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那是喬禾最後對岑亞說的話。
車輛爆炸後,沖天的火光,淹沒視線,劇烈的疼痛撕開岑亞的皮肉,岑亞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她想努力去抓住身邊那個人的手。
喬禾……她不該在這車上的,岑亞沒想到自己的弟弟岑元耽誤了她這些年,而最終她原本無辜的人,又因爲誤上了自己的車,隨自己一同赴死。
岑亞拼盡全力,只想去握喬禾的手。
她想對她說,別睡,醒一醒……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勞,岑亞掙扎許久,最終卻根本擡不起自己的一隻手,她的一生就這樣在二十七歲畫上了終點,而她生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則是火光中,喬禾早已失去了生機,卻依然掛着淡淡笑容的臉。
閉上眼,岑亞看到自己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白色光點,她引領着岑亞漸漸忘記了疼痛,忘記了悔恨,將她僅存的一點意識慢慢引向前方。
這就是通往往生之路,進入輪迴的過程吧。
岑亞跟隨着光點向前,來到一扇大門前,白色光點瞬間消失,而那扇大門也慢慢爲岑亞打開……
“亞亞?”
岑亞覺得有人在叫她,這聲音那麼熟悉。
“亞亞?”
又是一聲,比剛剛的呼喚還要清晰許多。
岑亞就在這一聲一聲叫喊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竟然睜開了眼睛?
岑亞有些茫然地看着極盡熟悉的臥室陳列和擺放。
她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死在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裏,可爲什麼現在她竟然會在岑家老宅自己的臥室裏醒過來?
“亞亞,你可算醒過來了,你高燒不退可把青姨嚇死了。”
說着,一隻手貼在了岑亞的額頭上,那雙手並不寬厚卻很溫暖,青姨爲岑亞試了試溫度,這才放心道,“好了,終於不燒了,昨天和你爺爺賭氣,一整天都不肯喫東西,現在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
爺爺……
這個稱呼將岑亞的思緒從遙遠的地方重新拉了回來。
“爺爺?”
吐出這兩個字,岑亞只覺得自己聲音低沉,確實是發燒後喉嚨乾啞的後遺症。
青姨一邊給岑亞整理着牀鋪一邊耐心勸她道,“你們祖孫兩個,不要一見面就鬥雞一樣,你爺爺他也上年紀了,你不好總這樣頂撞他惹他生氣的,到頭來兩個人都不好受,你這邊發着高燒不退,你爺爺這兩日也胸口疼,何苦來呢,一會兒啊見到你爺爺,你就服個軟、認個錯……”
青姨話還沒有說完,岑亞也還沒有個開口的機會,就聽門外傳來一聲冷哼。
中氣足得很,可完全不像是胸口疼了兩天的老人該有的樣子。
青姨有些尷尬,回身看到門口的老人,恭恭敬敬叫了一聲老爺。
那老人頭髮花白,身上是手工織造錦緞製作而成的一身中式常服,盤扣扣得整齊,幹練利落,這身打扮岑亞再熟悉不過,爺爺在家裏常這樣穿的,他也常教導自己和弟弟,着裝得體舒適就好,不要太過張揚。
此刻的老人面色肅然,不怒自威,定睛直視着岑亞,目光上下一掃似乎就將岑亞看了個透,那目光中的關切是以前岑亞從來忽略的部分,從前的她常常只在那一聲冷哼之後就嗆聲出口,而這樣的結果往往又是不快收場。
那老人便是岑亞的爺爺。
上輩子岑亞與弟弟岑元爭奪岑氏繼承權,內鬥如火如荼,可岑元卻死於一場急症,突如其來、沒有徵兆,就在弟弟死後不久,她大醉一場,在被喬禾發現,準備送她回家的途中,因剎車失靈,兩個人發生嚴重車禍,後來……
後來她睜開眼睛就回到了這裏。
爺爺曾經有過兩個兒子,岑亞的父親和她小叔,只可惜在岑亞年幼的時候父母就雙雙離世了,叔叔在幾年後也病故於海外,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已經失去了兩個兒子,沒想到父親留下的自己,和叔叔留下的岑元,竟然也走在了老人的前面。
爺爺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血脈一個個離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個世上……
想到這裏,再擡眼去看眼前的老人,岑亞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她覺得很抱歉。
岑亞從來要強,別說哭了,就算被爺爺指着鼻子教訓,除了不服還是不服,什麼時候有過這樣脆弱的樣子。
老爺子自己也嚇了一跳,原本端着的架子,瞬間矮了半截。
他走到岑亞的牀前,對身邊的管家青姨揮了揮手。
青姨連忙從牀邊讓開,站到一旁。岑老爺子挨着岑亞的牀邊坐下,祖孫兩個,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沉默而安靜。
半晌後岑亞聽到爺爺一聲輕嘆。
老人家終究心軟了。
“你休學的事情就算了,我也不逼你回學校去念書,公司的事情由不得你胡鬧,想出去散心就去玩幾天,若是有時間、有心情了,就幫你弟弟料理一下訂婚的事情。”
休學?
岑亞保留着她二十七年的記憶,其中有關休學的一段是從她大二那年開始的,她考上了華經的管理專業,成績出衆,可後來她自作主張選擇休學,從那以後開始進入岑氏,爲自己一點一點謀取在岑氏集團中的位置。
她重生了,可她不知道自己回到了過去的哪一個點,而爺爺口中訂婚二字更是讓岑亞想起了很多事情。
“訂婚,和誰訂婚?”岑亞下意識問出口。
她當然知道岑元要和誰訂婚,她只是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回到了這個時間上,當初的那場鬧劇還沒有上演。
爺爺又開始瞪眼睛,似在表示對岑亞對家中事情不上心的不滿,不過老爺子看她一副虛弱蒼白的模樣,還是壓着脾氣耐心道,“和喬家。”
“喬禾?”岑亞開口確認。
站在一旁的青姨看看老的,又看看小的,最終對岑亞點點頭,“沒錯,就是小喬律師。”
岑老爺子身子微微後傾,審視道,“你又要做什麼?”
這話岑亞不愛聽,她皺眉道,“我不同意。”
岑老爺子站起身,連個眼神都沒給岑亞,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不同意不好使。
眼看着爺爺要出去,岑亞匆忙下牀,跟在岑老爺子身後唸叨,“爺爺,您可別跟我說您小孫子在外面那一堆糟心爛肺的破事兒您不知道,不瞭解。”
岑老爺子氣得輕咳了兩聲,岑亞連忙給老爺子順着氣。
好不容易岑老爺子緩過來,指着岑亞怒道,“你是姐姐,哪有這樣說自己弟弟的。”
岑亞火氣上來,“不想被人說,他就別做糊塗事。”
果然,溫情不適合爺孫倆,重生回來幾句話不到,剛剛因爲心疼和悔恨留下過幾滴眼淚的岑亞,瞬間又跟岑老爺子槓上了。
“您明明知道你小孫子心裏已經有人了。”岑亞道。
“有什麼人,他敢!”岑老爺子瞪眼睛。
“他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他二十了爺爺,你說他敢不敢。”岑亞攤手。
“咳咳咳咳咳。”
得,岑老爺子又氣着了。
岑亞苦口婆心,“您明明知道您小孫子,我的好弟弟在外面迷戀上一個姑娘,這姑娘好也好,壞也好,您看得上也好,看不上也好,那都和其他人無關,這是咱們家自己的事情,小喬律師是好,您能看上她說明查過她,也很喜歡她,那纔是您心裏頭可心的孫媳婦,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您就因爲這一點將她攪和到咱家這些事兒裏來,對她公平嗎?別等害慘了別人再來後悔行嗎?!”
岑亞一番話說完,自己也愣住了,好多片段彷彿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
她看着自己的爺爺,想起了另一位老人。
那是喬禾的外公。
因爲岑家和喬家的那一點點來往,她從小到大曾經和喬老爺子有過幾面之緣。
在訂婚鬧劇後不久,喬禾的外公就去世了,那時候岑亞作爲岑家的女兒曾參加過喬老爺子的葬禮。
靈前鞠躬悼念後,岑亞就因爲岑氏的內部事物匆匆離開。
如今再細細回想起來,她曾經一個回頭的瞬間,與遠處守在外公靈前喬禾的背影匆匆一瞥。
“爺爺。”
岑亞的聲音喑啞,透露着幾分脆弱。
“不要等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再去後悔。”
岑亞的一句話,岑老爺子頓時臉色慘白,沒有人知道他想到了些什麼,岑亞也沒有留意岑老爺子的變化,還在自顧自繼續道,“岑元和她不合適,不過,如果您真的那麼喜歡小喬律師,想要讓她做您的孫媳婦,您看我和她……”
岑亞的話還沒有說完,岑老爺子已經轉身出了岑亞臥室的房門。
青姨見岑老爺子走了,連忙跟在對方身後,回頭看向岑亞的眼神,不無嗔怪。
每次都是如此,無論岑亞做什麼,說什麼,都沒有人認真去聽,大家都覺得是她處處爭鋒,不夠懂事。
岑亞聳聳肩,衝着自家爺爺的背影嚷嚷道,“您不說話,我就當您同意啦,那我可就去做了,我覺得我和小喬律師還挺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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