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她真厲害
蕭幼儀看着棋盤上的局勢,眉頭緊鎖。
許成瑛以前被許成瑜拘着學過一陣子,雖然沒算學的太精,可多少懂一些,看了一眼那落子之處,倒吸口氣:“五姐,你這不是殘上加殘,硬生生把這一片全白送給表哥了嗎?”
可只有馮妙儀知道,不對。
她哥哥臉上的神情不對。
他沒再看棋盤,定定然望着成瑜表姐,目光灼灼,太過深邃了,像要把人給看穿了一樣,而面上又難掩震驚。
馮妙儀咬了下脣,柔聲問他:“哥哥,成瑜表姐下這一子,有什麼不對嗎?”
馮集卻聽不見她們說話。
博弈之道,最精妙之處,便在於高手過招。
一着錯,滿盤皆輸。
他喜歡從棋盤上參悟,總能悟出不一樣的東西來。
方纔是許容楚的祺太臭了,他纔會以爲自己真的勝券在握了。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一定的事,也沒有人,能在棋局結束之前,認定了自己一定能贏。
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種殘局,他下過好多,都是他引着對手一步步走入他早設下的圈套中,最後走成死棋。
這兩三年間,沒人能破了他棋盤上的陣。
許成瑜是湊巧嗎?不像。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她眼中的自信,告訴他,這不是碰巧,而是她真的找到了陣眼所在,一招破敵。
馮集甘拜下風。
再下下去,也沒意思。
許成瑜能在須臾之間找到陣眼,足可見她棋藝高超,要不是藝高人膽大,誰也不敢在殘局之下,還自損八百。
他緩緩起身,朝許成瑜拱手拜一禮:“我輸了。”
蕭幼儀震驚之餘,握着許成瑛的手一下攥緊了。
贏了?
就下了一子。
就贏了?
許成瑛更一頭霧水:“可是那一子落下,五姐左下角這一片白子就全死了,她怎麼贏?棋盤上,你本就已勝她十幾子,她再自損一片,表哥你不是至少已經贏了她二十子嗎?”
許成瑜雖然對梁氏的心思感到不齒,也覺得許容楚這個堂哥十分荒唐,但這些始終和馮集無關。
馮集也許也懷揣着他的目的來到揚州,但至少對她,對許家,並沒有惡意。
她受了一禮,馮集又年長,她便不好再端坐着。
於是起身,稍讓開半步,還了一禮:“我運氣好而已。”
“這可不是運氣好。”馮集根本不理會許成瑛,目光再沒從許成瑜身上挪開,“這種殘局,這三兩年間,也沒人破過,我靠着這樣的局,不知贏了多少人,自己都覺得索然無味,實在難逢對手,表妹方纔只須臾之間,便找到破陣的關鍵,這怎麼是運氣好呢?”
他反問了兩句,見許成瑜嘴角抽動,料定她仍然會說些謙虛推辭的話,便攔了她的話頭:“即便說運氣——表妹總不是不會下棋的人,連成瑛都看得出,那一子,是在送死,你反而看不出嗎?你既看得出,仍然落下一子,那便是你知道,這一子落定,便可翻盤,把左下的數子拱手送我,才能活你整盤棋,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我技不如人。”
隨便吧。
反正他也看出來了。
馮集的確是高手,他棋藝不能說不好。
這種殘局,她也是前世跟吳渭下棋的時候,慢慢琢磨出來的,又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絞盡腦汁,纔想出破解之法。
馮集二十出頭的年紀,不,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已經用這種局,橫行了好幾年了。
十幾歲的少年郎,心思夠深的。
祖母說過,下棋如做人。
許成瑜從來不覺得她自己是心思澄澈的人,前世只是太迂了,而吳渭也太能裝了,但要說她心思單純,本性純良,她自己都覺得太扯了。
馮集表面上看起來儒雅隨和,又有些傲然於雲端之上的意思,但今日對弈一局,才發現,他這個人,若切開了,裏面說不定全是黑的。
“表哥不要再誇了,便真是今日破解了表哥棋局上的陣,那也都是祖母教的好。”她實在不太想在這上頭說太多,也不習慣聽旁人的奉承與誇讚,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總之她都不大受用。
於是她打了岔:“二哥哥和表哥定了什麼彩頭?”
說起彩頭,許容楚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不過好在這一局,總算是他贏了。
他站正了,舒展了腰身:“二兩銀子和一個年年有餘的玉雕手把件。”
不用問,銀子是許容楚的,那玉雕是馮集的。
許成瑜倒意外起來:“你就用二兩銀子,換表哥的玉雕?”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許容楚理直氣壯地:“我下棋下不過他,前頭兩盤,已經輸了他一塊玉佩,一兩銀子,我要一直跟他下,就一直輸,他又跟我說什麼,怎麼好輸了銀子就翻臉下場這類的話,我不下都不成了。剛纔我就說了,難道叫他把我手上的好東西全都贏了去嗎?我已經許了一盤二兩銀子的彩頭了,二兩啊,還要怎麼樣?”
二兩銀子是真的不少了。
一盤棋輸二兩,要是她沒來,或者就不肯替他下,那他今天輸個七八盤,是一定的了。
這麼算下來,十幾兩銀子幾乎是白送給馮集的。
許成瑜不經意笑出聲來,淺淺的,淡淡的:“這倒也是,畢竟二哥哥是一盤也贏不了,我要是表哥,也不好意思總要你的東西,拿銀子應付,便應付了。”
她是玩笑着擠兌人,許容楚也沒當回事兒,一挑眉:“你的手把件什麼時候給我?”
許成瑜往旁邊兒退了退,同姊妹們又站在了一起。
馮集卻轉了個方向:“這棋是成瑜表妹贏的,彩頭自然該給她,你跟我要什麼?”
許成瑜可一點也不想要他的東西。
哪怕只是棋局之間的彩頭,那也不想要。
馮集纔剛到揚州,梁氏就已經有了這諸般心思,連許容楚都變着法子的拉上她,與馮集一處相處,她但凡有點腦子,也知道該離馮集遠點兒,別沾染,不能沾染。
“說好了只是替二哥哥,我或是輸了,銀子也是要二哥哥出的,那我僥倖贏了,表哥的玉雕,自然該給二哥哥,況且我是姑娘家,也用不着手把件兒,給了我,是糟蹋東西。”
許成瑜深吸口氣,轉頭去叫幼儀:“你不是說早聽聞過揚州丹璧別院,可就是無緣得見,要我帶你四處逛一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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