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郎目,灼灼似火。
單身漢磨磨蹭蹭地起牀,慢里斯條地生火,不慌不忙地熱飯。
等康思傑喫完早餐,出屋去刷鍋洗碗之時,對門的閻埠貴一家子,已是穿戴整齊,列好隊伍,準備要出門去。
“康哥哥,我們去逛北海公園,您去麼?”前頭兵閻解娣,過來問道。
爸爸說,多個人熱鬧。
自己想想,也是有理。
“呵呵,你們好好玩吧,我有事,等會要出去。”康思傑笑道。
在屋裏坐了一會,聽到外頭有人喊,康思傑便出了去。
掀開門簾子,康思傑看到,屋外臺階下站着幾位大小姑娘。
四個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何雨水和於海棠,還有一位大姑娘和一位小姑娘,不認識。
可能都是學校裏的學生?
“康二哥,我們去廠甸趕廟會,您去麼?”見人出來了,何雨水有些羞澀。
雖然這個臨時提議,是自己先提出來的,衆人也不反對。
但因不知結果如何,這讓懷春的少女,心中忐忑。
“是雨水啊...不好意思,我這邊一早就有事說好了,要出去。你們玩好!”解釋過後,康思傑又關心了一下,“廟會裏人多擁擠,你們女孩子,要留心在意。”
一行人出了四合院。
既想出來逛逛,又想在廟會裏找找姻緣線的大姑娘,於海棠的姐姐,於莉閒說了兩句後,便裝不經意的語氣問道:“雨水,那個男子看起來好年輕啊,應該還沒有結婚吧?”
“康二哥還沒結婚...”聽得於莉內心一喜,接着聽到雨水的聲音有些沉悶:“不過,他有對象了!”
先喜後悲,直把於莉忍不住露出苦悶的一臉。
要是,早點認識,就好了!
眼瞧時間差不多了,康思傑換件新衣服,帶上一網兜禮物,也帶着五味雜陳的心,去赴宴。
有這麼一樁姻緣,經過經驗豐富的“軍師”,一番出謀劃策、指手畫腳後,
最終,阿發和阿蓮,好上了。
字面意思,二人準備辦喜宴了。
又,擇日不如撞日。
兩個家庭再一合計,決定在大年初三,就把二人的好事辦了。
在家裏擺上幾小桌,宴請幾位親朋好友,事,就成了。
這是,真心換真心,你真我也真?
當然,高興過頭也沒敢忘卻的阿發,十分誠懇地邀請了那位足不出戶、運籌千里的“恩人”,請求務必賞臉上席。
之前本想帶小丫頭,在家附近的體育場去看馬戲的
沒辦法,準新郎的邀請,盛情難卻。
所以,依舊單身的“情感專家”,只得上門了。
紅星軋鋼廠的工人,多數都是安排在工廠附近的四合院里居住。
減少工人的通勤負擔。
是以,康思傑走在了衚衕的道上。
“康副主任,您來啦,快上座!”一套新衣的新郎官阿發,顯得很是精神,喜氣洋洋地跟人介紹:“爹,娘,大爺大舅,這位就是康副主任!”
“恭喜恭喜!先祝兩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識趣的康思傑,拱手笑道。
隨手放下了手中網兜,裏面裝着不用自個花錢的禮物。
都是人家硬塞的。
接着,再掏出了紅紙禮金。
“領導,讓您破費了!快請上座,上座!”阿發的長輩,也是一副笑臉,高高興興地迎接客人。
“康副主任,您比我來得早,是不是想看看阿發是怎樣結婚的,然後好爲自己做打算啊?”沒過一會,周閏發的車間主任範勇,也過來了。
“倒讓範主任看出來了!”光棍呵呵笑道。
接着,新郎官周閏發,意氣風發地騎着披紅掛綵的二八大槓,和幾個弟兄,出去接新娘子去。
時代在變化。
這些年,本可以用大木牀、大木桌、大衣櫃等“三大件”,就能娶回一個媳婦兒。
只是現在,有的家庭獅子大開口,要備齊“三轉一響”,才讓女兒嫁過來了。
無他,日子安穩過後,大城市裏的有些人,開始攀比了。
當然,或許也只是對方漫天要價,就等着己方坐地還錢。
比如,阿發家的岳父岳母,便是如此。
如果,真要集齊“四大件”才能結婚,那連時下最火的鋼鐵廠工人們,大部分都要省喫儉用捱到30歲左右,再考慮去娶個18歲的大姑娘吧!
或許,更好?!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岳父岳母”,都是如此。
現在,同一個院落的幾戶人家,家家生煙。
都在幫忙,準備紅事的宴席。
而啥也不用幹的閒人,被幾個老頭子圍着,喝茶喫糖嚼瓜子。
閒着無聊,康思傑就把說了多遍的“演講稿”,打發時間般說了。
衆人的表情,倒也聽得像是有味。
大半個小時後,一夥人把嬌豔欲滴的新娘子接回來了。
當然,還有女方家挑來的嫁妝。
像是可以用一輩子的牀上用品。
兩桌坐了十來個人,屋裏共擺了三桌。
雖然看似年輕,但閒人,還是被請了上桌,和老範坐在了上首。
於是,坐在上首的年輕貴客,被席上一羣熱情好客之人,灌了點酒後,在搖搖晃晃中,辭別一對新人,回家去了。
外頭,迎面吹來的一股四五級的寒風,讓人爲之清醒一時。
唉,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才幾日功夫,徒弟是成雙成對了,師父卻是形影單隻。
這理,跟誰說去?!
要不,嚴令女青年用上996或007的時間和精力,再以“福報”爲引誘,讓她廢寢忘食奮起直追,加快學習技能?
反正,年輕人的精力,應該同樣旺盛。
街巷中,人來人往,喜行人色。
春節三天,四九城內外的不少景點,很多是免費開放的。
如勞動人民文化宮、北海、陶然亭等公園,免費開放三天。
或是去廠甸、財神廟、東嶽廟、白雲觀等有名地段,逛那觀者雲集、蜩螗羹沸的廟會。
買得起票或單位發票的人民,則可以去電影院看春節電影,或是去工人體育場看新奇的馬戲表演等等。
還有節日票價優惠的故宮、自然博物館、動物園等等,能逛的地方真不少。
與民同樂。
各有樂趣。
暈乎乎地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借酒消愁之人,回到了四合院。
“回來啦!”四合院門口,見到了熟悉的面容,女青年高興地迎上前去。
醉酒狀態之下,注意力不集中的康思傑,聽到聲音纔有些愕然:“你怎麼在這等?這麼冷咋不進屋?”
男人,是在關心人家呢!
“屋裏沒人...我問了對門的大媽,說你還沒回來,”婁曉娥喜道:“我就出來等了一會...就等了一會!”
怕人自怨,善解人意的姑娘,還多講了一句說辭。
“進屋!”康思傑吐了不少酒氣出來。
是一股當家做主的語氣。
“噯!”婁曉娥眉開眼笑地跟上了男人的腳步。
“喲,小康回來啦!”三大媽討好笑道:“我都跟曉娥說了,讓她進我家來坐會,屋子裏暖和...”
“多謝三大媽了...”康思傑笑着,和人聊了幾句,進了自家屋。
見那男人,進屋後先鬆開了脖子上的圍巾,再拿起了暖水壺,倒了點開水在茶缸杯裏,手在那麼隨意晃了幾下,就隨手一灑,將水灑在地上,重新倒了點開水,仰頭啜飲了幾口。
好看的人,幹啥都好看。
婁曉娥正津津有味地欣賞畫面,冷不丁聽到男人說:“你要喝水麼?”
“要!”聽到說要了,被酒精麻醉的康思傑,便又倒了點開水,就把杯子遞了過去。
婁曉娥接過,雙手捧着,在杯中的中間位置,喝了一口開水。
“過年在家裏,都玩什麼了?”康思傑覺得還是有點頭暈,便躺倒了在牀上。
“在家裏也就看看電視,聽聽收音機、留聲機,還有就是和媽媽打打牌。”婁曉娥應道。
接着,趁人不注意,女青年將男子,剛纔喝水的位置,也從那位置喝了一小口。
因動作小心謹慎,沒有任何波瀾。
只是,臉上升起了一酡胭紅。
“嗯,除了這些,還幹什麼了?”牀上的人,繼續問道。
婁曉娥若無其事地將杯子放下,隨口說道:“就這些,沒其他了。”
男人有些生氣,糊塗女人,敢把大事給忘了?!
不過,萬事都講究方法。
“哦...曉娥...”康思傑坐了起來。
聲音溫柔,難得的親暱。
聽得女青年心中一顫,聞聲望去。
郎目,灼灼似火。
一堆乾柴,立馬冒起了了陣陣煙霧。
霎時,婁曉娥頭皮酥醉,大腦空白,手腳無力,站立不穩。
左右搖晃。
見狀,康思傑從牀上猛然騰身而起,快步走到跟前,雙手扶肩,瞅着眼下垂頭低眉的女子,噴出一口暖氣:“曉娥...有空就多花點時間,練習洗衣做飯,纔好呢!要快!”
聲線,有股壓抑不住的顫慄。
“...嗯...”聞着男人一身的酒味,腦中嗡嗡迴響的女青年,感覺自己也喝醉了,緊緊閉着的嘴巴里,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只能用起了模糊的鼻音。
纏綿之音。
又,酒壯人膽。
心中有火的康思傑,便將頭顱,也垂了下去。
我叫徐蘭蘭,年芳二九,多一點,十九歲。
年齡不大,還年輕。
天生麗質的大姑娘一個,是十里八鄉中有名的俊女子。
只是命不好,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村丫頭。
這可憐見的小丫頭,到了9歲纔開始上學讀書。
於是,讀完小學讀初中,讀完初中讀...沒考上高中,只好灰溜溜地回鄉下。
憑着考來的初中文憑,在幾個村合建的小學裏,當了一名老師。
雖然回到了農村,但不用每日出工去勞動耕種,去做那汗流浹背、灰頭土臉的農夫。
只需在學校好好教書,每日都是乾乾淨淨的衣服,就可以記10個工分的帳。
有時想想,自己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呆在農村的學堂裏,教一輩子的書,中間,找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子。
人生,就這麼過去了。
沒錯,佳人至今,未婚。
不過,佳人不是沒人要,而是佳人覺得,農村裏有些個的小夥吧,不求上進。
時下,村裏的小夥們,都能說會唱,勤勞善良,老實忠厚。
只是,他們的思維裏,還存在着有了老婆孩子熱炕頭,便已足夠的念頭。
他們,都是好人。
佳人不求那轟轟烈烈、海誓山盟的熱戀,也想擁有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的甜蜜。
真心換真心,你真我也真。
一個農村的傻丫頭,就這樣傻傻地幻想了一年時間。
直到有一天,村裏下來了幾個城裏人。
四九城的郊區農村,偶爾來幾個城裏人,並不是件奇怪的事兒。
城裏人下來農村,無非是來找人、打獵、收購、公事等等。
只是,這次來的人,似乎不一樣。
“紅星軋鋼廠招工了,有興趣的鄉親們,都可以報名,試試!”
來到村裏的城裏人,朝大夥喊道。
紅星軋鋼廠?
徐蘭蘭記得,上回在馮村播放電影的那個放映員,也是軋鋼廠的人。
什麼?!
農村人又可以進城當工人,然後喫那城裏的商品糧了?
聽到消息後,各村各鄉的青年男女都急衝衝、興沖沖地圍了上去。
軋鋼廠的人,來者不拒,發了不少招聘單,出去。
“還要考覈啊?”青年人看完了招聘單,一陣哀嚎。
果然!
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我能試試嗎?”徐蘭蘭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
“可以啊!”城裏人隨手拿了一張宣傳單給了,問道:“姑娘你讀了幾年書?”
“我初中畢業!現在是學校的老師。”徐蘭蘭的語氣,有些驕傲。
不怪,村裏的人,比徐蘭蘭學歷高的,只有2個人。
村裏大隊書記,都沒自己的學歷高呢!
“那你的希望很大!”城裏人的態度,熱情許多。
於是,內心火熱的徐蘭蘭,在學校裏請了假,上來城裏,進入工廠。
參加考覈。
考覈前,大夥都在相互試探。
聽到大部分競爭者都是小學沒畢業或是小學畢業的,徐蘭蘭隱隱有些激動,自己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過了不久,徐蘭蘭收到錄用的通知。
在人羣面前,她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而在屋裏,她高興地流淚。
自己,也可以進城當城裏人了!
轉移戶口、糧油關係、安排宿舍等等一系列事情後,徐蘭蘭被工廠人事處招聘幹事的萍姐,和幾個新人,一起帶着進入了一個車間。
見到了他。
好年輕呢!
“康副主任,這幾個人我就交給你了!你可要看好喲!”萍姐在此人面前,聲音比較嬌媚。
要是我面對着他,我也會...這樣吧。
“我先帶你們參觀一下車間...熟悉產品的生產工序、流程...”他笑着說話。
真好看。
“...產品這樣的工藝,是爲了達到最優效果,而不是隻省其中的一個步驟時間...”他細心教導。
他對人心平氣和的,沒見過他生氣。
“...不錯,徐蘭蘭同志很好地把煤爐子和蜂窩煤的實際使用功能,細心復刻出來了...以後這個就交給你來給新人展示了...”他誇我了。
“...哦,徐蘭蘭同志曾當過村裏的老師?...農村人民苦啊...”有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感慨。
也不知他一個城裏人,怎麼知道農村裏的苦?
很是好奇。
按他的要求,車間裏的每道工序,新人都要幹,都要實踐一回。
用黃泥砌爐壁,用新配方做蜂窩煤,還有剪板、打磨、焊接
不過,車間裏的幾位女同志,都是幹勁滿滿的。
不僅是因爲我們車間的活,算是比較輕鬆
而且是,新人剛來的幾天,他都會花一天時間,帶着新人一起幹。
雖然他平時很忙,常不見人影。
終於有一天,新人忍不住問起:“康副主任,您有對象了嗎?”
他笑了一下,回答了。
他說,他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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