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節 三十一
我之前在停屍房見到陳先生的時候就問過他,爲什麼來重慶了,當時他講的是村子裏出了點事,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現在我看見陳先生說話時候的語氣和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小事。
於是我急忙問,出了什麼事?
陳先生有些尷尬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講,事情有些怪,你們哈是自己回村子後看咯再講。
我原本準備再問的,但是看到張哈子沒講話,只是點點頭,於是我也只好不再多問什麼。我發現在一些大事方面,我還是很依賴於看張哈子的處理態度,如果他不表態,我也就會和他一樣。
喫過午飯之後,張哈子講要去準備一些東西,陳先生講他也要補充一些黑狗血之類的東西。於是他們兩個就開車離開了店子。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就算是再蠢,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像是陳先生說的那麼簡單。
只不過他們不願意說,我就算是追在他們屁股後面問,他們也不會告訴我。
我不知道他們準備東西要準備多久,一個人待在扎紙店還是覺得有些冷清,看着滿屋子的紙人,雖然知道它們對我沒有惡意,但多多少少心裏還是有些害怕。於是我乾脆坐了公交回學校了。
倒不是我對學校有多麼的不捨,而是想要在回村子之前,去見一下班導。不管怎麼說,班導就我畢業這件事情上,幫了很大的忙。雖然我最後沒能畢業,但是也不能否認班導的辛苦。
於是我拿出手機想要給班導打一個電話,但是打開通訊錄之後才醒悟過來,手機是新手機,裏面只有一個張哈子的電話號碼,以前的號碼全沒了!班導具體住在哪裏,我並不知道。無奈之下,我也只能去班導的休息室碰碰運氣了。
我在磁器口買了一些東西,錢當然刷的是張哈子的那張卡。然後提着東西坐公交學校。
到了學校之後,我直接往教學樓走去。
看着眼前的這棟教學樓,心裏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我來過這裏兩次,每次都沒遇到好事。
我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看了看手機,才下午兩點,屬於一天之中陽氣最重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往班導的休息室走去。
快到班導休息室的時候,我聽到一聲關門聲,心裏一喜,難道是班導還在休息室?
於是我加快腳步走到班導房門前,一邊敲門一邊喊班導。沒想到我敲了好一陣,裏面沒有半點回應。難道是我之前聽錯了?
我原本還想要留在這裏再等一會兒,但是一想到前面幾次的經歷,我轉身就往外走。剛出教學樓的大門,我看見一個背影從教學樓門口的轉角拐過去。一開始還沒怎麼在意,但是往前走了好幾步之後,我提着東西趕緊往那個拐角追了過去。
因爲我突然想起來這個熟悉的背影是誰!——我之前和凌絳離開學校去張家村的時候見到過,那個張哈子的同學,趙子文!
上一次我還就見到過,當時以爲是我眼花或者是長得很相似。但是這一次又見到,那肯定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我拼命的往前追過去,只是追了一大截之後,就跟丟了。
這個時候張哈子的電話打過來,問我在哪裏,我說我在學校好像看到了趙子文。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然後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確定你沒看錯?
我講,應該沒。
張哈子講,你找個人多滴地方等到哥哥,哥哥這就過來。
講完之後,電話就被掛斷了。我按照張哈子的意思,趕緊離開了教學樓,往學校大門那邊走過去。
沒多久,張哈子的那輛悍馬車就出現在學校的門口,他跳下車,問我,人到哪裏?
我講,到教學樓那邊看到的。這是第二次,上次也見過。
張哈子問,上次哈見過?麼子時候?
於是我把上次見到趙子文的事情給他大致講了一遍。張哈子聽完之後講,先去看看。
我把東西放在車後備箱,看到這裏居然裏面放了四個揹包,比上次去村子背的揹包還要多,這越加讓我感覺到村子裏面的事情不簡單。上車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陳先生也在車子裏面。張哈子解釋講,要是這邊沒得事,直接去你老家。
我點點頭,心想還是張哈子考慮的周到。
原本車子是不準開到教學樓的。但是張哈子向來不理會這些規矩,所以一腳油門,直接到了教學樓的門口。車子停穩後,還沒下車,張哈子就皺到眉頭講,這是教學樓?啷個像一棟鬼屋?
我講,我來過這裏好幾次了,你莫黑我。
張哈子轉頭問陳先生,陳憨貨,你看一哈,這是不是鬼屋?
說完,張哈子和陳先生就一起下車了。我雖然害怕,但是有他們兩個到旁邊,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陳先生下車之後,看了一眼教學樓,然後對張哈子講,哈是莫進去咯,怕進去容易出來難。
陳先生的話雖然沒明到講,但是我已經曉得他是認同張哈子的意見的。問題是,如果這真的是一棟鬼屋,那我上一次還在這個地方躲避馮偉業的不死不休,加上之後又遇到剃頭匠的請運劫脈,現在回想起來,我沒死真的是命大。
張哈子最終還是沒有進去,只是繞着教學樓走了一圈,然後就招呼我們上車。有了上次的經驗之後,我主動選擇了坐在車後座,把副駕駛座的位置讓給陳先生。
上車之後,張哈子一直沒講話,等到開出學校之後,張哈子才問我,你來學校搞麼子?
我把事情的因果給張哈子講了一遍,張哈子聽後講,你一哈是少和你那個班導聯繫。
我聽到這話心裏一驚,心想,莫非是班導也有問題?但是不對啊,如果班導也有問題,那麼她就不會被陰人纏身,也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了。所以我問,爲麼子?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你都已經有凌絳老。現在凌絳又哈沒死,你就想勾搭你班導,這件事是不是也有點太快老點?
我一腳踢在張哈子的駕駛座靠背上,罵了一句,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
但是張哈子卻一本正經的對我講,我沒和你開玩笑。你劈腿哪個女滴都搞得,畢竟男人都是好色滴,這一點我是舉雙手贊同滴,但是千萬不能劈腿班導。
我問,這又是爲麼子?
張哈子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他講,我都講啷個明顯老,你哈沒想打?——以哥哥多年來滴閱女經驗,你那個班導,就憑你這個小身板,絕對喂不飽她,到時候你死到她肚皮上,你都不曉得是啷個死滴。
我和陳先生聽到這話,同時翻了一記白眼,陳先生更是直接的對着張哈子豎了一根中指。
張哈子畢竟寬宏大量,一路上也沒有怎麼開快車,就是無緣無故的多剎了幾次車而已,然後到村子那條小道前停車的時候,還沒等車停穩,陳先生下車就吐了個稀里嘩啦。
張哈子自己背了兩個揹包,前後各一個,剩下的我和陳先生一人一個,開始朝着村子進發。
走到村頭的時候,月亮已經升到半空中了。我盯着地面看了看,沒有出現那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線,心裏放心不少。
進村子之後,我們直接往我屋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張哈子突然開口講,哈挫挫,你有沒有覺得有點不對勁?
第302章十二金牌
又是這句話,我現在對這句話已經徹底的充滿了恐懼。
但我還是仔細的捋了一遍,從重慶出發到現在,一切都好像很順利,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啊。但是我知道,我一般都會漏掉什麼東西,所以一般我覺得沒有不對勁的,最後都會變得不對勁。
於是我對張哈子講,沒有啊,你覺得哪裏不對勁?
張哈子講,好得很,因爲老子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聽到這話,我當時就懵逼了。不對啊,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不過想想也對,他張哈子什麼時候按常理出過牌?
我問,你沒覺得不對勁,你問我搞麼子?
張哈子講,要是你覺得不對勁,那就肯定沒問題。但是如果你沒覺得不對勁,那肯定有問題。我只是想排除一哈,現在看來,肯定是有問題滴。
我從揹包的側面抽出篾刀,就朝着張哈子砍過去。張哈子轉身就跑,邊跑邊講,難道你沒覺得村子裏面太安靜老?
我講,現在都麼子時候了,村民早就睡了,你以爲這裏是重慶?
的確,在我們村子裏面,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晚上喫過晚飯之後,沒過多久就會上牀睡覺。這也就是爲什麼農村裏面沒得辦法普及計劃生育的重要一個因素——晚上什麼娛樂活動也沒有,除了上牀。加上避孕措施做的又不是很到位,所以兩夫妻生好幾個孩子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張哈子搖頭講,不對。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安靜有點太異常老邁?
我聽了一下,講,哪裏異常了?
他講,現在才幾月?正是蛐蛐叫得歡滴時候,啷個可能沒得聲音?再講老,你們村子裏面,難道沒得人家喂狗?爲麼子聽到我們進村老,半點動靜都沒得?
我講,都麼子時候了?蛐蛐難道不要睡覺?狗難道不要睡覺?再說了,就算是狗不睡覺,上次我們兩個進村,不也沒叫?
張哈子冷笑一聲講,嘿嘿,你好好想一哈,上次進村狗沒叫是因爲發生老麼子事?
我先是一愣,隨後講,你的意思是講,上次狗不叫是因爲地煞衝月?
講完之後,我看了一眼頭頂,還好,月亮還是白色的。
張哈子沒講話,只是點點頭。
我問,那這次呢?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我要是曉得,早就給你講老。問題就是老子不曉得!
我問陳先生曉得不?陳先生也講不曉得。然後他還講,他之前就是因爲晚上起來撒尿,總感覺不對勁,所以到村子裏面轉了一圈,一開始還沒覺得哪裏有問題,直到回到我屋的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他又繞到村子走了一圈,才終於找到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太安靜了。
因爲他也不曉得他的判斷是不是正確的,所以他刻意沒有把這個不正常的地方講給我和張哈子聽,爲得就是讓我們自己去看。當然,在這之前,他還請他師叔劉桑禕看過,劉桑禕也不能確定。
聽完陳先生的話後,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陳先生真的是藝高人膽大。大晚上的都敢一個人在村子裏面晃悠,要是換做以前,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我可能會學一下那些文人騷客,在村子裏面散散步,念念贊月的詩。但是現在喊我一個人去村子裏面散步,給我一個億我都不去。
爲了證明陳先生的猜測是對的,我特地領着他們來到王大發的屋門口,他家養了一條大狼狗,如果弄出動靜來,肯定會叫出來。於是我也顧不得會不會吵到他們睡覺,拿起篾刀刀柄就敲院子門。
讓我驚訝的是,院子裏的大狼狗一聲都沒叫出來。我不相信的還趴在牆頭往裏面看了一眼。這一眼,嚇得我差點從院子牆頭掉下來。藉着明亮的月光,我看見那條大狼狗,用後面兩條腿站着,一動不動的盯着院子門,一聲不作。當我看過去的時候,它也側頭偏過來看我,我看見它那眼神,根本就不是一條狗的眼神,而是一個人!
當我把這個發現告訴張哈子和陳先生的時候,他們兩個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好像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似的。
我問,這是不是和陰雞一樣,也是親人爲了留住親人弄出來的?
張哈子很是鄙視加無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講,爲麼子選擇用雞崽子來做媒介,難道陳憨貨沒給你講過?要是用狗這種高智商滴動物,你覺得成功率會高?再講老,你之前就將那條大狼狗以前會叫,這明顯前後矛盾。另外,要是真滴是陰人弄出來滴,應該叫麼子?陰狗?老子聽都沒聽過!
我講,那它像人一樣站到起看我,啷個解釋?
張哈子想了一下講,這屋滴主人以前的罪過哪個沒?
王大發的爲人我曉得,當初我爸不見了,他就是自告奮勇來挖墳的一個。平日裏老實巴交,不可能得罪人。
張哈子點點頭,沒講其他的。而是到門口放了一個碗,然後倒了一些無根水進去。
弄完之後,張哈子轉身就走了。
我問,不管那條狗了?
張哈子講,明天才曉得效果。先到你屋看哈去,我總感覺你屋要出事。
這話要是平常人講,我要麼罵回去,要麼打回去。但是這話是張哈子的講的,我就曉得,事情可能真的要遭。這麼想着,不由得腳下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越往村子裏面走,就越覺得張哈子講的那個不正常越明顯。我一路上仔細的聽着四周的動靜,但是除了腳步聲,其他什麼都聽不見。
走了幾分鐘,已經可以看見我屋的院子門了。我看見門外竟然站着兩個人,我對陳先生講,你還給我爸媽講我今晚回到?
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我爸媽都是早睡的人,一般不熬夜。如果熬夜,一定是因爲我。
陳先生講,放屁,我給他們講這個搞麼子?再講咯,他們沒得電話,我啷個通知他們?
以前村支書還在的時候,還能打個電話,現在村支書死了,電話都沒人接聽了。
我講,你肯定是提前和他們講好的對不對,要不然他們兩個老的啷個可能會到這個時候還守在門口接我?
陳先生冷哼一聲,沒講話。我一開始還以爲是他被我拆穿了,有些不高興,等我走進去一看才發現,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站在門口的兩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爸媽,而是兩個紙人,一男一女,瞪大着眼睛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臉上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像是在,歡迎我回家?
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趕緊後退好幾步,直到被陳先生托住我的後背,我才停下來。
陳先生沒理會我的驚慌失措,而是對張哈子講,不曉得是麼子時候開始滴,我發現滴時候是七天前,每天早上起來都有兩個紙人站在門口滴。我用了些手段送了它們走,都沒得效果,第二天照樣來。我師叔也試過,沒得用。你是搞紙人滴專家,所以我師叔讓我到重慶喊你過來看哈。
聽到這話之後,我才曉得事情的原委。如此看來,陳先生之前還真的沒有串聯起來瞞着我。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第一,老子是扎紙人滴,不是搞紙人滴。你要是再講老子是搞紙人滴,你信不信老子搞死你!?第二,七天前,是我和哈挫挫回到張家村滴時間。第三,紙人自己上門,我也只聽到講過沒見過,這應該是「十二金牌風波亭」!
我一聽這個名字就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於是我忍不住的問了一句,有麼子後果?
張哈子講,你是學過歷史滴,這會有麼子後果,你哈要問我?
我自然曉得歷史上的事情,但還是想要從張哈子口中得到一個結果。
張哈子看着我,最後嘆息一聲講,結果就是,斷子絕孫,永無後代!
第303章送陰上路
十二道金牌,這在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事情,我這個熟讀歷史的人更是不會忘記。南宋抗金名將岳飛,一天之內連接十二道金牌,最後在風波亭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處死。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根本不用張哈子他們解釋,我已經明白這其中的含義。按照陳先生說的,七天前就已經在門口看到紙人了,那麼只要再過五天,「十二道金牌」就全部送到了我家,岳飛當年的下場,就是我家的下場!
我還沒問張哈子該怎麼辦,就看見張哈子把身上的兩個揹包全部放下,然後從一個揹包裏面取出一些碗筷和竹筒,篾刀也被他取出,別在腰上。
隨後,張哈子先是在碗裏倒了大半碗無根水,放在院門的正中央,距離兩個紙人的距離,都是三尺三寸——當初張牧測量距離的方法是用腳步走,張哈子則是用手掌。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他的手四紮就代表一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水碗放好了之後,張哈子從揹包裏取出一個小紙包。我看見張哈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包,打開之後我纔看見裏面全部都是青黃交接的竹葉。以前從沒看見張哈子的揹包裏面有這麼多青黃交接的竹葉,不知道這一次爲什麼會帶這麼多。
張哈子把紙包放在地上,自始自終,手指都沒有接觸到裏面的竹葉。隨後張哈子站起來,對着兩位紙人各自躬身拜了一拜。然後猛地一跺腳,兩片竹葉頓時從紙包堆裏面跳出來。
我不知道張哈子是怎麼使得巧勁,這兩片竹葉竟然直接跳進那個水碗裏,然後在水碗裏各自旋轉了一圈後才停下,一個是逆時針旋轉,一個是順時針旋轉,相互旋轉,毫無違和感。
等到竹葉停下來之後,張哈子講,來者皆是客,有課上門,自然要以好茶招待。現在茶喝完了,自然要辦些正是老。
聽到這裏,我才曉得,原來這是張哈子在請這兩位紙人喝茶。但是我很疑惑的是,張哈子對付陰人紙人,什麼時候這麼客氣過?這一次居然還請它們喝茶,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彎腰把兩根手指伸進水碗裏面,沾了些水之後,對着空中的上中下三個方向個灑了一下,隨後又沾水一次,對着前後左右四個方位灑了一次。灑完之後,張哈子就用左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夾住竹葉。我看得很清楚,張哈子左手夾着的是那片逆時針旋轉的竹葉,右手則是順時針那片。
張哈子重新站直了身子,伸手把竹葉在兩個紙人的眼睛上抹了一下。男紙人使用左手抹的左眼,女紙人用的右手抹了她的右眼。抹完之後,張哈子隨即鬆手,任由那兩片竹葉往下掉。說來也怪,那竹葉掉下來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之前那個水碗裏面!
陳先生這時候站到我身後對我講,小娃娃,曉得張哈子這一手有麼子講究不?
我問,有麼子講究?
陳先生講,哈記得到我以前到你爺爺老屋前用過滴投石問路不?張哈子這一手就是他們張家滴投石問路,不過名字有點不同,喊過柳暗花明。取意「柳暗花明又一村」滴意思,就單輪找方向這一點,他們張家滴柳暗花明絕對是數一數二。看好咯,看清楚水碗裏面滴竹葉。
我依言看着水碗,裏面的竹葉一左一右順逆時針的在旋轉,而且一快一慢,最後卻是同時停下。一片指着西北方,一片則是指着屋子對面的方向。
我問陳先生,這代表麼子意思?
陳先生講,我也是聽到我師傅講滴,張家人要問麼子,能得到麼子答案,都是據竹葉滴旋轉方向和速度快慢來判斷滴。不同滴問題有不同滴答案,每一種都有相應滴口訣對應,只有他們張家曉得。所以這兩片竹葉具體代表麼子,我不曉得。不過我曉得那片逆時針滴竹葉,它指滴方向是你爺爺滴老屋那邊。
聽到陳先生講這話,我當時就震驚了。趕緊看了一眼另一片竹葉,我赫然發現,那片竹葉所指的方向,竟然是我奶奶墳墓的所在!
這個時候張哈子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走過來,指着我奶奶墳的方向問我,哈挫挫,那邊是哪個地方?
我心裏一驚,講,那邊是一座山。
張哈子講,麼子山?
我講,不曉得,沒得名字。
他想了想,繼續講,那座山上面有麼子東西沒?比如,老屋。
我心想,張哈子肯定是從那些竹葉裏面問出了什麼東西,所以纔會這樣問我。我到底要不要把我奶奶的事情給張哈子講出來?如果我說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而且,張哈子是不是其實早就已經猜到了,只不過特地問我一下,爲的就是來試探我?
這些想法只是一瞬之間,都在我的腦海裏過了一遍,最終我還是決定隱瞞下來。於是我說,那邊山一般都沒得人去,有麼子東西我也不曉得。
張哈子自己驚疑了一聲,然後似乎自言自語的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那就奇怪老。這個女滴就是從那邊走過來滴。那邊肯定有座墳!——哈挫挫,你們這邊死人老一般都埋到哪裏?
我講,都是埋到後山滴。——我爺爺除外。
張哈子點點頭,講,今天太黑老,先進屋,明天再去那邊看一哈。
講完之後,張哈子從揹包裏面取出一把紙錢,朝着天空中一甩,然後講,塵歸塵,土歸土,好肉好酒好上路。
唸完這一句,張哈子就往前面走三步,然後停下,繼續念,從哪來,歸哪去,千金難買通天渠。
又往前走三步後停下,繼續念,錢一把,酒一杯,儘早離去莫天黑……
如此走三步念一句,反反覆覆重複了七次,每一次唸的都不一樣。直到最後一次,張哈子唸完之後,雙手結了一個心火手印,然後然後在自己的雙肩上面用食指和中間夾了一下,讓前面一扔。扔完之後,他立刻蹲下往前面打了一個滾,然後腳不着地,雙手撐着往外面「跳」了出來。
陳先生給我講,張哈子之前走三步念一句,到匠人圈子裏面喊過給兩個紙人引路,是一種很禮貌滴方式,目的就是讓它們自己離開你屋。但是陰人滴路上面,不能沾咯陽人滴步子,要不然陰人就不得走這條路。所以張哈子用手撐着跳出剛剛走出來滴那條路。要是讓我們孩匠來搞,就不用……
陳先生話還沒講完,張哈子就罵罵咧咧走了過來,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個狗日滴,陳憨貨,老子啷個把你這個孩匠搞忘記老?害得老子又蹦又跳滴。
陳先生嘿嘿一笑講,我這個半吊子水平,啷個敢到你面前獻醜?
張哈子講,少他媽放屁,你以爲老子不曉得,你不就是怕沾因果?
陳先生訕訕一笑,沒講話。
張哈子瞪了陳先生一眼,然後走到兩個紙人面前,結了一個心火手印,然後左手點男紙人,右手點女紙人眉心,同時大喝一聲,上路!
這話講完,我就看到那兩個紙人沒有絲毫猶豫的就用一種很怪異的姿勢往前面走去。它們兩個走的那條路線,就是張哈子剛剛走的那條路。
張哈子講,收工,回去睡覺。
講完之後,他就把兩個揹包從院門隔壁的牆上甩了過去。我和陳先生看的目瞪口呆。我問張哈子,你搞麼子?
張哈子講,難道院門不是栓到起滴?
我講,村子裏面沒得啷多講究,外面的院門一般都不栓。
張哈子愣了一下,然後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不早講?
我們進門之後,張哈子就往我屋子走去,陳先生緊隨其後。
我留在最後關門。我關門的時候,藉着月光,看見那兩個紙人,竟然同時回頭,睜大着眼睛看着我,然後衝着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第304章紙人遺像
看到它們兩個同時回頭衝着我笑,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面退了好幾步,連門都沒關上。
張哈子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是不是好久沒轉來,連你屋門都關不來老?
這個時候我纔想起我身後還有張哈子和陳先生兩個人。於是我趕緊轉身指着門外講,張哈子,剛剛那兩個紙人回頭對着我笑!
張哈子一聽,我看見他眉頭跳了一下,然後走回來,一直走到門外,看了幾眼,講,你個狗日滴,你是不是眼花老?哪裏哈有紙人?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確確實實,那兩個紙人已經不見了。難道剛剛真的是我眼花了?
月亮已經偏西了,紙人也不見了,現在糾結這個沒有多大的意義,於是就都進了我的房間去了。
張哈子進屋之後,扔下揹包就躺在牀上,然後還擺出一個「大」字的樣子,看似自言自語,其實是在對我和陳先生講。他首先是嘆息了一聲,然後講,唉,都怪我屋以前太有錢老,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睡,養成老睡覺亂踢腿滴毛病。要是有人和我睡一張牀,被我這一條黃金右腳踢到一哈,嘖嘖,結果想都不敢想。
我和陳先生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走過去,把張哈子從牀上拉了下來,直接扔到地上,我睡裏面,陳先生睡外面,和以前一樣,很和諧,沒毛病。當然了,如果少了張哈子站在牀旁,指着我和陳先生罵,那就更加和諧了。
罵着罵着,張哈子的聲音突然停止了,那種停止很不尋常,就好像是硬生生的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我和陳先生同時坐起來,看着張哈子。我問,啷個了?
張哈子一臉警惕的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之後並沒有急着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陳先生,你聽到沒得?
我看到陳先生點了點頭,然後他講,前前後後,一共敲咯三哈。
張哈子已經轉身到一旁的揹包上面取了篾刀,同時問陳先生,你之前沒聽到?
陳先生也坐在牀邊開始穿鞋子。他講,沒聽到,突然就響咯三聲。
張哈子點點頭,打開門,往外面走去,陳先生也跟了上去。
他們剛剛的對話我聽的雲裏霧裏,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事情應該不簡單。於是我急忙穿上鞋子跑了出去。追上陳先生後,我問他,發生了麼子事?
陳先生講,有東西敲門。
我講,可能是有人來找我爸媽。
陳先生輕聲講,放屁!敲門聲響起之前,老子就沒聽到有人走路滴聲音。要是老子老咯耳背,那也好講。但是張哈子也沒聽到,你覺得這可能不?
聽到這話,我頓時明白,爲什麼之前陳先生講是有東西在敲門,而不是講有人在敲門。
我們三個走到院門後面,張哈子和陳先生一左一右站着,陳先生還把腰上的銅煙槍拿了出來。我一開始還沒明白,爲什麼他們兩個這麼牛逼的人在一起,還要這麼小心翼翼的。但是我瞬間就想通了,正是因爲他們兩個這麼牛逼,卻還有不乾淨的東西敢找上門來,這就說明那東西有恃無恐,要麼那東西是傻逼,要麼就是真牛逼。不管是哪種,都不好對付——傻逼的不怕死,牛逼的打不過。
張哈子站在左邊門後,就一直看着我,我不明所以的,也就看着他。大概過了七八秒之後,張哈子才壓低了聲音對我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打眼色喊你開門,你沒看到?
天地良心,張哈子的那雙眼睛,要是有人能夠看得見他在打眼色的話,我認他當師傅。
我走到院門後面,悄悄的拉開門栓,然後猛地拉開院門。張哈子和陳先生同時衝出來,然後我們三個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之前已經被張哈子送走的兩個紙人,居然又回來了!而且,不僅僅是它們兩個回來了,中間還多了一個小紙人!如果僅僅只是這樣,我也不至於那麼害怕,畢竟已經見到過太多的紙人了。
問題是它們三個紙人和之前我所見到的完全不一樣,因爲它們的雙手,都捧着一張遺像!兩個大紙人捧的是一對年輕男女,是我爸媽年輕時候的樣子。而中間那個小紙人,手中捧着的,竟然是我小時候的樣子!
這尼瑪竟然是我一家三口十幾年前的照片!
而那兩個大紙人,剛剛並不是被張哈子給送走了,而是去帶這個小紙人過來!
難怪它們剛剛會回頭衝着我露出那樣詭異的笑容,應該是在笑我終於從重慶回來了,這下好了,「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一想到這裏,我的整個腦子都嗡了,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麼。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張哈子和陳先生走出門,然後就聽到張哈子罵罵咧咧的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送你走你不走,老子給你臉老是不?
講完之後,我看見張哈子抽出篾刀,一刀劈在男紙人的身上,從它的左肩一刀斜劈下去,從右胯出刀,紙人瞬間被劈成兩半。陳先生也同時出手,拿着銅煙槍把那個女紙人的頭給打斷了。
但是即便如此大的衝擊力,兩個紙人還是穩穩的站在原地,就好像它們的腳下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定住一樣。陳先生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驚呼一聲,落地生根!
落地生根我見過,甚至我自己都會一點點,不過我並不知道落地生根居然也可以用在紙人身上。陳先生喊完之後,就對張哈子講,送是送不走咯,最好一把火燒咯。
張哈子點點頭,然後和陳先生同時從兜裏面取出一張黃符一樣的東西,在手腕抖了幾下之後,做了幾個一模一樣的姿勢,然後把黃符朝着紙人丟過去,轟的一聲,兩個紙人同時燃起一團綠色的火焰。
在綠色火焰當中,我看見我爸媽的照片受熱變形,變着變着,我看見他們的眼睛珠子好像轉向了我,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露出一個微笑。但是此情此景之下,這微笑不管是如何的慈祥,在我看來都是無比的詭異!不過還好,這微笑沒有持續多久,就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最後的一個小紙人,張哈子和陳先生同時出手,一把火從上往下燒,一把火從下往上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聽見有小孩子的哭聲,而那個聲音,就是從那個小紙人的身上發出來的!
我把這個發現告訴張哈子,張哈子講,不想死就假裝沒聽到。
我嚇得趕緊閉嘴,什麼也不敢說了。
等到綠色火焰熄滅以後,張哈子和陳先生對視了一眼,然後出門一左一右往院子兩邊低着頭慢慢走去。我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只是覺得空氣中充滿了一股難以名狀的壓抑。
剛剛這些紙人手裏抱着的照片是從哪裏來的?我們村子裏面從來都沒有相機一類的東西,我爸媽更是幾十年就沒照過相,哪裏來的照片?還有,這些紙人到底是哪個搞過來滴,爲了什麼?難道僅僅只是想要讓我家斷子絕孫麼?
還沒等我想明白這些問題,張哈子和陳先生就從相反的方向走了回來,看來他們是繞着我屋走了一圈。他們見面後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有發現他們要尋找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張哈子和陳先生同時轉頭,看着村子遠處,竟然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第305章神龕遺像
張哈子拽着篾刀,對陳先生講,陳憨貨,紙人是我們兩個燒滴,因果一人一半,你有意見沒?
我聽到這話心裏納悶,難道因果這種東西還能夠根據人的意志來分配?想要沾染多少因果就沾染多少因果?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沒想到陳先生竟然點頭答應了,還對張哈子講,我老咯,你是晚生,你要多照顧哈我。
張哈子講,少放屁,你以爲老子不曉得你滴底細?當年匠人五年一聚,邀你參加,那個時候你好大滴架子,你講不去就不去,啷滴,現在這個時候要我來照顧你老?
陳先生講,當年我就解釋得很清楚咯,現在你又拉舊賬,這就沒得意思咯。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是你先裝逼,哈想不沾因果,世界上哪有啷個好滴事情?反正老子打死不幹,一人一半。
陳先生講,一半就一半,我就不信等到老子真滴搞不贏滴時候你不過來幫忙。
講完之後,陳先生點燃了手中的銅煙槍,使勁兒吸了兩口,然後一起把煙霧吐出來,看那神情,好像是下定了很重要的決定一樣。
他們兩個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明白,但是我聽得出來,陳先生並不是如我之前想象的那樣,臉匠人圈子都進不去,而是他自己不願意進去。這麼說來,以前陳先生講的有些東西並不靠譜,很可能是爲了隱藏他的實力來騙我的。我就說嘛,劉桑禕都知道圈子裏面的事情,陳先生身爲鞋匠一脈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然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陳先生老早就知道進到圈子裏面去了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所以乾脆不進去,採用明哲保身的手段,一直好好的活到了現在。但是不管是哪種,陳先生的匠術,肯定是已經達到了進入匠人圈子的水平。這一點,毋庸置疑。
就在這時,我看見,在我爺爺老屋方向那邊,出現了一個人影。在月光下,我清楚的看見,這個人的雙手,捧着一個東西。雖然看不清,但是我已經猜到,遺像!——難怪他們兩個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張哈子和陳先生幾乎同時輕聲講了一句,來了。
我看見陳先生看着另外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正是我奶奶老屋的方向。我順着陳先生的眼光看過去,果然看見在遠處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它們雙手也捧着東西。這兩個人影走的比較慢,原因是那個小紙人步幅比較小。女紙人走了幾步之後,就要等一下小紙人。
一直到兩個方向的紙人走到一起之後,速度才突然加快。我看見它們上一秒還在遠處,可是下一秒就已經到百米開外了。再一眨眼,就已經到了門外十步的距離。
這一次,我看的很清楚,它們三個手中抱着的,確實是遺像,一張我爸的,一張我媽的,中間那張是我的。這三張照片看上去本來沒什麼異常,但是我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而且是屬於那種越看越不對勁的。
張哈子加上陳先生幾乎同時上前,張哈子講,陳憨貨,你應該曉得哈數。
陳先生講,少放屁!老子喫滴鹽比你喝滴水都多,老子會不曉得這個哈數?
他們話講完,那三個紙人也被兩個人三下五除二的給解決掉了。畢竟他們兩個本身就很牛逼,加上又是一起聯手,很輕鬆的解決戰鬥絕對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我本以爲他們會很開心的打道回府,沒想到我卻從他們兩個的神情當中並沒有看到輕鬆,反而是越來越凝重的表情。
這個時候我插嘴問,你們剛剛講的哈數是麼子哈數?
張哈子沒講話,只是冷哼一聲。陳先生倒是回過頭來對我講,這些紙人要把遺照貼到你屋神龕下面去。
聽到陳先生的話,我有些納悶,我問,放照片是啷個講究?
陳先生還沒講話,就被張哈子打斷,張哈子講,你個哈挫挫,你自己想一哈,麼子時候纔會在神龕下面放照片?
我一聽,頓時愣住了!
確實,神龕下面一般都不放照片,只有一種情況下會放照片,那就是死人的時候放遺照。
張哈子講,要是這些紙人把它們手中的照片放到了你屋神龕下面,不管是哪個滴,放哪個上去,哪個就死!
形式!這尼瑪就是他們匠人圈子裏面所謂的形式。只不過這一次的形式是倒着來的。但是不管是哪樣,只要完成了神龕下面放遺照,就表示有人死了。就算是之前沒死,那麼只要照片放上去,馬上就會死!
難怪他們臉上的表情那麼凝重,原來直接關係到了我一家人的生命安全。
就在我們講話的時候,剛剛那三個紙人身上的綠色火焰已經開始熄滅。當這三個紙人全部成爲灰燼的時候,我藉着月光看見,在不遠處,再次出現一個紙人。等這個紙人出現一段時間後,在另一個方向上,也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紙人,它們的雙手中,懷抱着一張遺照,和之前的過程如出一轍!
看到這三個紙人出現的時候,我終於開始害怕起來了。——這樣下去,如果這些紙人無窮無盡,就算張哈子陳先生他們兩個再牛逼,也會被累死。到那個時候,誰來攔住這些紙人?
當張哈子他們擺平一波紙人的時候,下一波紙人馬上就出現了。而且,我發現,每兩波紙人之間的間隔越來越短!一開始的時候,張哈子和陳先生還能夠偶爾的喘喘氣,但是到了後面,根本就沒有這個時間留給他們喘息。
我看着張哈子和陳先生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對付那些紙人,終於明白了張哈子和陳先生之前的對話。所謂的因果一人一半,原來就是一人對付一半的紙人。至於數量怎麼分,基本上就是如果這一波張哈子幹掉了男紙人加上小紙人,那麼下一波就是陳先生幹掉女紙人加小紙人,如此循環下去,一點也不含糊。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外面搞了多久,我只覺得我就光站在一邊看着都覺得累,上眼皮已經不斷地和下眼皮打架了。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張哈子之前講來我們村之前一定要先睡一覺是多麼的明智!
張哈子和陳先生的動作已經很明顯的慢了下來。陳先生一屁股坐到地上,對着張哈子喊話,張哈子,你比我年輕幾十歲,你好意思和老子一半一半?
張哈子直接開口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要是你掉一半血,老子看你哈有沒有精神和老子到這裏放屁!
聽完張哈子的話,我幡然醒悟,張哈子之前在太平間地下四樓的時候,中了十三太保落子定。雖然他自己講只是有點貧血,但是他那麼逞強的一個人,嘴巴里面什麼時候有過真話?
陳先生講,張哈子,你哈好意思和老子講太平間?老子被困到裏頭一個上午,你曉得老子……等一哈,張哈子,好像有點不對勁。
張哈子講,你才曉得不對勁?師傅蠢,教出來滴徒弟也蠢。
聽到他們兩個人「吵架」,我反而沒有那麼害怕,現在聽到他們講不對勁,我纔開始擔心起來。我講,哪裏不對勁?
陳先生講,小娃娃,按照剛剛滴規律來講,那些紙人應該早就來咯,難道你不覺得這一波間隔的時間有點太長咯麼?
陳先生一講,我才恍然大悟,但是我還是心存僥倖的講,會不會是它們害怕了,所以不來了?
張哈子聽完之後就破口大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啷個不蠢死起?你難道沒打過遊戲?它們這是準備來一波團戰!
張哈子的話剛講完,我就聽到一陣鞋子擦地的聲音,窸窸窣窣,不絕於耳。我擡頭望去,在月光之下,我看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抱着遺照的紙人,大大小小,高高矮矮,不計其數!
第306章香火青煙
我見過最多的紙人是在張哈子的扎紙店裏,我以爲,那個地方應該就是我能見到的最多紙人的地方。但是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讓我目瞪口呆。我竟然一時之間都忘記了要說什麼。等到我想起來的時候,我已經被張哈子和陳先生兩人一人一邊架着我的胳膊退進了院子裏面。他們剛剛不是說不能讓紙人進我家院子嗎?怎麼現在又退進來了?
張哈子把他手中的篾刀遞給我,然後自己從揹包裏面又找出兩把篾刀來。但是看成色,我手裏的這把要好很多,而且還有一種時間沉底的質樸感。特別是刀柄那裏,好像是被許許多多的人握過,所以才能夠如此的圓潤。
張哈子講,你站到堂屋門口守到,要是有東西靠近,一刀子砍下去。記到沒?
我點點頭,講曉得了。
其實張哈子根本就沒有等我講完話就已經轉身走了。等我走到堂屋之後,我看見他和陳先生一個站在院門的左邊,一個蹲在院門的右邊,都在不斷的忙碌着什麼。
張哈子一邊掐着左手,一邊用右手在左門上面指指點點,這個手法我看見過,當初張漸老爺子就是用這個手法來困住張大叔的。這應該就是他們張家的封金掛印。
而陳先生,則是拿着紅線在地上纏纏繞繞,而且還在紅線中間放了一個水碗,碗裏面放了三枚銅錢。之後用紅線在右邊的門上繞了三圈纏好。最後在對角線上面還各自拉了一條紅線。陳先生用的紅線就是我之前見過的那種永遠扯不完的紅線,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搞明白他的手段。
他們各自的大門弄完之後,張哈子和陳先生交換位置,把之前做的事情再重複一遍。我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兩個聯手——之前打紙人那裏其實算不上聯手,最多算是各自爲戰。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們是把同一道門加固。看來這次的事情真的很麻煩。
做完這些之後,陳先生拿着紅線開始在四周的圍牆上纏繞畫圈。按照道理來說,那些紅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貼在牆面上的,但是經過陳先生的手之後,那些紅線竟然好像是生在牆裏一樣。落地生根!
這肯定是落地生根的一種演變!
匠人這個世界給我的驚喜,我本以爲我已經漸漸的習慣了,畢竟我已經見了那麼多了,也算是見怪不怪了。可是,每一次看見他們新奇的匠術,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對匠人這個圈子充滿了嚮往。
我不知道我爺爺當初爲什麼把一身匠術都帶進土裏。哪怕是教我一招半式也好啊。按照張哈子的說話,我學東西那麼快,要成爲一個匠術高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反正我是搞不懂我爺爺的想法,我估計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能猜到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麼。
這些念頭僅僅只是一瞬之間就轉過了,我再看向院子裏面的時候,我看見張哈子從一個揹包裏面拿出來一疊碗,在院子的中央排成一個圓圈放好。我數了數,左左右右一共有九個。
之後張哈子在九個碗裏全部倒滿水,並且在每一個碗裏,都放了兩枚銅錢。這還沒完,他又從揹包裏取出一些竹葉,把一疊竹葉整齊的疊在一起,然後用手撕成魚的形狀,最後扔進水碗裏面。
看到這裏,我算是看明白了,這是之前張牧佈置的小雷池的手法。我剛這麼想,張哈子接下來的動作就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看見他在這九個水碗圍成的圓圈中間倒扣了一個瓷碗,瓷碗裏面裝的是夾生飯,在碗底放了一顆雞蛋。剝雞蛋的方式和我以前見到的一樣,手指指腹自始自終不接觸雞蛋。
弄完這些之後,張哈子在雞蛋上面插了一炷香,然後用手握住香柄,往上面一捋,手離開香頭的時候,那柱香就自己着了,升起一縷幽幽的青煙。不偏不倚,朝着正上方飛去。
在這之後,張哈子把手裏的一把篾刀插在瓷碗的旁邊,我看了一下篾刀的方位,正好是瓷碗的東南方。東南方屬火,篾刀爲金,這應該就是取意真金不怕火來煉的意思了。
張哈子並沒有停留,插完篾刀之後,就提着另一把篾刀往院門方向去了。這個時候陳先生也剛好把院子裏面的圍牆全部用紅線繞了一圈,沒留下一個死角。張哈子和陳先生站在門後,張哈子轉身過來,衝着我喊,哈挫挫,老子和陳憨貨要打怪升級去老,你到屋裏守水晶,老子現在發育啷個好,你要是把水晶丟老,老子日死你屋個仙人闆闆!
講完之後,根本就不管我聽不聽的懂,轉身拉開門就出去了,陳先生緊隨其後。他們走出去之後我才發現,院門的門栓上面都被陳先生用紅線纏了好幾個圈。他們出門的時候,門栓的一頭就架在門上,另一頭則是用紅線高高牽起,等到出門以後,從門外拉斷紅線,門栓就自動掉下來,把院門從裏面拴上。
他們這是要背水一戰?!
我很想勸他們,但是我發現我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格去勸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去勸他們。因爲在這方面,我連個小白都不算,我最多算是一個打醬油的。
沒過多久,我就聽到門外響起了一聲聲張哈子罵人的仙人闆闆,還有陳先生勸張哈子少講話多省點力氣的聲音。張哈子在院子左邊,陳先生在院子右邊,兩個人中間隔着一個院子,要對話完全是靠喊的。說真的,如果不是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有點不允許,我都要認爲他們兩個是講相聲的。
漸漸的,張哈子的喊罵聲越來越少,陳先生也已經是徹底的不說話了。但是我能聽見竹子被打斷的聲音以及腳踩在紙上面發出來的那種渣渣聲。我能夠想象得到,院子外面肯定已經堆滿了紙人。但是,張哈子和陳先生是不是真的撐得住?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院子裏面的那縷青煙突然轉向,朝着右方的一個方向飄了過去。院子里根本就沒有風,於是我趕緊看過去,就看見一顆慘白色卻畫着腮紅的臉出現在牆頭——這個紙人我之前沒見過他,難道是新來的?
它的腦袋立在牆頭,瞪大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然後整個人飛到了牆頭。沒錯,就是飛,而不是跳!——如果是跳,起跳的時候肯定速度比較快,但是飛不一樣,它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速度。
可是當它落在牆頭的時候,一道綠色的火焰就從它的腳底升起,然後往上蔓延。當綠火燃燒的時候,我看見那一縷青煙再次變成筆直往上。可即便烈火加身,那個傢伙還是固執到要往院子裏面跳。
我看見它的懷裏抱着一張遺照,這張依照,竟然是我高中畢業時候的樣子!而抱着相片的紙人也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小紙人,而是長成了大紙人。
看到這裏,我終於明白之前是哪裏覺得不對勁了。難怪我感覺第一次看見照片和第二次感覺有點不對,原來是這裏不對!
年紀!
照片裏面的人在一天天的長大!
我腦海裏突然驚險出一個念頭,要是照片裏面的人長成了我和我爸媽現在這個樣子,那是不是就意味,我們立刻就會死了?
我把這個發現以喊話的方式喊給外面的張哈子和陳先生。結果我聽到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早就曉得老,要是等到你發現,黃花菜都凉了。
我沒理會張哈子,而是專心的盯着院子中央的那一縷青煙。我發現,這青煙比每次都能提前指出哪裏有陰人翻牆,屢試不爽。
就在我感嘆張哈子真有本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那一縷青煙竟然朝着我這邊飄了過來……
第307章紙人入院
我看見這縷青煙朝着我飄過來的時候,我嚇得趕緊轉身看着堂屋裏面。但是空蕩蕩的堂屋裏面,除了神龕和神龕下面的一張大的八仙桌以外,什麼都沒有啊。
難道這香火青煙出問題了?不可能,從我認識張哈子到現在,僅僅就匠術而言,張哈子從來都沒有出過錯!
但事實擺在眼前,我確實沒有看到任何紙人。難道我被鬼迷眼了?不會。紙人都進不來陳先生和張哈子一起佈下的圈子,那些沒有身體的陰人就更加進不來了。
我在原地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任何紙人的蹤跡,但是那縷青煙一直朝這邊飄着。看着那縷青煙,我心裏開始慌張起來,萬一有什麼東西是我看不見的,它跑過去把遺照放在了神龕下面,那後果……
我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下去了。我手裏拽着篾刀,手心裏面已經是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很想問張哈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知道張哈子自己現在都自顧不暇,我要是再去分他的心,估計張哈子都要死在我前面。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我的頭頂一陣發涼,就好像是一盆冷水澆上來一樣。我趕緊擡頭網上看去,然後我看見讓我呼吸停滯的一幕。我看見,一個慘白的腦袋,和我面對面,它的眼睛圓鼓鼓的瞪着我,它的嘴巴撅着,好像是在不斷的給我吹起。等我擡頭看上去的時候,它張開嘴,朝着我的頭髮咬去。
我被嚇得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院子裏才停下,這時候我纔看得清楚,那並不是一個腦袋,而是一個倒掛在屋檐下的紙人!難怪青煙朝着這邊飄,但是我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這傢伙竟然從屋頂上繞了過來!我記得之前陳先生和張哈子都沒有處理過屋頂,看來這些紙人是找到了紅線圈子的缺口!
可是,既然它到了這裏,爲什麼要在我的頭頂吹風呢?我遭遇過一次鬼吹風,可那一次是去給陳泥匠點燈,陳泥匠不希望我把油燈點亮,所以纔會跑過來吹燈。但是這個紙人給我吹風是什麼目的呢?
我剛想到這裏,就看到那個紙人沿着屋檐往堂屋裏面走去——它沒有走下來,就是在屋頂上走,如履平地一般,動作快到讓人咋舌。我看到這一幕才明白過來,那傢伙就是爲了把我趕走,然後它好跑進堂屋裏面,把它手裏的遺像放在神龕下面的那張八仙桌上。我看的很清楚,那張遺像上的照片,正是我爸!
我趕緊起身,拼了命的往堂屋裏面跑。但是我終歸是後面出發,還是慢了它一步。而且它根本就沒有走下屋頂的打算,直接站在神龕上面,雙手一鬆,那張遺像就往八仙桌上掉下來。我知道,遺像挨着八仙桌桌面的時候,就是我爸一命嗚呼的時候。
我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力氣,扔下篾刀就向前一撲,整個人竟然直接撲到了八仙桌上,而且還在空中完成了轉體,伸手就接住了那張遺像。
那紙人見到遺像被我接住了,直接從屋頂跳下來。但是它沒有完成轉體,而是頭直接着地。可是紙人畢竟太輕了,根本就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是額頭那裏凹進去了一塊,顯得更加詭異而已。
我看着它好像是要翻身,我趕緊抱着遺照跳下八仙桌,然後撿起篾刀,轉身一就是一刀,不偏不倚,正劈在紙人的腰上。那紙人瞬間被劈成兩半,而且傷口的地方竟然開始燃起綠色的火焰。沒多久,整個紙人就被燒的連灰燼都沒了。
我看着手中的這把刀,又驚又喜。這尼瑪真是個好東西啊!
那紙人被燒沒了之後,我手裏的那張遺照也自己燃了起來,還差點把我給燒着。
經過這麼一打岔,我再也不敢站在堂屋門檻的外面去了,只好站在堂屋裏面,不斷地盯着堂屋頂上看。可是說來也怪,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屋頂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紙人。難道這又是張哈子之前說的,它們要準備來一波團戰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乾脆直接15投了。必死的局面,根本就沒必要掙扎嘛,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但是一想到房間裏睡着了的爸媽,我又不自覺的燃起一股鬥志。以前都是他們保護我,現在也該輪到我保護他們二老了。
等等,按照道理來說,我爸媽都是那種瞌睡很輕的人,只要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都會被驚醒。爲什麼現在外面這麼吵,他們竟然都沒有醒來?不會是已經出問題了吧?
我被我自己的這個念頭給嚇了一跳,趕緊搖了搖頭,肯定不會!我們進村的時候,張哈子就說過了,村子裏面顯得格外的安靜,就連狗都不叫了。那就說明整個村子的人都應該是中招了,所以纔不會醒來。而且中的招肯定不會是什麼太厲害的招子,要不然陳先生也不敢放心大膽的跑去重慶找我們。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才鬆了一口氣,站在堂屋的門檻後面,聚精會神的盯着院子中央的那柱香。
突然,那柱香上面的紅色火星竟然毫無徵兆的熄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外面的紙人已經被全部幹掉了?
我很想走出去看看,甚至還特地跑到八仙桌上面拿起了火柴,準備衝出去把香點着。可是我剛拿到火柴轉身,我就看見堂屋門檻的外面,被一排高高矮矮的紙人給圍得水泄不通!而它們的手裏,全部抱着一張遺像!
果然,又是一波團戰!
可是,爲什麼它們全部站在門檻外面不進來?很快,我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那就是陰人要進陽宅,必須要有陽宅主人的同意。而之前那個紙人之所以能進來,是因爲它走的是屋頂,陰陽顛倒,因此並不需要我的允許。就這樣,我站在堂屋裏面,它們抱着遺像站在堂屋外面,對峙!
但是這樣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多久,院子裏面越來越多的紙人出現,院牆上的那些紅線已經崩斷,外面也只是偶爾能聽見一些聲音。我不知道張哈子和陳先生是不是已經脫力倒下了。隨着紙人的增多,堂屋外面的紙人已經開始出現「人擠人」的現象,以至於最前面的這一排,已經快要被擠扁了。
我不知道它們會不會疊羅漢,要是會的話,那麼只要疊上去,然後從屋頂上進來,那我就徹底無法了。爲了不引起它們對樓頂的注意,我儘量不往上看,而是盯着它們手中的遺像看。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見我面前的那張我爸的遺像,他的嘴角好像情不自禁的動了一下。我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然後再看過去的時候,我發現他的嘴角並沒有動。可是,當我剛鬆一口氣的時候,我竟然看見那張那遺像上的嘴巴張開,對我講,小陽,我是你爸,讓我進去!
無論是聲音還是說話時候的表情,和我爸的一模一樣!我知道是假的,但是就是知道,纔會更害怕。
我沒有應它,因爲我知道,這肯定是鬼點名。可是它卻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越說越生氣,罵我不孝,罵我忤逆子、背時鬼……它臉部表情和說話的語氣,活脫脫的就是我爸。
我用手捂着我的耳朵,卻仍舊是隔絕不了那個聲音。而且,那聲音一開始只是一張遺照在說話,到了後面,幾乎是整個院子的遺照都在說話!甚至是包括我自己,都在罵我!——罵我把凌絳弄掉了;罵我還不去找凌絳,說不定她就要死了;罵我還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待在這裏。
聽到它們的話,我差點就沒忍住往外面跑了去。但是就在我往前邁出一步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吒」!震得我的耳膜都快要碎掉。
這聲音不是張哈子也不是陳先生,而是一個女人!
第308章地藏本願
我聽到這個聲音以後,心裏一喜,還以爲是凌絳來了。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不對,凌絳的聲音比這個要更加冷豔一些,而這個聲音,則是要比較妖媚——劉桑禕!
是陳先生的師叔劉桑禕來了!
果然,在那一聲「吒」之後,我聽到院子裏面傳來一個聲音,她講,小帥哥,這麼久不見,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啊?是不是張哈子沒有教你東西?你告訴姐姐,姐姐幫你打他屁股。
聽到這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劉桑禕現在雖然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但是她的真實年齡畢竟已經快一百歲了,還說出這樣的話,我實在是無法接茬。
不過劉桑禕估計也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沒得到我的迴應後,她就自顧自的在院子裏對付起那些紙人來。我從那些紙人的縫隙中看過去,劉桑禕和張哈子以及陳先生都不一樣,她手裏沒有任何東西當武器,就那樣赤手空拳的打來打去,很是瀟灑,和性感。——劉寡婦的這副身體的身材簡直是沒誰了,劉桑禕用了她的身體之後,在打鬥過程中,胸前的那一團事物上下不斷的抖動——我承認,我是邪惡了,但是那樣的波濤洶涌,真不能怪我。
不過我還是把視線給挪開,儘量不去看那個地方。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我和劉桑禕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以前怎麼沒有關注到她的身材問題,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關注到這一點?
我想了想,很可能是和這些紙人有關係。它們一直在不斷的罵我迷惑我,亂了我的心智。所以我纔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肯定是這樣!——不過,這個藉口我自己都不信。
那些遺像裏面的聲音被劉桑禕的那一聲給壓下去以後,短暫的安靜了一會兒,但很快它們就又鬧了起來,一聲聲,一句句,就好像是直接在我腦子裏說的一樣,就算是用手捂住耳朵,它們也可以毫無阻礙的鑽進我的耳朵裏。
我感覺到天旋地轉,感覺整個身體都已經快要不是我的了。我眼前漸漸的變黑,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堂屋外面走去。我似乎已經看見那些紙人伸出雙手,不知道是要擁抱還是要把我給拉出去。我很想停下來,但卻發現我根本控制不了我的身體。
我看見那些遺照裂開嘴巴在對着我笑,我也跟着笑。
吒!
又是一聲傳來,就好像是一聲巨雷一樣,把我從「夢中」驚醒。我看着眼前的場景,我的一隻腳已經踩在了堂屋的門檻上!嚇得我趕緊轉身鑽進神龕下面的八仙桌下,然後一屁股坐下。
趁着我還清醒,我趕緊從八仙桌的一腳解開紅繩。這紅繩原本是過年殺豬時候把兩張八仙桌綁在一塊用的,原本只是一根普通的麻繩,只不過殺豬的時候沾了豬血,長年累月下來,就變成了紅色。我把紅繩拉直放在我身前,然後用篾刀的刀尖在紅繩的兩側畫了八個小圓圈,圓圈裏面再畫上一個正方形。最後小心翼翼的在圓圈和正方形之間,寫上乾隆通寶四個小字。
我這是在情急之下襬出了一個奈河橋。沒有紅線也沒有紅繩,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得多。
弄完這些之後,我就把眼睛閉上,開始念《地藏本願經》,這是我在大學時候在圖書館裏無意間看到的一本佛經。當時僅僅只是出於好奇,所以就多看了幾眼,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但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時候就無意間自己輕聲唸了起來。
我不知道是我的奈河橋起了作用,還是念的經文起了作用,還是外面的劉桑禕建功了,總之,我沒有再聽到那些遺像的聲音。
我念着念着,感覺好像外面一切都變得安靜了下來。我不知道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我只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公雞打鳴的聲音,這聲音有些熟悉,是從院子右邊傳來的。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院子左邊也傳來一聲雞鳴。這一聲就有些不太正常了,就好像是一隻雞被掐住了脖子一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也是聽到這個聲音,我才確定,外面的那兩聲雞鳴,第一聲是陳先生的,第二聲是張哈子的——難怪叫的那麼難聽。我估計張哈子以前就沒學過公雞打鳴。
然後我聽見陳先生破口大罵,張哈子,你個狗日滴,公雞要是你啷個叫法,一輩子都是老光棍!
張哈子也不甘示弱的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就是你出滴鬼主意?
陳先生講,少放屁,趕緊叫。要不然那個小娃娃都要中招咯!
陳先生講完之後,就直接跟了一聲「嘎苟苟~」
張哈子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狗狗狗~
聽到張哈子那一聲,我直接沒忍住笑了出來。不過還好,我聲音不大,他應該沒聽見,否則我肯定會被他追着砍死。
我記得上次陳先生沒喊幾次,就把村子裏的公雞就被引叫了,可是這一次,叫了半天,都沒有什麼動靜。最後還是劉桑禕發話,她講,張哈子,你莫喊老。要是引得叫,公雞早就叫老。再講老,你那個聲音,公雞聽到老都會被黑到。
這一次我是徹底沒忍住,捧腹大笑起來。
一直到東方亮了一抹魚肚白,張哈子都沒能學會公雞打鳴。當東邊的光線刺破夜空的時候,院子裏的那些紙人竟然同一時刻全部燃起了綠色的火焰,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哈子他們三個走進堂屋的時候,我還坐在八仙桌的下面。張哈子蹲下來打量了一眼我,然後瞪着我看,小眼瞪大眼。
我講,你啷個看到我搞麼子?
張哈子講,你這是跟到陳憨貨學滴?
我點頭。
他沒做什麼評價,我也不知道是學的對還是不對。然後他繼續問,你剛剛唸的是麼子?
我一開始還沒懂他的意思,後面才曉得,應該是我之前唸的《地藏本願經》。
張哈子聽了之後點點頭,講,你懂佛經?
我講,不懂。以前到圖書館看到過。
張哈子聽完這話之後,眉頭就緊鎖起來。我問他怎麼了,他沒回答,只是講先去睡覺,中午的時候去外面看看。
就在這個時候,我爸媽的房間門打開,二老走出屋子,看到這一堂屋人,顯示嚇了一跳,等到看清楚人後,才笑着招呼他們,說等一下,馬上做早飯。
我講張哈子他們都是連夜趕路,想先睡覺。我爸媽不好堅持,就讓張哈子他們睡覺去了。我也困,去我爸媽的屋子睡了一會。
還沒到中午的時候我就醒了。張哈子之前那個眉頭緊鎖的樣子讓我很是不安心。張哈子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他怎麼可能會皺眉?
既然睡不着,我就乾脆起牀了,準備去幫爸媽乾點家務活。我剛出門,就看見張哈子正準備出門,我急忙叫住他跟了上去。
我問,陳先生呢?
張哈子講,他哈沒睡醒。
我點點頭,陳先生年紀確實大了,經不得折騰。
然後張哈子帶路,我跟在他後面,穿過苞谷地,一直來到對面的那座山。越往前走我越心驚,因爲張哈子走的路線,就是上次舅公帶着我走的那條路!
準備上山的時候,張哈子突然停下,然後轉身問我,你老實給我講,你是從哪裏學到滴佛經?
我講,圖書館啊,怎麼了?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放你屋狗屁!我們學校根本就沒得佛道兩家滴書!
第309章墳不見了!
聽到張哈子的話,我直接愣在當場。
學校圖書館裏面怎麼可能沒有佛經呢?如果沒有佛經,那我之前看的那些佛經是從哪裏來的?當初聽到陳先生說五體投地的時候,我也是從《毗婆尸佛經》上看到它的釋義,而這本佛經也是從圖書館裏面看到的,怎麼可能沒有佛經?
我講,你都退學了,可能是你退學以後學校新買進來的書。
張哈子講,你是什麼時候看滴這些書?
我想了想講,不是很確定,應該是大一進學校之後就陸陸續續看了。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那你哈想不通?老子是去年退滴學,去年你大三,在這之前老子都在學校,要是有佛教滴書,老子會不曉得?
這一下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但是我還是想要儘可能的去找到張哈子的漏洞,於是我講,會不會是你沒找對地方?我每次都是去圖書館五樓看書的。佛教的書都放到那裏的。
我看見,我這話講完之後,張哈子臉上的肌肉好像都抽了幾下,那樣的神情,我絕對是第一次看見,於是我也跟着害怕起來了。我問,啷個了?
張哈子講,你確定你是在xx大學讀滴書?
我講,是的啊,怎麼了?
張哈子講,你去滴圖書館是在第二教學樓旁邊滴那棟樓邁?
我沒搞懂張哈子的意思,我講,是的,到底啷個回事?
我看見張哈子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看了一眼王家村的方向,也不對,好像是我爺爺老屋的方向,然後纔對我講,如果我沒記錯滴話,你去滴那棟樓,從上到下一共只有四樓!
嗡!
張哈子的話就好像是一個炸雷一樣,讓我的腦袋裏面一陣嗡鳴。有那麼一瞬間,我只覺得天地間似乎都在旋轉,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如果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沒有五樓,那我這些年來都是在哪裏看的書?!
我突然想到以前寢室老大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他問我早上去哪裏了,我說我去學校圖書館了,可是他卻說你小子別裝了,我在圖書館上上下下找了三遍,都沒找到你,趕緊老實交代,是不是泡妞去了?難怪你小子能把凌絳給泡到,原來隱藏很深啊!
當時我還覺得他說這話有些莫名其妙,認爲這是他眼神不好,沒有看到我。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不是老大的眼神不好,而是我丫的根本就沒在圖書館!
不對,我肯定是在圖書館!難不成圖書館那棟樓我還能認錯了?
可是,如果我是在圖書館,爲什麼會沒有五樓呢?我很疑惑的問張哈子,你是不是記錯了,五樓不能坐電梯上去,要自己爬樓爬上去。你這麼懶,肯定不會自己爬樓梯,所以纔會認爲沒有五樓?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電梯只能到四樓,再往上面爬一層樓,就是天台!你自己好好回想一哈,這些年來你到那裏看書,周圍有人沒得?——用屁股想都曉得,肯定沒得人!
我講,不對,五樓上面是人最多的,每次我去都只有一張空位,其它位置上面都有人坐着在看書。
張哈子愣了一下,講,既然啷個多人,你啷個哈要去哪裏?
我講,因爲那層樓雖然人多,但卻是圖書館最安靜的一層,我看書喜歡安靜,所以就去那裏了。
張哈子講,都是一羣死人,不安靜纔怪!
我被張哈子的話搞得目瞪口呆,我問,你麼子意思?你的意思是,和我看書的那些人,都是,死人!?
我看見張哈子點點頭,然後講,你想一哈,你每次去是不是都只有一個空位,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個空位?
這件事根本就不用想,因爲我之前也覺得奇怪,爲什麼每次去都恰好有一個空位,而且恰恰好都是同一個空位!
聽到張哈子說到這裏,我已經開始害怕的發抖了,即便是大夏天的上午,我也感覺到一陣陣發涼!
我問張哈子,你怎麼知道?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我啷個曉得?下次老子帶你去看,你就曉得你到底到哪裏看書老。難怪你身上一股鬼氣,到死人堆裏待老四年,沒死都算你福氣大!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不再講話了,而是往山上走去。不管我啷個去問,他都不回答我。最後把他問急了,直接抽出篾刀來,講,你看過大話西遊沒?
我被問的莫名其妙,趕緊四處警惕的看了看。因爲每次被他們問話的時候,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看了一圈之後,我都沒看到什麼異常,於是我問,看過,怎麼了,是不是有妖怪要出來了?
張哈子用手指指腹試了試篾刀的鋒利,然後講,既然看過,那你就應該曉得裏面滴唐僧是啷個死滴不?
我講,難道不是被妖怪弄死的?
張哈子講,因爲囉嗦被猴子一棒子拷(敲)死滴!你要是再囉嗦,老子一篾刀砍死你!
我聽到這話當即就不說話了,跟在張哈子的後面亦步亦趨的上山去了。
往上面走了一會兒,張哈子就站着不動了,然後我看見他在地上扔了一個紙人,和之前不同的是,張哈子扔下的這個紙人,背面好像還寫了一些字,具體是什麼,張哈子寫的比較快,然後又是背面朝下的放着,我看的並不是很清楚。
有了上次在宿舍樓的經驗,我知道張哈子這是在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一面到時候出問題了沒有幫手。只不過很明顯的是,這一次張哈子扔出去的紙人明顯要比上次的密集很多。就我個人而言,應該是張哈子覺得事情比較棘手,所以纔會這麼謹慎。
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之後,我終於沒忍住,於是我講,要不要等到陳先生醒了再來?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
張哈子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搖頭嘆息了一聲,並沒有講話。我很想追問,但是又怕他把我當成唐僧一刀子砍死。
往前面走了幾步,張哈子主動對我講,你啷個不問老?
我講,我還沒活夠。
張哈子講,既然怕死,就離孩匠遠點。
又是離孩匠遠點,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忍不住再次問張哈子。但是張哈子卻伸手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我看見張哈子豎着耳朵仔細的聽了起來。我也假裝聽了一下,但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我輕聲問張哈子,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張哈子沒講話,而是用扯着嗓子朝着一個地方吼了幾聲,然後又豎起耳朵聽。過了一會兒之後,張哈子講,應該就是這座山沒錯,估計就到附近,你個哈挫挫看一哈有麼子熟悉滴東西不?
這個地方我確實來過,只要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就是我奶奶的墳。但是爲了不讓我奶奶被打擾,我搖頭講,沒得熟悉滴。還有,你啷個曉得就是這裏?
他很是鄙視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講,你到底是不是農村滴?
我講,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張哈子講,你以後哈是莫講你是農村滴,老子都替你丟臉。正常的山上,你一聲吼下去,不管啷樣,都會有動靜,要麼是蟲子,要麼是山老鼠,要麼是蛇,但是剛剛老子那一腳踩下去,周圍一點動靜都沒得。不僅僅是這裏,剛剛一路走過來,你到這座山上看到過一個活着滴東西沒?
我趕緊四周看了一眼,的的確確,除了我和張哈子,四周就是高高的蘆葦,一隻動物都沒看到過。說實話,不得不佩服張哈子的思維縝密性。
然後我看見張哈子從身上掏出一小段竹筒,拿着篾刀用扎千刀的刀法飛快的切下。不一會兒,他的手中就多了六十四根大小長短一樣的細竹棍。他把這些竹棍塞進我手裏,讓我往天上拋。
我不知道他搞什麼,只好一眼辦了。等到所有竹棍落地之後,張哈子看了一下所有竹棍的位置,掐着手指算了一下,然後指着一個方向講,就是這邊!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朝着那邊走了去,我心裏大驚,心想着這一下肯定瞞不住了。於是趕緊跟了上去。
可是,等我扒開蘆葦走過去的時候,我卻傻眼了,我奶奶的墳,不見了!
第310章墳頭開花
我奶奶的墳呢?我記得上次我來的時候這裏明明有一座墳!就算不一定是我奶奶的,甚至不管是不是一座墳,這裏怎麼也應該有一個小土包在,爲什麼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我看了一眼我奶奶老屋的位置,地面上有草,那就說明這個地方以前是沒有墳的,否則這些草是不可能長出來的。就算是把墳給遷走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長出和周圍一樣高的草來。
但是我還是發現這裏的草和周圍的草有些不太一樣,顏色比周圍的要青一些,應該是從土裏得到的營養更多更好。想到這裏,我幾乎已經能夠確定我奶奶的墳被遷走了,而這個位置的這些草,肯定是從其他地方移栽過來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倒是不那麼害怕了。只要有人來動過,就至少說明我以前看到的不是假的。張哈子之前給我說的圖書館的事情我現在都還沒緩過神來,實在是不能在承受更多的刺激了。
張哈子看了一眼這個小平地,眉頭緊的像是能夠擰出水來。我想,他的震驚肯定不會比我小。畢竟一座墳突然間不見了,誰見到了不震驚?更何況,在我們農村,要遷墳這樣的大事,都是需要打開祠堂,祭祀先人之後,得到了允許才能動土挖墳。
所以當初陳先生要挖我爺爺的墳,我大伯和我爸纔會那樣的堅持不準挖。挖人祖墳這種事,不管是放在哪個朝代,都是要被罵斷子絕孫的!——等等,張哈子並不知道這裏以前有一座墳,他爲什麼會震驚?
如果不是因爲我奶奶的墳,那麼他的這副表情,到底是在害怕什麼?
我問張哈子,怎麼了?
張哈子講,這裏以前有一座墳!
聽到張哈子的話,我差點沒跳起來。難道,他以前來過這裏?不可能啊,張哈子以前只來過我們村子一次,而且幾乎都是在我的全程陪同下,怎麼可能來過這裏?
等一下,我記得上次他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和我分開的!出去他病倒了那段時間不算,剛進村的時候,他就和我分開了!回來的時候,他的肚子就受傷了。我當初以爲是紙人婆婆他們兩個乾的,但是到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我舅公幹的。那麼算上他和我舅公的恩怨,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上次張哈子其實就是無意間來到了這個地方,然後和我舅公發生了衝突,所以他知道這裏有一座墳?
這樣倒是能說得通,但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張哈子根本用水碗竹葉的方式在確定紙人的位置後,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座墳有問題,可是他並沒有。加上一路上他邊走邊算路,並不是直奔這個地方來,這就說明,張哈子其實是不知道這座墳的!
那麼,張哈子是怎麼知道這座墳的!?
張哈子講,你看到這些草沒?
我心裏一咯噔,果然,還是這些草出了問題。我講,看到了。
張哈子講,難道你沒覺得這些草有問題?
我講,顏色好像和周圍有點不協調。
他點頭講,這是墳頭草!
墳頭草!?
從名字度知道,這草不是長在墳頭的嗎?這裏連墳都沒有,怎麼可能長墳頭草?
張哈子講,哪個講這裏沒得墳滴?
聽到張哈子的這話,我頓時就愣住了,難道說,在這些草下面,有一座墳!?
在我們農村,所有的墳,都是會堆砌一個小土包出來,這纔算是給死者蓋了一個房子。如果沒有地面的這個頂,那就相當於修房子的時候沒有牆壁和屋頂。這樣的屋子要給死者住,他會願意?所以當年的皇陵,地面上的封土都要綿延千里,爲的就是一個氣派,顯示他死後也能有這麼大的宮殿住。只不過這樣的弊端就是沒人覺得氣派,反倒是引來了無數的盜墓賊。
如果真的是張哈子講的這樣,那麼這下面埋葬的這一位,肯定不會是我們村子裏的人。我們村子裏就算是再窮的人,也會堆上封土。所以當初我爺爺下葬的時候,給我爺爺做法師的風水先生不知道墳下面還有一座墳,除了他的實力不行以外,還要和我們的風俗習慣有關。
如果不是我們村子裏的人,那我奶奶當初下葬,難道又是我爺爺的那種佈局,墳下有墳?
當我把這個問題提出來以後,張哈子馬上就搖頭講,不像,這裏就只有一座墳。你爺爺滴那種佈局,不是哪個都搞得出來滴。而且,這些墳頭草滴顏色就一個。
我講,還能從墳頭草的顏色判斷出這裏面頭有幾座墳?
張哈子講,嘿~墳頭草這種東西,裏面滴講究大老。一般來講,墳頭不長樹,如果長老樹,壞老老屋裏頭滴金堂,那老屋裏頭滴傢伙肯定不高興,它一不高興,這屋裏滴子子孫孫,沒得一個好下場。但是如果墳頭長草,那就不同老。分頭長草有兩種講究,一種是長雜草,就是麼子草都長,而且長得很高,這種墳頭草要不得,一定要砍掉。否則後果和長樹一樣。另外一種就是像現在這種只長細細密密滴一層矮草。又青又綠滴。這就是好兆頭,後世子孫肯定升官發財!(這一段是真實可考的,張哈子特地交代過)
張哈子繼續講,另外,你哈記得到你爺爺滴墳頭草是往哪邊偏滴不?
我想了想講,我爺爺墳頭上面沒得草。
張哈子聽到這話一愣,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搞忘記老,你爺爺那座墳,要是墳頭有草就怪老!地煞衝月都出來老,啷個可能長草!哈挫挫,老子今天就再教你一招,叫你啷個斷墳滴性別。
我講,墳也有性別?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人有性別,墳啷個就沒得性別?
聽到這裏,我才曉得,所謂的墳的性別,指的是埋進去的人的性別。張哈子講,斷墳滴性別,也是看這個墳頭草。要是草往左邊偏滴多,那就是男墳,要是往右邊偏滴多,那就是女墳。男左女右,簡單不?
我心底犯嘀咕,講,你也就只給我教一些簡單滴東西,真本事一個都不教。
張哈子聽到這話,當時就不樂意了,指着我鼻子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是不是最近給你臉老?老子給你教這些,已經是犯忌老。還挑三揀四滴。簡單滴都不會,哈想學複雜滴?
聽到這裏我大喜,我講,你的意思是,你準備教我匠術了?
張哈子冷哼一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講,主要是老子現在哈沒搞清楚你到底是啷個回事。講你不會匠術,你上次又用過掛印封金;講你會匠術,看你這樣子又不像。老子就算想教你,都不曉得啷個教。
我哦了一聲,沒講話,然後看着這個地方的草,想要判斷一下男女。但是我看了一陣後,問張哈子,這種不左不右的,怎麼算?
張哈子講,說明裏面埋滴是個匠人。只有我們匠人死老以後,墳頭草是不左不右滴。
聽到這裏,我才曉得,爲什麼張哈子之前會皺眉了。我們村子裏面還埋着其他匠人,這一點光是聽着就覺得恐怖了。我試圖猜測了一下這位匠人的身份,一是我奶奶,二是身爲木匠的王明宣!
我不確定是誰,於是繼續看了看墳,然後我又問,那這朵花表示麼子意思?
張哈子聽到之後驚恐的講,哪裏有花?
我指給張哈子看,張哈子看到之後大吼一聲,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墳頭開花!哈挫挫,趕緊挖墳!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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