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顧愷之的畫
這一日許松山一早就出城去了,許泰之也要到鋪子上去交代幾樣事情,然則蕭閔行來的很巧。
許泰之將要出門那會兒,底下小廝進門來回話,說小公爺來了。
起初許泰之稍稍愣怔,實在是沒想明白,這時辰不過剛用了早飯而已,蕭閔行怎麼這麼早跑到他們許家來。
但隨後轉念一想,自那日從蕭府回來,連爹都說,蕭閔行看起來對成瑜印象不錯,將來大概少不了走動往來。
他本沒放在心上,可這會兒那些話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許泰之是親自迎出門的,一路說着笑着,迎着蕭閔行進了許家的正堂屋中,又推讓一番,請了蕭閔行往主位上座。
“我方纔就瞧着,長亭手上一直抱着那個長條的剔紅盒子,小公爺今兒過來,是爲了盒子裏的東西?”
許泰之眼明,從剛纔在門口看見蕭閔行,他就看見了那個盒子,只不過一路進門都沒有開口問罷了。
眼下兩人入了座,底下的小廝也奉了茶上來,寒暄客氣過一陣,自然閒話起來。
果然蕭閔行一挑眉,又點頭,揚聲叫長亭。
長亭往許泰之身邊兒湊了湊,把手上的剔紅盒子放在他右手邊的四方桌上,又打開盒子,露出裏面的一副卷軸來。
“這是前半年得的一幅古畫,昨日去收拾東西,看見了它,左右無事,帶來讓你也鑑賞鑑賞。”
他說的雲淡風輕,就像事問起許泰之今天的早飯吃了什麼一樣。
許泰之的眉心卻幾不可見的蹙攏了起來。
他雖不是個中好手,但好東西也是見慣了的,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蕭閔行說這是一幅古畫,得了小半年……他蕭閔行肯花銀子收回來的,就必然不會是廉價不值錢的貨,可問題是眼前這幅畫……
許泰之猶豫再三,勉強笑了笑:“這是顧長康的山水畫啊,小公爺想必是花了大價錢,才得了這樣一副吧?也是我十分有幸了,竟能得見。”
蕭閔行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根本就不接他的話。
許泰之有些尷尬,看看他,在低頭看看畫,可又實在不知道,還能從哪裏誇出口來。
蕭閔行像是沒瞧見他的爲難與尷尬,壓根兒沒放在心上似的,只是點了點身下太師椅的扶手,發出兩聲悶響來:“上次見五姑娘品評瓷器,頭頭是道,不知道五姑娘對古畫,能品鑑嗎?”
得,還真就是衝着成瑜來的。
許泰之眼角一時抽了抽。
蕭閔行是金尊玉貴的人物,行事作派也坦蕩磊落,他就是對成瑜感興趣,一點兒也不藏着掖着,當着他這個做兄長的,也仍舊是這番做派這番說辭。
許泰之眼珠子滾了兩滾,轉頭衝着門外叫小廝,又吩咐:“去請五姑娘來。”
蕭閔行這才嘴角上揚,端起手邊兒茶盞,往嘴裏送了兩口茶,心滿意足的。
卻說那小廝一路往內宅裏去遞話,許成瑜得了信兒的時候,才從她母親屋裏回湛露。
雲珠從外頭打了簾子進來,看她正要卸去頭上的玉簪,叫了聲姑娘,往妝奩前湊了過去:“大哥兒叫人遞話進來,小公爺來了,請姑娘去一趟呢。”
許成瑜那根玉簪都已經拔出來一半了,手猛然頓住,狐疑回頭:“叫我?”
雲珠頻頻點頭,像是知道她心裏想什麼,便又接了兩句:“說是小公爺帶了一幅古畫,請大哥兒品鑑的,說話的工夫又提起姑娘你,大哥兒這才叫人遞話來請姑娘。”
蕭閔行怕根本就是衝着她來的吧?
他是自來熟嗎?
許成瑜眉頭緊鎖,那玉簪順勢也就重新簪了回去。
她從妝奩前起身:“是小公爺先提起我的吧?”
屋裏的情形究竟是如何,那小廝也沒說的十分詳細,雲珠聽她有此一問,略一怔,又不敢胡說,只好搖頭說不曉得:“姑娘還是快過去吧,不然叫小公爺等着,總歸是不好。”
其實哪有什麼不好,她就是不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蕭閔行於她而言,始終是外男,儘管是他們許家世代經商,沒有那許多的條條框框拘着,更不似那些讀書做官的所謂清貴人家,且今次還有她大哥在旁,但是無論如何,她若不想去見,總有說辭,還很說得過去。
反倒是蕭閔行他這樣貿然登門,還點名道姓的提起他,纔是不合規矩的呢。
不過是人家先前才救過她,她也無意故作姿態,這才起身出門罷了。
許成瑜反手摸了摸鼻尖兒:“爹不是一早就出門了?”
雲珠說是:“太太纔剛不是還說呢,老爺這陣子總是忙,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天到晚不着家,這一大早的就又出城了,怕又是至晚方歸。”
所以蕭閔行到底知不知道她爹不在家呢?
許成瑜領了丫頭從內宅出去,也支使了人去她母親跟前回了話,一路往前院正堂去,卻又在見了正堂屋子的時候,腳步頓住了。
綠珠跟在她身後,看她停下腳步不動,低聲叫她:“姑娘不想進去了?”
談不上想不想。
對於蕭閔行,許成瑜到底沒有那麼排斥,只不過她說不上來,還是覺得,蕭閔行那樣的出身,往她身邊湊上來做什麼呢?便是前世時,他和父兄達成了某種共識,也不曾與她多親厚。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聲,搖了搖頭卻沒說話,略一提裙襬,上了垂帶踏跺,徑直進門去了。
蕭閔行見了她來,眼底是有笑的,眉眼彎彎,越發襯得他本就生的不俗的那張臉柔和可親。
許泰之也沒起身,等她都見過了禮,才同她招手:“小公爺帶了副顧長康的畫,你也來看看。”
顧愷之的畫?
許成瑜眼皮突突的跳。
顧愷之的畫傳世的不多,流傳於世的幾幅,都叫得上名兒,且據她所知道的,最出色的幾幅,都收藏在大內。
尋常富貴人家家裏,或許也有,但輕易都不可能拿出來,更不大會叫人知道。
那是真心喜歡才收藏的,生怕人惦記,再遭了賊人上門。
一幅畫,價值千金,甚至高過千金之數,真叫賊人惦記上,心疼也要疼死了。
蕭閔行帶着一幅顧愷之的畫,就這樣光明正大的,登了他許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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