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節 九
我已經見過兩個死人的葬禮了,一個是我爺爺,一個是陳泥匠,我爺爺的葬禮算是比較順利,除了最後發生了一點意外,中途並沒有什麼太過波折的地方;而陳泥匠則是實實在在的折騰了好幾次,可即便如此,我也沒遇到過從死人棺材裏傳出聲音的事情啊。
不對,我記得陳泥匠最後被陳先生從王二狗的身上抽出來,弄到棺材裏面去後,我二伯曾經說過,棺材裏面有咚咚的聲音傳來。當時陳先生說的是,有聲音傳出來纔是正常的,沒有聲音那才奇了怪了。當時我並不是很能理解他說的這話,事後也沒有詢問,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
現在外面有人喊,說聽到了棺材裏有聲音傳來,我跟着陳先生他們走出去,看見堂屋裏已經沒剩下多少人,幾乎都退到了院子裏,就只有幾個和王青松帶着親戚關係的人還守在一旁,但是距離棺材的位置也是有好幾步那麼遠,就差沒退出堂屋。
我想,所謂的親戚關係,在這樣的村子裏,或許就是你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們就是親戚,當我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們就不是親戚了。
陳先生出了屋子之後,立刻就有人上來對陳先生講,剛剛我屋小娃兒聽到棺材裏頭有聲音,一開始我哈不相信,聽了一會兒,確實聽到裏頭有聲音。
陳先生點點頭,沒有問到底是麼子聲音,估計是他自己想去聽一聽。
我看見王青松的棺槨和我們平時用的不太一樣,看上去好像是用的松柏木,而我爺爺也好,還是陳泥匠也好,用的都僅僅只是桐木。相比較之下,松柏木要更加不容易腐爛,也更加貴。怕是也只有村支書這樣的人家才能用的起。
在農村裏,棺材木的板數須成雙成對的,一般的大約只有2到3寸厚,像我爺爺的就只有3寸,但是王青松卻足足有差不多5寸。他的棺材外刷了土漆,呈深黑色,看上去給人一種厚重的感覺。
果然,陳先生自己走到棺材邊上,我看到他用手在棺材蓋子下面摸了一下,然後拿出來放到鼻子上聞了聞,之後又換了一個地方,做了同樣的動作,差不多把棺材走了一圈。我豎起耳朵一直在聽,想看看能不能聽到那個聲音,但是很遺憾,並沒有聽到。
陳先生走回來講,棺材蓋子上有水。
這個現象在陳泥匠出殯的那天我也見到過,陳先生當時講是陳泥匠怨氣太重,冷氣遇到空氣,就會出水。這麼看來,王青松應該也是怨氣太重了?
我把這個問題問出來,陳先生卻是搖搖頭,講,他和陳泥匠不一樣,陳泥匠是怨氣,這是屍氣。
我問,這有麼子區別?
陳先生講,怨氣是冷滴,屍氣是臭滴。怨氣還能化解,屍氣基本上不能解。不信你自己過去聞哈子,我就摸了幾哈,現在連我滴手都是臭滴。
我沒敢跑過去聞王青松的棺材,而是把陳先生的手拿起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確實是臭的。而且還是一種十分惡臭的那種臭味,就好像是死了好久的人才會散發出來的那種味道。
我講,王青松都纔剛死,怎麼可能會一夜之間變得這麼臭?
陳先生剛要開口講話,我就聽到棺材那邊傳來「咚」的一聲,好像是有人用手拍棺材板子的聲音。我們四個人瞬間被這個聲音吸引了過去。
陳先生掐着指頭算了算,臉色十分難看。張哈子也是眯着眼睛盯着那口棺材,從頭至尾都沒有講過話,這和他平時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陳先生對劉桑禕講,師叔,要不你先走一步,這裏可能不適合你。
劉桑禕沒有講話,點點頭,就往堂屋外面走咯。
我看着劉桑禕的背影和她走路時候的姿勢,實在是很難想像這是一位已經九十多歲的老女人,不僅僅是我,在外面院子裏的一些王家村的男人眼睛珠子也一直盯到劉桑禕的身上,要不是旁邊有他們的婆娘,估計都要上去扯白話(搭訕)了。
我問陳先生,爲麼子劉姐不能在這裏?
陳先生講,師叔的身體不能沾到屍氣。
後面的話陳先生沒有解釋,不過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劉桑禕畢竟現在用的是劉寡婦的屍體來當成自己的身體,雖然有爺爺的特殊手法保證了屍體長時間不腐爛,但是如果遇到屍氣的話,估計我爺爺的手段也就沒得用了,到時候劉寡婦的屍體還是會編腐爛。所以劉桑禕不能接觸王青松的棺材。
等到劉桑禕走出了王青松的院子之後,陳先生才和張哈子走到棺材邊上。我沒敢靠近,還是站在房間門口看着。
當他們兩個靠近的時候,我又聽到裏面傳來「咚」的一聲,十分的清楚,絕對不是幻覺。
陳先生問張哈子,會不會起屍?
張哈子搖搖頭講,不好講,屍氣太重老。先試哈子看。
講完之後,張哈子就從兜裏面取出三張黃符,一張貼在棺材的頭端正面,一張貼在尾部的後面,最後一張貼在棺材蓋子上。而陳哈子也是拿出三張黃符,在棺材的側面各貼了一張,然後在又在棺材的底面又貼了一張。棺材六個面,全部貼了一張黃符。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錯覺,我總覺得那些黃符貼上去之後,整個棺材似乎都抖動了一下。
在這之後,似乎平靜了一段時間,有些大膽的村民還特地走近看了看,但是沒多久就被棺材裏那股難聞的味道給薰出去了。陳先生找到王青松的侄子王昌業,他是這裏的孝子,所有王青松的後事都是他在負責。陳先生講,要儘快下葬。
王昌業講,要多快?
陳先生講,最好是現在。
王昌業講,不可能,要等到村支書的兒子回來才能下葬。
陳先生問,他兒子要好久才能回來?
王昌業講,估計要四五天左右。
陳先生搖頭講,等不了那麼多天咯。
王昌業也搖頭講,他兒子沒回來看最後一面,哪個敢下葬?
最後的交涉總歸是沒有成功,王昌業說什麼都不會現在就把王青松下葬。
陳先生把這個結果講給張哈子聽,張哈子似乎早就預料到這樣,也沒講麼子,就自己走回屋子裏面坐到去了。
我問陳先生,張哈子是不是發生了麼子事,啷個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陳先生講,你哈記得到上次他一個人請了那麼多王家先人不?那喊過移花接木,這個匠術曾經一度被匠門列爲禁術,因爲要承受招來陰人滴反噬,滋味十分不好受,有些人就因此死咯滴都有。他現在一個人要承受三十個陰人滴反噬,沒死都算他命大,現在哈能走路,也算是一個奇蹟。
我現在才記起來,上次在給陰人領路的時候,陳先生對劉桑禕講了一句:「師叔,張哈子這人年紀不大,膽子倒大,連移花接木這種匠術都敢用,他難道就不怕……」
當時陳先生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了,估計就是要講這個反噬的。我當時還以爲張哈子那麼牛逼,沒想到竟然也是承受着這麼嚴重的後果。難怪他昨天沒有自己進去撿牌位,難怪他今天一天都沒怎麼講話,原來是因爲這個原因。
就在我準備進去和張哈子講話的時候,卻突然聽到陳先生講,不好,油燈滅了!
我回頭一看棺材下面的那盞油燈,果然熄滅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棺材裏面咚的一聲巨響,就感覺好像是有人在用錘子砸棺材蓋一樣。
緊接着,我看到棺材的蓋子,好像輕輕的往上跳了一下。
第82章請仙登位
我把我看見的給陳先生說了,陳先生點頭講,我也看到咯。
我原本還以爲是我眼花,沒想到卻是真的。我問陳先生,現在啷個辦?
陳先生講,現在哈是白天,又有這麼多人到,沒得事,就怕晚上,可能扛不過去。
講完之後,他又看了一眼屋子裏,張哈子坐在那裏,呆呆的一動不動,好像是在想什麼問題一樣。我知道陳先生的意思,如果張哈子沒出事的話,那麼眼前的這個東西或許就不足爲慮,問題是現在劉桑禕不能碰這個東西,張哈子又出了事,僅憑陳先生一個人,很難應付過來。
我問陳先生,張哈子不會有麼子事吧?
陳先生搖了搖頭,講,這個我也講不好,可能沒得事,也可能出大事。哈是要看他自己挨不捱得過去。你和他先回去吧,我去準備點東西,怕是晚上要用得着。
講完之後,陳先生就揹着手出門去了。王昌業看到陳先生走後,對我甩了個臉色,我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直接進屋喊張哈子回去。
張哈子也僅僅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站起來跟我出了堂屋。我跟我爸和大伯打聲招呼,喊他們也跟我們回去,我爸講,再等一會兒,可能有幫得上忙滴時候。我沒多說什麼,就和張哈子出了院子。
路上的時候,我問張哈子還扛得住不?張哈子沒回應我。隨後我又問了好多問題,一直走到屋門口,他都一句話沒講。
進院子之後,我媽還在廚房裏忙着,看到我和張哈子進來,就招呼我們喫早飯。飯菜都還是熱的,我反正餓了,就坐在桌子邊上開始喫起來。張哈子卻自己回了屋子,我喊他他都沒答應。
我媽問我張哈子啷個咯,我講他這幾天太累了,所以想回去睡一下。我媽沒多講什麼,就問我要不要給他留飯菜,我講不用了,到時候我給他下碗麪就行。我媽點點頭,就開始忙她的農活去了。
等我喫完了早飯,收拾好飯菜桌子之後,進了屋子,我看見張哈子平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我問,你好些了沒?
他轉過身來,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講,晚上,小心。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不再說話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閉着眼睛睡着了,因爲他的眼睛本來就很小,實在是看不清楚他是睜眼還是閉眼。
我也不好叫他,就坐在屋子裏把我奶奶的日記翻出來,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用的信息。
自從上次看了一次奶奶的日記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翻過了。
1950年8月28日的日記已經看過了,我往後翻了好幾頁,大概都是記錄了當時的情況,並沒有什麼特別。再往後,時間一下子跳到了1952年。中間整整有一兩年的時間空白期。日記的內容很簡單,僅僅只有一句話,如下:
「1952年3月5日,天氣陰。
我聽了洛朝廷的計劃,決定和他一起去尋找九獅拜象。」
看到這裏,我竟然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把我和當年的爺爺奶奶聯繫到了一起。而這個東西,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九獅拜象。
可是,九獅拜象不就是一處風水地嗎,爲什麼在六十多年前就在尋找了?難道這個九獅拜象之地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我想到了紙人舅公給我說的那句話,關鍵在於「回頭望」。我收起日記本,走出屋子,甚至是走出了院子,站在大門口,擡頭往屋子後面看去,那裏就是象鼻嶺山脈。
我家的後面,也就是象鼻嶺的山腳,被我爸種滿了翠竹,夏天颳風的時候,竹葉沙沙,很是好聽,特別是下雨之後,雨水打在竹葉上的聲音,滴滴答答的,很能催人入睡。
我突然想到,我們家種了這麼多竹子,但是卻從來沒有用過,那種來是幹嘛用的?僅僅只是爲了好看?還是說,可以用來改善風水?我好像記得小時候爺爺對我講過,屋後栽竹子,意思是後輩節節高的意思。
竹子是我爸種的,難不成他還會看風水?我一想到我爸那副憨厚老實的臉,我立刻就否定了這樣的想法,我爸連中學都沒畢業,怎麼可能會是一個風水先生?肯定是我爺爺授意他栽的。
再往上看,就是一層一層的青蔥綠林,和平時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試着回頭望了一眼,可是看到的只有別家的院牆,其他什麼也看不見。我又試着換了幾個位置,可還是一樣,什麼也沒看見。我想,肯定是我看的方式不對,但是正確的方式是什麼,我想,目前來說就只有我那個紙人舅公才知道了。
我突然想到,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爲什麼我的那個紙人舅公一直沒有出現?就連紙人婆婆都出現了,爲什麼紙人舅公沒有出現?而且當初沒有先人願意替我大伯轉身的時候,爲什麼舅公不站出來?
當初爲了帶我去奶奶的墳那裏,他不惜驅趕四五百隻黑貓,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在所不惜,可是現在呢,太安靜了!這很不符合舅公的做事方式。
我很快就做出了一種假設,假設我的舅公,就是一直給魚塘歸墟魚喂人肉的那個人,那麼就能夠解釋他身邊爲什麼會有那麼多陰人黑貓。而且張哈子在魚塘那裏看見的那個黑影,很可能也是舅公。
再往前聯想,張哈子剛進村就失蹤的那段時間,可能就和我舅公對上了,而且還受了傷。
因爲我舅公一直就在覬覦着我爺爺留下來的東西,所以他弄出三尺神明印,弄出地煞衝月,其實是爲了讓我爺爺出來,然後獲得他的遺物?
想到這裏我自己都搖了搖頭,我覺得即便是我舅公再怎麼心狠手辣,也還不至於拿一個村子的人做代價,更何況,他沒有身體,匠術根本就施展不出來,這一點,是最有力的反面證據。
想了一陣,看了一陣,什麼都沒有頭緒之後,我準備回屋子繼續去看日記。
我前腳剛踏進院門,就聽到身後我爸的喊聲,他講,小陽,陳先生喊你拿着張哈子滴篾刀快到村支書屋裏去,他講等不到晚上咯。
我心裏一驚,莫非是王青松要提前出來了?
我一邊回屋拿篾刀,一邊想,其實白天出來比晚上出來更加危險,畢竟一個連白天都不怕的髒東西,其厲害程度到了何種地步,已經不言而喻了。
我進屋拿篾刀的時候張哈子還在睡覺,我沒吵醒他,拿着篾刀就往村支書家裏跑。到他家院子的時候,發現院子裏空蕩蕩的,就只有陳先生一個人站在堂屋裏。我想應該是陳先生把人都給趕走了。
看見我進來,陳先生立刻對我招手,講,快過來,爬到上面去。
我一看,他的意思竟然是要我趴在棺材上面去。我問,死者爲大,我趴到他棺材上,不太好吧?
陳先生直接破口大罵,你曉得個屁!你曉得祠堂的牌位是個麼子東西不?那是木匠滴手段,喊過「請仙登位」,第一個死滴人就是「仙」,他會把後面滴人全部殺死。也就是講,你要是再不上去,等他出來咯,你大伯和你都要死。
我嚇得二話不說就爬了上去,然後雙手抓着棺材的蓋子,緊緊的趴在上面。剛等我趴上去,棺材蓋子就猛地往上一跳,就好像是騎馬一樣,差點把我顛下來。
陳先生講,小娃娃,你會倒立不?
我講,倒你大爺,我腰都快被閃斷了。
陳先生講,少他媽放屁,趕緊給老子倒立!
第83章顛倒乾坤
我試着雙手撐起來,但是棺材蓋子又是一跳,我直接栽倒,腦殼砰的一聲撞在棺材蓋子上,痛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我本身就不怎會倒立,要是給我一面牆,我多少還能把腳靠在牆上支撐一會,但是要我就這麼憑空倒立,說真的,我還真沒有這個能耐。
陳先生也看出了我的尷尬,一臉怒其不爭的樣子,對我講,算了,你就趴到上頭,莫亂動。
我心想,你現在就是讓我動,我也不敢動啊。
陳先生講完之後,就從屋裏拿出一堆東西,這些東西應該就是他之前準備的。我趴在棺材蓋上,看着陳先生把那些東西一樣一樣的擺在地上。其中有一盞馬燈,我覺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進村之前張哈子交給我的那盞燈。之所以會有印象,是因爲張哈子拿着篾刀在馬燈的四周刻劃過。
當時我遭遇王二狗,這馬燈被我弄掉了,我不知道陳先生是從哪裏弄來的,想來可能是張哈子交給他的。他點亮馬燈之後,就提着馬燈鑽進了棺材下面,然後把之前的那盞油燈拿出來,放在棺材蓋上,對我講,看着這盞燈,莫讓它熄咯。
這盞燈是棺材下面的那盞明燈,之前熄滅過一次,應該又被人給點亮了。只是我趴在棺材蓋上,你讓我看着,我也沒辦法保證它不熄啊。如果又發生上次鬼吹燈那種事情,我就算是盯着它眼睛都不眨,也沒法阻止它熄滅。
陳先生一邊把東西擺出來,一邊講,你曉得「請仙登位」是麼子不?
我現在只期待着下面的這位爺不要出來,哪裏還有心思和陳先生進行問答題遊戲,所以我連猜的興趣都沒有,而是直接講,我不曉得。
我看到陳先生準備了和上次一樣的東西,有黃色的大約三分之二手掌寬的紙條,還有一個瓷碗,以及紅色的硃砂。他那個裝黑狗血的瓶子,不曉得是麼子時候又裝滿了,我看到他把硃砂和黑狗血倒進瓷碗裏,然後一邊用一根筷子一樣的東西來回攪拌,一邊冷哼到對我講,請仙登位,哼,講得好聽是請仙,實際上請得都是這些烏七麻糟滴東西,盡搞些害人害己滴缺德事。
我問,陳先生,這個請仙登位到底是個麼子東西?
陳先生一隻手拿着毛筆,一隻手端着瓷碗,站起來走到棺材邊上,對我講,請仙登位是木匠一脈滴手法,最早是那些道士用滴手段,後來被木匠用來亂搞——坐到起,莫擋到我畫畫。
陳先生一邊在棺材蓋子上畫之前給我脫陰孩時候的八卦,一邊繼續講,我一開始也不確定,後來看到那幾塊牌位滴名字,我才曉得,應該就是請仙登位。只要第一個「仙」被請下來,後面滴人都會死。哈好那天你只翻了三塊牌子,不然就麻煩咯。
我聽得後背一陣發涼,心想這種怪事也可以?不就是翻塊木牌,還能把人給翻死了?
想到這裏,我猛然驚醒,我問,按你這麼講,那王青松是因爲我翻牌子死的?
陳先生嘿嘿一笑,講,不然你以爲是啷個死滴?從你一進來,棺材裏面就響咯聲音,現在你一來,他都快出來咯。
陳先生這麼一講,我就納悶了,我問,既然他啷個恨我,你還喊我過來?這不是激化他麼?
陳先生講,你曉得個屁,每個人死咯以後,最怕滴就是害死他滴那個人,要不是你騎到棺材蓋子上,這塊闆闆兒早就被推開咯。老子剛剛喊你倒立,那是因爲人體陰陽五行,頭頂天爲乾,腳踏地爲坤,倒立過來,就是乾坤顛倒,他一個陰物,想要出來,就相當於要把整個地都翻過來,根本不可能。哪個曉得你個小娃娃居然不會倒立,都不曉得你到大學裏頭都學滴些麼子亂七八糟滴東西。真滴要是你一個人遇到這些事,你啷個死滴都不曉得。
我聽到這裏才明白,原來這裏面還有這麼多門門道道,要不是陳先生一個一個講給我聽,打死我都想不到,翻一個靈位而已,就可以把一個人翻死。
我問,那是不是靈位都不能翻?
陳先生左右看了一眼棺材蓋上的圖,似乎是在校準方位,確定無誤後,這纔對我講,不是不能翻,是翻滴手法要正確。首先,你要看這個牌位是朝那邊倒滴。如果是朝後面倒,這是個好兆頭,代表子孫後代可能要飛黃騰達,如果是朝前面倒,那就表示可能有不好滴事情要發生。比如昨天祠堂裏滴那麼多牌位一起往前面倒,那就說明這個村子可能要出事。王青松僅僅只是第一個,你大伯和你是第二個第三個。
我坐在棺材蓋子上,聽得很入迷,如果不是棺材蓋子時不時滴跳一下,我想我會找來一個記事本,然後把陳先生講的東西全部記下來,然後編成小冊子,以後說不定還能寫一篇這方面的論文。
陳先生繼續一邊畫圖一邊講,如果牌位是往前面倒滴,一定不能直接翻,那樣會把先人滴陰債翻到自己頭上。
我問陳先生,這是爲麼子?
陳先生講,上次張哈子解五體投地你也看到咯,先人可以替陽人轉身,陽人也是可以替先人轉身滴,你如果翻了往前倒滴牌位,就相當於你替他翻了身,那麼他身上所有滴劫,都要應到你身上。
我問,那這麼講滴話,是不是靈位往前倒就不能扶了?
陳先生沒好氣的講,張哈子講你蠢哈真滴是沒講錯。我之前不是講過咯,要用對滴手法。在翻牌位之前,要先喊一聲請先人歸位,這樣滴話,你就算翻了牌位,也不會有事,而且,一定不能用中指碰牌位,對先人有損。
我記到張哈子當時也講了在擺靈位的時候要講請先人歸位,但是卻沒有講順序先後。不知道是張哈子忘記了囑咐順序還是理所當然的認爲我知道。
在陳先生快要畫好八卦的時候,我問,我那天晚上聽到的那個聲音,是真的還是我的幻覺?
陳先生講,很大可能是真的,如果我沒猜錯滴話,應該就是那個一直躲到祠堂裏滴人,也就是上次張哈子去追滴那個黑影,就是不曉得他到底是哪個,但是現在可以肯定滴是,他是個木匠!
我問,陳先生,你講了好幾次木匠,難道木匠和你們一樣,也是和陰人陽人打交道的匠人麼?
陳先生終於停筆,然後點點頭,不知道是對他自己畫的這個八卦圖滿意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他講,木匠也是我們匠人滴一脈,他們有他們自己滴手法,就像我們孩匠有我們孩匠滴手法一樣。請仙登位,就是他們木匠滴手法,其他匠門,不曉得其中哈素(不知道具體操作過程的意思)。——下來,不用你咯。
我跳下棺材,就看到陳先生雙手按在八卦圖的外面一層,然後和上次一樣,嘴裏念着口訣,最後一撥動八卦圖,那圖在棺材蓋子上轉了一圈,停了下來,就好像是給棺材蓋子加了一個閥門一樣,之前一直在間斷跳起來的棺材蓋子果然不再動彈,不過棺材裏面的聲音時不時的還會傳來幾聲。我都有些見怪不怪了。
陳先生講,暫時沒得事咯,就是不曉得晚上熬不熬得過去。你和我守到這裏,好有個照應。
我曉得陳先生的意思,他是怕那個隱藏在村子裏面的木匠出來針對我。和陳先生到一起,不是我照應他,而是他照應我。
我不曉得我們村子裏到底隱藏着什麼祕密,爲什麼突然之間會出現這麼多匠人。難道他也是爲了我爺爺的遺物來的麼?如果這樣,那他喊我離這些村外人遠一點,是不是就是一個離間計?還有,那些靈位爲什麼會全部跌下神龕?到底是麼子東西讓他們這些已經去世了的先人都這麼懼怕?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我都在和陳先生討論最近發生的事情,也拼命的請教他有關匠人的知識,這一次,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推辭,而是把他曉得的,儘可能用我聽得懂的方式講給我聽。
我記得在他下決定給我講之前,他喃喃自語了一句,可能,這就是你小娃娃滴命。
第84章紅色眼睛
午飯是王昌業送過來的,棺材裏面的動靜他也聽見了,現在根本就不敢待在這裏,但他還是堅持要等王青松的兒子回來了才能下葬,否則絕不下葬。
陳先生無奈,只能在這邊鎮着,順帶着我也必須待在這裏。
整個下午的時間,都是陳先生在「授課」,我儘可能的全部記下來,但是到底記得了多少,我就不敢恭維了。真不是我記性不好,也不是我的智商低,相反的,在學校裏能拿獎學金的我,在學習方面還是頗有心得。可惜的是,陳先生講的那些手法步驟,我是真心記不住。
晚飯還是王昌業來送的飯,他在王青松的靈位前磕了幾個頭後,上了三炷香,然後就急急忙忙離開了。他其實也是害怕的,但就是堅持着不肯下葬。
我問陳先生,那這個請仙登位怎麼破?
陳先生講,請仙登位最難滴就是在於請仙,只要把「仙」請下來咯,這個匠術也就算是基本完成咯。要破解滴關鍵,也就是這個「仙」,只要不讓他出來害人,也就算是破咯。
我講,這麼看起來,還是很好破解的嘛。
陳先生差點一巴掌拍到我腦殼上,他沒好氣的講,好破解個屁!既然都喊他爲「仙」咯,要是那麼輕易就對付得了,老子也不會這麼擔心咯。
我看得出來,陳先生的眉間確實充滿着愁容。他應該是在擔心能不能夠熬得過今晚。
夜幕降臨,叫人奇怪的是,一直到午夜,棺材都安靜的要死,就連裏面的咚咚聲都消失不見了。我問陳先生,是不是已經安分下來了,被你的八卦給困住了?
陳先生沒好氣的講,屁!要是這麼簡單就好咯,老子也不會親自守到這裏咯。你曉不曉得麼子喊過暴風雨前滴寧靜?
這句話我當然是曉得的,但是被陳先生用在這個地方,我總有那麼一點不在狀態的感覺。
過了午夜十二點,我的眼睛皮子已經開始上下打架了,陳先生還是瞪大着眼睛盯着堂屋裏面。他對我講,小娃娃,你先眯一哈,有麼子事我喊你。
聽到他這話,我根本就沒有猶豫,馬上就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到有人在拍我的肩,我馬上驚醒過來,卻看到陳先生對我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用那隻手指了指堂屋。
我看了一眼堂屋,沒看到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卻聽到裏面傳來沙沙的聲音。我看了一眼陳先生,陳先生對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我和他一起進去看看。
我點點頭,把張哈子的篾刀別在腰上,和陳先生一起走了進去。剛走進堂屋,我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了,我指着放靈位的桌子,對陳先生講,陳先生,你看。
陳先生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臉色也是一變,因爲在王青松的靈位左右,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我和大伯的靈位,一左一右,安安靜靜的立在那裏,顯得極其詭異。
我伸手就要去拿我的靈位,卻被陳先生一把攔住了。他講,靈位一旦上咯供桌,就不能隨便拿下來,要有些哈素才能取。你看到哈棺材,我先把你們兩個滴牌位取下來。
陳先生講完,我就看到他腳下踩着和平時不太一樣的小碎步,前前後後的踏着,看的我眼花繚亂,一步都沒看清楚到底是怎麼走的。這讓我想到和張哈子進村的時候,張哈子也用腳在地上點來點去的走,這應該是將人們都必須要掌握的一門手法——腳法纔對。之前陳先生講過,頭頂天爲乾,腳踩地爲坤,那麼陳先生現在所踏的,應該是坤步。
就在陳先生忙着取靈位的時候,我無意間看了一眼棺材蓋子,我發現這個蓋子好像有點問題。
大家應該都看到過棺材,它一般都是一頭高一頭低,在匠人他們這個圈子來講,這喊過頭高腳低,取意人往高處走,不入地獄的講法。在設置靈堂的時候,一般都是腳朝着堂屋外面,頭朝着堂屋裏面,這是要先人順順當當的走出堂屋,不要留戀屋裏人。
但是眼前的棺材,卻和平常的棺材擺法不一樣,它竟然是頭朝外,腳朝內。也就是說,高的那一端在堂屋外面,低的那一端卻在堂屋裏面。我剛想問陳先生,棺材是不是還有這種擺法,卻發現陳先生剛取完我大伯的靈位,現在正準備取我的靈位,於是我沒有問出口,打算等他弄完了再說。
我努力的回想着之前我騎在棺材上的場景,好像是裏面高,外面低啊。難道是我記錯了?
不對,我應該沒有記錯!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那就是棺材它自己換了一個方向!
可是,它爲什麼要換方向呢?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這種眼光不可能來自陳先生,他還在取我的靈位。於是我試着去尋找一下這種感覺到來源。
我圍着棺材轉了一圈,發現那種感覺最強的地方就在棺材頭端。我走過去,想要看看棺材的密封性是不是足夠好。我先是學着陳先生的樣子,去摸一摸,果然是摸到了水,一股很臭的滋味立刻涌上了鼻頭。我忍着臭味,繼續把手往下滑,突然,我摸到了一個凹陷進去的地方,摸到這裏的時候,我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難道是棺材有缺口?
於是我趕緊彎腰去查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我嚇得跌倒在地上。因爲我看見,一隻紅色的眼睛從棺材蓋的縫隙處,死死的盯着我看,而我剛剛摸到的,就是那隻眼睛的眼眶!——王青松一直在盯着我看!
可問題是,陳先生不是已經用八卦封住了棺材嗎?而且還是用的顛倒乾坤的手法,聽上去就牛逼的不要不要的。
突然,我意識到,棺材爲什麼要換一個方位了——之前說過,八卦轉了一圈,相當於在它蓋子上面加了一個閥門,現在棺材自己反方向轉了一圈,就相當於解開了這個閥門!
它這是把乾坤再次顛倒過來!如此一來,棺材蓋上的那個八卦就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了!我現在也才知道,剛剛聽到的那個沙沙聲是什麼聲音了,那是棺材自己在轉動方向時,它底下的椅子腿與地面摩擦時發出的聲音!
而從我們進堂屋開始,棺材裏面的王青松其實就一直在用眼睛看着我們!
試想一下,我在棺材外面走了一圈,裏面的王青松就一直趴在棺材的邊緣蓋上看着我,這該是怎樣一副詭異的場景?最要命的是,我還不知所謂的伸手去摸棺材蓋,竟然還摸到了他的眼睛!如果當時不是摸到他的眼睛,而是摸到他的嘴巴,那麼他會不會一口就把我的手指頭給咬斷?
一想到這裏,我就一陣後怕,不管陳先生弄沒弄完,我趕緊招呼陳先生過來。而陳先生也剛好弄完,我看見他在靈位上還各貼了一張黃符,然後仰面朝上,被放在供桌下面。
陳先生看見棺材的第一眼,臉色就變了,伸手對我講,把篾刀給我。
我抽出篾刀,交給陳先生,陳先生拿着篾刀,揮手就往棺材蓋和棺槨的縫隙處插進去。只聽見棺材蓋砰的一聲重重落下,陳先生立刻把篾刀還給我,然後對我講,還記得到上次的紅線纏棺不?和我再搞一次。
說話的時候,陳先生已經拿出了紅線。我本來就只是一個打醬油的,所以並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這一次,陳先生硬生生的綁了七條紅線。我想,上次陳泥匠纔不過三條,這次七條紅線,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可是這個念頭還沒完,我就看見七條紅線一根接一根被崩斷。
棺材蓋砰的一聲被一股大力彈開,朝我砸了過來。
第85章堂屋房梁
棺材蓋子開了!它朝着我砸了過來!
說真的,要是被這棺材蓋子砸一下,不死也殘廢了。
我本能的頭一低,就聽見棺材蓋子從我的頭上呼嘯過去,然後狠狠的砸在我身後的牆上,而且還彈回來一些,最後掉在地上。
蓋子都開了,那王青松是不是就要出來了?!
陳先生看到這一幕,趕緊把自己腳上的兩隻鞋都給脫了,然後朝着棺材裏一扔,最後毫無風度的從棺材底下鑽過來,把我一推,推到棺材蓋子的尾端,朝我吼着講,快擡上去!
我當時已經有些被嚇得魂不守舍了,聽到陳先生這麼一講,我才緩過神來,趕緊把篾刀扔在一邊,雙手去擡棺材蓋子。如果換做平時的話,我想我可能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擡不動這麼厚重的棺材蓋子,畢竟王青松是村支書,他的棺材相比較一般人要更加的厚實一些。但是在這個時候,我才曉得,人的潛能總歸是無限大的,陳先生一吼,我們兩個就飛快的將棺材蓋子擡起來,重新蓋在了棺槨上面。
可是當我剛鬆手放下棺材蓋子的時候,我居然發現在棺槨中央,有一隻鐵青色的手伸出了棺材外面,把棺材蓋子卡住了,怎麼也蓋不下去。
陳先生講,把篾刀拿過來。
我趕緊轉身拿篾刀,回過頭來的時候,陳先生已經整個人倒立在了棺材上面。
顛倒乾坤!
正宗的顛倒乾坤!
陳先生講,看你大爺看,趕緊拿篾刀把他手砍斷,老子倒立不到好久!
陳先生講話的時候,整個棺材蓋子都在不斷地上下起伏,就好像隨時都要被王青松一腳踢開一樣。倒立在上面的陳先生就好像是波濤洶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着波浪的起伏而起伏,但如果沒有及時阻止這風暴,這葉小扁舟肯定遲早要被狂暴大海給吞沒。
我沒殺過雞鴨,更沒有打過架,就算是以前被欺負了,我也沒有還手,不是我不想還手,而是我知道我根本就打不過。對於我這樣一個聽話的好學生,陳先生竟然叫我去砍斷別人的手!
耳邊不斷有棺材蓋子和棺槨撞擊時發出的聲音,很顯然,棺材裏面的那位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我牙一咬,轉身撿起篾刀,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就已經把篾刀高高舉起。可是當我要劈下去的時候,卻看到棺材縫隙裏面,那隻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我看。
我看不見他臉上的其他表情,但是就從他的眼角,我就可以看出來,他的表情是在笑!
我不曉得從哪裏升起來的勇氣,在看到他的笑後,我狠狠的劈下篾刀——然後毫無疑問的砍歪了!
篾刀砍到了棺材蓋子的邊緣,陷進去好深一截。陳先生看到這一幕,直接開罵,你個小娃娃,到底會不會砍?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我沒空去回答陳先生的話,因爲我還在摸索到底怎麼砍才能對準位置。拔出篾刀之後,我又試了好幾次,這纔有一刀砍到了那隻伸出棺材外面的手背上面。
讓我喫驚的是,那麼重的一刀砍下去。竟然沒有把他的手砍斷,僅僅只是在手背上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刀傷,連血都沒流出來,要不是他主動縮回去了,我都要以爲我這一刀又砍歪了。
陳先生立刻從棺材蓋子上跳下來,然後扶着棺材的頭端,對我喊,小娃娃,快幫我把棺材的朝向換過來。
我講,陳先生,這口棺材四個人都不一定擡得動,你確定我們兩個可以把棺材的方向換過來?
陳先生講,少放屁,趕緊推!
陳先生站在棺材的頭端,我站在他對角線的位置上,因爲棺材是架在長椅子上面的,所以要推動棺材,就必須一隻手扶着棺材,一隻手去推動下面的椅子,這樣的話,用力會更加困難。但是,陳先生在喊了三聲之後,大喊一聲推!
我和陳先生一起用力,沒想到這麼厚重的棺材,竟然真的被我們兩個推動了。在推的時候,我低頭看着地面,恍恍惚惚之間,我好像看到了地面上亮起一個巨大的白色八卦,我、陳先生,以及這口棺材,都處出這個白色八卦裏面。
我們推動棺材轉動的時候,這個八卦也在轉,方向和我們一樣,就好像是在幫我們一起推棺材一樣。
弄好了棺材之後,陳先生卻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拿出紅線,在一條椅子的腳上纏上幾圈,然後從棺材底下鑽過去,鑽到對角線的椅子旁,在它的腳上也纏上幾圈,最後在這條紅線上放上一顆小鈴鐺。
我問陳先生這是在幹什麼?
陳先生講,這個原名我忘了,我也不記得當時師傅教沒教,不過只要是棺材有異動,這個鈴鐺就會響,不至於像剛剛那樣,整個棺材都調了一個頭,結果我們屁都不曉得。
弄完了這條紅線,陳先生還沒停下來,而是擡起頭看了一眼屋頂上的房梁。
我看到陳先生的神情有些不好看,所以有些害怕的問陳先生,上面是不是有麼子東西?
陳先生擺擺手講,暫時哈不清楚,要爬上去看才曉得,你把梯子給我搬過來。
梯子就放在堂屋的最角落,本來是做法事的時候用的。在我家這邊的習俗,做法事的時候,梯子的作用很多,可以用來讓道場先生「登天梯」,寓意是送亡魂上天堂;還可以來用模擬奈河橋,然後扎一個草人,穿上衣服,在草人的後背上寫上死者的生辰和忌日,然後把草人放在一把椅子上,讓死者的後輩扶着椅子,道場先生念一句,死者後輩就推着草人往前走一截,寓意是道場先生助亡人順利度過奈河橋,不受拷問之苦。當然了,還有很多其他的用途,我們後面再說。
我搬來梯子後,陳先生說,架到房樑上。我依言架好梯子,陳先生一拍我的肩膀,對我講,你上去看看。
我往後退一步,講,爲麼子又是我?
陳先生講,家家戶戶房樑上都有鎮宅符,我們匠人不好接觸,會壞了風水。
我將信將疑的看了陳先生一眼,然後還是爬了上去。上去的時候,陳先生遞給我一盞油燈給我照明。
還沒上到房樑上,陳先生就講,記到起,千萬莫用腳踩到房梁。
我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往上爬了幾步,舉起油燈一照,看到房樑上竟然刻着東西。
我又往上幾步,這時候纔看清楚,在房梁的左邊刻了一把出了鞘的寶劍,右邊刻着一本翻開了的書。
陳先生問我看到了麼子,我講一本書和一把寶劍。
陳先生講,那是文書和寶劍,是文武雙全滴意思,你再看哈子,文書和寶劍中間,是不是哈有一個太極圖?
後來我才曉得,在老家那邊,家家戶戶的堂屋橫樑上,都是會刻中太極,左寶劍,右文書,寓意文武雙全,鎮宅辟邪。如果你現在還能見到舊式的木房子,可以爬上去看看,一定可以發現這些雕刻。而且寶劍劍尖的位置,一定是指着擺放棺材的地方。房梁不能用腳踩,這一點,相信農村的人都曉得。
我仔細找了找,並沒有看到有太極圖。我對陳先生講,沒有。陳先生喊我一定要認真找哈子。我又看了好幾遍,甚至把房梁的另一邊也看了一眼,還是沒有找到。我講,真的沒有!
陳先生點點頭講,那我曉得咯,你下來吧。
下來之後,陳先生遞給我一個八卦鏡,讓我上去掛在文書和寶劍中間。說來也怪,等我把八卦鏡掛上去之後,原本還有些抖動的棺材,竟然真的不再顫動了。
等我掛好下來後,陳先生講,難怪一直鎮不住這個傢伙,原來是房樑上面鎮宅滴太極圖都沒得,不曉得是哪個缺德滴木匠,竟然連太極圖都沒刻就上樑咯。
一提到木匠的名字,我和陳先生同時相互看了一眼,又是木匠!這房子最起碼都是十幾年前建造的了,難道十幾年前那個木匠就算好了會有今天?
想到這裏,我後背不禁冒起一層冷汗!
陳先生講,等天一亮,不管那個姓王滴答不答應,老子都要讓棺材下葬。這麼折騰下去,老子遲早死到他王青松手裏。
第86章五年一聚
接下來的時間,我和陳先生誰都沒敢去睡,陳先生一杯煙接一杯煙的抽,而我則是靠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棺材。看了一會兒之後,我又擔心會有紅色的眼睛從縫隙處看着我,於是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舉着油燈去檢查一遍。
等我再次坐下的時候,陳先生問我,我不是喊你莫回來咯,你啷個又回來咯?
我詫異的看着陳先生,講,不是你喊王青松打電話叫我回來的麼?陳先生回過頭來看着我講,放你娘滴狗屁,我啷個會喊你回來?
聽了這話,我和陳先生都是面面相覷。如果不是他讓王青松叫我回來的,那麼會是誰指示王青松給我打電話的?
我一開始以爲是王青松本人,但是現在王青松自己都掛掉了,就算是他有什麼陰謀,到現在都化成一場空了。所以王青松應該只是一枚棋子,既然如此,那麼站在王青松背後的那個人,會是誰呢?會不會就是躲在祠堂門後面和我說話的那個人?
可是,這個人會是誰呢?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是人?
我把這個問題問出來,陳先生沒好氣的講,老子要是曉得,老子早就和對方幹起來了,哈會坐到這裏替你擦屁股?
我嘿嘿一笑,曉得陳先生滿肚子的委屈。
之後我和陳先生有一茬沒一茬的又聊了許多,但是陳先生都好像興致不太高,好像是在自己思考着什麼問題。
我問,那天我進祠堂以後,你們幹什麼去了?不是說我是誘餌,你們要把躲起來的人抓出來嗎?
陳先生伸手摳了摳他的腳,然後還在鼻子上聞了聞,看他的表情,好像是把他自己都薰到了,然後纔講,張哈子暈倒咯。
我大喫一驚,急忙問他,張哈子啷個會暈?
陳先生講,他用移花接木滴時候就差不多不行咯,後面又請先人轉身,又是破地煞,最後是你不要命滴替你大伯轉身,他好不容易纔把你拉回來,當時不就暈倒一次?加上前面好像肚子上還受了傷,就是個鐵人估計也扛不住這種強度滴折騰。他沒死就是好事咯。否則按他滴脾氣,啷個輪得到你去立牌位?
聽到這裏我才明白,原來張哈子之前都一直在強撐着,還特地要我帶着他在村子裏走了一圈,現在看來,應該和當初陳先生在引魂渡河之後明明受傷了還要假裝沒事人一樣,都是在虛張聲勢!
我問,我白天來的時候,他還睡到牀上的,他應該沒得事吧?
陳先生搖搖頭講,這個我也講不好咯。張哈子是近年來匠人裏面最有本事滴一位,年紀輕輕,但是連扎千刀都用的那麼熟練,這不是靠多練就練得出來滴,哈是要一點天賦滴。不過他也就是太年輕咯,所有麼子事該做,麼子事不該做,他哈是有些把握不準,沒拿自己滴命當回事。講句不好聽滴,要是張哈子沒走出你們村子,到時候就不是地下那位要弄你們村子咯,我估計重慶滴扎匠一脈也不會放過你們村。
陳先生的話完全改變了我對張哈子的看法,這還是那個眯着眼偷看美女的張哈子麼?他在重慶扎匠一脈裏的影響力有那麼大麼?
我有些不相信的問陳先生,那個眯眯眼有這麼厲害?
陳先生講,嘿,連我死咯幾十年滴師叔都曉得他,你講他厲害不厲害?
我又問,來來,講一下他有麼子光榮歷史?
陳先生講,他滴事我有些也不清楚,哈是我師叔給我講滴。她講匠人這個圈子,每隔五年會聚一次,具體搞麼子,師叔沒講。不過每一次都會選一個比較優秀滴人帶頭,至於帶頭去搞麼子,我不是他們圈內滴人,我也不曉得。張哈子就是去年滴帶頭人。
我沒想到張哈子居然會在匠人圈子內部都這麼牛逼,還能夠當一個帶頭大哥。這讓我想到了天龍八部裏面的那個帶頭大哥,會不會是去幹一些抵禦外敵的大事?很快我就搖頭,都什麼年代了,還帶頭大哥?在熱武器橫行的時代,沒有什麼是一梭子不能解決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兩梭子!
我立刻又想到,好像在我奶奶的日記裏,也提到過有好多人在她家聚會,我記得那個時候是1950年。如果按每五年一次的話,去年是2015年,剛好對的上!那麼張哈子和我爺爺當時去的那個聚會,會不會是同一個聚會?
於是我問,陳先生,不就是一個聚會麼,就算是選出來一個帶頭人,也不見得有麼子牛逼的啊?
陳先生冷笑一聲,講,小娃娃,你是不是想套我滴話?你個毛都沒長齊滴傢伙,你一擡屁股,老子就曉得你是要拉麼子屎!你是不是想問你爺爺當年有沒有當上這個帶頭人?
陳先生的話讓我十分震驚。我是因爲看到了我奶奶的日記,所以纔會有這樣的聯想,可陳先生什麼都不知道,他又是怎麼聯繫上的?
陳先生講,莫用這種崇拜滴眼神看到我,老子不喫這一套。實話給你講,要不是師叔給我講過你爺爺滴事,我也猜不到你會這麼問。反正下午也給你講了我們匠人的一些事,也不怕給你多講一些。是滴,你猜滴沒錯,你爺爺當年也是帶頭人,而且,蟬聯兩屆!你爺爺和張哈子都是一路人,註定是要幹大事滴。
講到這裏,陳先生突然一拍大腿,講,要是老子早曉得以前找我做陰陽孩滴人就是當年蟬聯兩屆滴帶頭人洛朝廷滴話,老子肯定死皮賴臉滴都要求他收我爲徒。
果然,從陳先生的話裏我聽出來了,六十多年前的那次聚會,和張哈子去年參加的那個聚會是同一個。可是,這個聚會的目的是什麼?而且還能夠一直沿襲下來,幾十年了,都沒有衰退的跡象。否則像陳先生這麼厲害的匠人,爲什麼都沒有資格參加?這就說明了這個會議的門檻還是很高的。
我又問,陳先生,你曉不曉得當年我爺爺帶頭是去搞麼子?
陳先生講,其實這件事很早以前就傳開咯,只是大家都不曉得這就是他們那羣人要做滴事情。我也是見到我師叔了才曉得。
我問,是麼子事?
陳先生講,九獅拜象!
九獅拜象?我重複陳先生的話。沒想到又是九獅拜象!
陳先生講,按照道理來講,本來他們那個圈子滴事,是不可能傳出來滴,但是那一次不曉得是麼子原因,搞得整個匠人圈子都曉得咯這件事,以至於在後面好長滴一段時間,匠人圈子裏都流行九獅拜象這個講法。你哈記得到我第一次看到九獅拜象給你講過滴話不?
我點點頭,我記得當時陳先生講,在他年輕滴時候,有一段時間整個匠人圈子見面都是講九獅拜象的事情,所以陳先生耳濡目染的也曉得了這件事。但是這個九獅拜象到底是個麼子,當時的陳先生並不知道。
我講,所以你是懷疑,當時有人故意把這個消息泄露出來?
陳先生搖搖頭,講,我不是懷疑,而是肯定有人故意把這個消息泄露出來。而且,我懷疑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你爺爺!
我大驚,急忙問,我爺爺爲麼子要泄露這個祕密?
陳先生斜眼看了我一眼,講,我啷個曉得?不過我估計你爺爺肯定沒把事情完全泄露出來,否則這麼多年了,九獅拜象之地都找到了那麼多個,結果屁用都沒得。
聽到這裏,我立刻想到了我那位紙人舅公給我講的「九獅拜象回頭望」關鍵在於「回頭望」!
難道,那些躲在暗處的人來千方百計來找我,其實就是爲了這句話?
於是我故意岔開這個話題,問陳先生,既然張哈子啷個牛逼,他應該不得有事吧?
陳先生又摳了摳他的腳,還回頭看了一眼棺材,估計是在懷念已經被他扔進棺材裏的那雙鞋子,最後纔講,有沒有事我不曉得,不過等這個傢伙入土咯,你就送他回重慶,他可能要住院咯。
我詫異的問,住院?
陳先生講,嘿,你回去看看他滴肚子,你就曉得咯。
第87章以命換命
肚子?
我不解的問陳先生,他肚子啷個了?上次他下水破煞,上岸的時候我看到過他的肚子,沒什麼事啊。
陳先生衝我笑一聲,講,張哈子之前肚子上都哈在流血,下水之後肚子就好咯?那魚塘滴水是靈丹妙藥,哈是創可貼?你講你是不是哈挫挫,這個都想不到?
我一拍腦門兒,確實是我大意了,一個人的傷口,癒合的再怎麼快,也不可能會前前後後一個小時就完全好了。
我問陳先生,那爲麼子張哈子的肚子上看不到傷口?
陳先生講,這是他們扎匠滴本事咯。可以在傷口外面敷一層紙,看起來就和人皮沒得兩樣。所以他們扎匠滴最高本事,就是扎一個紙人,你都分不清楚他是真人哈是紙人!嘿嘿,小娃娃,所以你以後要是找婆娘,眼睛鼓大點兒,千萬莫娶到個紙人老婆。聽到這裏你怕不怕?
說實話,聽到這裏我確實有些害怕,如果和你每天朝夕相處的人是一個紙人,你說你怕不怕?
隨後我又聯想到在進村的時候,我的脖子上那塊傷疤,一開始摸的時候還是滿手的鮮血,等到被張哈子貼了一個什麼東西后,再去摸時竟然完好無損,想來就是他們扎匠的手段!
我給陳先生講了這件事,然後問他,當時爲麼子張哈子貼個東西后我的脖子就好咯,現在他卻弄不好他自己了?
陳先生講,你聽過有句話叫做「醫者不自醫」沒?差不多一個道理。加上他破煞滴時候,煞氣都溢到魚塘水裏面,他滴傷口碰到這種水,嘿嘿……
陳先生沒有往下講,但是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張哈子現在的情況很嚴重。
我問陳先生,既然張哈子傷這麼重,他爲麼子還不回去?
陳先生講,鬼曉得他腦殼裏想滴什麼,我和師叔都勸過他,他講沒得事,我哈以爲他真滴沒得事,現在看來,估計老火(喫不消的意思)咯。
我不知道張哈子爲什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勉強支撐着,但是我曉得,等天一亮,我就要送他回去。就是不曉得我一年前拿的駕照,現在還會不會開車。
剩下的時間,我和陳先生兩人輪流看着棺材,還好一晚上都沒再出什麼事。我沒想到在堂屋橫樑上掛那麼一個小東西,竟然會有這麼大的作用。難怪古時候人們修建木房子的時候都會在房樑上畫上太極圖和左右文書寶劍,原來作用真的這麼大。
天剛亮不久,王昌業就和一羣道場先生來到了靈堂,陳先生走上去對王昌業講,今天必須下葬。
王昌業還是那句,不能下葬。
陳先生看了一眼王昌業,然後笑着講,這樣啊,那你們自己玩,老子不奉陪咯。小娃娃,我們走。
陳先生講完,就光着赤腳往外面走,頭都沒回一下。我看陳先生這麼決絕,拿起篾刀也跟上去,然後小聲問他,陳先生,就這麼走了,萬一王青松出來了怎麼辦?
陳先生沒好氣的講,關老子屁事,要不是看到你大伯是我老同學他親哥,老子才懶得管這些事。昨天晚上你又不是沒看到,再折騰一兩天,哪個哈降得住那個傢伙?
我原本以爲陳先生是作秀給王昌業看的,沒想到他講完這話之後,就真的走出院子離開了。我急忙跟上去問陳先生,我講,你走這麼快,都不等他們過來勸勸你?
陳先生講,爲麼子要等?他們曉得怕咯自然要來求我。老子不收錢幫忙,他們哈這種要求那種要求滴,哈真滴以爲他是大爺啊?那句話啷個講滴,對,給他點陽光他就燦爛。
不得不說,陳先生是我見過最潮的小老頭了。不僅網絡上的詞語用的溜溜溜,還賊有脾氣。特別是他一身舊式的中山裝,嘴裏卻是最流行的語句,這樣的視覺衝擊,天底下都很難再找到第二個了。
我跟陳先生回到我家,我媽正忙着做早飯,我爸在一邊修小板凳,就是上次陳先生坐着摔倒的那個小板凳。我走過去問我爸,家裏的這些板凳都是你做的?
我爸講,我啷個有那麼好滴手藝,都是以前王木匠做滴。
「王木匠!?」我和陳先生幾乎是同時問出口。我看得出來,陳先生的臉上也是一臉驚詫。
我爸看到我們兩個的反應,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問了句,就是村頭滴王明宣,前幾年就死咯,有麼子不對頭滴麼?
我講,沒得事,就隨便問一哈。
陳先生講,我多嘴問一哈,這個王木匠是爲麼子死滴?
我爸講,聽到講好像死滴也有些不對頭。鄉親們到他屋找他做木工滴時候,看到他在做牌位,第二天在去滴時候,就看到他死了,手裏面還抱到塊牌位,上面刻滴,就是他自己滴名字。
陳先生問,他死滴時候好大年紀?
我爸講,應該是四五十歲,具體我也不曉得,反正他比我小一點。
陳先生點點頭問,他死了之後呢?
我爸講,然後就埋咯,啷個咯嘛,有麼子不對頭?
陳先生講,沒得事,我這是職業病,聽到死人就想多問幾句。嘿嘿,老毛病咯。
然後陳先生就把我拉到一旁講,王明宣,是不是就是王青松講滴那個在神龕上和他講話滴人?
我講,應該是的,村子裏沒得同名同音的人。
陳先生講,所以,這個王明宣是個木匠?
我點頭講,應該是。
陳先生低着頭想了一會兒,講,和我到祠堂去,帶上篾刀。
我跟我爸交代了一下,就和陳先生往祠堂那邊過去了。走到祠堂的時候,陳先生從我手裏拿起篾刀,和張哈子一個德行,直接把鎖給劈開,然後走到堂屋裏,仰着頭看着上面的牌位。
牌位在我暈倒過後,被村民們用陳先生之前給我講的手法重新立了上去。我看着這些牌位,和以前一樣,並沒有麼子區別,我不曉得陳先生在看什麼。
陳先生看了一陣之後,對我講,小娃娃,你看看,這上面是不是沒得王明宣滴牌位,我看了三遍都沒找到。
我一聽,就笑到起講,不可能,他早就死咯,牌位肯定——咦,好像真的沒有,你等等,我再找找。
於是我專心的從頭又看了一遍,兩遍,三遍——真的沒有看到王明宣三個字!
我問陳先生,怎麼會這樣?
陳先生冷笑一聲講,原來是這個樣子滴,老子總算搞明白是啷個回事咯。
我急忙問,是啷個回事?
陳先生講,回去,邊走邊講,這個地方不能久待。
我急忙謹慎的問,爲麼子不能久待?
陳先生瞥了我一眼,講,老子把別人祠堂滴鎖砍斷了,現在不跑,難道等到別人來捉?老子又不是張哈子,沒他那個厚臉皮。
我聽到這話一陣無力。
路上,陳先生主動開口講,這個王明宣滴目的,主要哈是到你身上。王青松只是一個障眼法,講白了,他白死咯。
我講,陳先生,你講清楚點兒,我有點聽不懂了。這個王明宣,我連印象都沒得,都不曉得見過他沒。爲麼子他滴目的就到我身上了?
陳先生沒急着回答我,而是反問我,小娃娃,你曉得請仙登位需要付出麼子代價不?
我搖頭。
陳先生一邊走一邊講,請仙登位,以命換命!
我問,這是麼子意思?
陳先生講,我一開始哈以爲王青松是這個請下來滴「仙」,現在才曉得,原來王明宣他自己纔是這個「仙」。這個局,哈要從王明宣給自己做牌位講起……
第88章我是死人!?
陳先生看見路上有村民走來,趕緊把篾刀塞進我手裏,然後假裝沒看見我似的低着頭走路,他這是鐵了心的要弄出一副你們村祠堂的鎖不是我劈開的架勢。
我都懶得笑他幼稚,而是開口問他,你之前不是講王青松是請下來的「仙」麼?爲麼子現在又變成王明宣了?
陳先生講,動機!我一開始就在想,如果木匠請仙下來是要搞死你和你大伯,那麼他滴動機是麼子呢?畢竟,要是你大伯和你都死了,那麼就算你爺爺有留下來滴遺物,他也不可能找得到。所以動機不對。當時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哪裏弄錯咯。直到剛剛我才曉得,原來這一切都要從王明宣幾年前給自己做牌位講起。
陳先生繼續講,我剛剛給你講過,醫者不自醫,我們匠人也是一樣,特別是木匠一脈,他們是不能給自己做牌位滴,做一個,死一個,從來都沒有例外。所以王明宣當初給自己做牌位滴時候,就已經曉得自己會死咯。可是,他死滴目的是麼子呢?——他是在等一個機會!
我問,麼子機會,非要死了才能等?
陳先生看了我一眼,講,他在等你爺爺死!
聽到這話,我大喫一驚,講,這件事也關係到我爺爺?
陳先生冷哼一聲講,你們村子哪件事和你爺爺沒得關係?——你先莫擺出這副表情,聽我給你分析完。首先,你爺爺肯定曉得王明宣是個木匠,不然你爺爺當年也不可能成爲帶頭人。所以,你可以想得到,你爺爺死之前,是肯定會把這個木匠弄死滴。至於原因,有很多,不過估計還是擔心別人破壞他滴「偷天換日」。其次,王明宣自己也察覺到了你爺爺滴威脅,所以與其被你爺爺搞死,哈不如以自己性命爲代價,施展請仙登位,然後把自己的魂魄禁錮到牌位裏頭,等你爺爺死後,就可以一步一步實施咯。甚至我懷疑……
講到這裏,陳先生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我爺爺的老屋方向,然後纔講,我都有些懷疑,你爺爺是不是都是被這個王木匠請仙登位「請」死滴。
我聯想到我爺爺是睡覺的時候突然去世的,之前沒有任何徵兆,甚至連遺言都沒有留下半句,加上他之後一次二次的爬出墳墓,來到我身邊,難道不就是爲了把我也「請」走麼?想到這裏,我不禁認爲,我爺爺還真有可能是被這個王明宣給「請」死了。
但是,陳先生之前不是講我爺爺是把自己「煉活屍」煉死了麼?而且之前他也講,我爺爺爬出來,是爲了保護我啊,這不是前後矛盾麼?
我提出了我的疑問,陳先生點頭講,確實有矛盾,所以後面這一點不成立,應該就是王明宣自己請仙登位後,然後等着你爺爺死。
我又問,那位麼子要搞死王青松?
陳先生講,這就是他王明宣聰明反被聰明誤咯。王明宣滴目的是你們洛家,但是卻要通過王青松來繞一圈,這是爲麼子?是爲了轉移大家滴注意力。王明宣也不曉得你們洛家是不是哈有匠人,畢竟你爺爺那麼牛逼,要是沒傳下去,實在是有些不大可能,所以他爲咯保險起見,才繞了這麼一個圈子。但是他沒想到,你們洛家除了你爺爺,就真滴沒有匠人咯,王青松可以講完全是白死滴。不過王青松也是點背,剛好醉倒在祠堂門口,我估計那天隨便換個人,那麼現在躺到棺材裏滴就不是王青松咯。
說實話,從陳先生的嘴裏能聽到「牛逼」兩個字,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覺得王青松這麼好的一位村支書,說沒就沒了,心裏還是有些難過。在處理我爺爺和陳泥匠王二狗這些事情上,他可沒少操心。現在好不容易村子的地煞剛解開,他卻死了,一天福都沒享到,唉。
可如果真的是陳先生分析那樣的話,那麼這個王明宣的心機已經不能用常理來踹度了。隱忍一年兩年我還能理解,可是像他這樣一忍就是好幾年,這確實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問他,陳先生,你講了這麼大一圈,到底王明宣的目的是我們洛家的什麼?
陳先生講,你!
我問,我?!我有什麼好的,純屌絲一個,除了學習上還能有點拿得出手的論文,其他的一無是處。針對我幹什麼?
陳先生眉頭緊皺着,好像是在深深思考着我問的問題,等走出幾步後,陳先生終於沒想到,這才問我,你講的這個屌絲,是麼子意思?
我去,原來你想這麼半天,就爲了思考這兩個字的意思?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給陳先生解釋,所謂屌絲,就是不高不帥又沒得錢的人,就像我這樣。
陳先生點點頭,講了一句我很想一把掐死他的話——這個詞形容你倒是很適合。
我想,王明宣幾年都忍了,我忍一忍應該也不會被憋死。
陳先生突然問我,小娃娃,你有沒有想過,你爲麼子那麼招陰?
我講,可能是和我八字有關係。
以前在大學裏看電視看小說的時候,不都是這麼寫的麼,什麼極陰體質,什麼七月初七晚上七點七分七秒生,總之亂七八糟的一大堆。
陳先生搖搖頭講,你以後哈是少看點電視,八字只是一個偶然,沒的麼子卵用。不然現在那麼多剖腹產,要是八字管用滴話,不講多咯,幾千個人都選一個好日子剖出來,你喊八字保佑哪個?
我被陳先生的話問的無語,我問,那我是爲麼子招陰呢?
陳先生講,因爲你滴孩子(鞋子)。
我看了一眼我的鞋子,問陳先生,關我鞋子麼子事?
陳先生講,你哈記得到我以前給你講過滴那句話不,鞋分左右,路有陰陽,陽鞋護體,陰鞋辟邪。
我點頭,這句話我當然記得住,畢竟那麼朗朗上口。
陳先生也點頭,然後講,我們孩匠,每個人腳上穿滴孩子都是左陽右陰,對付陰人用陽孩,對付陽人用陰孩,效果特別好。不過有個不好滴地方就是,晚上一個人走夜路容易被鬼打牆。所以把兩隻孩子脫下來相互敲擊,是理順陰陽,前面滴路也就不會走錯。
我講,這個我能理解,但是這和我招陰又有麼子關係?
陳先生講,你麼急,聽我講完。陽間人,一般是兩隻腳都穿陽孩,如果有一隻穿了沒有孩匠加工過滴陰孩或者壽孩,就會像你爹老子上次那樣,自己走到棺材裏頭去。而我們匠人,多數都是一陰一陽,用來護體辟邪。陰間人,不用講,肯定兩隻腳都是陰孩。但是,你曉得上次我給你脫陰孩的時候,到你腳上看到了麼子不?
我看見陳先生講到這裏的時候,臉上再一次露出了那副驚恐的表情,就像上次他給我脫陰孩的時候一樣。
說實話,我被他的這副表情搞得也有些害怕了,我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我的雙腳,總感覺好像無緣無故的癢了起來,我曉得那是我的心理作用,但是我還是有些害怕。就連我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問,你看到了麼子?
陳先生還是那副驚恐的表情,他講,我看到你滴兩隻腳上,都穿着陰孩!而且,大孩套小孩,層層疊疊,一共有二十三雙陰孩!
我一開始並不相信,但是當我看到陳先生那嚴肅表情的時候,我不得不信。我瞪大着雙眼,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我不曉得我要講些什麼,嘴巴張開了又閉上。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迴盪:
難道,我是一個死人!?
第89章樑上有鬼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我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我信仰了幾十年的三觀,徹底崩塌。
如果我是死人,那麼我的父母是什麼?我的爺爺是什麼?我之前做過的事情,我念過的學校,認識的同學,這些都是什麼?都是假的嗎?都是紙人嗎?
我想到我第一次和陳先生談話的時候,他告訴我,22年前,我爺爺去找他做了第一雙陰陽鞋,那個時候是一雙嬰兒鞋,是給我做的。可不是說好了是陰陽鞋嗎?怎麼又變成了一雙陰鞋?
難怪他們之前一個接一個的都要我離鞋匠遠一點,原來就是因爲我腳上穿的全特麼是陰鞋!
可是,陰鞋不是陰人才穿的嗎?爲什麼我的腳上會有二十三雙?如果按陳先生之前說的,我爸穿上一隻壽鞋都跑進了棺材裏,那麼我腳上有二十三雙,豈不是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之前就在納悶,替人轉身之後,不應該就立刻死掉了嗎?爲什麼我替我大伯轉身後還活着?原來是因爲我本身就他媽是個死人!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那種暈眩到極致,就連躺在牀上都要吐的感覺,很好,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我覺得呼吸都有些變得不順暢起來。
我盯着自己的雙腳,我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要問陳先生,可是最後說出口的,卻只有三個字:爲什麼?!
陳先生搖搖頭講,小娃娃,你先莫急搓,這件事我也不曉得啷個講。因爲我和你一樣,也是頭一回看到活人穿陰孩,哈一穿就是幾十雙滴!
我就感覺好像沒有聽到陳先生滴話一樣,繼續盯着我的雙腳問他,爲什麼?
陳先生臉色有些着急,他講,小娃娃,你問我爲麼子,但我是真滴不曉得爲麼子。不過我敢肯定,你招陰就是因爲腳上滴這些陰孩,他們千方百計針對你們洛家滴目的,可能也就是你爲麼子會穿上二十三雙陰孩滴祕密。
我聽了陳先生的話,雖然他講他不曉得,但是我並不信任他,因爲他明明在之前就已經看出來了我腳上的祕密,卻一直隱瞞着不講。如果不是這次遇到請仙登位,他是不是準備把這個祕密帶進棺材裏也不告訴我?他是匠人,而且還是一個鞋匠,他不可能不曉得我爲什麼會穿上二十三雙陰鞋!
最後我問了一句,我是死人還是活人?
陳先生聽到這個問題,明顯的神情一愣,很顯然,他也搞不懂這個問題。不過他最後還是堅定的點點頭,對我講,你是活人!雖然我不曉得你腳上爲麼子穿了二十三雙陰孩,但是我保證,你是活人!
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因爲我想到了當初在魚塘裏面,如果我是死人的話,那麼我就應該被歸墟魚喫掉了。可是,如果我不是死人,爲什麼我在替大伯轉身後卻沒有死?反而還讓張哈子暈倒了過去?
陳先生走在我身邊,對我講,小娃娃,現在不是糾結這個滴時候,現在要解決滴事情,是王明宣滴請仙登位。
陳先生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王青松的棺材還沒下葬,還有一個躲在暗處的王明宣沒有解決,如果不把這件事情辦好,那麼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大伯!
我問陳先生,現在應該啷個辦?
陳先生講,找到王明宣滴牌位。
我又問,一塊牌位那麼小,村子這麼大,上哪兒去找?
陳先生講,想都不用想,肯定到你大伯屋裏,去那裏找!
我問,爲麼子會在我大伯屋?
陳先生講,因爲王明宣會眼睜睜看着你大伯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死去,然後在第一時間奪取他滴身體,之後再控制你大伯,讓他來弄死你。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最有效避開你屋那個有可能存在滴匠人,所以他一定會在你大伯屋裏。
說話間,我們來到了大伯院子,大伯正在翻曬苞谷,看到我們來了之後,開口就問,王青松滴事情忙完咯沒?
陳先生擺擺手講,正在忙這件事,哈差一點點。
講完之後,陳先生對我點點頭,就往堂屋裏走去了。我也跟着走了進去,在堂屋左右兩個屋子裏面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王明宣的牌位。等我出來的時候,就看着陳先生站在堂屋中間,擡着頭好像在望着什麼。
我走過去問,你找到了?
陳先生講,如果你要時時刻刻觀察一個人,你會站到麼子位置?
我恍然大悟,講,當然是最高的位置!
而整個房屋的構造,堂屋中間的橫樑就是最高的地方。我不用陳先生吩咐就搬來堂屋角落的梯子,架在橫樑上,擡起腳就要往上爬。
這個時候陳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講,小娃娃,那塊牌位有點邪性,我來。
我記得在王青松家的時候,陳先生講過,匠人是不能上別人家房梁的,可是現在陳先生卻主動提出來要去上房梁,可以看出陳先生對那塊牌位的重視。
陳先生腳上的鞋子在昨晚就扔進了王青松的棺材裏,這段時間一直光着腳,在上梯子之前,他從懷裏抽出來兩隻鞋子穿在腳上。
陳先生之前給我講過陽鞋和陰鞋的區別,陽鞋製作的時候,是先納周圍,再納中間部分,中間部分按照從腳尖到腳跟的順序納制。陽鞋製成後,針腳明顯可見,排列整齊。但是陰鞋不一樣,它整個的製作過程完全是相反的,所以針腳是從鞋跟道鞋尖的方向,這是區別陽鞋和陰鞋最直觀的一點。
而我看見,陳先生腳上兩隻鞋的針腳,都是反方向的!他穿的都是陰鞋!
陳先生穿上鞋之後,我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木納,就好像是一具沒有了魂魄的屍體一樣,他徑直走到我面前,嚇得我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他伸出手,在我左右肩膀上各拍了一下。這之後,他又找來一盞油燈,點亮之後,又在自己的嘴裏含了一枚銅錢,才上梯子爬上去。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見過老式房子堂屋裏的房梁,很高的那種,比堂屋門還要高,所以上面採光不好,平時就算是站在房梁下面,也幾乎都看不見頭頂上的房梁。
陳先生提着油燈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似乎爬的很困難。他手裏舉着油燈,光線一點一點蠶食着房樑上的黑暗,房梁的輪廓也一點點出現在我眼前。我的視力一般,卻仍是能夠看到房樑上刻有圖案,至於是什麼,看的不清楚,但是我想,肯定是和王青松家裏刻的一樣,左文書右寶劍,中間還有太極圖。
可是,當陳先生再往上走幾步的時候,我卻發現,好像有什麼東西擋在了中間的那個圖案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什麼。
陳先生再往上幾步,我終於看清楚,在我大伯家的房樑上,居然趴着一個東西!一個類似人的東西!
當我往上看的時候,那個東西似乎也往下看來,他有眼睛,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和我之前在王青松棺材裏看見的一模一樣!我看着他的時候,他也看着我,然後齜牙衝我一笑。
王明宣!
我腦海裏的第一印象就是王明宣!他竟然一直趴在我大伯堂屋裏的房樑上,靜靜的注視着我大伯走進走出,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試想一下,如果在你家的屋頂上藏着這麼一個東西,不管你做什麼,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你卻全然不知,這該是怎樣一種恐怖?
我看見陳先生的手動了幾下,好像是結了一個什麼手印,但是被房梁擋着,我並不能看清楚。陳先生拍在那團黑影的腦後,那個擋在中間圖案的黑乎乎的東西就砸了下來,嚇得我趕緊後退一步,而那個東西卻穩穩當當的立在我的面前,我看見上面清晰的寫着「洛啓宣之位」。
陳先生在房樑上吐出銅錢,更好砸在靈位的底座上,緊緊貼住,他衝我喊,拿篾刀劈它!要是等那個「宣」字變成「東」字,你大伯就死定了!
看着這罪魁禍首的靈位,我積漲了這麼久的怨氣終於爆發出來,雙手高高舉起篾刀,朝着靈位狠狠劈下,嘴裏大喊,去你媽的請仙登位!
「啪」的一聲,篾刀一劈到底,靈位裂成兩半。一團黑氣從靈位底座升起,被陳先生扔下來的一張黃符在空中焚燒乾淨。
陳先生脫了鞋下來,問我,爽不爽?
我點點頭,卻總覺得這件事情是不是太過於簡單了?王明宣謀劃了那麼多年,就這樣被我一篾刀結束了?
陳先生伸手捏了一個生火式,在我肩上拍了三下,應該是把之前被他拍滅的明火生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打開,我媽站在門口,衝我喊道,你那個朋友在講胡話,你快去看哈子。
我知道我媽說的是張哈子,我趕緊跑向圍牆,幾下就翻了過去,而陳先生卻從院門那邊跑。
進了屋子,我看見張哈子已經醒了,張哈子一把拉過我的衣領,小聲對我講,快帶我回重慶……
說完這話,房門打開,陳先生跑了進來,張哈子看了他一眼,又暈了過去。
第90章附屬醫院
陳先生匆匆忙忙進來問我,張哈子醒了沒?
我講,就醒了一下,又暈了。
陳先生問,他講麼子沒?
我講,他喊我趕快帶他回重慶。
陳先生皺了皺眉,問,就講了這麼一句?
我點頭,就只講了這麼一句。
陳先生也點點頭講,估計是他也曉得扛不過去咯,救人要緊,準備一哈,我送你們到鎮上去。
這一次我的出行沒有像上一次那麼盛大,沒有準備好的乾糧,沒有父母的囑咐,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我和陳先生一左一右的摻扶着張哈子,我揹着他的揹包,腰上還彆着他的篾刀,加上張哈子本身,說實話,真他媽重。
走到村頭的時候,張哈子上次立的那根水碗筷子還在那裏,沒想到過了幾天,那根筷子竟然還立在水中,只是碗裏的水面,下降了不少。
陳先生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水碗筷子,邊走邊對我講,這個張哈子哈真滴有兩把刷子,你看到他擺滴那個水碗木筷沒?
我講,我當時看到他擺的。
陳先生講,他給你講這個水碗木筷滴作用沒?——我就曉得他沒給你講。他進村之前應該就曉得這個村子有問題,所以在村頭滴位置擺下咯水碗木筷。如果我沒猜錯滴話,他在他重慶老家裏,肯定也擺了這麼一個水碗木筷。作用其實很簡單,就是起一個定位滴作用。但是他用到這裏,效果卻不一樣。第一,如果他沒死,而是被困到村子裏咯,那麼他就可以根據這個走出村子;第二,如果他死咯,兩邊水碗裏滴木筷都會倒下,而木筷倒下滴方向,就是他死滴方向。
我點點頭明白了,原來張哈子在進村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會死在裏面的打算,所以連自己的死訊都想好了傳遞的方式。
一想到當初我還那麼不理解他,我心裏就很是內疚。看了一眼重度昏迷的張哈子,在心裏祈禱着他千萬別出事,不然我這一輩子都會在自責和內疚中度過。
往前走到那個岔路口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那顆大樹,當初我就是躲在這顆樹後面,被那個沒有腦殼的傢伙找到了,還差點死在這裏,也是張哈子救了我。
陳先生走到這裏的時候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那棵大樹,問我,你們回來滴時候,就是在這裏遇到埋伏咯?
我點頭回應他,並把當天的事情大概的給他講了一遍。然後問他,陳先生,你曉得這中間的蹊蹺不?
陳先生想了想講,會這種邪術滴匠人很多,但是要真滴想找到是哪個滴話,哈真滴是有點困難。
我講,沒得事,我也就是隨便問哈子。
再往前走一陣,就看到了停在前面張哈子的那輛悍馬。陳先生問我,你們兩個就是開這車回來滴?
我講,是的,不然的話,趕不回來。
陳先生講,那好,我就送到這裏,我要回去處理王青松咯,不然天黑了我怕走不回去。
我曉得他們匠人是不能單獨走夜路的,所以和陳先生分開以後,就在張哈子的身上摸車鑰匙。
好不容易找到鑰匙後,卻莫名的有些緊張。駕照還是一年前拿的,就學車的時候碰過車,這之後就再也沒碰過。我努力的想了想當時教練教的一踏二掛三開四按五放……
可是第一步我就傻逼了,因爲我沒有找到離合器!我一開始還以爲是有人故意把車子給弄壞了,不想讓我們離開村子,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原來這車子是自動擋的,本身就沒有離合器。
想到這裏我不由一陣好笑,看來最近神經太過緊張,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在慢慢淡忘。
不管怎樣,車子總算是開上了路,雖然有些不太熟悉,加上路又窄,車身難免左右刮刮碰碰,但總歸是順利的到了鎮上。到了鎮上之後,路就好開多了。
期間張哈子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好幾次,小聲呢喃過幾次,但是我在專心開車,沒聽太明白,但是有一句話我聽得很清楚,他講,爺爺,我找到老九獅拜象。
爺爺?張哈子的爺爺?會不會也像我爺爺一樣,是一個非常牛逼的匠人?我想多半都是的了,畢竟張哈子都這麼厲害,他爺爺肯定更加厲害。不像我爺爺,那麼牛逼的一個人,卻不教我半點匠術。要是我有張哈子這個本事,村子裏根本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
隨後我又想到了我腳上的那二十三雙陰鞋,一想到這裏,心裏就是一陣毛毛的感覺。就這樣,在胡思亂想中,我上了高速。而這個時候,張哈子終於清醒過來了。
張哈子醒來的第一句話是,我們到哪裏老?
我講,高速路上。
他問,我哈沒死?
我講,應該是沒死。
他講,去你們學校滴附屬醫院,找急診科張牧。
講完之後,他又暈了。
這一路上,我停都不敢停,餓了就咬幾口麪包,困了就扇自己幾耳光,總算是在晚上十點的時候趕到了醫院門口(我開車比較慢,如果是張哈子開車的話,估計早就到了)。
我扶着張哈子來到急診科,轉診臺的護士看到我們這樣,馬上小跑過來幫忙,讓張哈子睡在牀上,推進了急診室裏面,馬上開始了搶救措施。而我按照他的要求掛了張牧的號,掛號的護士看了我一眼,講張主任已經下班了,只有值班醫生在。
我只好掛了值班醫生的號,然後來到急診室,看見已經有醫生在給張哈子做檢查,護士也建立了靜脈通道,我那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是應付醫生的詢問,沒錯,就是應付,難不成要我實話實話,說張哈子是被鬼弄成這樣的?我估計我要是這麼說的話,我也會被他們弄進來住院。
醫生問完之後帶着滿臉的疑惑又去檢查了一遍張哈子的身體,還是沒有發現異常。而就在這個時候,張哈子竟然自己伸手解開肚子上的衣服,然後用手指在肚臍的位置一捏一提,最後往上一撕,一條長約八釐米的傷口立刻顯現出來,不僅如此,之前看着好好的皮膚,此刻竟然變成了化了膿的潰瘍傷口!
看到這裏我才明白,難怪張哈子之前肚子上看不到傷口,原來是被他自己用紙給貼住了,現在紙一撕開,裏面的傷口就露出來了。
醫生護士看見這個傷口之後,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開始對他進行處理。一個半小時之後,醫生說他要住院,我自然是沒意見,但是護士卻有意見了,因爲沒有病牀了。
醫生想了想,然後對護士講,不是還有一間病房嗎,讓他去住那裏。
我看見那個護士神情有些慌張,她很不確定的問醫生,真的讓他住那裏,聽說那裏……
護士還沒說完,就被醫生打斷了,他講,虧你還是學醫的,這個也信?趕緊去鋪牀。
說完醫生就走了,那名護士很是委屈的看了我一眼,對我說,你能陪我去鋪牀嗎?我一個人害怕。
我心想,我都已經經歷過這麼多事了,一般的情況還真嚇不到我,於是我滿口答應,就跟着護士去鋪牀了。
急診科的病房叫做留觀病房,在三樓。給張哈子安排的病房是三樓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我走進去之後,說實話,是有那麼一點不舒服,我想,很可能和燈光有些昏暗有關係,所以也就沒怎麼在意。
病房裏有兩張牀,護士說我今晚可以睡另一張牀上陪護。我自然是感激萬分。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差點被嚇死在這裏。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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