這麼想一想,有了反應,起身去衛生間。
日子晃進八月後,熱的稍微好一丟丟。岑子墨上次和付冬陽有了短暫交集,她幾乎忘記了這麼個人。
印象裏,只有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被她吐了一身。
再次邂逅,場面同樣奇葩。岑子墨帶暑假回來的小表妹及其小同學到金信中心購物,很倒黴,小表妹和過來揮霍的陸曉狹路相逢,兩人在衛生間吵起來。
起因簡單,陸曉洗完手沒用抽紙,甩到一旁也在洗手小表妹身上。小表妹好心提醒:
“姑娘,這兒可以抽紙。”
以爲她不知道,陸曉確實沒這個習慣。之前,在臨近A市的縣重點讀書,陸曉是高考結束後來的A市。
這裏是有錢人的天堂,而陸時城是有錢人,等量代換,她也是。陸曉喜歡所有富麗堂皇的東西,新奇的,豪奢的,世界從未像現在進行時一般迷人多姿多彩。
和有錢人呆一起久了,會有錯覺,自己也是有錢人。她那點虛榮心經不起這樣的刺激,快速膨脹,滿世界都值得發個任性的表情。
陸曉把小表妹的善意當做看不起,她很敏感,一心想擺脫原先所有的寒酸氣。所以,此刻纔會來金信消費,買普通學生和普通上班族也難能承擔的奢侈品。
在微信羣裏,一張嘴,全是國外大牌,朋友圈配圖更是千軍萬馬齊點贊。
當岑子墨趕到時,小表妹臉上已經被抓出幾道紅印子。陸曉一點都不害怕,她有陸時城。
岑子墨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氣場全開,問清緣由後甩手給了陸曉一巴掌:“沒教養的東西。”
小姑娘在這種地方,不用想,也知道拜誰所賜。
陸曉捂臉瞪岑子墨,滿臉仇恨,眼神尤其可怕不知在燃燒着什麼東西。小表妹害怕了,扯扯岑子墨的衣角:“姐姐,我們走吧她好像神經病。”
人教訓了,岑子墨心情大好,下巴一揚,帶小表妹離開。
陸曉知道自己打不過岑子墨,這個女人……於是,默默尾隨,在岑子墨踏上扶梯的剎那,想要把她推下去。
但手腕被人死死攥住,陸曉掙了一下,看到的是一張年輕清秀的臉。付冬陽理所當然地也再次認出了前面回頭的岑子墨,越發明豔的女人,奪人眼目。沒了當日淋雨的狼狽,她真是搶眼。
“怎麼,”岑子墨氣笑了,重新上來,“陸曉你是不是反社會人格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犯罪?違法的事情,你不會天真的以爲他陸時城也能凌駕法律之上包庇你吧?你真欠社會收拾。”
付冬陽退到一邊,看來,這兩人認識。岑子墨不想在陸曉身上浪費時間,喊走付冬陽,在咖啡店請他。
心裏想的卻是,陸曉你他媽的最好繼續囂張惹出點事喫牢飯。
“你也來逛街嗎?”岑子墨吩咐小表妹和小同學到旁邊坐了,她一撩捲髮,非常嫵媚的動作。
付冬陽看看時間,說:“算是吧,陪客戶。”目光平和,自自然然地欣賞着眼前女人的妖嬈。
她真美,豔眸流轉間帶着不自知的撩撥。
岑子墨聞言喫喫笑了,這兒附近就是幾家外資銀行,當然,中盛證券也在此。
“嗨,在哪兒高就,方便說嗎?”
“中盛證券投行部的實習生,”付冬陽大大方方,一點不掩飾,“目前,正在努力留下來,希望我自己好運吧畢竟競爭很大。”
他清楚,眼前這個女人是個金貴的主兒,無須拿捏腔調,或者裝X,反而讓這種人打心眼裏看不上。
岑子墨果然喫他這份爽快,眼波一蕩:“中盛啊,是很嚴苛因爲它有個變態老闆,你們受苦了。”
當着人家員工的面,岑子墨挖苦起陸時城毫不嘴軟,她說完,格格笑了兩聲,臉上是得意的表情。付冬陽有些莫名,想了想,報之一笑。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岑子墨,大詩人岑參知道吧?我跟他一個姓兒,子墨呢,書卷氣濃點兒吧。”她其實特會說俏皮話,沒結婚前,嘴每天損出新高度,很有幽默細菌。
什麼時候變的呢?當然是和變態結婚以後,有人專治各種細菌。岑子墨起先不愛收拾家,化妝品、衣服、混着濃郁的香水味丟的到處都是。後來,陸時城的習慣凸顯,她只得配合,不想讓他對自己有任何微詞……
可又換來了什麼?她爲什麼要遷就他,切,岑子墨阻止自己去想他。
雖然只有短短十幾分鍾,兩人的交談,甚是愉快,是岑子墨感到愉快,她喜歡利落爽朗不裝逼的人,無論男女。而自己的丈夫,陸時城那個狗男人,除了裝逼,還會什麼?
可她愛他。
這真不講道理。
回過神,岑子墨把自己的名片給他,付冬陽收了下來。
陸曉和她偶遇的事,岑子墨在陸時城從香港飛回家後沒說。沒想到,惡人先告狀,她再進門,甩掉高跟鞋甩掉包,一邊走一邊開始摘耳釘,看到的,就是她的丈夫交疊雙腿,一副教父風格冷冰冰地坐在沙發上。
“你打曉曉了?”
岑子墨歪着頭看他,好陌生,是的,結婚五年了陸時城依舊讓人陌生到戰慄。他不需要她愛他,只是允許她和他結成一紙關係,一步雷池,都不能再越。
狗男人是世界上罕有的那類男人,沒有女人的愛,自己的靈魂陣地守的很好。你愛他愛的死去活來,他一臉麻木……
那什麼,頂頭女上司是波伏娃的鐵粉,一再告誡自己,要用“強”來愛男人,而不是自己的“弱”,找到自己。哦,她一直都很自我,可陸時城根本不喫什麼強弱這一套,岑子墨出神了,隨即,反應過來:
“你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嗎?”
“大概知道一點,如果你想複述,我可以聽。”
“我不想,我就是想揍她,她欠揍,我還想她死呢。”岑子墨語氣平靜地挑釁着他,可一雙大眼睛,卻因爲憤怒而不斷閃爍着。
“她什麼東西?也配打我表妹?陸時城,窮人家姑娘多的是,我沒見過她這麼不要臉又愛慕虛榮還沒素質的。”岑子墨說着說着,停下來,忽然感到巨大的疑惑和羞辱,陸時城在做什麼?
自己的丈夫爲了一個不入流的貨色來質疑自己,質問自己,看看,他滿眼裏寫的都是冷漠和不信任。
岑子墨慢慢笑了,很詭異,她問他:“我在想,是不是平時你找的姑娘都是這個類型的?追求反差刺激?圈子裏的淑女名媛們,已經滿足不了陸總了?”
她和陸時城之間的語言形式,以及全部生活,大部分是反問句,你來我往。那麼,這樣的生活怎麼會不充滿懷疑呢?
兩人想把日子過程簡單的逗號都很困難。而彼此間,對方的話在自己的心裏也是連標點符號都讓人無法相信的。
兩個體面人暗流裏的辛辣諷刺,在默默流動。
陸時城竟然沒有後續,沒有責怪,只剩疏離的眼神。他起身時,說:“你這麼大的人不該和她計較,有失身份。”
岑子墨一下炸了:“陸時城,你要不要臉啊!我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壞種,我失什麼身份?倒是你,”她氣吁吁擋在他前面,手指一下又一下重重戳着丈夫結實的胸膛,“你跟她這種下三濫的壞種扯一起,你不失身份?”
罵完他,她心口直跳,退後兩步,岑子墨真怕陸時城也會給自己一巴掌,轉身蹬蹬跑上了樓。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陸時城拿起來看到號碼,一個人走出來在花園附近信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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