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餘地
許二奶奶素日裏和顏悅色,慈眉善目一個人,可是一出手就是好大排場,如今在國公府中便就明着同大奶奶打起擂臺來的消息,不脛而走。
老夫人是在後半天得的信兒。
彼時蕭景行兄弟都沒回家,而蔣氏那裏裝腔作勢,許成瑜才從她院子走了沒多久,她便聲稱病倒了,也真的請了女醫過府診脈。
不多時便傳出什麼氣急攻心這樣的話來,說是要靜養,而後就把自己關在屋裏,連中飯都沒喫,弄得屋裏伺候的人緊張不已,一時要派人出府去找蕭景行回府,一時又要派人到公主府去回長寧長公主的。
只是樣子做的很足,人卻沒見派出去一個。
許成瑜進屋的時候,老夫人靠在羅漢牀上,手邊放了個鬥彩魚戲水的高足碗,裏面是顆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見她來,老夫人笑着招手:“來坐,才叫她們洗好的葡萄,這季節外頭喫不上這個的。
外阜上貢來的,貢品入了宮,長寧總能得一份兒,她是個有孝心的孩子,甭管得了什麼,都要送到這邊來,讓我挑挑揀揀的,剩下的再送回她的公主府去。”
許成瑜聞言也跟着笑:“那孫媳是跟着沾光,也有這樣的口福了。”
老夫人見她總是愛笑的,等人坐下來,才摸了摸她的肚子:“長寧喜歡你,你沾我什麼光?
聽說今兒跟你嫂子鬧了個紅臉,我年紀大了,整日關在屋裏,外面的事情也沒人願意告訴我。
說是不敢驚擾,想叫我頤養天年,實則不過嫌棄我上了年紀關不了事,怕我老糊塗,不分青紅皁白,是非不明罷了。
可我整日家也無趣沒意思,就想着你們小孩子間哪怕是拌嘴,說給我聽,我或當個趣兒聽一聽就過去了呢?”
許成瑜心下咯噔一聲。
老夫人持國公府中饋幾十年,看着好說話,實則不然。
她沒出嫁之前,祖母也跟她講過的。
這位老夫人年輕時也是個氣盛不服人的主兒,將門虎女,就沒有個服軟的時候。
早年間長寧長公主剛下嫁,很是愛端着天家公主的款兒,婆媳兩個也沒少爭的面紅耳赤。
那時先帝還在,這位老夫人可是遞過拜宮摺子,御前問君的人。
這也不過是一個屋檐下過的久了,婆媳二人都曉得彼此什麼脾氣性情,慢慢的也都習慣了。
再加上孟氏柔善會說話,總能從中調和一二,日久天長的,纔沒有年輕時候那些事兒。
人家說笑面虎纔是最可怕的,許成瑜深以爲然。
她深吸口氣,作勢是要起身的。
老夫人誒地一聲按在她手背上:“請罪不請罪的話就不要說了,這屋裏就咱們兩個人,我沒叫別人過來,連你嫂子都沒叫。
成瑜啊,你跟祖母說個實話,到底怎麼回事。”
聽老夫人問起這個,許成瑜面色微變之後,不由又在心中感嘆,她那位婆母還真是精明能幹,也可能是太瞭解吧。
總之當日就交代過她,事後倘或祖母問起,也不必遮遮掩掩。
許成瑜抿了下脣角,側目去看一旁掖着手站立的丫頭。
那是老夫人身邊心腹大丫頭,她略想了想,慢吞吞開了口:“是母親吩咐我這樣做的。”
老夫人非但沒有喫驚狐疑,反倒一臉的坦然:“果然是長寧。”
許成瑜倒吃了一驚:“祖母您知道?”
“你不是那樣的性子,你家裏祖母,還有你母親,我都是知道的。”老夫人嘆了口氣,伸手捏了個葡萄,“你祖母年輕在京城那會兒,和我們都玩兒的來,人家都說三歲看老,就是她家道中落,離開京城,嫁去揚州,也不至於就教着孫女兒攪和的內宅不安生。
你母親也是素有賢名的一個人,教出你自然不會錯。
你嫁過來有日子了,去年跟着二郎入京,也在府上常來常往的。
祖母活了一輩子,見過多少人,看人還是不會錯的。
可今兒你卻起了性子,竟要同你嫂子去打擂臺——先頭那十萬兩銀子的事情,你是無心的,並不是要與什麼人爭什麼短長,我也都知道。
思來想去,也只有長寧能幹得出這樣的事了。”
許成瑜臉上一紅:“什麼都瞞不過您。”
老夫人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了,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
許成瑜心口一沉:“祖母……”
“成瑜啊。”老夫人拍着許成瑜手背,頗有些語重心長的意思,“這偌大一個國公府,乾淨的,不乾淨的,不也都這麼過來了。
我年輕時候氣盛,你祖母一定告訴過你。
如今老了,爭不動了,也要強不起來了,如今看着兒孫們爭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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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跟你長寧夫婦兩個說過,這個國公爵位,也未見得是什麼好事。
只是祖宗留下來,不能毀在我們這輩人手上。
爵位傳承,不是總要傳承下去嗎?
你是個好孩子,比你嫂子明白事理。
祖母不叫你去勸長寧,你也勸不動她。
兒子都是她親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個她不心疼?她比我爲難。
她既然做了決定,從年輕到如今,你公爹對她是言聽計從,哪怕是爵位傳承這樣的大事。
我想想,算了,隨你們去吧。
可有一樣,你也是大家閨秀,揚州城裏提起許五姑娘,誰不誇一句典範呢?
我曉得你也生氣,只是一家人,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實在覺着看不過眼,哪怕分府別住,叫他們小夫妻,過他們自己的日子去,也不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纔好,是不是?”
許成瑜自問是沒有這樣的境界的。
如果換做是她……換做是她,又會怎麼處置呢?
老夫人這一輩子是經歷過不少事,纔能有如今的氣定神閒。
放在旁人眼中是兄弟鬩牆,骨肉相殘,於她,說出口來也能這般雲淡風輕。
許成瑜又深吸了口氣:“祖母,我是真沒想過跟兄嫂爭什麼,二郎他也是。
您看着他長大,最知道他是什麼性情。
您今天叫我來,教導我這番話,我一輩子都牢牢記着,不敢忘也不會忘,您說的是,骨肉血親,總要給彼此留三分餘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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