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幫着嚐嚐味
“老太太在屋裏嗎?”
“誰啊?”
“前院周文忠,這不是馬上該過年了嘛,過來瞅瞅您。”
“進來吧,門沒插栓。”
“誒。”
周文忠走進聾老太太屋子裏,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老人身上的味道,先打量了一下屋裏的佈局。
房間打掃得很乾淨,收拾的也很利落,看來一大媽平日裏很上心,面積不算小,頂上4個三角梁,估摸着有個30多平方的樣子,倒座房真的是和這些房間沒相提並論。頭上的三角梁這麼多,房間肯定牢固的很。
屋裏的佈局擺設也還算不錯,毛巾架子也有,在百貨公司一個就得賣10-25塊錢呢,牀邊還擺放着一張老式梳妝檯,樣式也不錯,看來木匠的手藝也挺講究。
再看向身穿藍色棉襖的聾老太太,一手架在柺棍上,一手拿着陶瓷勺子,坐在餐桌前吸溜吸溜的喝着碗裏的玉米麪粥。
“老太太您身體挺好的唄。”
聾老太太瞅了瞅周文忠,笑着點了點頭。
“你爹他又打你了?找小易!讓他去找你爹好好說說。”
“老太太誒,我爹最近在單位裏忙的很,沒功夫打我。來您家裏不能空手來,咱們京城沒這個規矩。我這兒有2個白麪饅頭,這是我給人家幫着幹了點活兒,主家送我了2斤白麪,我就揉了這麼6個饅頭,給您拿了倆,放這兒了哈,您得多喫細糧,對身體好。”
“好…好好,這饅頭個頂個的瓷實,算你小子有孝心,比許大茂這個壞種強的多。”
“呵呵~看您身子骨挺結實,我就放心了,看來一大媽平日裏把您照顧的不錯,真是功不可沒啊!功不可沒。”
“好…好好…”
“老太太誒,我有個事兒想問問您。”
聾老太太點點頭。
“我記得何大伯去了保定吧?是這麼回事兒,我有個大兩歲的同學插隊也在保定附近。用不用我託人給他帶封信,讓他幫着找找我何大伯?不是我這個做小輩的挑理,我雨水姐那時候才9歲吧?我何大伯就丟下兄妹倆跑了。雖說是邁進了新社會,可以自由的追求愛情,但他這事兒做的可是不地道。您老覺得呢?”
聾老太太左手用力捏着柺杖,手指關節微微用力,已經顯得有些發白,嘴上笑呵呵着說道:“何大清走的那時候你纔多大點兒?個人有個人的福,外人勸不住,也沒法勸。能找回來的話,你柱子哥不早就去尋了嗎?你還小,根本不懂這裏頭的道道。”
周文忠恍然大悟,點着頭說道:“奧,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看來還是我年齡太小,所以看問題和考慮問題沒您全面,怪不得人家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老太太您喫啊,嚐嚐這大白饅頭,跟我柱子哥做的比起來怎麼樣?您給拿拿味兒,提提意見。”
聾老太太拿起白麪饅頭咬了一口。
“老太太誒,我做的饅頭好喫不?比得上我柱子哥小時候,在街邊賣的包子皮嗎?”
聾老太太輕輕的把饅頭放在盤子上,一時間只覺得自己肺部堵得慌,有口氣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右手放在耳朵邊呈喇叭狀,歪着頭對着周文忠笑着問道:“你說啥?我聽不見。大點聲兒!”
周文忠也笑起來擺擺手說道:“得嘞!您好好歇着吧,瞅見您身體挺好我就放下心了。往後家裏有事兒記得喊我一聲,別的不敢說,我身上有把子力氣。還有您家的門窗,該釘釘該修修,天氣這麼冷也省的漏風。我一大爺沒空的話就讓我來。我也會玩兒鉗子。這些活兒我都熟。”
周文忠剛邁出左腳,轉身對着聾老太太說道:“老太太誒~我知道您疼呵我,不捨得我給您家裏掏力幹活,咱們不過這個。該使喚就使喚,別不好意思開口。不過我初四就要跟着大部隊下鄉去了。就怕來不及給您家裏拾掇拾掇。我先走了哈,您喫着,您喫着。”
“你不留下喫點兒啊?”
“不了,咱們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有機會的吧。”
周文忠輕輕的關上門,對着院裏的二大媽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雙手一背往家中走去。
爲什麼周文忠不搶周德明在百貨大樓的工作崗位?
這個年代的工人中其實有聰明人,他們爲了農轉非的指標,可謂是絞盡腦汁。一門心思的想讓自己的農村老婆進廠接班,以此換取全家人的戶口轉型。但是苦於跟工廠領導不熟悉,又在街道辦或其他政府官員跟前也沒什麼面子,只能另尋他法。
曾經發生過這樣的真實事件,一名工廠工人故意把手塞進機器裏,硬生生的攪進去半截手掌,結果可想而知,最終的目的確實是達到了,像這種做法的人並不在少數。
在1980年時,國營麪條鋪也發生過類似的案件,奈何過了6年之後,國營麪條鋪被私人給承包了,這不是普通人能預料到的。
2010年時,也有已經簽訂勞務合同的工人,因爲家境貧寒,又有人突然身患重病,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故意把自己弄成工傷換取賠償,用於給家人湊錢治病。
周文忠心裏自然明白,百貨公司的工作崗位就是老周的底線,就是他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打周文信不要緊,拿着刀不輕不重的捅老周兩刀也還行,甚至是把這間房訛過來也可以,只要他老周還有工作,他就什麼都不怕。
這個年頭私底下買間房子纔多少錢?像這種大號的四合院房子,每平米的價格是7-8塊錢。
一些大雜院的價格略微低一些,每平米5塊錢左右。
但是爲什麼沒人買?
1是因爲捐贈房產的事兒,沒人敢拿到明面上去說去做,買賣雙方全是知根知底的人,萬一出了事兒,雙方都得送進去。
2是因爲買房這種事兒是傻子行爲!爲什麼要買房?可以去廠裏爭取啊!工人階級可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只要是老周還有工作,這就意味着他可以分工廠工人宿舍,也可以分得工人宿舍(赫魯曉夫樓),等往後提了幹,他還可以分工廠幹部家屬院(筒子樓)。
假設自己真的把老周的工作崗位給搶走了,大概率老週會拿刀和自己互捅。
周文忠返回家中,翻箱倒櫃的找尋上學時的俄語書籍,躺在牀上翹着二郎腿翻開書本。
“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這幾句話一直是我周文忠的座右銘。”
“【達瓦里氏】意思是[同志]。”
“【普利維特】意思是[你好]。”
“【色波西不翁】意思是[謝謝]。”
“【捏特】意思是[不行]。”
“【達斯維達尼亞】意思是[再見]。”
“【哈啦啦(顫舌音)啦啦少】意思是[好的]。”
“【梅~德魯Zi呀】意思是[我們是朋友]”
“呼…………”
7分鐘後,房間裏傳出了呼嚕聲,周文忠剛重新撿起來幾句俄語。可能是下午撒潑打滾的體力透支,也可能是精神再也支撐不住,再或者是書本上散發的墨香味勾引着。周文忠閉上眼睛臉上蓋着書,躺在牀上進入了夢鄉。
後院正房中,一大媽敲了敲門走進去收拾起碗筷。
“小易家的。”
“誒,老太太您有事兒?”
“等會兒讓小易過來一趟。”
“有什麼事兒啊?”
“就幾句話。這麼些天沒見他了。”
“好,我現在就去叫他。”
“嗯。”
聾老太太坐在牀邊,雙手撐在柺棍的扶手上,閉着眼睛凝神。
“咚…咚咚…老太太歇了嗎?”
“是小易啊,進來吧。”
“誒。”
易中海走進屋中,擡起板凳輕輕放在聾老太太面前。
“我聽我們家那口子說您找我啊?老太太,時候已經這麼晚了,得早點躺牀上休息,身體最要緊。”
“甭操心我的事兒,我的身子骨我自己心裏知道。找你過來有事兒問問你。”
“您問。”
“小易啊,咱們倆差不多兩年了吧?只有過年的時候,你纔來我屋裏一塊喫個飯。”
“嗐,我不是讓我家那口子白天夜裏支應着嘛!我最近廠子裏有任務趕的緊,得加班加點的幹活,所以家裏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小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我很清楚。你這是在怨我。”
“老太太您看這話說的,都拐到天邊了。”
聾老太太擡起手,制止了易中海的說詞。
“打解放前你就是婁家的工人,解放後你搬進了這個院子裏,那時候咱們娘倆說話可算是貼心的吧?”
“嗯,現在也是一樣。”
“咱們遠的不用再提了。我年齡大,精神頭也不行。很多事都記不清了。”
“老太太您到底有什麼事兒,就直接說吧。只要是我能辦到的,絕對不含糊。我可沒忘了當初在這院子裏,您對我的幫助。”
“什麼幫助不幫助的,很多事兒我都忘了。是這麼檔子事。今兒早晨我在中院裏坐着,小閻他媳婦忙着洗衣服,我就跟她聊了那麼幾句,我聽說前院周家的大小子,今年也得去下鄉?”
“啊,有這麼回事兒,領糧票的時候您不在,街道辦那邊已經定好的事。”
“既然已經定了,那就沒辦法了。”
“老太太,是周文忠那小子找您說了些什麼嗎?”
“看見櫃子上的饅頭了嗎?”
易中海往屋子角落位置看去,點了點頭。
“這是周家大小子送來的,他還讓我拿拿味兒。還讓我回憶回憶何大清做的包子。你說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裏還記得住!你拿回家裏也嚐嚐吧,說不定你能記得。”
“老太太,我也早就忘了何大清的手藝。現如今誰還記得這些?”
“咱們倆忘了,可人家周文忠還記得呢。你到底說不說!”
聾老太太氣的擡起柺杖,索性不再裝了,用力杵了杵地面,把地磚搗的都快翹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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