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清河農場
卡車停止在一座很有年代感的鐵門前，二層的崗樓上面4名衛兵，正在對着卡車揮動手裏的小旗子。周文忠看着門頭上五角星標誌，還有招牌［京城市清河農場］。
這座農場是1949年建立，雖然位置處於天津寧河縣內，但它的管轄權卻在京城。這也就是［飛地］兩個字的意思。
佔地110多平方公里，場地很大而且裏面還有河流通過。現如今還沒有達到它的輝煌時期，遲志強不在這裏服刑，巫寧坤也不在這裏勞動。更沒有劃分出16個監獄場所。
勞改農場是處於看守所和監獄之間的運營模式，這裏面有幹不完的活兒。不像監獄只是種種糧食種種菜，農場裏可以養牛羊雞鴨馬騾子…也可以領取到各種手工工作，用於犯人們賺取賠償金和工資。只是其中的差額有些大。
好處也有，時間和管理都比較自由。而且相對得立功渠道也比較多。比如干活比較快就能算立功，立功多了減刑自然也就快很多。名義上是勞改營，但和80年代的農場根本不能比。現在就好像是法外之地似的。
周文忠心中感覺到一陣失望，如果能把自己作爲交換生送到秦城監獄就好了。它們裏面關押的都是老蔣的部下，最差的也得是少將級別。
也正是因爲秦城監獄的建立，其他監獄的罪犯們才過上了穿囚服的好日子，不管怎麼說也是統一的制式服裝。比自己身上穿的破衣服強的多，直至60年代末期這項好政策才被取消掉。
秦城監獄除了發放純黑色囚服之外，每天的伙食標準也特別高。還能按周領取牙粉、牙刷、鞋墊、草紙、毛巾等日用品。可謂是：給個縣長都不換。
“下來！”
“砰！”
卡車尾部再次支上木板，周文忠等人一個個的往農場裏走去，裏面遍地都是枯黃的乾草。
看守人員手持機關槍走了過來，連領頭人的文件看都懶得看，直接就揮揮手給放行了。
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丁零當啷聲，周文忠和閻埠貴總算被他們完成了移交手續，兩人身上的麻繩也被緩緩解開，重新換上了手銬。
倆人在推搡中來到一排平房面前，身邊也有別的犯人在等待。紅漆窗戶內一羣人在辦理文件。
領頭人拿着小本子走了進去，就好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很隨意的拿起煤爐子上的紅薯掰開吃了一口。
“趕緊簽字辦手續，再晚一會兒天就黑了。我們還等着回家過年呢。”
“拿來吧。這次幾個人啊？”
“倆。”
“罰他們多少錢啊？”
“不知道，你就先關着唄。反正回頭會有街道辦的信寄給你。我瞅着這倆人1個是詐騙犯，1個是破壞犯。估計判的不輕，應該得還好些年的債。派出所的意思是讓他們倆人都去開石頭。”
“明白了。咔咔…完活兒。”
“走嘍，大過年的你自己在這兒慢慢耗着吧。我拿兩副新手銬走了哈～反正鑰匙都一樣。”
“去去去。”
領頭人擺了擺手，帶着自己的4名同事乘坐卡車離開了此地。
閻埠貴倆人也順利被農場接收，沒有人出來普及日常知識。連個胸前號碼牌都沒有，還是穿着自己來時候的衣服。就這麼跟在看守人員後頭一直走了半個鐘頭。來到一處鐵門前，牆面估計得有4米多高，上面雖然設有鐵絲網應該是沒有通電。
工作人員領着兩人從一旁的小門了走進去，沒有種植任何品種的樹木，這種方法可以有效防止人員逃脫。
最遠處有一座座的石頭山。兩邊都是一溜的單層磚瓦房，粗略計算有個30多間房子，用的同樣也是鐵門。估計都是大鍊鋼鐵時的產物。
“吳隊長，我來給你送新人了。”
連着喊了3,4遍，從屋子裏走出一位30多歲的中年男子，邊走邊看倆人胸前的木牌。
“就倆啊？”
“其他人都有安排。趕緊簽字吧，我也好趕緊回去忙活。”
吳隊長接過本子簽名又蓋了個章，打發走帶路人員後又把倆人的木牌摘下。
“給你們倆一個機會，瞅見大門在哪兒了吧？只要你們能跑出去就能回家了，快點跑吧！”
見倆人都不爲所動，吳隊長似乎是覺得沒意思。
一手抓着倆人的手銬，往前面的平房走去。
“我壓根就不用給你們講這裏規矩，等會你們到了改造班，就會有人給你們講每天的工作安排。害哈了麼？”
這濃濃的貴族口音讓周文忠立刻做出了迴應。
“害哈啦！”
吳隊長笑着瞅瞅周文忠開口問道：“你很喜歡接話瓣是嗎？好滴很吶。你就去最裏面的那間房。”
“是。”
吳隊長仔細搜了搜周文忠的衣服，掏出鑰匙擰開鐵皮門，解開周文忠的手銬推了進去。
“咣！”
周文忠打量了一下這間房，應該有個40多平米，挨着牆面的兩邊都是盤的土炕大通鋪，沒有任何傢俱。
屋子靠近窗戶位置的地上放着個碳盆。屋子最中間的位置放着個煤爐子，上面還坐着一個黑漆漆的鐵皮壺。只是煤爐子上面沒有連接排煙管道。在四處漏風的環境下，根本不用擔心煤煙中毒的問題。
看到周文忠走了進來，兩邊土炕上的30號人一個個的都下了地，湊到周文忠跟前圍觀打量着。年齡基本都在30--40歲的樣子。只有窗戶位置的班長，盤腿坐了起來沒有下地。一看就是此地號長，逼格在這兒擺着呢。
周文忠趕緊抱拳拱手，臉上帶笑左右打招呼道：“三老四少都請了。”
【這個年代西南都沒收回來，湘西剿匪是1964年才完成的。】
“呦呵，這小子上來還盤咱們的道。有點意思。”
班長牀邊有位身高1米75左右，體重150多斤的壯漢架着膀子走了出來。先是看到班長點了點頭，然後纔對着周文忠發問道：“四海之內皆兄弟。”
周文忠拱着手答道：“三教原本是一家。”
“哪三教？”
“紅蓮白藕青荷葉。”
聽到這個周文忠這個回答，班長從土炕上下了地。往前邁了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眼周文忠。
周文忠同樣也在打量着他，整個房間一共就3個人體型最壯碩，這3人全都站在自己面前。這位班長估計也有150斤左右，身高將近1米8。皮膚挺白，面相沒有帶着兇狠樣的30多歲漢子。
“聽你說話還是個門裏人，報個家門吧。”
“江湖上有分家的兄弟，沒分家的安青。門裏清淨道德，文成佛法，人論智慧，本來自信，元明興禮二十四字大輩。
小弟周文忠，在家姓周，出門姓陳，民國36年入的門。身披新開24輩的萬字輩，小弟的碼頭禮五二，頭頂24個香爐。家師魏信習，師太陸續財，堂主季雲卿。請了。”
班長拱了拱手應道：“請了請了。”
剛纔首先發問的男子湊到班長耳邊問道：“這小子輩分大嗎？”
“民國以來第一輩，誰讓他師傅輩大呢。他師爺陸續財和陸京士有關係，陸京士是杜先生的門生。”
“看不出來啊，你年齡不大輩分卻挺高。”
“兩歲時候，師父拉着我的手划着洋火點的香。”
班長點點頭，雙手豎起大拇指在自己胸前上下翻環3圈，交叉貼在自己胸口做了個手勢，然後抱了抱拳。
周文忠一看這明白這是洪幫的，自己不是他們的門裏人，只能抱着拳按着洪幫規矩來。
“金碼頭銀碼頭，來到老哥貴碼頭。山清水秀人豪地傑，不周不到之處望老哥海涵贖罪。”
“金駕銀駕，不知道老弟龍虎山駕。”
“三山五嶽來結拜，五湖四海聚錢財。請了。”
“請了請了。犯什麼事兒進來的？”
“天橋撂地，直接就被人逮了進來。”
“給你安的什麼罪過？”
“詐騙。”
“就你自己？”
周文忠左手搭在右臂窩上，右手豎起大拇指答道：“天上飛瑤子，地下跑豹子。我那倆兄弟從四川趕來的，四川袍哥自綁自殺。本來他倆想替兄弟頂雷，咱也不能不仁義，只能把他們倆蹬了以後自己走進來。”
班長再次點點頭抱拳說道：“錦華山·仁義堂·沈慶生。頭頂洪字四二六。”
“原來是仁義堂的沈堂主。”
1人往前一步抱拳說道：“錦華山·仁義堂·萬國香·馬遊和，頭頂洪字四三二。”
又走出1人抱拳自我介紹說道：“錦華山·仁義堂·萬國香·季二良，頭頂洪字四三二。”
周文忠抱拳左右拱了拱手說道：“兩位香主都請了。”
“請了請了。”
沈慶生放下手說道：“雖然都是自家兄弟，但是入了這個門規矩可不能破。”
“明白，老弟我只有這一身行頭，各位兄弟都照顧着點。”
周文忠雙手捂着兩側太陽穴，弓腰側躺在地上。
沈慶生瞅了瞅屋裏的所有人說道：“你們倆打，他們不配。”
“知道了。”
“好。”
周文忠咬着牙躺在地上足足被打了1分鐘。疼是真疼，但是心裏明白他們哥倆已經留了手。只是用腳踢，連踹都沒踹，打的已經很講究了。
“夠了！”
沈慶生向前兩步周文忠從地上拉起來，又幫着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怎麼樣？”
“舒坦。”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着，周文忠今天守着尿桶睡，過了今天我再安排，你們這些人夜裏都給我瞅着點。誰要是尿不準，咱們就看着辦。”
所有人聽到這話後，沒人敢開口答話。可見沈慶生在號裏的地位非同一般。
“謝了哈沈堂主。”
“咱們不論這個。都是門裏人，自古青紅不分家嘛。也別叫我堂主，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他們都叫我六哥。來坐這兒說。”
“誒。”
周文忠坐在了炕上，從懷裏掏出一條大刀煙交給沈慶生。
“哪兒弄的啊？”
“各有各的道唄，六哥您看着給大傢伙分分。”
沈慶生拿起煙瞅了瞅，然後笑着又丟給了周文忠。
“我們兄弟不抽這個，他們這羣雜碎也不配抽你的煙。等過兩天你就知道了。聽你口音是京城人吧？”
“是，解放前在京城落得戶。”
季二良和馬遊和也盤腿坐在了炕上，4人就像打麻將似的圍坐在了一起。
沈慶生招了招手，季二良從懷裏掏出盒中華煙。抖了抖丟給周文忠一支，然後拿出煤油打火機給沈慶生點燃香菸，這套流程已經看呆了周文忠。
沈慶生扭頭對着其他人喊了一聲：“看什麼看！全特麼給我對着牆蹲下。”
一幫人齊刷刷的排着隊蹲在地上，周文忠徹底服了。這個班長真不簡單吶。
農場裏的生活說苦也苦，說輕鬆也輕鬆。只要按時完成任務就行，沒有人會在意是100人還是200人完成的工作。
周文忠經過2個小時的胡扯，還是套不出來沈慶生底子，得到的回答永遠是那一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但是周文忠已經弄清楚了採石場的工作性質，勞動工資爲每人每天掙1毛5分錢。
每天從早上7點半開始工作，直至下午5點天黑收工。
中途休息1個半小時，每天的食物就是2個黑窩頭。
如果遇見惡劣天氣，將會停發工資。
這裏有21間牢房，足足650多人的工作內容全部由沈慶生1人負責。
隔壁就是竹編營和馬營。在營地與營地之間有磚牆間隔開來，也有持槍人員日夜負責看守。
這裏之前發生過犯人順着河道逃跑事件，有的被住就直接打靶，有的則是在農場外面的橋上被抓。
直至現在每當有犯人逃跑時，衛兵們會第一時間在農場外的橋上設卡攔截。
白天可以隨意在農場裏閒逛，沒人會管自己。只要把沈慶生安排的工作做完就行。基本上吳隊長不會來過問，他只需要把任務交給沈慶生。
【作者題外話】：【四三九爲：洪門山主】
【四三八爲：洪門副山主。也稱爲先鋒或者二路元帥】
【四二六爲：洪門洪棍（孫先生就是這個職位）】
【四一五爲：洪門白紙扇（軍師）】
【四三二爲：洪門草鞋】
【四九爲：洪門剛加入的小弟】
洪門以“四”字開頭，意思是四海天下，兄弟一心。
四三九的意思爲：4+8+9＝21。代表“洪”字右上部的“廿一”。
四三八意思爲：“洪”字左半邊的“三點水”和右下部的“八”。
四二六的洪棍（紅棍）意思爲：4x26+4＝108。代表36天罡·72地煞組成的108位天神地煞。
四一五的白紙扇（軍師）意思爲：4X15+4＝64。代表六十四卦。
四三二草鞋的意思爲：4X32+4＝132。代表平定西魯的128位僧人和4名平民。
四九（草鞋）的意思爲：剛入會的小弟。4X9＝36。代表新人入會時，所發的洪門三十六誓言。
洪門結構：山、堂、香、水。層級結構對應的就像：省、市、縣、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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