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岑元說到這裏便繼續不下去了,岑亞知道,他想說他那天喝醉了,硬要抱着甜心去做親子鑑定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了。”岑元感慨道。
岑亞也還記得那天,岑元哭着說他想知道甜心是不是他的女兒,這個答案對他很重要,這大概,還是源於他對唐畫深厚的感情吧,只可惜不合適的人,即便相遇,也註定錯過,更無法走完這漫長的一生。
岑亞說不上自己此刻複雜的心情是不是惋惜。
“甜心她現在還好嗎”岑元低聲問道,問完後,他就笑了,自問自答,“一定是好的,比跟着我這個差勁兒的爸爸要好。”
岑亞沒忍心罵他,有些心疼問道,“甜心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岑亞問出這個問題後,自己的心也揪了起來,她只是甜心的堂姑姑,如果岑元想清楚了,孩子自然還是要回到親生父親的身邊。
岑亞看着岑元等着對方的答案,岑元也在看着岑亞,這一次是姐姐在問他,他沒有人可以求助,只能自己做決定。
良久,岑元想好了。
“甜心就拜託姐姐們先照顧着。”說完岑元擡頭看了看眼前父母的石碑,隨後又越過它們,眺望向遙遠的天際,他的心中似乎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姐,之後我可能會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已經荒廢了許多時間,再也不能這樣浪費下去了,等我能成爲個讓我女兒驕傲的父親時,我纔有勇氣面對她。”
聽到弟弟願意振作,岑亞心中很是安慰。
“你一定可以。”岑亞說着,給了岑元一個擁抱。
陵園上空有風拂過,它輕輕搖晃過枝葉,搖晃過青草,擦着兩個人的衣襟,帶着她們的祝福和期望,前往遠方。
岑元雖然在父母的墓碑前立下了自己的誓言,但是他也沒有自大到覺得這些東西可以在一朝一夕間改變。
“姐,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所以,很多東西還要你教教我。”岑元說完,渴望的目光看向岑亞。
岑亞點點頭,隨後甜美一笑,“若說教你,我覺得有個人其實比我更合適。”
再回到岑家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西沉的太陽在橙紅的天空畫出優美的弧線,姐弟兩個有說有笑回到岑家老宅的時候,給他們開門的青姨臉上的顏色可就沒有那麼好看了。
她將自己的錯愕,努力掩飾爲震驚,很快便又掛着欣喜的笑容,快步上前緊緊握着岑元的手。
“阿元,你這孩子,知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有多擔心你,唐小姐不是個好女人,對於這樣背叛你傷害你的人,你有什麼好留戀的。”說着說着,青姨目光中隱隱能夠看到水光。
好不容易被岑亞鼓舞並振作的岑元,在聽了青姨的話後,神色還是不由得暗了暗。
俗話說得好,有些人就是愛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岑元對唐畫動了真心,付出了真情,卻還要在他好不容易放下,準備重振旗鼓的時候去提起舊事,潑他冷水,不管青姨神情看上去多麼慈愛,緊緊握着岑元的手是如何因爲關切而顫抖,但她最真實的其實還是她口中的話語,比起安慰,她更像是想要借唐畫的舊事,繼續打擊岑元。
岑元很容易信任別人,也很容易被對方的意志左右,這是他的性格和從小養成的習慣決定的,若是真的被青姨這樣每天說些這樣的話刺激,再堅強的人最終都要陷入傷懷和自我否定的怪圈。
岑亞笑着上前一步,將青姨握着岑元的手,輕輕擋開。
“兩個人需求不同,好聚好散就是,我們岑家的男孩子,一切都要向前看,往事而矣,以後還是不要再提了,青姨,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岑亞笑語盈盈,仍舊是一副可愛的模樣,青姨很仔細地觀察了岑亞許久,她覺得岑亞有些不太對,但她又具體說不上來,笑容還是往日清甜又燦爛的笑容,可卻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其中似乎多了些什麼,又少了些什麼。
岑亞的話有她的道理,青姨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理由反駁,岑亞和岑元顯然也沒有跟她談心敘舊的打算,打了個照面就準備上樓去了。這一次青姨沒有阻攔,因爲那兩個孩子根本就沒有給她機會,在這個家裏始終只有岑姓人才是這裏的主人,她們看重你的時候,你就是長輩,而當她們無視你的時候,你也就只是比空氣多那麼一點存在感而己。
青姨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不過她很快又鬆開,臉上還是那副溫和慈愛的笑容。岑亞和岑元與不知道青姨心中的情緒變化,兩個人此刻正站在岑老爺子的臥室門外。
“姐,你走前面吧,我在後面跟着你。”岑元站在岑亞身後,恨不得她能再長高一點將自己一米八十多的大個子,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你怕什麼,爺爺還能吃了你啊。”話雖然這樣說,可岑亞站在原地沒有動,還不着痕跡拉着岑元的衣袖將他住前推了推,意思也很明顯,讓岑元走前面。
“你是姐姐嘛,你走前面。”岑元又繞到對方身後道。
“主要是解決你的問題,你走前面。”岑亞分毫不讓。
“你可是爺爺最驕傲的大孫女,你走前面。”岑元打出一個理由。
“你是爺爺最疼愛的小孫子,你走前面。\"岑亞據理力爭。
兩個人的拉據戰簡直沒完沒了,到了最後岑亞抓着岑元的手臂,岑元攬着他姐姐的肩膀,兩個人同時卸下了力道,互相看着對方笑了。
岑亞以爲岑元是爺爺最偏愛的孩子,無論優秀與否他都在爺爺心中有着不可取待的位置,而正如岑亞帶着羨慕的眼光看岑元一樣,在岑元心裏也認爲爺爺更爲自己優秀的姐姐而感到驕傲,自己和姐姐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星星,而姐姐是太陽,明亮耀眼。
兩個人眼中原本應該更有恃無恐的對方,此刻毫不掩飾自己面對親人時的不自信。
原來她們都想錯了。
這樣根深蒂固的錯覺橫亙在兩個人心中許多年,即便感情深厚,這也是他們各自心中不能觸及的地帶。
回想着曾經青姨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按照你爺爺的意思,岑家還是要靠阿元的。
——何必那麼辛苦,反正以後岑氏都要交給你弟弟。
——只可惜你是個女孩子。
那些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反覆不間斷提醒岑亞,她是個女孩,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贏過相比自己實在不足的弟弟,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只是因爲她是女孩,因爲性別上的差異。
這些話一點一點將岑亞帶入了極端,她聽得越多就越想證明給所有人看,也最終導致她上一世鑽牛角尖,走向了極端。
岑亞看着岑元,那弟弟呢。
他之所以過得那麼放縱,那麼隨性,看上去漫不經心,得過且過,是不是也因爲一直有個聲音在對他說……
你比不上你姐姐的,你沒有她聰明,沒有她優秀,她纔是你爺爺的驕傲。
這些話聽得多了,自然會逐步瓦解一個人的自信,反正在別人眼中我無論如何都追不上姐姐,那我還那麼辛苦做什麼呢。
岑亞忽然覺得心裏非常難受。
她原本以爲她們姐弟兩個最親近的人,甚至比爺爺陪伴他們時間更久的青姨,竟然潛移默化影響了他們這麼多。
年少時的信賴一直延續至今,可深入她們骨髓的那份不自信,也一直伴隨他們至今。
她們都該是爺爺的驕傲纔對,可現在他們兩個人卻站在門外,誰都沒有信心先邁開進門的那一步。
這一切的一切,即使日後他們都想明白了,可一個人的性格與習慣顯然已經無可改變,而那些逝去的日子,他們浪費的,錯過的時間和感情,也再也不可能追回來了。
岑亞站在原地發呆,她忽然很想衝到青姨的面前,問一句……
是你嗎,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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