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
喬禾連忙拍拍她的背,“我只是說一種假設,也許事情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萬一爺爺是有其他的考慮呢，或者他對你另有安排,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喬禾說着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但這些絲毫安慰不到此刻的岑亞。
很多事情,喬禾是不知道的，那些在這一世尚未發生的故事，就只存在於岑亞的腦海之中。
“是不是,我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岑亞低沉着嗓音,像是做了什麼很重要的決定。
知道了岑亞今天的遭遇,她再想要回去,喬禾自然會陪她一同前往。
對於岑亞來說，這真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她難得躺在喬禾身邊也出現失眠的情況,就這樣大睜着眼睛，一夜無眠，迎來了天亮。
兩個人起牀後，誰都沒有多說什麼，各自洗漱，穿戴整齊,出了門，上了車，又一次趕往了岑家。
這一次是青姨來開門，薛徵似乎不在，看看時間，今天應該有岑氏照常舉行的例會，也許他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亞亞，喬律師，你們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青姨說着將兩個人讓進了房間。
諾大的岑家忽然變得有些冷清，岑元依舊不見人影，就連平日裏活蹦亂跳，上下逃竄的元寶，此刻也乖乖趴在沙發旁，打不起精神的樣子。
“快坐，我剛剛切好的水果，我去給你們端過來。”青姨招呼着二人往客廳走。
“好，麻煩你了青姨。”喬禾態度柔順地和青姨打着招呼，可腳下卻沒有停頓，徑直拉着岑亞就準備往樓上去。
“哎。”青姨廚房也不去了，連忙攔在二人面前，“這是要做什麼，老爺子還睡着呢，可別吵醒他。”
青姨說着目光掃過岑亞，“你們那天祖孫兩個鬧得那麼兇，還是等老爺子身子好些，氣也消了再見吧，你聽青姨的話，可千萬不能再惹你爺爺生氣了。”
岑亞沒有開口，喬禾卻停住腳步，轉身將岑亞擋在身後，直接與青姨面對面。
剛剛青姨的話，讓喬禾聽着很不舒服，好像老爺子生了病，責任都在岑亞身上似的。
喬禾不卑不亢，聲音還是那樣溫柔，“青姨，您想多了，那天的情形我們都看得到，老爺子哪有生氣，不過是兩個人想法不一致，都是爲了甜心和岑家好的，現在大家肯定都冷靜下來了，正該讓他們坐下來，心平氣和談一談纔對，若是時間久了，這件事被爺爺擱在心裏，心思鬱結，這纔對身體不好，您說對不對。”
岑亞和岑元都是直脾氣，有什麼說什麼，可喬禾不同，她不溫不火幾句話，就彷彿一把軟刀子，看着好像和和氣氣和你商量，但實際上卻是將青姨的話反駁個乾淨，就差直說你剛剛講的不對，都是歪理，你攔着人家祖孫倆個不讓見面，纔是居心不良，想要故意製造矛盾。
青姨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這大概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正想着應該再找點什麼理由藉口將喬禾的話懟回去，可人家卻完全不給她機會，直接拉着岑亞從她身邊繞過去，邁步上了臺階。
“哎。”青姨又開口招呼了一聲。
喬禾卻是一臉茫然回頭看她，“怎麼了，您還有事？”
青姨只能支支吾吾道，“老爺子還沒醒呢，你們現在上去這不是打擾他休息嘛。”
喬禾只是淡淡一笑，“爺爺最心疼岑亞了，知道她回來跟他認錯，必然等不及見她。”
青姨只覺得一口血堵在喉嚨口，她能說什麼，她能說岑亞不是老爺子最心疼的孫女，還是能攔着岑亞不讓她去跟老爺子認錯？
她都說了不要打擾，喬禾扭頭就回她說老爺子高興還來不及，直接將她的話全部都堵死了。
青姨再想攔也來不及了，兩個人眼看着已經上了樓梯，直接拐向了老爺子臥室的方向。
岑亞站在門前，其實還有些緊張，面對自己最親的親人，她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確定。
喬禾並不催促，就在一旁等着她，岑亞下意識回頭去看，就對上喬禾滿是溫柔和鼓勵的雙眸。
“爺爺肯定在等你，相信我。”
溫柔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岑亞只覺得心中被勇氣佔滿，她上前一步，轉動門把，推開了爺爺臥室的房門。
岑老爺子並沒有睡着，他正半靠在牀邊看書，鼻樑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鏡，可到底年紀大了，書放得近也不是，遠也不是，老人最終不耐煩地將眼鏡摘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間，聽到推門聲響，這才擡頭看過去。
與岑亞的設想完全不同，爺爺並沒有不想見她，看到她們二人回來，爺爺的目光瞬間就有了光彩，任誰都能看出老人家是開心的，只不過他嘴上不饒人。“捨得回來了？有了自己的家就是好，一言不合轉身就走。”
岑亞這一次沒有頂嘴，她只是默默注視了爺爺好久，這才輕聲開口，話語中帶着關切和失落，“您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啊。”
岑亞走過去，坐在了岑老爺子牀邊，岑老爺子的手正隨意搭在身旁，岑亞的目光落在那雙佈滿褶皺的手上，心頭忽然涌上很多情緒。
記憶中爺爺的手寬厚溫暖，在她小的時候能夠完完整整將她的手包在掌心裏，那時候只要被爺爺牽着，岑亞就覺得心安，只要有爺爺在，自己就能夠永遠躲在他的身後，任由他爲自己遮風擋雨。
可現在不一樣了。
爺爺年紀大了，他老了，這是岑亞這些時日越來越清晰的體會。
老人已經失去了兩個兒子，他也到了沒有那麼堅強的時候，需要有人來照顧，需要靠着自己和岑元來支撐。
岑亞沉默得有些不像她，岑老爺子看着她這個樣子，想也知道她心裏在介意什麼。
那雙蒼老的手輕輕擡起，少見地落在岑亞的腦袋上輕輕摸了摸。
“我沒什麼大事，只是醫生建議多休息。”
岑亞聽後點點頭，她正準備多問兩句，可爺爺似乎並沒有在自己身體健康的問題上停留太久，他神情嚴肅而認真地看着岑亞。
“那天是我做得欠妥當，不應該由着阿元的性子來，你做得對，甜心是我們家的孩子，不該還這麼小，就承受這些，父母的問題，怎麼會是孩子的錯呢，她既然來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岑亞做夢也沒有想到，爺爺竟然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年逾七十的老人，在反省，也在誠懇承認自己之前做錯了決定。
岑亞驚訝地擡頭，目光落在老人身上，一動不動。她的爺爺要強了一輩子，幾十年商海浮沉，不是沒有做錯過，可他從來是一條道跑到黑，撞了南牆也要撞出一條路的人，沒想到老了老了，會這樣直接對自己，他的親孫女，這樣直接地坦白他做錯了。
岑亞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一句話，她有些高興，高興爺爺最終贊同了自己，但也忽然有些傷心，這不是她記憶中爺爺熟悉的模樣。
她是不是太不顧及爺爺的感受了，明明可以有更柔和的方法與老人溝通的。
岑老爺子可不知道岑亞是在自我反思，他以爲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岑亞還在糾結。
當局者迷，兩個人竟然又這樣安靜下來。
做爲旁觀者的喬禾，此時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明白，好不容易一個誤會解除，她自然不會看着兩個人的關係又陷入停滯不前的僵局。喬禾想起了一件事她覺得會是打破眼下沉悶的好主意。
“爺爺，我外公讓我問候您，他還說等您養好了，要再一起去垂釣，這回肯定是他贏。”喬禾笑着開口。
說起老朋友和自己閒暇時的愛好，老爺子臉色看着都紅潤了不少，“哼，你外公在這方面最能說大話，我現在就好了，馬上就能再殺他個片甲不留。”
歡聲笑語重新籠罩這間臥室。
幾人笑過後，喬禾走到岑亞身邊，“你之前可是答應過外公、爺爺、還有我，要再陪我們一起去釣魚的，吶，現在我有空，外公也有空。”
喬禾說完就看向岑老爺子，提起這事，岑老爺子便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我最近也剛好有空，那就等着你安排了。”
最親的親人，最愛的愛人，如今兩道目光都落在岑亞身上，岑亞能說不嘛？她當然舉雙手贊成啊。
“好，就這麼定了，我來安排，我一定挑個好日子。”
岑亞話剛落地，幾人緊接着就笑開了。
回想剛剛自己推門之前的糾結和緊張，岑亞只覺得自己好蠢，蠢透了，她和爺爺之間，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疏遠。
眼前的老人是照顧自己，拉扯自己長大的爺爺，她們之間不該有那麼多顧忌和猜疑。
以前她不懂，現在她有些明白了，而一點一點牽着她的手，引領着她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邊溫柔笑着。
喬禾。
她的小姐姐。
她似乎永遠會讓自己更愛她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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