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何老爺子笑而不答,只是將目光重新落回臺上。
他向來淡然自若的外孫女,此刻正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臺上。
她準備的禮物是一枚腕錶,黑色皮質的寬腕帶,配金屬色的機械錶盤,任誰看了都知道這是一款男表,是爲岑元準備的,此刻要讓她給岑亞帶上,還真是有些難爲她。
岑亞似乎很容易就看透喬禾內心的想法,自己將手錶接過,歡歡喜喜套在手腕上。
真別說,這款手錶帶在岑亞的手上雖然稍顯大了一些,但莫名其妙讓人覺得還挺適合。
何老爺子笑了,笑過之後,有些輕喘,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很開心。
岑老爺子問他爲什麼會被岑亞說動……
因爲他希望陪在他的寶貝喬禾身邊的是一個愛她,懂她,願意瞭解她的人,勉強組成家庭的悲劇,何老爺子見得太多了,他是真的希望岑亞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是那個對的人。
訂婚儀式進行得很順利。
而岑元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他的電話仍然關機,而派出去尋找的人也都還沒有傳回消息。
而因故未能出席的喬谷卻在最後時刻趕過來,他看上去呼吸急促,有些疲憊,像是路上匆忙趕過路。
訂婚後當晚,喬禾就要跟岑家人一起回深水巷,她和自己的哥哥喬谷,就只是匆匆一撇便這樣錯身而過,兩個人甚至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
喬谷走到何老先生身邊。
“外公。”
剛剛還和顏悅色,一臉慈愛的何老先生面對着喬谷,立即冷了臉色。
“你是哥哥,什麼事情比喬禾還要重要?你應該一直在這裏。”
喬谷沒有解釋,一直縮在一旁不吭聲的喬穗突然站出來,她輕輕拉了喬谷的袖子,滿是關懷和擔心。
“外公,不,不是哥哥的錯。”
何老先生什麼人沒見過,他甚至不用說話,只一個眼神望過去就讓喬穗遍體生寒。
那雙蒼老的眼睛,彷彿冰冷的寒潭,盛滿了凜冽的笑意。
看過喬穗,何老先生再看喬谷,他轉動輪椅,脫離了對方的雙手,根本不需要喬谷來送他。
岑亞、喬禾原本打算跟岑老爺子一起回深水巷的岑家老宅。
可訂婚儀式結束後,老爺子接聽了一個電話便匆匆離去,只剩名義上的未婚小兩口坐在陳信車上,往家的方向開去。
一路上,車內安靜的可怕,岑亞在訂婚宴現場說的那番話也就哄哄不相干的人,陳信可是清楚知道內幕,所以不敢搭一句話,就只是目不斜視地開他的車。
喬禾不是第一次來深水巷岑家,當這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再次出現在她視線中時,喬禾一時間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
岑亞安靜了一路,也就是下車的時候幫喬禾解了安全帶,開了車門。
“小喬姐,到家了。”
喬禾有些晃神,不過她很快緩過來,推門下車。
“小陳哥,辛苦了。”岑亞正準備放司機回去,誰想到喬禾卻一手按住車門對陳信道,“麻煩您等等,我和岑亞說兩句話,之後還煩請您送我回去。”
岑亞一聽,掛在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了僵,她立刻拉住喬禾的手臂,語帶急切。
“你要回哪去。”
喬禾握着岑亞的手指,一點點用力掰開了握着她手臂的那隻手。
“岑亞,今天謝謝你爲我解圍,認真說起來,這也是我咎由自取,岑元早就跟我說得明白,他另有所愛,是我一直堅持,才造成今日這場鬧劇,我會想辦法儘快結束這一切。”
“喬禾。”岑亞念着她的名字,“我是認真的。”
“認真的?”喬禾笑笑,“認真地瞞了我多少事?”
喬禾是個坦誠的人,她最不喜歡別人的欺騙,雖然也算不上欺騙,頂多是有所隱瞞。
當然,這些小九九岑亞只敢在心裏想一想,她怕說出來喬禾更生氣。
“你去見過我外公?”
“嗯,去過。”
喬禾慘然一笑,“看來你瞭解我不少事。”
岑亞不想說謊,也不敢說謊,她和喬禾面對面站在自己的院子裏。
“我去見過何老先生,去把岑元的事情告訴他。”岑亞深吸一口氣,“他是你外公,他希望你幸福沒錯,可他希望那份幸福是實實在在的,而不是你營造給他的。”
“岑亞!”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甚至還覺得自己對岑元有所虧欠。”岑亞管不了那麼多,一門心思將所思所想說出口,“何老先生會同意我爺爺的建議,讓你和岑元訂婚相處看看,一方面是想給你找個好歸宿,有岑家在,沒有人敢傷害你,另一方面是他了解過岑元的爲人,岑元那傢伙,他雖然有不少缺點,但他熱忱,待人真心,你外公看重他這一點,可這是岑元的優點,也是缺點,他是有一顆真心,但他把真心給了別的姑娘,一門心思百死不悔的那種,他……”
他,她的弟弟,也被那段感情,耽誤了一生。
“喬禾,我去見你外公,從來沒想過要揹着你做什麼,岑元有一顆真心,我也有,他和你不適合,但我想跟你試試看,何老先生是你最親最信任的長輩,但凡我有半點不良心思,他今天都不會應我的請求出現在這裏。”
“爲什麼?”喬禾問道。剛剛還侃侃而談的岑亞突然頓住。
“岑亞,爲什麼,你爲什麼突然就好像認定了是我?”
因爲……因爲上一世我們曾同生共死,我欠你一條命,今生我想以身相許,用我所擁有的一切來償還。
若是可以,岑亞發誓她一定將這番話說得纏綿悱惻,蕩氣迴腸。
可……不行啊!
無法訴說,無處表白這種憋悶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更何況岑亞還要對上喬禾那明顯不相信的表情。
……
沒別的辦法了。
岑亞低頭再擡頭,就這片刻功夫,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眼淚汪汪。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喬禾:“……”
也不是不相信……
“你覺得一切都是我在搞鬼是不是,我是個壞蛋,是個小騙子,我利用所有人,就連岑元今天不見蹤影也和我脫不了關係,是不是?”
剛剛還疾言厲色的喬禾看到眼眶微紅的岑亞,瞬間軟和下來。
“我沒有這樣想過你。”喬禾試圖緩和氣氛。
“那你是怎麼想我的,避之不及,敬而遠之,你之前還說過如果我有需要都可以找你,現在不作數了是嗎?”岑亞委屈巴巴。
喬禾輕輕嘆了口氣,“沒有不作數,我……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
喬禾想不明白的,恰恰是岑亞沒辦法說明白的。
起先那點委屈是裝出來的,可裝着裝着,以前的回憶瘋狂涌入腦海,讓岑亞悲從中來。
她一下子緊緊將喬禾抱在懷中,眼淚不用再勉強,一顆接一顆砸在喬禾肩頭。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幾乎每天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卻不知道要害我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該找誰討還一個公道,我做錯了太多事情,可我也不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我沒有可以相信的人,我唯獨……唯獨能夠信任的人就只有你。”
岑亞語無倫次說了好多,也說了好久,到最後她一直重複着的,就只有最後那一句。
“我唯獨能夠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喬禾,就只有你。”
每個人生來便是一座孤島,這種感覺喬禾再清楚不過了,正因爲清楚這種痛苦,她才無法推開岑亞,即使對於岑亞,她有太多的不理解,有太多的不清楚、不明白,可她依然會選擇輕輕回抱她。
“別哭了,乖。”喬禾一下一下拍着岑亞的後背。
“跟我試試好嗎?”岑亞低聲私語道。
喬禾現在還沒有辦法給岑亞一個回答。
岑家……
喬禾擡頭望着身前莊嚴古樸的灰白別墅,金秋十月,院中一地落葉,絕美而蕭條。
她並不清楚岑家的關係,也不夠了解岑亞的處境。
這個地方,這裏的人,讓喬禾充滿疑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了邁入這扇大門的準備。
“我們試試看,好不好。”岑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她沒有再埋頭在她的肩頸,而是直接又坦蕩迎向她的目光。
漫長的沉默後,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岑亞的心糾結在一起,像是在等待最後判決的囚徒。
良久。
喬禾終於緩緩擡起了手,輕輕摩挲着岑亞的臉頰。
她的手是溫熱的,軟綿綿的。
“這樣吧,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喬禾道。
岑亞忙不迭點頭,“你說。”
“回學校去,把書唸完。”喬禾柔聲道。
這個人啊……
這個人實在太過溫柔。
就連讓岑亞答應的事情也是站在她的角度考慮,現階段對岑亞最有助益的選擇。
岑亞重新擁抱喬禾。
怎麼辦,該怎麼辦。
對這個人,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放手。
喬禾只當她在耍賴,拍拍她的後背笑着問道,“想好了嗎,答不答應。”
“答應。”岑亞回道,“我答應你,我乖乖回學校去,把書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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