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喬禾想起之前醫生對自己的囑託,外公的身體已經透支得厲害,如果平心靜氣,心情舒朗說不定還能再多過幾年安生日子,若是思慮過重,情緒起伏,說不定,說不定……
喬禾臉色蒼白,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敢去想如果訂婚的那場鬧劇沒有岑亞的話,事情會如何收場,到時候那樣的結果擺在外公面前,他是否又能夠承受。
“小喬律師。”
喬禾思緒萬千時,有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喬禾回頭去看,就見青姨一臉焦急站在一旁。
“青姨。”喬禾禮貌地問好。
“老爺子怎麼樣了?”青姨關切道。
喬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青姨以爲是喬禾難以啓齒,便兀自揣測道,“是不是又因爲小姐的事情鬧了不愉快?”
嗯?
青姨這話一出口,喬禾的眉頭瞬間就擰成了一團,她不喜歡對方說話的方式,彷彿一切的責任都在岑亞身上。
要知道,喬禾和岑老爺子的整個交談過程其實蠻順利的,她爲岑亞表達了立場,而岑老爺子也親口答應她,會認真考慮這件事情。
不過這些話沒有必要對任何人講,喬禾沒有過多表露,她甚至不帶一個表情,就風輕雲淡朝着青姨點點頭,下樓回岑亞的房間去了。
被自己留在房間裏的小朋友百無聊賴等着她回來,喬禾推門的瞬間,這傢伙就湊上來,彷彿她是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
喬禾輕輕拍了拍岑亞的後背,“好了。”
岑亞央求道,“你今天留下唄。”
喬禾搖搖頭,“不行,我得回去了。”
岑亞拉着喬禾的手不放,有些不高興,“可是你剛剛答應了我的。”
喬禾笑笑,“我只是答應你我一會兒會回來,這不,我現在回來了。”
“小騙子。”岑亞嘟嘟囔囔,不過還是鬆了手,沒有強求。
喬禾覺得岑亞這傢伙真的太知道怎麼討人喜歡了,若是她纏着自己答應留宿,說不定最終也能逼迫自己讓步的,但岑亞卻並沒有這樣做。
喬禾心裏一暖,突然上手捏了捏岑亞的臉蛋,“小騙子說誰?”
“小……”岑亞開口的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被人套路了,“你學壞了。”
喬禾揉了揉岑亞的臉頰,“我走了。”
岑亞乖巧道,“幫我跟外公問好。”
喬禾一愣。
岑亞俏皮地眨眨眼,“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你一定是想要回去陪外公的。”
喬禾那顆常年冰封的心似乎被岑亞的笑容融化了一角。
“要不這樣吧,你白天要工作,我替你去陪着他老人家。”岑亞湊近,摟住喬禾的脖頸。
喬禾笑笑,將人從懷中拉開,嚴肅認真道,“不,你要好好唸書。”
“哦。”岑亞癟癟嘴。
岑家與喬家的訂婚成爲了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可風聲傳着傳着就變了味道,因爲向來肆意妄爲的岑家孫女竟然一夜之間變懂事了,休學兩年眼看着要沒辦法畢業的人,竟然回學校去了,不僅按時上課讀書,甚至還搬去了學校住。
而一向被業內看好的岑家小孫子呢,呃……雖說一貫對家裏的生意不怎麼上心,但好歹有岑老爺子站在他身後給他撐腰,可如今,岑元連着好幾天跑得不見人影,聽說是因爲一個姑娘違逆岑老爺子的意思,徹底和他爺爺槓上了。
難道岑家這是又要變天的節奏?這繼承人人選還真是瞬息萬變啊。
衆人都在感嘆這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前風一樣的女子變得馴良了,以前跟在爺爺身後唯唯諾諾的小子卻生了反骨,而這一切的轉變都自那場訂婚儀式始,難道說這喬家的姑娘有魔力不成?
喬禾可不知道外人對喬家女兒的揣測,她要是有魔法就好了,如果她有,她一定第一時間選擇透視,好好看看岑亞滿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岑亞從家裏搬到學校的事情最開始是沒有告訴喬禾的,但這種事情終究隱瞞不了多久,當喬禾察覺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岑亞振振有詞。
“我也沒對你撒謊啊,頂多是保留話語權,不至於生氣吧,不要那麼小氣嘛,姐姐。”
喬禾原本不生氣的,但聽過岑亞這不着四六的敷衍,不生氣纔怪。
“你那天不是說,你已經長大了嗎。”喬禾道。
“嗯,是啊。”岑亞道。
喬禾無奈道,“岑亞,既然你說你長大了,那麼拜託你拿出大人處理分歧的態度好不好,你搬出岑家去住校,是想以此向你爺爺施壓嗎,你這樣會讓人覺得很幼稚。”
討要遺產不成,岑亞當然不能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讓這件事情最終又不了了之,她要擺明一個態度出來,從家裏搬出來就是一個態度,但她現在沒法和喬禾解釋,因爲喬禾其實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這不,還認爲她的舉動很幼稚。
“我……”
“你別跟我說你沒有,你答應過我不會撒謊的。”
得。
這句話直接把岑亞的搪塞給堵死了,她只能含含糊糊道,“只是一部分原因吧,那天你臨走的時候不是讓我好好唸書嗎,你知道我現在課程有多少嗎,我要把落下的都補回來,之前學過的都撿起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的課程安排比我剛上大二的時候滿得多,如果我還是按部就班往返學校和家裏,真的是有些不方便。”
這些都是真話,岑亞沒有說謊,只不過困難也不是不能克服,如果沒有遺產的事情,她寧願早起晚歸,跑更多的路,也要睡在自己慣用的大牀上。
岑亞拿出了專注唸書的態度,喬禾這邊的語氣便和緩下來。
“抱歉,我不知道你們現在這麼辛苦。”
“還好啦,也是我當初自己選擇的結果,當然要自己承擔啦。”岑亞成功將通話氣氛帶回了正途。
“岑亞。”喬禾柔聲勸慰道,“岑爺爺不是不能溝通的人,你心裏想什麼就去對他講,你們纔是這世上至親的人。”
岑亞默然。
真的可以嗎,她心裏的最真實的想法和感受真的可以坦坦蕩蕩對爺爺講出來嗎?
其實岑亞不是沒有下過這樣的決心,只是每一次當她鼓起勇氣、做好準備,結果卻總是不了了之,甚至更壞。
岑亞想,她有勇氣做任何事,除了面對她至親的人。
“哎呀,到點了、到點了,不能再講電話了,我下一節課要遲到了。”岑亞嘰嘰喳喳,將剛剛的話題就此打住。
在喬禾眼中,岑亞現在是個學生,一切以學業爲重。
“好,快去吧,認真聽課,好好喫飯。”
“這麼關心我啊。”岑亞又貧。
“快去吧。”喬禾無奈笑道。
通話最後還是以溫暖的氣氛收場。
答應喬禾的事情,岑亞都是會努力做到的,所以原本打算逃掉的課程,最後她還是耐着性子聽完了。
繁忙的上午,繁忙的下午,好不容易走出教室透口氣,岑亞隨便找了一張長椅,將書本往上一丟,然後很沒有坐姿,很不要形象地大字型攤在上面。
岑亞新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她特別喜歡坐在某個路旁,看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
有戴着眼鏡頭也不擡只顧低頭看路的女孩,也有三三兩兩勾肩搭背手中抱着籃球的男孩,還有親親密密說悄悄話的情侶,還有雙手插兜,一身英倫打扮,黑風衣又潮又酷,朝着自己走過來的……
許昌林。
秋天的太陽落得越來越早,許昌林背對着陽光,岑亞只能伸手擋在額間看他。
“小林子。”岑亞每次叫許昌林都愛叫小林子,聽上去很親切。
“岑亞姐。”
許昌林始終笑着,看上去那真是一個溫柔紳士的大男孩兒,可惜他的笑未達眼底,目光是冷的,直射岑亞而來。
“你是來找我的?”岑亞道。
“不然呢。”許昌林又笑。
“看樣子,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岑亞上下打量過許昌林後,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許昌林不說話,只是嘴角含笑,目光冷冽地注視着岑亞。
岑亞起身,伸了個懶腰,隨後她上前一步站在了許昌林的面前。
“怎麼,還懷疑是我吶?”岑亞笑了。
許昌林的思緒被拉回了那天晚上,拉回了那場單身派對。
那天晚上岑元喝了好多好多酒,像是發泄一般,醉得徹底。
作爲岑元的好朋友,許昌林是知道岑元心中有一個愛慕的女孩,可包括他自己在內,沒有人認識她,甚至沒有人見過她,這是一個可怕的信號,對方竟然能夠將岑元左右到這種地步,對朋友們都瞞了。
許昌林當然希望繼承岑氏的會是岑元,所以岑老爺子授意下的訂婚,自然不能出任何披露。
眼看着岑元喝醉了,許昌林第一反應就是安排妥當的人送他回去,可誰能想到最終還是出了紕漏。
許昌林那晚留在派對現場幫岑元支應局面,可誰想到送岑元回家的好友很快就折返回來,告訴許昌林,岑元被人帶走了。
根據好友的描述,他剛扶着岑元出門,誰想到在門口剛好撞上了一個姑娘,岑元突然就衝上去抱着對方不撒手,口中囫圇說了好多話,聽也聽不清。
兩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對苦命鴛鴦,互相抱着,一起流淚,任朋友怎麼拉拽,兩個人就是不鬆手,這一切都讓好友在一旁頭皮發麻。
岑元他是送不回去了,現在該怎麼辦,他自己也拿不出一個主意,就在好友準備給許昌林打個電話讓對方想個辦法的時候,就回身扭頭的功夫,兩個人不見了蹤影。
這個太刺激了,他是趕上了苦命鴛鴦逃婚的戲碼?
好友根本不敢耽擱,直接跑回派對現場去找許昌林商量。
許昌林當晚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也極度震驚,心中對那姑娘更是不滿。
有人在朋友眼皮子底下帶走了岑元,如果說這是偶然是碰巧,那也太瞧不起別人的智商了,這肯定是處心積慮設計好的,許昌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岑亞。
是她提出了單身派對這個主意。
也是她有這個能耐能夠將他們的位置準確傳達,做出這樣周詳的佈置,所以今天許昌林跑到了華經校園,準備和岑亞當面談談。
岑亞問他:還在懷疑她?
許昌林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姐姐不覺得事情太過湊巧嗎,讓人不得不懷疑。”
岑元跟着那姑娘消失的當天晚上,許昌林和岑元的一幫朋友找人找發了瘋,他們不知道岑元在哪裏,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姑娘是誰,姓名,地址,聯繫方式統統不知道,這樣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可不到最後一刻,這件事情決不能捅出來,如果讓岑老爺子知道他最看重的小孫子竟然在訂婚前夜做出這種荒唐事,沒有人能夠知道老人家會怎麼想。
許昌林找了一夜,無果。
到最後他們就只能祈禱第二天岑元清醒了,能夠出現在他自己的訂婚儀式上。
只可惜,這個幻想最終也破滅了,岑元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岑元再找上許昌林的時候已經是事發後的訂婚後第二天一早。
他沒見過那樣的岑元,彷彿被壓折的枝條,失去了所有鮮活的色彩。
岑元說,他做錯了事,他得負責。
那一刻許昌林就知道,這件事自然不是指缺席訂婚,他所說的負責也不是爲這場訂婚鬧劇負責,而是那一夜,他和他愛慕的女孩子,發生了某些不足爲外人道也的親密。
岑亞將許昌林不信任的眼神看得清楚。
“不是我。”岑亞聳聳肩。
“不是你透露的位置?”許昌林問道。
“我是他姐姐,這人連你們都沒見過不清楚,他更要瞞住的不應該是我嗎?”
這話說得沒錯,但許昌林還是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假設我知道你們派對的地點,也不可能知道你們幾點結束,岑元那傢伙會幾點離開。”
岑元講到了非常關鍵的一點,被許昌林大意忽略的一點。
那天晚上的事情確實有諸多巧合,但若是岑亞做的,她人不在當場根本沒有可能那麼準確的把控事情發展的節奏。
許昌林此時有些難看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也從側面印着了此前岑亞的一些猜想。
她揹着手,繞許昌林一週,滿是調侃道,“喲,糟糕了,看樣子你們小夥伴中好像出現了小叛徒呢。”
許昌林真的不想懷疑朋友,可他不得不承認,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只有在場的人可以準確知道岑元會什麼時候離開,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可能給那姑娘通風報信,讓她恰好出現在醉酒的岑元面前,甚至帶走了他。
許昌林不說話了,岑亞卻沒有停下喉舌,“我弟弟這傢伙是很單純,但他又不是白癡,怎麼可能不需要一個能夠傳話的中間人呢,牛郎織女還需要一架鵲橋呢,只不過這件事他知道你們反對,所以瞞着你們私下裏用了別人。”
許昌林瞭解岑元,光靠他自己沒辦法將事情做得□□無縫,必定有人幫他遮掩痕跡。
岑元出身世家,爲人熱情敦厚,真心相待的朋友和趨炎附勢的小人,岑元身邊從來不缺,想要攀附上他,繞開所有人成爲他心腹的傢伙多得很,許昌林此刻心裏就已經列起了一長串的黑名單。
岑亞見許昌林不說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小林子啊,千萬不要太傷心哦。”
這人……根本就是在看他的笑話!
許昌林的臉上神色陰晴難辨,不過很快他就重新換上了那副溫柔紳士的面孔,半眯着眼睛,笑着對岑亞惋惜道,“真可惜,姐姐這麼瞭解岑元啊,如果不是一直在一旁看熱鬧就好了,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岑亞被噎得半死。
她明明知道岑元喜歡的姑娘不是什麼清純可憐的小白花,但她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還是默認事態發展,沒有出手阻攔。
這一點上,岑亞辯無可辯,她並不是沒有內疚感的。
許昌林這傢伙,一如既往難纏。
岑亞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平日裏你和我弟弟也是這麼聊天的嗎?”
許昌林客氣道,“哪裏哪裏,不過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
棋逢對手啊。
兩個人都含笑注視着對方。
許昌林這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直視岑亞的目光。這對堂姐弟,其實長相上是有那麼兩分相似的,可這一點點血緣關係帶來的相似,在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性子和行事作風面前,最容易被人所忽略。
如果岑亞十分的精明和通透能夠分給岑元兩分就……
心裏面這點小感慨都還沒發完,許昌林眼中精明聰慧,機變通透的女人,突然從似笑非笑挑釁的模樣變作了嬌滴滴的小女生。
“小喬姐!”岑亞朝着許昌林背後揮手喊着。
這時候的她哪裏還有剛剛跟自己對峙時候的陰陽怪氣,許昌林就見岑亞將一旁長椅上的書本抱在懷裏,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蹦一跳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
許昌林都看傻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岑亞這個人。
女人心海底針,心情好似四月天。
等許昌林感慨過後,來得及去打量朝着岑亞走去的那個人時,他才意識到對方是誰。
喬禾。
原本該和岑元訂婚的姑娘。
她走在殘存的白晝中,看上去清爽而幹練。
岑亞迎着她跑過去,走到近處直接撲上去挽住她的手臂,她笑得那樣柔和明媚,與這滿天夕陽浸染的雲霞如此相配。
許昌林是什麼時候走的,岑亞不知道,也根本不關心。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能在傍晚的華經校園裏看到喬禾的身影。
“你怎麼來啦。”岑亞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半圓,落日餘暉散落,一抹橙黃落在她身上,讓她笑意融暖,看上去俏皮又可愛。
“剛剛那是你朋友嗎,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喬禾語氣溫柔。
許昌林?
朋友?
那真是談不上。
岑亞一邊說着沒事,一邊餘光撇了身後一眼,許昌林的身影早就已經不在原地了,岑亞相信他應該會有很多疑問,而爲了給自己解惑,許昌林大概也有很多事要做。
岑亞收回目光,注意力又回到剛剛的問題。
“你今天怎麼會來。”岑亞一臉期待。
喬禾答道,“你今晚有其他安排嗎?”
岑亞樂了,“沒有,就是有也會爲你空出來。”
岑亞式撩撥又開始了。
喬禾認真道,“我外公想……”
“想見我!”岑亞還挺得意,“我就知道我人見人愛,外公肯定捨不得我。”
喬禾哭笑不得,岑亞這次還真沒有說錯,她還真是人見人愛。
喬禾今天下班早,回到家的時候太陽都還沒有落下。
她朝着房間裏打了聲招呼,很快就聽到了輪椅滾動的聲音。
“怎麼是你自己過來。”何老爺子對於喬禾又是一個人回來頗有些微詞。
喬禾笑道,“不是我還有誰?”
何老先生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模樣,“你都已經去過岑家了,爲什麼不把他家的孫女帶回來給我看看。”
喬禾以爲老爺子開玩笑,換好了鞋子正準備進屋去,誰想到何老爺子的輪椅動作比喬禾的兩條腿還快,直接把她攔在了門口。
“外公?”喬禾懵了。
何老爺子直接拿過喬禾放在門口的拎包,塞在她懷裏,隨後拉着喬禾手臂,讓她直接轉身向後。
“去,把人給我帶來再回家。”何老爺子下了命令
不給喬禾再開口的機會,何老爺子直接把她趕出了家門。
這不……喬禾就只有認命地開車跑來華經,接下課的小朋友一起回家。
“走走走。”聽說是去看何老爺子,岑亞比喬禾還積極,一路拉着對方的手,往停車場趕去。
喬禾跟在岑亞身後,只覺得一顆心輕飄飄的,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和岑亞算是什麼關係,可外公喜歡她,她也喜歡外公,這讓喬禾胸口滿是幸福的感覺。
前往何老先生住處的路上,岑亞和喬禾有說有笑。
岑亞實在是個很會搞氣氛的人,只要她想,她能讓任何地方歡聲笑語。
來到目的地,兩個人下了車,岑亞像個聽話的小朋友,跟在喬禾身後,跟着她敲門,跟着她開門,跟着她進門。
門口擺放的一雙精緻的男士皮鞋,岑亞沒在意,可喬禾卻在看了一眼之後微微怔住。
“回來了?”何老先生的話音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岑亞聽得出何老先生心情很好。
可當何老先生輪椅的聲音由遠及近,岑亞和喬禾這才發現除了她們兩個之外,這裏還有另外一位客人。
她們是真的沒有想到喬谷竟然也在這裏。
路上歡快的氣氛全然不見,喬禾和喬谷之間從在房間中視線交匯的那一刻起就一同陷入沉默。
他們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對兄妹,岑亞在兩人之間打量,只覺得他們都在有意無意避開對方的目光。
何老先生的心也沉了沉,喬谷和喬禾是她女兒留下孩子,在老人家眼中就相當於是女兒人生的延續,現在這種情況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他希望他們能夠彼此陪伴,彼此支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默的像是兩個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還不如,陌生人起碼還會和對方打個招呼。
“嗨,大哥你好,我是岑亞,喬禾的未婚妻。”
嗯……
就總是會有那麼一兩個不見外的陌生人。
岑亞對喬谷做過自我介紹後,直接向對方伸出了禮貌又友善的手,喬谷不能拒絕,他只能伸手和岑亞握了握。
房間裏尷尬地氣氛略微被打破了些,岑亞小麻雀一樣跑到了何老爺子身邊,對着他嘰嘰喳喳。
“想我了吧,我可聽說啦,是您特意讓小喬姐去接我的。”岑亞語帶嬌嗔,甚至還有點得意,“是不是我沒來看您的這段時間,覺得特寂寞?”
岑亞似乎天生就有這種魔力,逗得何老先生眉開眼笑。
“怎麼可能,沒你這隻皮猴子煩我,我清淨得很。”何老先生笑着。
岑亞順勢站起身,結果喬谷手中的扶手,推着何老先生往餐廳走,“讓我看看外公都準備了什麼好喫的給我啊。”
喬谷和喬禾就站在原地看着,似乎都愣住了,最後還是岑亞一聲招呼。
“小喬姐,一起啊,去看看廚房煮了什麼好喫的。”
直到喬禾被岑亞拉着在廚房裏圍着阿姨轉了好幾圈後,喬禾才意識到,這種在廚房胡亂轉,趁人不備還偷喫兩口的事情,她這輩子都沒有做過。
自家外公被哄得開心,而她和喬谷被不自覺地分割在了兩個區域,兩個人不在同一個空間,大家就都自在很多。
岑亞真的是個很神奇的人。
“怎麼這麼看着我?”岑亞低頭看看自己準備偷喫的那雙不安分的小手,隨口解釋道,“我洗手了的。”
喬禾笑了,“你在這裏和在你家裏,很不一樣。”
岑亞一聽,直接長嘆一聲,“你看,你對着我爺爺也比對着你哥從容啊。”
喬禾啞然。
事實還真就是這樣,她在岑老爺子那樣積威深重的人面前尚且從容不迫,可對着喬谷不行,她彷彿直接被剝奪了與他交談的能力。
岑亞一邊往嘴巴里面填東西的,一邊感慨道,“我們兩個似乎都沒有點亮應對親人的技能樹。”
岑亞年紀小,口中好多喬禾不算了解的新詞,她正想爲自己勾起岑亞的傷心事安慰兩句,誰知道緊接着岑亞就接話道,“你看,連這一點我們兩個都很相像,簡直是天生一對。”
嗯……
安慰什麼的,大概是多餘的吧。
晚餐的時候大家圍着何老先生入席,岑亞,喬禾分坐兩邊,喬谷一個人坐在大家的對面。
什麼時候能看出喬禾和喬谷是兩兄妹呢,大概就是他們一起悶頭喫飯的時候吧。
房間裏重新變得安靜起來,只有何老先生偶爾招呼阿姨夾兄妹倆愛喫的菜給他們。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這要是放在岑家,矛盾都是擺在明面上的,要麼輕鬆愉快,要麼劍拔弩張,岑亞還真是不習慣在這樣氛圍中喫飯,她怕胃疼,於是她開口了。
嘗試緩解氣氛的岑亞,第一句話就踢到了鐵板。
“小喬姐小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
喬禾愣了愣,“什麼樣?”
岑亞開始學喬禾的動作,小松鼠一樣,一小口一小口,會嚼很久才下嚥。
岑亞的樣子甚至比喬禾還要可愛些,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逗樂了大家,除了……喬谷。
喬谷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和喬禾不是一起長大的,喬禾小時候被何老先生接走了,而他作爲喬家的長子,被要求必須留在喬家。
那真是一段讓人永遠不想回憶的往事,他和喬禾之間這一生怕是都要隔着那一段空白的歲月。
喬谷沉默了。
岑亞立馬反應過來,她似乎起了一個不算好的話題,不過岑亞不動聲色之下,將話題帶到了小時候的趣事。
她對着何老先生道,“外公您說,小喬姐小時候是不是也像個小學究,梳兩個小羊角辮,穿着小裙子、小皮鞋,再帶這個小袖標,從小在學校就管小朋友們的風紀,讓別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那種。”
岑亞光說還不算,還要有模有樣學着自己腦海中想象出來喬禾小時候的樣子,小辮子,小裙子,還有教育其他小朋友要好好學習時候的小樣子。
喬禾直接被她這番模仿給氣笑了。
“怎麼,你這是跟外公抱怨我管着你了?”
岑亞纔不承認呢,她一手挽着外公,一邊問道,“外公,您說,您說是不是這樣。”
何老先生早就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人老了,垂垂暮年,早就將一切、甚至生死都看得淡了,但岑亞的熱情與開朗,總是能夠讓原本冰冷的房間,瞬間暖和起來。
何老先生笑吟吟道,“雖不全中,但也差得不多。”
這就是站在岑亞一邊了。喬禾不服,也挽着自家外公的胳膊。
“您這是偏聽偏信。”喬禾道。
岑亞反駁,“纔不是呢,是因爲我說的有理。”
何老先生被兩個丫頭一左一右挽着,心裏總算是有了老來兒孫繞膝的幸福感,他回想着從前事,慢悠悠講道,“喬禾丫頭從小就乖巧,就連喫冰激凌喫不下了,也都是乖乖地遞過來對我說:爺爺,我已經喫過了。”
想象着小時候喬禾懂事的樣子,岑亞不經意間流露出笑容。
岑亞笑了。
喬谷也笑了。
何老先生的講述很是具體,那小女孩的樣子躍然於眼前。
其他人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喬谷身上。
不知不覺間,岑亞的插科打諢似乎將在場的所有人結爲了一體。
他們終於看上去像是一家人,可他們本就是一家人啊。
晚餐早已進入尾聲,忽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讓原本淡然的喬谷有些無措。
“外公,公司那邊還有點事情。”喬穀道。
大家都知道,這句話聽上去更像是個藉口,但何老先生點點頭。
“我明白,你雖然年輕,但也不要太勞累。”何老先生囑咐道。
喬谷笑笑,“您放心,我都知道的。”
何老先生拍了拍喬禾的手,對她說道,“去,送送你哥哥。”
喬禾雖然有些意外,但她沒有拒絕。
兄妹兩個對視一眼後,默契地誰也沒有開口,只是一同起身準備出門。
岑亞怕喬禾和喬谷獨處時尷尬,她敢對天發誓,這對兄妹大概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樣突然將兩個人湊在一起,怕是拔苗助長,無助於改善他們的關係。
“小喬姐,我跟你一起。”岑亞剛站起身,卻被何老先生一把按下。
“吳媽,可以收拾了。”何老先生叫來平日裏照顧他的阿姨,示意對方將餐廳整理好,他自己則看着岑亞笑笑,“亞亞,你推我去書房。”
岑亞看着喬禾和喬谷離開餐廳。
那是喬禾的親哥哥,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麼,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一顆心就完整得都在喬禾身上了。
何老先生側過身子去看岑亞,“我們也走吧。”
“好。”岑亞回道。
大概是因爲何老先生腿腳不方便,何家郊區的別墅留給了喬禾的舅舅們,何老先生除了療養院,其他時間更愛住在這件高級公寓裏。
老人家其實行動自如,除了日常起居由專門聘請的阿姨打理,其他事情他都可以親力親爲。
自己回書房這種小事,何老先生根本不需要別人幫手。
何老先生的書房和自家爺爺的很不相同。
雖然都是老人家最偏愛的實木色,可明顯眼前這一間色調更淺,看着也更親和。
“好啦。”何老先生叫停。
岑亞鬆開扶手,找了窗邊的位置朝着外面打量。
窗外是無盡的夜色,路邊有暗淡昏黃的燈光,可惜樓層着實高了些,任岑亞如何費力分辨,她也仍舊看不清行色匆匆的路人中,哪一個是她的喬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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