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磨鎬子
“日期:3月1日。”
煤爐子車間,角落裏,一個用鐵皮搭建的簡陋辦公室
“主任,煤廠來人了...徐蘭蘭,主任又出去了?”薄薄的布簾子掀開了,進來了一個人。
“沒有...主任一早就去辦公大樓,參加會議去了。”充當康思傑的臨時祕書,剛纔想事情出神的徐蘭蘭,定了定神,放下手中的車間數據單據,站起身來,問道:“煤廠的同志在哪裏?請他們進來坐會,喝點茶水,休息一下...”
廠辦公樓,會議室
“...昨天,上面下達了關於在廣大地區開展“(新)返伍”動作的指示...現在,我來說一下,這次運動的主要內容...”
“...主要是爲在農村地區開展社主會教義育動運,重點在於‘清XX,清XX,清XX和清XX’...部裏的安排也下來了,我們廠也要成立一個工作組,到下面去做實地的調查研究...”
楊廠長端正嚴肅地說了一堆話術。
會議結束,各車間的領導,魚貫而出。
“小康,明天部裏有個重要會議,我就不能參加你的婚宴,得跟你說句抱歉啊!”言笑晏晏的楊廠長,喊住了思索中的康思傑。
“廠長,我個人的私事,怎敢和國家大事放在一起比較?廠長您忙大事要緊!”康思傑笑道。
“嗯,小同志思想覺悟還是很高的嘛!要是再高點,就好羅!”楊廠長笑哈哈地走了。
康思傑點頭淺笑,若有所思。
“跟上。”出了大樓,王永順開口示意。
師徒二人走在廠區小道上,兩邊的車間,仍舊發出了“叮叮噹噹”的噪音。
讓人心情,莫名煩躁。
“...廠組織將你‘積極分子’稱號壓下去了...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吧!”王永順平淡地說道。
康思傑頷首,輕聲笑道:“知道,師父。”
“作爲你的師父,我知道後,理當勸解一番的...”王永順嘆氣說道:“這幾個月來,你像是已經長大了...加上人又聰明,所作之事,必是有過一番考量的...既然你做了選擇,多說無益。”
“觀你爲人,想必你多半不是爲了婁家的家產...先不說這廠子,當年就是婁家的,單憑‘半城’二字,就足以讓人忌憚了...作爲他的女婿,必然會引人注目。你要是樣樣都普通一點,平凡一點,倒也能相安無事...可惜,你的表現,都讓人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王永順突感有些鬱悶,徒弟太過聰慧、優秀,也不是一件好事了?
聰明人,誰是聰明人?
誰要,誰拿去!
難道聰明人幹了壞事,就能讓普通人發現不了(證據)?
“多謝...”康思傑點頭,感謝理解和誇獎。
有一說一。
有知識有文化之人,會花點時間提點提點,值得說教的人。
而且勸人之時,說話會比較委婉。
簡而言之,明哲保身和靜觀其變,罷了。
而有不少人,則不會花費這些閒功夫,看到不順眼的,就直接以“死刑”起步。
只是,輪到自個了,又會痛哭流涕地想讓人再“搶救”一下?
雙標怪,擺了!
“楊廠長先跟我溝通了,打算從其他車間,調來一個大學生,任車間的技術員,協助你的工作。”王永順最後說道。
一大早,大院門口,停了一輛小汽車。
衚衕裏的小孩子,都在圍着看。
小汽車,多新鮮啊!
“舅舅!”小丫頭趴在車窗上,看到了人了,高興地蹦蹦跳跳。
人生第一次坐上路上行駛的小汽車,讓小丫頭激動不已。
在車廂裏,風吹不着,雪落不下,窗外的房子,一眨眼就不見了。
也,一眨眼,就到舅舅家了。
司機下來,打開車門。
一身新裝的鄭彪一家子,意猶未盡地出來了。
“囡囡,坐車累不累啊?”與親人說笑一陣,康思傑抱着小丫頭走到了佇立的司機旁,笑道:“張叔,先進來喝杯茶吧!”
“好的,姑爺。”張司機恭聲應道。
院子裏,有喜氣洋洋的,也有不太高興的。
大院裏的小孩子,分得了糖果,都是高高興興的。
一大媽、二大媽、三大媽帶着幾位空閒的大媽,也是高高興興地在給今日的大廚,何雨柱打下手。
臨時廚房,設在了屋外的廊道上。
“康副主任,您放心,有這麼多菜,我肯定拿出最好的水平,保準,甭管那位客人,都喫得盡興!”何雨柱拍着胸脯表示。
這讓一旁閒着無事,從後院來到前院喫瓜子看熱鬧的許大茂忍不住插嘴:“康副主任,這話倒是真的。別看傻柱人不怎樣,但做的菜確實可以!”
二人打小就有仇,只是,喫虧的人一般都是許大茂。
所以,一有機會,許大茂就想損人,毀人名聲。
拳腳無力,只能動嘴。
“許大茂!又想找打不是!你TM的比我好?!每次下鄉,跟村裏的寡婦都是不清不楚的!我警告你,滾一邊去!要不是今天是康副主任的喜宴,我打得你叫爺爺!”
何雨柱立馬甩下勺子,指着下面的人大罵。
“諸位,給我一個面子!”康思傑立馬出口,攔在兩位不對付之間,跟懷裏的小人兒笑道:“囡囡,把你的糖分許師傅一顆,讓他也嚐嚐,甜蜜的味道。”
“糖...”瞧了一臉賤笑的人臉,小丫頭有些不情不願的,連看了幾回手中攥着的糖果,最後,把認爲小了一點的糖果,遞了過去。
肉乎乎的小人兒,怎不讓人討喜?
“噯,囡囡真乖!”許大茂正在努力,使自己笑得和善,給予小丫頭一個好印象。
手接過糖果後,順勢擡起,就想刮一下小丫頭肉乎乎的小臉蛋。
手感,肯定不錯。
“外頭冷,我帶囡囡回屋去了!許師傅,屋外站着冷,不如進屋裏坐坐?”康思傑轉了圈,避開了鹹豬手,提腿回屋。
“不了不了...”許大茂沒有得手,心中正有些不滿,一聽進屋,嚇得連連擺手,急中生智說道:“家裏正住着一壺水呢,水應該開了,我得回屋去了!”
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灰溜溜的許大茂,暗自嘀咕:“自己可不想去見那凶神惡煞的面容。”
屋裏的奶奶和姐姐,還有幾個小姑娘,正在到處貼窗花。
當然,還有大大的“喜喜”字。
只是,幾個幫忙的小丫頭,露出來的笑容,有些勉強。
畢竟,以前還能想想,現在,想都沒得想了!
而爐子旁邊的鄭彪,正在大力地和着臉盆裏面的一團面。
爐子上的大鍋,不停地冒出食物的甜香氣味。
惹人垂涎。
又過了一會,王永順一家,坐着二八大槓,也來了。
“師父!”康思傑得了報信,趕緊出了屋門。
“嗯...這兩天你師母感冒了,怕傳染給了小孩子,就沒過來。”王永順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囡囡是在屋裏吧!”一旁的乖乖女,東看西看地看完後,自顧自地走進了屋子。
從小就住在現代化樓房裏的姑娘,可不會喜歡雜居的大院。
誰喜歡,生活上事事不便的大雜院?!
只不過,當年的自己,曾在大院門外站了一小會,卻始終沒進來,見人。
時間久了,憋在心裏就產生了好奇,他居住環境,跟其他同學住的大院,有什麼不同,而已。
“囡囡!”進屋後的乖乖女,見到了在牀上,自個翻看小人書的小人兒後,立馬放下東西,就興沖沖地跑了過去,一把抱起。
“王叔。”挺着個大肚子的康絲麗,過來打招呼。
“嗯...”王永順輕輕點頭,不經意瞧了眼大肚子,又瞅了下相貌“非凡”的鄭彪,心中嘆氣。
當年
“舅舅...”不知爲何,以前不鬧的小丫頭,這次不願意了。
又掙脫不得,只得求救。
“囡囡,我是芸姨啊!”乖乖女見小丫頭左右扭動,明顯是在抗拒自己的懷抱,便舉起小人兒,大臉對小臉,着急說道:“你仔細瞧瞧,認出來沒有?”
康思傑看的雲裏霧裏,這大小丫頭曾見過?
康絲麗過來笑道:“當時她才1歲多點,哪還記得?”
“傻丫頭,家裏人都在呢!這是芸姨,不怕!”康絲麗安慰道。
小丫頭才安靜下來。
聊了一時閒話,門簾子掀開了。
進來了兩個人。
“臭小子!覺得翅膀硬了是不是?這幾個月不來也就算了,連結婚了,也不告訴我們這些老傢伙一聲!”來人進來便罵,“要不是聽別人聊起‘婁半城’的女婿,我都還矇在鼓裏呢!”
“王工也在啊!”一眼瞧盡了屋中人,張老闆客氣地招呼了一聲,走到了乖乖女跟前,笑道:“小丫頭,長得越來越像媽媽了!”
“張叔。”康絲麗喊了一聲,微笑說道:“囡囡,快叫張爺爺!”
“張老闆...”康思傑有些懵圈,見人自來熟的樣子,把“您怎麼也來了”的病句,吞回肚子。
咱倆,不就是普通的商業夥伴關係麼?
“張爺爺。”乖乖女懷中的小丫頭,聽話地喊人了。
“噯!”眯眼的張老闆,聽到小人兒軟綿的童音,笑得很是高興,樂呵呵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腳璉金鈴,熟練地套在小人兒的腳脖子上。
“小丫頭,記住啦!等你長大了,就有一個同樣金鈴的男人娶你回家!”張老闆笑呵呵彈了一下鈴鐺。
“叮鈴鈴!”沉悶的聲音。
我靠,這套路,不就是童養媳模板麼?!
俺家囡囡,可不幹這舊時的把戲!
一個小小的黃顏色鈴鐺,就想收買人?!
不過,情況不明,不宜妄動。
瞧那張老闆一副“黃鼠狼看雞蛋”的模樣,康思傑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咳咳咳!”
“怎麼?你小子不同意?”張老闆用眼縫看人。
眼神,像是有些危險。
“嘿嘿...”康思傑心裏咯噔一聲,此人來勢洶洶,愈發讓人搞不清楚狀況,只能含糊說道:“張老...張叔,您請坐下喝茶!咱倆慢慢說!”
三十六計,以退爲進!
“你小子...不坐了,馬上就走!”張老闆一招手,就讓跟來的年輕小夥過來,遞來了一個長條匣子,說道:“這是你堂伯父讓我交給你的!”
“這是你柳叔的!”一個盒子。
“這是你薛叔的!”又一個盒子。
“這是你董叔的!”又一個盒子。
“這是我的!”還是一個盒子。
不打開,誰也不知道,大小盒子裏,裝着什麼東西。
“你小子...長得越來越像您爺爺了!”走近跟前的張老闆,再掏出一個紅紙包放下,仰頭瞧了新郎官一眼,發出了感慨的一聲,就直接走了。
“有空上我那坐坐,臭小子!”
柳叔、薛叔、董叔,這麼多叔,都是誰?!
當年傅水利放下武器,四九城和平解放之時,城市裏的三四百萬人口中,到底留下了多少皇親貴胄、達官貴人?!
只是現在,財富密碼,像是有了自個的一份了?
但是,相關記憶,咋啥也沒有呢?
康絲麗過來,幫忙把禮物收了起來。
“叮鈴叮鈴!”
極易滿足的小人兒,正在搖晃着小腳丫,高高興興地玩起了新得來的玩具。
傻丫頭,給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呢!
“姐,那堂伯父...”康思傑悄悄地問道。
什麼叔的,先不理。
康思傑想要問清楚,自個什麼時候出來一個堂伯父?
當然了,人,不是從石頭裏面蹦出來的。
人,有親有戚,纔是正常的。
只是,記憶裏,查無此人啊!
“堂伯父...我也只是聽爸爸說過...當年我想找他的時候,他不在京城。”康絲麗把幾件禮物收進了櫃子裏,回頭說道:“所以,我也沒見過他。”
人都沒見過,算什麼親戚?!
想着下次無人的時候再問清楚,康思傑便又問另一個問題:“哦...那張叔...”
“張叔...張叔怎麼了?你沒跟他說,我還以爲你是不想麻煩人家呢!”康絲麗掃了眼不懂事的弟弟一眼。
還不是當年的你,把別人的男人,統統都當成泥做的人?!
“不是這個...”康思傑本想問問,自家和張老闆的淵源。
比如,自個長得像爺爺,是怎麼一回事?
此身的爺爺,有現在的自己帥麼?
而且,總不能說,自己失憶了吧?
算了,屋裏人多,還是等有了空閒再問吧。
時間差不多了,康思傑騎上了一輛自行車,獨自迎接新娘子去了。
到了婁家,婁家親戚朋友已在等候了。
沒什麼難關,康思傑進屋後,就把一臉桃腮的女青年,帶走了。
後面跟上了兩輛車。
緊緊抓着橫樑的垂首女青年,臉耳燒紅,心房亂跳。
昨夜兒,在母親的講解中,暈悠悠地看完了整冊春天的畫冊。
才知道,單獨親個嘴,是不會懷上小孩子的!
哎呀!羞死人了!女青年咬脣閉眼。
“抓穩了!”前頭的人力司機,回頭吆喝。
前頭有道檻。
“嗯...”鼻音發聲。
車子蹦跳了一下,女青年的心也跟着跳高了。
一對新人,順順當當地回到了家。
大院裏過來幫忙的街坊鄰居,是拿了菜餚回自家喫去。
當然,還要帶走自家的爐子。
房裏,只擺了兩桌,簡簡單單的婚宴。
期間,除了幾個婁家人被鄭彪的容貌嚇了一跳後,娥母嚐出菜餚是用了“譚家菜”手法後,再無其他異常。
吃了飯,讓小娃娃在牀上熱鬧一陣子,再給予新人祝福之後,衆人便紛紛離去。
只留下穩得一匹的男子,和坐如針氈、渾身酥麻、胡思亂想的女子。
是夜。
男人,磨了一夜鎬子。
順便,好心地幫人破解了一道封印多年的保護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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