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微 第15節

作者:未知
聞又微簡直要因此過於愉悅了,伸手摸着周止安的脖子,一邊假模假式地搖頭嘆息:“雖然我很想說要麼咱倆的事先速戰速決一下……但想想那簡直更慘。” 周止安臉紅爆炸,心態也爆炸:“啊啊啊啊啊!” 聞又微笑夠了才伸手點點他的桌面,冷豔道:“快點幹活兒,年輕人不要雜念太多。” 雜念太多的年輕人周止安頭一次覺得學術如此令人痛苦。但肉體倒很誠實地投入工作。一時房間裏靜極,只有兩人的呼吸和鼠標鍵盤聲。聞又微做完一趴,睏意上涌,她沒勉強接着熬,給周止安衝了一杯咖啡自己去睡。 周止安起身關掉房間的環境燈,只留書桌上一盞照明。 等他再忙完,關掉電腦,掀開被子捉住聞又微的腿,輕輕捏了捏,聞又微迷迷糊糊睜眼,周止安柔聲問:“好點兒沒,還酸不酸?” 聞又微疼了下意識一縮,周止安按住她繼續揉:“別動,不然明天起來更難受。”聞又微就沒動,眼睛閉了回去,含混地說了些“愛妃甚好,朕,欣慰”之類的胡話,又沉沉睡去。周止安哭笑不得。 次日兩個精神和肉體都遭遇過嚴重摧殘的年輕人去看了日出。 周止安的情況比她還要嚴重些。二位大眼瞪小眼好一番,誰也沒先說話,都像剛被毒打過,靈魂還沒歸位。 直至一起看着日光的金線破雲而出,周止安開口:“你說,等我們老了會是這樣嗎?” 聞又微的聲音聽起來一半醒了一半心死如灰:“你說的是熬夜搬磚的部分,還是渾身上下痠痛不能動的部分?”周止安成功被她再次勾起想哭的衝動之後,聞又微樂了:“如果是老了還能一起看日出的部分,那我很高興。” 第23章 知道,我不在乎 在途中,聞又微見到兩棵盤根錯節長在一起的樹,它們早早被種在一處,生長的痕跡裏都有對方的樣子。她想到自己和周止安。時間比一切事物都更有力量。她和二十歲出頭的周止安就是這樣,生命的其中一部分變成對方的形狀。 出去喫飯時她會脫口而出“一份中辣,一份微辣”,微辣是周止安的;而周止安一到黃昏時就格外敏銳,總要注意逡巡喫飯的地點,如果去的地方附近沒有飯店他就提前帶好零食。聞又微問他怎麼回事,周止安平靜指出:“你餓了之後半小時內喫不上東西就會很易怒。”聞又微噎了一下:“……我有這麼明顯嗎?” 周止安咬脣:“你有。” 聞又微扭頭,試圖逃避他的目光。艱難道:“這是因爲……本我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所以瘋狂攻擊自我。外在表現爲憤怒和狂躁。就……人之常情。” 周止安想笑沒好意思笑,目光純良而誠懇:“我懂,不是你的錯。” “嗯。”聞又微肯定道,“本我的事,弗洛伊德聽了都得體諒。” 旅行途中兩人遭受過一回生活毒打,知道了再年輕也有力有不逮之處,索性節奏慢下來調整計劃,能走哪兒算哪兒,跟高強度體育鍛煉說拜拜。在路上會讓人不斷跟生活的不完美之處和解,總有些事會脫出掌控,但也時有驚喜。 假期快要過完的時候他們回到家,新的學期也即將開始。 聞又微的髮色還沒換,徐明章在她去學校之前終於還是提了。開場白是:“你如果就這樣進教室……” 聞又微一擡眼,徐明章接着說:“老師會記住你,下次專門點你的名。” 聞又微:“……” 這一句竟叫她覺出幾分道理。 徐明章自有修煉,這次不講他的老一套,旁徵博引一通,說過於出挑不是什麼好的人生哲學。你看,古人傳下來的智慧,就是要講中庸,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想不招麻煩就要把自己藏起來,要悶聲發財,要錦衣夜行。 聞又微這回沒就此問題跟爸爸爭個高低。主要她自己對新發色的熱情也就維持了那麼一陣兒,想到要去補染覺得麻煩,答應了等長出新的頭髮就變回黑色。並寬慰徐明章在學校裏這沒多大關係,z 大校園向來崇尚自由風氣,只要礙不着別人的事,穿成什麼樣都沒人會說你稀奇。 卻沒想到後面真因此生出一樁煩心事。 聞又微出去一學期,有些不得不修的大課落後進度,只能跟低年級選在一起。課上沒有熟悉的人,就自己坐在最後一排。不幸這學期選出的課表排布格外殘酷,前面兩節早八的課上完,再騎飛車趕來,老師一開口聞又微就開始犯困,撐着下巴神情呆滯地放空。 課間有兩個男生過來,一個穿格子,一個戴眼鏡,格子男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問她來自 r 國還是 h 國,聞又微停頓三秒之後,用有意磕巴的英文回答:“不好意思,我的中文和英文都不太好,你們有什麼事嗎?” 而ᴶˢᴳ後格子男和眼鏡男對視一眼,用一半方言一半普通話溝通上了…… 當天聞又微跟周止安喫飯的時候說起這一茬,周止安皺眉:“然後呢?” 聞又微神情微冷,啃排骨的時候牙齒都在生氣用力:“他以爲我是靠什麼奇怪的方式進來的外籍學生,‘阿格’還跟那個‘阿鏡’說我看起來什麼也不會,就是來嫖學分的,說‘我們幫她做小組項目,讓她請我們去喝酒,再帶點朋友出來玩’。” 周止安目光一凝。 “我沒加他的微信,說有朋友會跟我組,”聞又微說到這裏狡黠一笑,“等着吧,期中 pre 我讓他們看看誰不會。” 周止安也說不清自己的不安來自何處:“你想幹什麼?” 聞又微滿不在乎:“不幹嘛,誰讓他們把我當傻子,有小組互質環節呢,最好他們是真的很厲害,不然就等死吧。” “微微……”周止安眼裏的擔憂明顯。 聞又微拍拍他的手:“好啦,我只是吐槽一下,你別擔心。” “下次課我陪你去?” “哈哈,不要,不要天天跟你黏一起。” 第二週課間休息時那倆又來過一次,還是要加微信,聞又微覺得煩,繼續假裝外賓一頓糊弄,隨後遁去衛生間。她在那之後就沒怎麼跟鏡、格二人有交集。上完前面的課來得晚,大多時候得從後門偷溜着進。再遇到課間自己跑得比兔子快,沒多在教室待。 她的目標明確,打算畢業後即工作,彼時已早早開始爲大實習做準備,一邊還得修落下的學分,忙得連社團活動都少去,因而沒想分太多心思在這件事上,採取“能躲就躲”的策略。等到期中真正開始 pre 的時候,她已經差不多忘記要“尋仇”了。 不巧聞又微小組的展示在前,她還是負責上臺演講的那個,這回總不能裝英語中文都不流利。她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時候,一眼瞄到格子男震驚憤怒的臉。 接着對方在小組互質環節開始了對聞又微小組課題的猛烈抨擊。 提問是正常的,萍水相逢的課友對其他小組展示提問到硝煙四起就不正常了。 聞又微內心只剩一句 os:草了,這人不至於吧。 聞又微同組的人也沒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充滿忐忑看向她。教室裏靜得出奇,只剩格子男聽起來又怒又抖的聲音,機關槍一般瞄準他們的展示內容。聞又微很快鎮定下來,她是遇強則強的性格,心裏憋着一口氣的時候爆發力驚人。 發揮穩定,全數擋回。 結束時她說完“謝謝聆聽”,臺下爆發出一陣掌聲。 最後鏡、格二人上臺 pre,聞又微滿臉“慈祥”坐在下面盯着他們,筆記做得比聽老師講課時認真。那二人看她這架勢已經知道不好,目光掠過聞又微時自己開口都心虛。 等到提問環節,聞又微看向二人,歪着腦袋一笑,隨即緩緩舉起了自己的手…… 她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擊,被質詢的二人表現幾乎可用慘烈來形容。而聞又微面上笑容未改,讓人恨得牙癢。 下課時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往外走,特意路過那兩人的座位,半笑不笑地說:“同學,喜歡用‘看起來’給人下定論的毛病,得改改。誒還有,小心眼的毛病也是。”言畢,迤迤然離開。 …… 周止安聽完她的“英勇事蹟”看起來沒跟着痛快,聞又微知他憂心,一邊嘬着檸檬水一邊朝他賣萌:“我先聲明啊,這可不能怨我,他們如果今天不找我茬,我都忘了還有這倆兒呢。我沒給他們留面子不假,但他們一開始也沒給我留面兒啊。我但凡準備有一點不充分,那不得淚灑講臺?” 她又說:“誒,其實這有什麼的,說破天也就是課堂討論嘛,不到結仇的程度。” 周止安不知在想什麼,似乎聞又微的輕鬆半點也沒使他的擔憂消解。 她瞅瞅周止安,放下水杯,道:“你安啦,z 大又不是好考的,他們還會爲這種事在學校找我麻煩不成?”說着舀了自己碗裏一勺酒釀遞到他脣邊,眉眼微微彎起含笑。 周止安的擔憂讀條被強行打斷,近在眼前的主要矛盾成了“女朋友打算在學校食堂餵我喫東西,我該不該配合?” 這種羞恥度拉滿同時又顯得道德淪喪的事,他這麼一個嚴謹低調的人兒,也沒糾結太久,盯着聞又微,紅着臉張開嘴—— 他的“啊”還沒發音全乎,聞又微的勺子調轉,那一口利落地餵給了自己,然後捂嘴樂得前仰後合。這不是周止安第一次上這種當,但每每有下一回還是乖乖往坑裏跳。周止安對此毫無辦法。 他想了想依然不放心,正要接起剛剛的事說點什麼,身後走過去一個男生,見到聞又微跟她打了個招呼,聞又微也高興揮手:“嗨~霸哥!” 周止安認得他,跟聞又微一起去交流的學霸男,那一期交流生的集體合照裏,他站在聞又微身後。見他回頭,學霸男也跟着招呼了他一下。 等人走過去,周止安問她:“又是你給人起的外號?” 聞又微笑道:“霸哥可喜歡別人這麼叫他了,他不是還輔修了計算機嘛,所有任課老師知道他這外號後都不敢點他的名兒。” 周止安心領神會一笑。 聞又微不願接着討論之前的事,她承認自己最後把人問得下不來臺並非全出於學術精神,多少帶着私怨。但沒打算反思自己是否有錯。 於是剛好接着霸哥的事,不叫周止安把話題岔回去,她道:“說起霸哥,他可有意思了。我們同一期攏共去的就那麼些人,有小組項目也一起做。回來有同組的美少女曬了合照和成績單,有人不分青紅皁白在她狀態下面直接說‘跟霸哥一起就是好’‘抱到一條粗大腿’,結果霸哥直接回復了人家,說是大家一起做的,小組有分工,還貼了最終成果文檔的下載地址,沒忘記說分工頁在最後。” 她說着笑起來:“是不很敞亮一人兒?” 周止安也聽得神色一緩:“確實。” “不過這些人真的很奇怪,”聞又微用有意誇張的強調和表情,“哇,歧視不要太明顯厚!不知道的以爲他們小時候不喫米,喫曾國藩《冰鑑》長大的呢。看一眼就能給人寫判詞,比小組成員還清楚別人小組分工。霸哥這種,一看就是帶大家飛的人,而我們有些朋友,不管做了多少,都是別人眼裏的花瓶。” 她說得活泛,周止安聽出其中意味卻有點笑不出來:“你又被誰說了什麼?” 聞又微下巴微揚:“小事情,沒什麼好提。” 周止安認真地看着她,緩緩開口:“有時候出於臆測的社會評價,它無法證明被評價者做了什麼,反而忠實地反映了評論發出者的內心世界。所以微微,你不必……” 聞又微樂:“知道,我不在乎,反正獎學金是我拿。” 周止安見她似乎有意翻篇兒,輕輕笑了一下,把手邊的那盤小酥肉又往她跟前推一把:“多喫點,不然太多了拿不動。” 聞又微喫完之後擱下筷子,再開口時顯得頗爲冷靜:“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看人的目光是自帶加權的。有些人在他們眼裏,哪怕什麼都不做,只要存在着,就彷彿他已經搞定了一切。而另一些人,不管做了什麼,在別人眼裏看起來都像貢獻有限的那個。”她微微眯眼,轉向周止安:“我說,下次你如果跟人組隊,記得高亮貢獻比例,君子不會沉默地佔便宜,也不會看着人沉默地被搶走功勞。” 周止安喉結動了動,他想說什麼,最終只鄭重地說了個“好”。 聞又微高興起來:“真乖,不要用那種聽家訓的眼神看我,喫完了我們就走吧。” 學期尾聲,課程陸續出分,聞又微跟鏡、格同選的那門課她拿了 a。她以爲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誰料——只是一個開始。 第24章 十問(上) 當晚聞又微在校內論壇看到一個匿名帖子,名叫《美女學霸的高分祕籍》,裏面放了一張她模糊不清的背影照,一看就是偷着拍的,雖沒指名道姓,但她這頭髮顏色屬實較爲好認。底下還有人貼上了她接受校內自媒體採訪貼的生活照。帖子裏所說的“祕籍”是每選一門課就搞定一個男學霸,然後拿到一個 a。聞又微出去交流時跟學霸哥一起做的項目也被當做其中一個論據拋出。 一個合格的心機花瓶形象立住。因這帖子十分戳中看客胃口,“美女”“學霸”兩個標籤吸引的流量十足,竟很快飄在熱門。 聞又微沒遇到過如此離譜的事,一時竟有些茫然。背後的嘀咕她有聽到過,但那些不見光的言語像終會消失的氣泡,不至讓她自尋煩惱。這樣近乎指名道姓潑髒水是另一回事,把明ᴶˢᴳ晃晃的“惡意”寫在字裏行間。 她對其中所述內容第一反應甚至是好笑,z 大治學風格如何,考覈機制如何,每個在其中的學生都再瞭解不過,在學校論壇發這種東西怎麼會有人信? 但隨着她往下翻閱,發現這般內容竟有人附和,看上去還頗爲真情實感,好似這件事已經蓋棺定論,於是事情就變得不好笑了。 再往下連她高中時跟周止安的“早戀故事”都被扒出,剛考上 z 大時的“雙情侶”新聞也在其中,論據又加一。被點評說高中就抱上學霸大腿,一手好茶藝修煉多年,不然怎麼能從化學只考三十分的太妹搖身一變 z 大學子。又有人說,還不知道這大學是怎麼進的呢。 前兩頁看起來是某個小羣體的狂歡,風向一邊倒,期間有人指出這樣編排一個姑娘不負責任,立馬被人質疑“你也是其中一個?”“怎麼?張口就說是編排,你是當事人?”底下有幾條被摺疊的評論,想來不太乾淨,否則不至於被校內論壇屏蔽。 與聞又微相熟的朋友見到這樣內容自然不忿,現身說法者有,反駁歪曲言論者有。聞又微粗粗一看,覺得有條有理很站得住。 但當一種謠言被半娛樂化之後,嚴肅的闢謠是無力的,都可以歸於“洗什麼洗?”“笑死,嗯嗯嗯,你都對。” 周止安過來找到她,關心她情緒是否穩定,說跟法學院的朋友溝通過,這樣的程度已經可以報警,他同時在溝通律師。聞又微不知聽進去幾句,慢吞吞答覆:“知道了。證據我先保留,你也暫時什麼都不要做,容我再想想。” 她看起來心態很穩按兵不動,實則有大半是毫無頭緒。比起憤怒或者傷心,一種巨大的困惑佔據了她的心神。聞又微強迫症一般睡前又刷過一遍那帖子,依然很想知道發帖和回覆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那些說法。 她不知該如何去證明自己沒有做過那些事。如果要她去澄清,該說些什麼?“我是靠自己考上的大學”“我沒有以任何不正當的方式獲得好成績”,這種話竟然還要強調一遍嗎? 第二天周止安陪她在校外喫午飯,全程話不多。聞又微見他不怎麼下筷,夾了一塊鍋包肉過去:“多來點肉,看你最近綠的,注意營養均衡啊。” 周止安看向她時眼裏滿是擔憂,聲音很輕:“不開心就不要勉強自己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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