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離宗
第二日果真是個好天氣,陽光和煦,晴空萬里。逍遙宗上一片寂靜。
房間裏,紀黎翻了個身,被子自身上滾落在地,不知從什麼地方吹進一小股涼風,紀黎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紀黎揉揉鼻子,睜開眼睛,看着牀頂,有片刻迷茫,似是不知身在何處。直過了許久,他才坐起身,只覺頭疼欲裂,喉間乾渴。
紀黎揉着額角下牀,給自己倒了杯水,也不管冷熱,一飲而盡。
冰涼的水劃過咽喉,那火燒般的乾渴感終於消失了,紀黎長長呼出一口氣,低聲道:“下次可不能喝這麼多了。”
推開門,但見外面陽光燦爛,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山上靜悄悄的,紀黎看了眼天色,叩了叩長音的房門,無人應聲。
爲着方便照顧,長音跟傅星瀾睡一間屋子,長音搬了一張小牀睡在外間,有事外出會撐起結界,結界一被觸碰他就能感覺到。
紀黎既然收留了長音二人,自然不會去碰人家的底線,他從不進這間屋子,這段日子也算相安無事。
紀黎推開房門,就見房中空無一人,牀褥疊的整整齊齊,就連長音搬過來的小牀也收拾乾淨了。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紀黎心裏第一時間涌起的竟不是高興,而是遺憾。
沒能和那姿容絕豔的男主說上話,可惜了。
“走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啊,是我起太晚了嗎。”紀黎小聲說了一句,轉過身就見桌上放着兩個袋子。
一個滿滿當當全是銀子,另一個裝的則是靈石,除此之外,袋子下還壓了兩張紙。紀黎還以爲是謝詞,拿起來一看,不是。
上面說護山大陣的運轉需要靈石,他已將位置標了出來,定期更換靈石即可。再看另一張紙,上面果真畫着護山大陣陣眼的位置。
紀黎忍不住撓了下下巴,原來護山大陣是長音啓動的啊,他還以爲自己這麼厲害呢。
心裏有點小失落,紀黎想,難得山上熱鬧了一些,這就走了。
對呀,這山上也並非他一人,還有小徒孫呢。
紀黎將兩個袋子收起來,心裏高興決定帶小徒孫下山去喫些好喫的,他匆匆出門,笑道:“阿哨,阿哨?”
喊了半日,也無人迴應。
“怎麼回事。”紀黎心說:“這個點了,應該早就起牀了纔對啊。”
他來到傅星瀾睡的房間,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阿哨,我進來了。”紀黎說了一聲,跨進門內,只見牀鋪整潔乾淨,人不在屋內。
新春佳節,一年一次的喜慶節日,紀黎給茶館放了假,小徒孫應該不會自己下山,那他去哪兒了?
“怪了。”紀黎嘀咕道:“人呢。”
他欲出門去尋,餘光忽然瞥到桌上杯子底下壓着一張紙條。
這是跟長音約好的嗎?
紀黎看向紙條,臉色微微變了,只見上面寫道:【外面天地浩大,弟子心嚮往之,我走了,師祖勿念。】
紀黎足足盯着那紙紙條數秒鐘,才疾步走到一旁打開衣櫃,他給小徒孫買的衣服,鞋子都沒帶。
紀黎捏着紙條坐回到凳子上,心底一時竟有些茫然,阿哨走了,他被拋棄了?
爲什麼?
他哪裏做的不好?
紀黎自認自己脾氣還行,雖然不會照顧人,這段時間也有在學,眼下他雖給不了小徒孫最好的,可也讓他不缺喫不缺穿,甚至還給他買玩具。
小徒孫怎麼就拋棄他了,小沒良心的。
紀黎傷心了一會兒,就整理好了心情,他心說走了也好,照顧小孩子麻煩,簡直就是個拖油瓶,他自己一個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有所顧慮,多好。
紀黎高興了,去了靈堂上了注香:“前輩,不是我不照顧你門下弟子,是他自己要走的。人各有志,您老人家在天有靈,好好保佑他能闖出一番天地吧。”
從靈堂出來,紀黎一時有些恍惚,這個時間,他該做什麼來着?
哦,該喫午飯了。小徒孫身體瘦弱,可得好好補補,不喫飯不行,想完了,才意識到山上就剩他一個人了。
“一個人也要喫飯啊。”紀黎想到長音留下的大筆銀錢,喜滋滋道:“下山去喫頓好的。”
紀黎一個人下了山,發現年節很多店鋪都關了門,他最後只能在路邊的小攤位上點了碗麪。如果阿哨在的話,他會讓老闆在面里加荷包蛋和雞腿。
“老闆。”紀黎擡起頭,幾乎是憤憤地衝老闆道:“給我加兩個雞腿,兩個荷包蛋。”
老闆喜笑顏開:“好嘞。”
紀黎用茶水沖洗筷子,心想是阿哨自己要走的,走了好,省下的錢自己花!小日子不知道過得多舒服。
勉強把面喫完,紀黎覺得有些撐着了,他付了錢,準備消消食再回去。
街上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穿着新衣的小孩笑着鬧着,互相追逐着從紀黎身邊跑過,紀黎被他們的笑聲感染,心情也輕快不少。
注意到這些小孩都往一個地方扎堆,紀黎也跟了過去,見原是賣炮仗的。這可是小孩子的最愛,紀黎也喜歡,他掏錢買了一堆炮仗。
原本前兩日天氣陰沉,以爲會下雪,出乎意料的是並沒有,紀黎便拎着炮仗去護城河炸魚玩。他的身邊很快就吸引了一羣小朋友,紀黎轉眼成了孩子王。
一直玩到日頭西落,家長們呼喚孩子回家喫飯,很快河邊就剩下紀黎一個人。
夜色寂寥,紀黎也沒覺得餓,便提着一盞燈籠回去了。他完全可以住在山下的鋪子裏,只是這段時間來來回回上山,習慣了。
紀黎踏着臺階,火光映亮臺階兩旁乾枯的草叢。這山上的植物被撼天宗長老魏明光的法陣吸收,死氣沉沉,不見生機。
紀黎原本還想着等長音他們一走,就帶着小徒孫栽植花木,或者跟山下的小院一樣,他可以開闢一個小菜園,種些喜歡喫的,還能節省開支。
可惜,阿哨走了。
直到此刻,紀黎才清晰的意識到,這麼大的地方,以後只有他一個人了。他一個人再怎麼營造熱鬧的氣氛也沒用,不過是騙自己罷了。
紀黎拖着腳步回到房間,也沒有點燈。他穿過來時日雖不長,可也習慣了小徒孫的陪伴。
阿哨話不多,安安靜靜的,沉默的喫飯,自己練劍,從不來煩他,很的乖一個小孩子。
紀黎蹬了靴子,躺在牀上,他看着牀頂,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紀黎做了個夢,夢到他的小徒孫是被長音強擄走的。夢裏小徒孫拼命掙扎,抓着他的手,可惜他酒醉睡的太沉,並沒能出手解救。
小徒孫被長音帶走,之後被賣給人販子,敲斷骨頭,乞討爲生。
紀黎從夢裏驚醒,這個夢實在離譜的很,可紀黎笑不出來,因爲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日傅星瀾大殺四方後,走過來想要觸碰阿哨的畫面。
那日實在太混亂了,傅星瀾醒的突然,昏倒的也突然,以至於一陣兵荒馬亂後,紀離完全忘了這件事。
他的小徒孫是名再普通不過的小弟子,紀黎敢肯定,把阿哨丟在人堆裏,除了自己這個做祖師爺的,其他人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
紀黎翻看袖中小徒孫留的紙條,越看越覺得蹊蹺。
剛穿過來的時候,紀黎照顧阿哨只是覺得用了人家祖師爺的身體,心中虧欠,當然要照顧人家門下最後一名弟子,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紀黎心裏已經把阿哨當成家人看了。
人各有志,阿哨當然可以離開逍遙宗,前提是他是安全的。
紀黎快速起身,他要找到阿哨,確定他的安全,讓他親口跟自己說自己不想待在逍遙宗纔行。
如此想着,紀黎收拾包裹下山去了。
外面天已經亮了,山腳下的小鎮開始復甦,食物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紀黎急着趕路,甚至顧不上他的茶館,匆匆買了兩個包子就上路了。
等紀黎踏出逍遙宗的範圍,離開山腳的小鎮,護山大陣啓動,緊接着一道金芒籠罩,整個逍遙宗的高山竟是消失在茫茫天地間,不見了蹤影。
鎮上百姓看到了,忍不住揉揉眼睛,確認了好幾遍,那麼大一座山在眼前消失不見了。
衆人大呼神蹟,紛紛俯首跪拜。
不過這一切,紀黎並不知曉。
紀黎也不知道阿哨去了哪裏,只能全憑運氣,胡亂選了一個方向,他低聲道:“小徒孫,但願你跟師祖心有靈犀,可別讓我走錯了。”
紀黎說完一頭扎進熹微的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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