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偶遇
俞亮翻了個白眼：“您老真忙，聊個天還不讓了？現在是下課時間。”
“……”許從年不應聲，只是默默捻着試卷邊兒換了個面，而後無奈瞥他一眼：“說。”
“跟哥說實話啊，”俞亮從書包側邊兒的裝袋裏拎出瓶冒着水汽的冰可樂，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慢悠悠問：“趙榆是不是老早就跟你表白過呢，昨天可不是第一次吧？”
“不然你應該也用不着拒絕人家漂亮姑娘那麼狠。”他沉重地嘆氣，又開始對着此時正專心到旁若無人的某人不滿。
許從年擡眸瞧他，嘴角輕撇：“你這不已經猜到了麼，還問我，閒的？”
俞亮反駁：“我他媽是讓你說詳細版！”
他半垂眼，好笑低應：“我時間是用來跟你講這個的？”
行，你牛，你說了算。
俞亮氣得牙癢癢，對着他來了個和善的笑，摩拳擦掌：“……我盲猜昨天第三次，估摸着是沒再好意思當面跟你提，就託我轉告了。”
“真聰明。”許從年毫無誠意地敷衍誇道。
俞亮無語：“你這人說話怎麼就能這麼欠呢？”
“……”
“算了算了，懶得理你。”他揉了把頭髮，低頭盯着他桌上的試卷看了會兒，“又競賽題？”
“嗯。”
“老楊讓你寫的？還是你自己寫着玩玩？”
許從年終於停頓了下，沒正面迴應這個問題，只掃了教室一圈兒後忽喊：“俞亮。”
“有屁快放。”
“你可以看一眼，”他微微挑眉，沒骨頭似的歪頭，手撐着下顎輕飄飄說了句：“這兒，重點班。”
俞亮：“……幹嘛？”
許從年：“你，高三。”
“懂，閉嘴吧。”被他說得開始有點兒臉燥的俞亮連忙叫停，輕咳一聲，最後補了句：“你放心哈，我昨天已經囑咐了趙榆女神，別把‘你喜歡男的''這事兒說出去，她大概率是不會出去亂傳的。”
“嗯。”許從年輕應。
俞亮皺着張臉問：“你臉皮夠厚啊，真不擔心別人瞎議論？”
“假的還能成真的了？”許從年反問他，目光落在壓軸題上，指腹摁着眉心緩慢地打轉思索。
他沒什麼溫度地低笑一聲，彷彿在嘲笑他的無知。
“……”
“少操心。”許從年落筆，黑色水墨淡淡洇在試卷上，字跡大氣筆鋒銳利，“而且，”
他想了想，“應該已經有人知道了。”
俞亮沉默半晌，揪住他後一句突然好奇心爆棚地問：“除了我女神，還有誰聽到了？”
許從年：“一小姑娘吧。”
他先是吐了這麼句話，而後沒再多言，把題目的步驟一行一行寫下來，算出答案結了個尾之後，才撂下筆伸了個懶腰：“昨天跟你打電話的時候在坐電梯呢，裏面還有其他人。”
“誰啊？長得好看嗎？”俞亮不出所料地首先關心了下這個問題。
許從年捏着卷子胡亂塞進抽屜，思忖後道：“我們學校的，看着大概高一。”
“可能被我嚇着了，出去的時候走路都僵的，姿勢挺好笑，像企鵝。”他回想着那個畫面，沒忍住被逗笑。
俞亮在腦海裏腦補了幾個來回，小學妹甜甜可愛又傻乎乎的形象迅速成了形，“跟你一起坐電梯啊？那不是你倆住同棟樓？”
許從年：“是吧。”
伴隨着第一節課上課鈴打響，俞亮自然地轉回去，留半個側臉悄聲說：“反正女神我也追不上，要不下次我去你家打打遊戲，碰個小學妹撩撩也不錯。”
許從年看着他笑眯眯打着如意算盤的笑臉，心說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認知誤解。
“我跟你打視頻電話那時候，也碰見她了。”他稍稍提醒說，“……我開的免提。”
“什麼意思，我那些口吐芬芳的髒話都被人家聽見了？”
“也許。”
俞亮暗罵一聲。
“許從年，你他媽的做個人吧，”俞亮壓着聲音惡狠狠地痛斥，“就不能給我一早戀的機會嗎？故意的是不是？”
“沒。”許從年眨了眨眼，盯着黑板淡然無辜。
“……”
眼見着語文老師從走廊上進來，俞亮扭頭瞪他一眼，朝他亮了個握緊的拳頭，咬牙切齒：“下課再找你算賬。”
正午烈陽熾熱，地面溫度被烤得灼人。通往校外的長路上有樹蔭遮蔽，滾燙的熱流撲面而來，人聲陣陣。
初遲和徐憬並肩而行，仰頭眯眼望着金亮的陽光，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身邊的人手忽地一拍，想起什麼似的，嘴裏的綠豆糕還沒嚥下去就含糊道：“我打聽到了，高三帥哥可多，不像咱們高二看來看去也就祁淵能行。”
初遲擡起手臂用短袖布料擦了把汗，沒回她，而是用力推着人向前走，“你快走，不熱啊？”
她加快了步伐，誰知徐憬仍舊不依不饒地嘟囔：“你就不好奇你碰見的那帥哥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嗎？”
“我現在更關心咱們能不能找個有空調的店坐下來好好喫飯，”初遲嘆氣，“別的推後。”
徐憬妥協了，拉着她在學校對面逛了一圈兒，才選定店面進了家涼爽的飯店。這裏生意火爆，供應普通的家常炒菜和飯，味道卻不一般。
兩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覷，看着處處坐了人的木桌有些無從落腳。徐憬癟嘴，拋出個選擇：“要不……打包回教室喫？”
“你想被韓老師吊起來打麼？”初遲淡聲否決。
“……”
學校有規定，任何飯菜以及帶刺激性氣味的食物都不能在教室裏喫。早餐沒有硬性規定，靠班主任自己約束，最好在走廊解決。
初遲的班主任十分痛恨把教室裏搞得味道五花八門的人，於是特別強調了誰都不許在教室裏喫飯喫東西，被她抓到重重有罰。
徐憬想象着那個畫面，顫着肩膀抖了兩下搖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那隻能拼桌了。”
“……”
有點輕微社恐的初遲臉色難看起來，拖着音節啊了聲，“你去交涉，我不行。”
徐憬倒沒這些顧慮，點了點頭，尋找着一桌碗裏的飯所剩無幾的人，帶着初遲走過去。
桌上是一位帶着小孩喫飯的阿姨，小朋友兩隻眼睛又圓又亮，像晶瑩剔透的葡萄，看見她們走過來便直勾勾地盯着看，小嘴兒裏還一下一下地嚼着飯。
阿姨順着視線也看過去，初遲被這兩雙眼睛看得已經開始尷尬，默默往徐憬背後躲了躲。
“阿姨，這裏有人嗎？”徐憬指着他們母子倆對面的兩個空位，彎着眼睛笑問道。
阿姨搖頭，主動說：“你們坐這兒吧，我們馬上走了。”
“謝謝阿姨。”徐憬道謝，坐進了靠裏的椅子。
初遲不知該說什麼作何反應，只能也點頭致謝，隨後朝着徐憬問了句：“想喫什麼？我去點。”
“隨便點點吧，我都行。”她說。
初遲道好，轉身就往點餐檯走。
她站在那兒擡着臉看菜單，猶豫一會兒，報了兩個菜名。問了價格，就從兜裏摸出人民幣付錢。飯店老闆爽快地接過來，“稍等哈，你哪一桌兒的？一會兒端過去。”
初遲說：“3號桌。”
老闆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便對着廚房裏報了那兩個菜，初遲聞聲也不再多待，邁步回去找徐憬。
人流還在一波一波從外頭進來，大多都是學生，打鬧嘮着磕兒過來喫飯。初遲沒留神注意，晃悠到桌邊時，卻發現坐在徐憬對面的已經換了兩個人。
她下意識定睛望過去。
不看還好，一看清那張臉，她瞬間呆若木雞靜止在原地，手臂上起了數不清的雞皮疙瘩。
坐在外面椅子上的少年懶洋洋地靠着椅背，一隻手臂擱在桌上，另一隻手臂勾着身旁那張坐了人的椅子。坐姿極其隨意，微低着個頭，一時間只能看清側臉輪廓。
但彷彿有感應一般，下一秒，那人就慢悠悠地擡起頭來，視線平直地落在她臉上，雙眸清冽不帶任何情緒。
初遲和他對視三秒，率先扭了頭，快速在徐憬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對面的俞亮見她坐下，喲了聲，“還有個人哪？”
徐憬解釋道：“她剛剛點菜去了。”
被這麼一提醒，俞亮在桌下踹了一腳許從年，對着點餐檯揚了揚下巴：“聽見沒，還不點菜去？”
許從年：“？”
他冷笑了聲，很快更用力地踹回去那一腳，“還裝起來了？”
俞亮斜睨着他，眼神傳遞着“你他媽快點給我個面子這有兩個學妹在呢”，理直氣壯地說：“讓你去就去。”
許從年讀懂他的意思，心說這人沒救了裝個逼還要他配合。但還是椅子往後一撤，雙手插着褲兜往那頭走了。
俞亮見他離開，立刻又堆起笑。
初遲扭頭低聲問徐憬：“什麼情況？”
徐憬湊過來耳語：“剛剛那阿姨和小朋友喫完走了，這兩個學長就過來問能不能坐這兒。”
“然後呢？”
“我總不能不答應吧，而且剛剛走的那個還那麼帥！！”她壓抑着興奮，幾乎要捶腿。
初遲想告訴他那個人就是你惦記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帥哥，最終還是沒好意思當着俞亮的面提。
看樣子在她回來之前徐憬已經和俞亮聊過了，此時氣氛僵持着，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大概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徐憬便自動忽視眼前沒什麼看頭的俞亮，轉頭和初遲繼續剛剛在路上沒說完的話題：“高三的帥哥我就打聽到名字，聽說有個最帥的，我就只記了那一個。”
“叫什麼？”初遲心不在焉地問。
兩人說這話時沒刻意放小聲音，所以對面的俞亮大抵也聽得見。
點完菜的許從年挪着步子蕩回來，正要坐下，忽然聽見對面其中一個女生喊了他名字：“許從年。”
許從年：“？”
俞亮：“？？？”
初遲：“……”
見她一臉呆滯的模樣，徐憬推搡着她瘦弱的手臂，擰着眉問：“你幹嘛了？”
“沒事。”她嚥下去那口差點嗆到她的口水，擺擺手道。
俞亮羨慕嫉妒恨地盯着淡然的許從年，小聲嘟囔：“怎麼哪兒都有人認識你？”
“我哪知道。”他垂眼，指腹輕撫過眼皮。
老闆端着個托盤過來上菜時，就看見了這幅兩邊人各自說悄悄話的畫面。他把飯菜都置於桌上，多看了兩眼許從年，就訕訕回去了。
初遲的不自在到達了巔峯。
尤其是大佬此刻就坐在她正對面，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她快被這無形的氣場壓得喘不過氣了。
俞亮一邊扒飯一邊找話題，妄圖創造個日後好相見的機會，“坐一起也是緣分，要不留個q/q號？”
徐憬爽朗地笑：“行啊，不過我沒帶紙筆。”
“問題不大，”俞亮說，“一會兒找老闆借下就行。”
“再不行，讓我旁邊這人記着，反正他記性好。”他笑容滿面地用胳膊肘尖兒戳了下許從年。
被他誇記性好的許從年沒說話，倒是徐憬先雙目放光地看着帥哥問：“你們還是學霸啊？”
俞亮特別享受這種崇拜的眼神，拍拍胸膛故作謙虛：“算不上算不上，也就重點班排個倒數。”
徐憬：“喔——好厲害，我們倆都平行班的呢。”
話說到這兒，許從年擡眼掃過對面安安靜靜喫飯的女孩。
初遲和在電梯裏那次一樣，沒什麼存在感，待在角落不言不語不聲不響。瓷白的小臉上表情很淡，杏眼兒乾淨透徹，乖巧又帶着點疏離感的長相。
俞亮還在不停和徐憬聊着天，初遲飯沒喫完，頓覺無味。筷子輕輕放在桌上，她開口說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句話：“我喫飽了，要不我去拿紙筆？”
“行，那麻煩你了啊。”俞亮瞥她一眼，沒拒絕。
初遲已經站起來半個身子，對面的人卻先她一步起身，嗓音沉穩：“坐着，我去拿。”
得到他兩次照顧的初遲又怔愣一瞬，老老實實坐回去，抿脣盯着許從年隨性無謂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
俞亮手一敲腦袋，嘖聲，“瞧我這呆腦子，怎麼能麻煩女生呢。”
初遲迴神搖頭：“沒關係的。”
許從年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手裏拿着張白紙，連着黑色水筆一起丟給俞亮，“快點，回去了。”
俞亮說：“別他媽催。”
“……”
許從年無語地僵着嘴角抽了抽。
你還裝上癮了是吧。
徐憬握着筆在紙上記下自己q/q號，然後遞給初遲。
初遲啊了一聲，有點懵圈地指着自己：“我也要寫？”
俞亮用力點頭：“當然啊。”
行，你還想一泡泡倆。
早就看出來他意圖的初遲在心底默默吐槽。
她沒理由推脫，還是留了自己q/q號，放下筆就跩着徐憬往飯店外走，禮貌性地對着他們揮揮手再了個見。
俞亮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背影，癡癡地彎起脣角，勾住許從年的脖子沒頭沒尾問了句：“她剛剛衝我笑了，你看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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