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節 三十八

作者:洛小陽
第371章萬馬歸朝

  我這一生走過無數的路,僅僅就算村到鎮上的那一段路,一走就是大半天,但是這二十四步,對我來說,彷彿比我前面幾十年加起來走的路還要多,還要艱難。

  如果真的可以選擇,我寧願時光倒流,讓我重走以前的路,也絕對不要走這二十四步。可以說,現在的每一步,都是無比的煎熬。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也完全不知道你還有沒有那個命去走下一步。

  好在張哈子的每一聲「走」都能暫時的緩解一下我那緊繃的神經,要不然,我肯定早就死在這裏了——毫無疑問,是被嚇死的。

  可是,第二十四步邁出去之後,我眼前的這個青色繡花壽衣張大着嘴巴的影像並沒有消失。在那一刻,我覺得我整個心理防線徹底的崩潰了,我的雙腿再也不能承受我身體的重量,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忍不住的對着我爺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自我爺爺去世以後,我發現我似乎並沒有認真的給他磕過頭,不是不想磕,而是當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磕頭下去到底是磕給誰。

  我本以爲這三個響頭磕完之後,就是我的死期了,畢竟那位藏在幕後的髡匠肯定不會讓我就這麼順順利利的去拿到王雪梅身上的龍脈,他肯定會跳出來有所行動。而我眼前的爺爺,肯定就是他用來嚇唬我的殺手鐗——我就算是有能力對我爺爺動手,我也沒有那份大義滅親的決心。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三個響頭磕完之後,我爺爺竟然消失了,呈現在我面前的,正是腦袋前後都是馬尾辮的王雪梅。

  這一下我又犯難了。張哈子讓我去親她,問題是,她的嘴巴在哪裏?連嘴巴都沒有,我怎麼親?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當初在魚塘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就在那條馬尾辮下面露出過一條縫隙來喫我的頭髮,也就是說,她應該是有嘴巴的,只不過是被頭髮給擋住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如果我得到了她身上的龍脈,那麼我豈不是就成爲天下匠人眼中的那塊最大的肥肉了?王雪梅是我爺爺親自制作的身體,都要躲在鎖龍井裏二十多年,那到時候我怎麼辦?也和她一樣,躲在井裏?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是我很快就想明白了,在張家村的時候,張哈子就對我講過,我那個時候就得到了天大的便宜,本身就已經是所有匠人眼中的肥肉了,再加點油也沒什麼關係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唄。

  明白了這一點,我再也顧不得其他,雙手扶着王雪梅的肩膀,就把頭往前湊過去。

  當我雙手剛剛搭到她肩膀的時候,一股鑽心的寒冷就刺進了我的身體裏。我很想把手給收回來,但似乎已經被凍在上面了,根本挪不開。我知道,這是屍氣!

  濃厚的屍氣!

  濃厚到已經快要形成實質的屍氣!

  難怪之前張哈子不讓陳有信前輩靠近她,這樣的屍氣,就算是陳有信是陳恩義的師伯,也頂不住這樣的冰寒。如果不是按照張哈子之前給我設定的二十四步往前走,我想,就算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也應該會被這屍氣給凍死。

  而且,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王雪梅身上的屍氣在不斷的朝外擴大,一開始我只是雙手被凍住,但是漸漸的,我感覺到我的身子,我的雙腿,都被死死的凍住,甚至於連我的呼吸,都變成了一道道的霧氣。

  不僅僅如此,我能夠清晰的看見,我跪着的地面上,竟然也開始慢慢浮現一層層的霧霜,一點點往外面擴散開去。王雪梅身後的那口井,井壁上已經是滿滿的冰棱子。而且這冷霜還不斷的往外擴張,按照這個速度,沒多久整個院子都要被這屍氣給覆蓋住了!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的擔心身後的凌絳他們。張哈子皮糙肉燥的,冷起來還可以堅持一會兒,但是凌絳不一樣啊,她是女性,本身就屬陰,被屍氣這麼陰寒的東西一侵,肯定扛不住。

  我感覺那屍氣已經侵入到我的肺裏了,我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了。趁着我還有意識,還能行動,我向前探了一下身子,靠近王雪梅的腦袋。

  我以爲龍脈這種東西肯定是暖洋洋的,可以中和這陰寒的屍氣,一般的武俠小說裏面不都是這麼寫的麼?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這簡直就是扯淡,越靠近王雪梅,就越是寒冷,她的身體就好像是最寒冷的「極點」一樣,根本無法靠近。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哪裏出錯了,這麼冷的情況下,就算是把龍脈給渡過來了,我人也死了啊。難道是我之前的那二十四步走錯了?

  不管了,死就死吧!

  下定決心之後,我就準備往前面湊過去,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王雪梅的腦袋動了一下。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幻覺,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不是,她腦袋上的兩條馬尾辮,竟然已經從前後變成了左右!也就是說,在我剛剛被凍成傻逼的那段時間,她的腦袋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轉動了九十度!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我看到了她的這個祕密,她的腦袋停了一下,然後快速的轉了九十度,再次變成前後。這一下我就懵逼了,哪裏纔是她的正臉?現在她的嘴巴到底是在前面還是在後面?

  就在我懵逼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王雪梅的身上傳出來,她講,洛小陽,你是要親我前面,還是後面?

  她說前面的時候,還沒什麼動靜,可是她說後面的時候,腦袋又飛快的轉了一百八十度,把她的「後腦勺」又對準了我。

  很快,她又講,你不是喜歡凌絳邁?你啷個又跑過來親我?你當真以爲凌絳不會生氣邁?

  聽到這裏,我立刻知道這肯定是幻象。這也得益於凌絳之前親了我,讓我沒有了心理負擔。果然,他們匠人做什麼都是走一步往前面看三四步。像我爺爺,那估計是看好幾十步——有可能,就是這二十四步!

  明白了這一點,我再也不管不顧了,閉上眼睛,腦袋猛然往前面一伸,咚的一聲,好像是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面,再不能前進分毫。

  等我睜開眼睛在看的時候,我眼前過的場景全部都變了,院子不見了,王雪梅不見了,水井不見了,甚至是整個老司城和頭頂的月亮都不見了!

  我再次出現在那座高高的山巔之上,只是這一次,我不再是站着,而是坐在懸崖邊上,偌大的山脈走勢,全在我的眼底。那宏偉的萬千氣象,使得我胸中有一股難以言表的胸臆想要抒發出來。

  「狗雜種,你終於走到這一步來咯。陳有信那個龜兒子哈是講信用滴撒。」

  一個我聽了幾十年的聲音,悠然的出現在我的身後,我就算是不回頭,我也知道,那是我爺爺的聲音。我忍不住的想要回頭去看,卻被一把蒲扇擋住了回頭的路,我爺爺講,莫回頭。

  我聲音有些哽咽的喊了一聲,爺爺。

  我爺爺笑着應承一聲,和以前答應我的那種語氣一模一樣,得意之中透露着無比的高興和自豪。

  我問爺爺,你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講,你以後就明白咯,現在哈不是時候。我問你,你想不想當一個匠人?想清楚咯再回答,我時間多滴很,你慢慢想。

  我以前看陳先生和張哈子他們那麼牛逼的時候,確實是很想當一個匠人的,但是看到我舅公和劉桑禕之後,我又覺得,做一個普通的凡人才是最幸福的。可是,有時候又身不由己,這種矛盾的情況,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於是我想了想講,如果我爸媽大伯二伯他們都能夠平平安安的,我只想要做一個普通人;如果我做一個普通人沒辦法去保護他們,那麼,我願意當一個匠人。

  這話講完之後,我聽到身後我爺爺哈哈大笑的聲音,他講,你個狗雜種滴,和老子當年拜師滴時候講滴話一模一樣!不愧是老子洛朝廷滴孫子。狗雜種你放心,爺爺不得讓你做你不歡喜滴事。你曉得我爲麼子帶你到這裏來不?

  我搖搖頭。

  他講,因爲這裏,喊過萬馬歸朝!

  第372章牀上打架

  萬馬歸朝?

  這個山勢我以前好像聽過,具體是什麼年紀我已經忘了。但是大致記得那個時候我爺爺會用蘆葦扎一個馬給我玩。當時我還跟着我爺爺學過扎蘆葦馬,但是不管我怎麼扎,都不如我爺爺扎的好看。那個時候的我,就已經覺得我爺爺扎的馬兒是最雄俊的。

  想到這裏,我印象中更深遠的記憶開始慢慢的浮現,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爺爺扎完蘆葦馬之後,就會把我抱起來坐在他的膝蓋上,然後對我講,狗雜種滴,你聽沒聽過萬馬歸朝?

  那個時候的我自然是什麼都不懂,或許連萬馬歸朝這四個字都不一定認得全。但是我的記憶中,還是有一段關於我爺爺對萬馬歸朝的講述。

  就在我想起來這段講述的時候,我身後的爺爺同時開口,和我印象裏的那個爺爺講的話,一模一樣。

  他講,所謂萬馬歸朝,是以四面山脊爲天然屏障,中間托地而起,四周萬山如同萬匹駿馬對中朝拜,上乾下坤,易守難攻,綿澤千里,自成一勢,寓意萬馬歸朝。全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有這樣滴風水局。

  一個聲音是在我的腦海裏響起,一個聲音是在我的身後響起,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一個年輕,一個滄桑,竟然毫無違和感,反而顯得那般的磅礴大氣。

  等我爺爺說完,我趕緊問,萬馬歸朝有麼子好處?

  我聽見我爺爺講,這種東西,好到不能再好咯——呵,他們來了,狗雜種,記到起,無論如何,要活下去。

  他說完之後,眼前的那些場景就漸漸的消失了,等到我在看清楚的時候,王雪梅已經重新躺在地上,但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她竟然有了一張臉!而這張臉,就是我和張哈子在牛角洞裏畫的那張臉。當時我還不覺得,現在再看起來,竟然有劉桑禕和凌絳的痕跡在。——嫵媚和冷豔交相輝映,竟然另有一種味道。

  「哈挫挫,再磕三個頭。」

  張哈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十分的虛弱,就好像是受了傷一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趕緊對着王雪梅的位置磕了三個頭,然後靜靜的跪在原地,等着身後的指令。

  「好老,事情搞完老。——噗。」

  聽到這話,我趕緊站起身來,轉身看過去,張哈子竟然也和王雪梅一樣,全身疲軟的躺在地上。因爲他的眼睛實在是太小,所以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是閉着還是睜着。

  我趕緊跑過去,跑的過程中,我突然意識到,之前的那股刺心的陰寒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了。我不得不轉身再看了一眼王雪梅,我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竟然不再是之前那種毫無血色的慘白,而像是一種冰美人般的肌膚,雖然也很白,但是已經有了血色紅潤。

  等我小跑到張哈子面前的時候,我纔看見,在張哈子的面前,有一灘血跡,在這攤血跡下面,還有一個十分奇怪的圖形,我好像見過,而且就是最近見過。我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突然記起來,這個圖形不就是當初在牛角洞裏見到的十二金牌風波亭匠臺的圖形麼?

  不對,只是有一部分很相似,但是卻不是完全一樣。我雖然不能把那個圖形給全部記住,但是多多少少還是能夠區別開來。就比如右上角的那個八卦,牛角洞裏的那個是以坤爲主,而張哈子畫的這個卻是以兌爲主。還有很多細節的地方,都是不一樣,加上還有一灘血跡的掩蓋,就更加不好認了。

  我問陳有信前輩,他沒事吧?

  陳有信還沒講話,張哈子就先開口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會有事?你難道沒看到老子眼睛睜的比砂鉢還大?

  我蹲下去仔細看了看,然後我問陳有信,講,他這是不是施展匠術的後遺症,人變傻了?

  陳有信搖頭講,他這是脫力了,人應該沒事。變沒變哈,我不是醫生。

  陳有信的意思是,他不好下判斷,但是從他沒有正面來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看出他應該是贊成我這個這個講法的。

  於是我對張哈子講,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你自己眼睛有多大,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張哈子翻了一個身,我以爲他這是懶得理我,卻沒想到他講,哈挫挫,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你爺爺老?

  我大喫一驚,我講,你啷個曉得?

  他講,你脖子上滴鎮魂鈴都要把整個村子滴人都吵醒老,你講我啷個曉得滴?

  聽到這裏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鎮魂鈴的緣故,所以我纔看見我爺爺。但是他後面講的他們來了,是什麼意思?

  張哈子深吸一口氣,好像是在調理身體,然後纔對我講,鎮魂鈴都啷個響老,你覺得村子裏頭滴其他匠人不曉得?要是他們都曉得老,你覺得他們會允許鎮魂鈴一直響下去?

  所以,這是其他匠人出手阻止了我和我爺爺的對話?可是,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張哈子講,眼紅唄,要不然哈能是麼子原因?

  我講,眼紅龍脈麼?

  張哈子講,一半一半,有可能是眼紅龍脈,但是他們曉得,這龍脈他們遭不住,所以多半是眼紅你爺爺留下來滴東西。

  我記得以前凌絳分析髡匠請運劫脈的時候講過,並不是你有這個命,就能得到這個運,而是要相應的命才能配得上這個運。這和張哈子說的「遭不住」不謀而合。可我爺爺留下來的東西有兩個,鎮魂鈴和蒲扇,他們是眼紅哪個?

  張哈子講,你啷個不蠢死起?你爺爺留下來滴東西明明是三個,不對,最少是三個!

  陳有信這個時候咳嗽了一聲,拍了一下張哈子。傻逼都看得出來,這是陳有信讓張哈子不要亂講話。

  張哈子講,我曉得哈數,你個老不死滴莫操心。哈挫挫,我問你,除老鎮魂鈴和蒲扇,你爺爺哈留下老一個東西,你曉得是麼子不?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很是氣憤的講,我日死你屋個仙人闆闆,你真滴蠢死起算老!你爺爺一輩子對匠術滴理解,全部都以物傳法滴留老下來,難道這不是第三個東西?

  聽到這裏,我恍然大悟,確確實實,以物傳法。所以,當初我會倒着施展掛印封金,是不是也是因爲鎮魂鈴以物傳法滴關係?

  張哈子講,這個不可能,要是你能夠從鎮魂鈴裏面領悟到掛印封金,你也就不是哈挫挫老。

  我問,爲什麼?

  他講,原因很簡單,你沒得這個智商。

  得,早知道他要羞辱我,我還不如不問。

  於是我換個話題,問,剛剛那二十四步是怎麼回事?還有爲什麼要我給王雪梅磕三個頭?

  陳有信講,所以你現在曉得你腳上爲麼子要穿二十四雙陰孩咯撒?

  我大驚,講,難道就是爲了走這二十四步?

  陳有信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講,是,但不全是。這些陰孩,哈有其他目的。

  我問,麼子目的?

  他講,九獅拜象。

  聽到他講九獅拜象,我全身都激動起來,我曉得,我終於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可是就在我要進一步問下去的時候,陳有信卻給我講,今天都搞老火咯,先睡,有麼子事明天再講。至於你爲麼子要給王雪梅磕頭,那是因爲你滴劫,都被她背咯,你自己講,磕六個頭,不應該麼?

  我一臉懵逼,講,什麼劫?而且,我不是隻磕了三個頭麼?

  張哈子一臉鄙視的講,吸龍脈之前的三個不算了?

  這時我才明白,在這之前,我以爲我是對着我爺爺磕的那三個頭,其實也是對王雪梅磕的。

  張哈子講,要不是你先磕老三個頭,現在我們都下去見馬克思老!

  我講,又啷個嚴重?

  他講,比你想象滴哈要嚴重。少放屁,揹我進屋。——唉,不是這個屋,老子要和陳有信睡,不耽誤你和凌絳打架。

  我看了一直在一旁雙手抱胸,安安靜靜站着的凌絳,問張哈子,我和凌絳打什麼架?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到牀鋪上打架!

  第373章聲聲低喚

  一開始我還沒明白張哈子這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在牀上打架,牀上那麼小的地方,能打架?

  但是我一想到他是重慶人,立刻明白他說的是方言,他所謂的打架,意思就是滾牀單的意思!這個思想齷蹉的老色胚!我當時就鬆開手,把張哈子一屁股摔在地上。

  張哈子之前還奄奄一息的樣子,當我一鬆手,張哈子卻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一個空中翻身,立刻就站了起來,然後閃身就進了堂屋右邊的屋子。

  我本想跟上去,但是陳有信卻對我講,小娃娃,你把這個在她身邊擺一圈。

  陳有信遞給我一線銅錢和紅線,然後指着王雪梅。意思是讓我過去擺紅線銅錢。我想,雖然王雪梅身上的皮膚已經恢復了正常顏色,但是身上的屍氣還沒有完全散盡,所以陳有信不敢靠近。

  我講,擺成麼子樣子?

  他講,擺出一個奈河橋,你會擺不?

  我搖搖頭,表示不會。

  他講,這東西一時半會兒也教不會,你就把紅線在她外面圍一圈,然後銅錢里正外反滴擺,一共十八枚,裏九枚,外九枚。擺好咯之後,你就睡覺去,她哈要到外面散一會兒屍氣,等明天早上太陽一照,就差不多咯。

  講完之後,他也不管我是不是擺的正確,就也進了右邊的屋子,進屋之後,我還聽見一陣木頭碰到木頭的聲音,我也沒多想,就直接擺紅線銅錢去了。

  等我擺完之後,堂屋前面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嚇得趕緊往堂屋右邊的屋子走去,但是我使勁兒一推門,發現門居然被拴上了。我拍了拍門,張哈子的聲音立刻傳出來,屋裏沒人!

  我講,沒你大爺,沒人的話,誰在說話?

  張哈子講,我在做夢,我講滴夢話。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人一旦不要起臉來,真的是天下無敵!

  他都已經這樣了,這屋子肯定進不去了,我只好走向左邊的屋子,原本就沒抱希望,結果輕輕一推,房門竟然開了!

  要說不激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和凌絳獨處一室的機會,今天才算是頭一回——在醫院那次不算,那次還要應對她的三差兩錯,根本就沒心思想歪。——當然了,我現在也沒想歪——或許,有一點想歪——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剛剛纔被她吻過,那種美妙的感覺現在都還沒忘記,是個男人都會想歪,更何況還是一個和她單獨共處一室的單身了二十多年的老處男!

  但是進屋之後,我看見凌絳躺在牀上的樣子,我立刻就慫了。乖乖的準備去地鋪上躺着。可是我剛要躺下,就聽見凌絳說,我和你吵架了?

  我被問得莫名其妙,趕緊說,沒有啊。

  她又問,你不喜歡我?

  我生怕她誤會,於是趕緊回答,更沒有啊!

  她頓了頓,然後聲音細弱的問,那你怎麼不上牀睡?

  天地良心,聽到這話的時候,我的心跳絕對無限的加快,呼吸都要急促到快死掉了。我怎麼也沒想到凌絳竟然會這麼直接主動,以至於我一時半會兒都有點接受不了。

  但是,從聽到這話,到我上牀,我敢保證,前前後後,絕對不會超過三秒!

  上了牀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爲這樣一個大美女躺在身邊,要是還能睡得着,我估計,自古以來,就只有柳下惠能做到了。而他這樣的人,根據張哈子的話來說,肯定是在那方面不行,所以才能坐懷不亂。但我不一樣,我是直男中的直男,如果不是因爲打不過凌絳,我肯定早就撲上去了。

  煎熬!

  什麼叫做煎熬?能看不能喫的,纔是真正的煎熬!

  爲了防止我胡思亂想,我只好背對着凌絳,面朝着外面的窗戶躺着。我原本以爲這樣會好過一些,但是我卻聞到一陣陣幽香傳來,那是凌絳的體香。——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爲上次在重慶三峽廣場購物的時候,凌絳買了許多東西,獨獨沒有買香水,可見她不用香水。

  這香味入鼻之後,我就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無名的火焰在慢慢升起。隨着香味吸的越來越多,那火焰就越燒越旺,我很想把它給壓下去,可是我發現,我的這個念頭越是強烈,那股火焰反抗的就越是厲害。以至於到了最後,我口乾舌燥,好像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一樣。

  我知道事情可能要遭,趕緊坐起來,想要跑出去吹吹冷風。可是我剛坐起來,一股無名火就從小腹部往上躥,一瞬間將我徹底吞沒,理智什麼的都全部被燒的一乾二淨。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條玉臂般的胳膊從我的背後繞到我的肩頭,攬着我的肩膀,讓我重新躺下,緊接着,我感覺到一個冰爽的身體貼上了我的後背。我耳朵裏傳來凌絳那熟悉有陌生的聲音,之所以陌生,是因爲她的語氣,和以前冷冰冰的不太一樣,她說,這是劉桑禕在你體內種下的慾火,別抵抗,接納它。

  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凌絳的纖纖玉指撫上了我的額頭,聽到她的話後,我稍稍恢復了一些理智。我這才明白她的語氣爲什麼和之前不同,我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別抵抗,接納它」!

  這六個字就好像是一聲雷雷戰鼓,如果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那我真的可以一頭撞死算了。之前好不容易恢復的一絲理智,再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幾乎是怒吼一聲翻過身來,順勢就把凌絳壓在身下,然後手忙腳亂的就開始撕扯凌絳的衣服。

  沒錯,不是脫,就是撕扯。我覺得我自己就像是一頭野獸一樣,瘋狂而暴躁。我這些年來讀過的四書五經,七禮八義,以及陳先生一再強調要我保持童子身的勸告,全部被我拋諸腦後,在我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佔有她!

  月華微涼入軒窗,如雪凝脂瀑布長。

  花草蟲魚皆不語,聲聲低喚郎啊郎。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但我知道我醒來是因爲凌絳的腦袋壓得我胳膊發麻。我沒敢動,只是藉着窗外的光看着靜靜躺在我懷裏的凌絳。我一開始還嚇了一跳,然後昨晚的一些場景,片段化的呈現在我的腦海,我這才記起來,我昨晚是做了一件多麼偉大而神聖的事情!

  天色已經大亮,此刻的凌絳,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少了幾分高高在上,多了幾分溫柔端莊。儘管她的頭髮有些凌亂,可仍舊不失那絕色的面容。我看見她的眉頭舒展,應該是睡得很安穩。我忍不住在她的額頭輕輕啄了一口,卻沒想到竟然把她給驚醒了。

  我以前看過電視劇,知道女人一般在這個時候都會嚇得趕緊跑掉。但是凌絳卻只是安安靜靜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伸手摸着我的臉頰,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看着我不斷呼吸的鼻尖。

  良久,她才說,你該起牀了。

  我哦了一聲,這才戀戀不捨的起身穿衣服。我知道這是凌絳間接的要我出去,畢竟她一個女孩子要換衣服,我總不能站在一旁看不是?莫說是凌絳會覺得不好意思,就是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出了屋子,張哈子就一臉淫笑的湊上來,繞着我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我,然後對我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哈能下牀走路?折騰一晚上,腿都沒軟?

  我擡腳就要踢過去,被張哈子躲開。他趁機講,你瞧瞧,要是以前,我哪裏躲得掉?果然哈是用腿過度,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曉得節制。

  你大爺的,我什麼時候踢中過你?但我沒和張哈子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問,你幫我看看,我體內還有劉桑禕種下的慾火沒有。

  張哈子講,沒有老。

  聽到這個回答,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於是我眯着眼睛,質問張哈子,講,你是不是在設計我?

  第374章小陽之墓

  張哈子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陣,然後講,你個哈挫挫,要智商沒得智商,要情商沒得情商,你有麼子好讓我設計滴?你曉不曉得,你講這話很容易捱揍?

  我講,我曉得,但是這還是掩飾不了你設計我的事實。

  他講,那你把你所謂滴事實擺出來,要是不能說服老子,老子一刀子砍死你!

  我講,你早就曉得我身體裏面還有劉桑禕留下來滴慾火對不對?

  張哈子講,如果我講不對呢?

  我搖頭講,那也沒用。我剛剛讓你看我體內是不是還有慾火,你很肯定的講沒有,這就說明你看得出來我體內到底有沒有慾火。既然你曉得我身體裏面還有慾火,爲麼子不一開始就把這火撲滅?

  張哈子講,要是我講我不會呢?

  我講,我就曉得你會啷個講,但是你不要忘記了,你中過劉桑禕的「玩火自焚」,但是你很快就恢復了理智,這就說明你肯定有一套對付這個匠術的本事,可能就是你所謂的「取水滅火」,具體是什麼我不曉得,但是可以肯定,你會滅火。所以,你急看得出來我體內有慾火,但又不滅火,這就說明你是故意的。張哈子,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張哈子講,動機撒,照你啷個講,我滴動機是麼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講了出來,我講,爲了讓我和凌絳上牀。

  張哈子當時就笑了,而且還從腰上抽出了他的那把專用篾刀,拿在手裏用大拇指的指腹試了試篾刀的刀刃,看看鋒不鋒利。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我沒能說服他,他已經準備要拿篾刀砍我了。他講,你覺得這個動機很充分邁?

  我講,你給我講過,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件,不管多麼不可思議,它就是真相。雖然我不曉得你爲麼子要安排我和凌絳同牀共枕,但是我曉得,這一切肯定不會是一個巧合,就是你在設計我。

  張哈子講,還是老問題,你認爲這就是動機滴理由是麼子?

  我講,昨天晚上,處理完王雪梅滴事情後,你執意要去和陳有信前輩睡一屋,而且還把我關在外面,就是爲了讓我和凌絳有機會待在一起。而且在進屋之前還一直暗示要我和凌絳到牀鋪上打架,如果講這不是你設計滴,打死我都不信。

  講話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院子,王雪梅的身體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張哈子他們早起,把她的身體給處理掉了。按照道理來說,王雪梅其實並不算是一個陰人,相反的,很可能還是一個活人。但是要是她是陽人,卻又太過於牽強。

  張哈子聽完我的話,講,理由倒是很充分,但是哈挫挫,你曉得麼子喊過動機不?到心理學上一般被認爲涉及行爲滴發端、方向、強度和持續性。簡單來講,就是我能從這件事情上能夠得到麼子好處?婆娘是你上滴,爽滴也是你,爽完老你跑過來給老子講,這些都是老子操作滴,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好處都是你佔滴,罵名你要老子背,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我講,我還沒講完,這只是你表面的動機,你還有一個動機。

  張哈子眯到眼睛講,麼子動機?

  我講,具體是麼子我不曉得,但是哦曉得,你要得到這個好處,其中第一個條件就是,要我和凌絳恩愛。恩愛之後,應該纔會激活某種條件,然後才能實現這個好處。

  張哈子聽完之後,對我搖了搖頭。

  我講,怎麼了,難道我分析錯了?

  他講,大體上來講,沒錯,但是有一點錯老。

  我問,哪一點?

  他講,這一切,不是我設計滴,是你屋婆娘要求滴。我不過是聽她滴話,沒把你體內滴慾火撲滅罷老。而且,我不幫你滅火哈有一個原因。

  聽到張哈子的話,我就更加懵了。這一切是凌絳要求的?我知道我很有內涵,對某些女人也有致命的誘惑力,但是我玩玩沒想到,對凌絳這樣的女人,難道也有這麼大的誘惑力,以至於她會不惜使用一切手段都要得到我的身體?

  不可能,凌絳是那種知性的女人,而且還十分理性,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她這麼做,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問張哈子,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張哈子講,這個東西你也問我,你問你婆娘去!

  我講,你肯定曉得,要不然以你心高氣傲的性格,你會同意幫她?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幾時看到過老子心高氣傲老?從小到大,老子都是謙遜謹慎,低調做人、高調做事。而且很會採納別人的意見。

  看來張哈子是不準備告訴我實話了,我只好換個方式問,講,你剛剛講不幫我滅火還有一個原因,是什麼?

  張哈子講,這個你婆娘以前也肯定給你講過,你身上人氣太少,所以就算是你沒回頭,你肩膀上滴明火也會自己變小。但是體內有慾火,你身上滴三把火就不容易滅。

  聽他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以前凌絳就說我身上鬼氣太重,要多接觸人。

  我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凌絳要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但是我知道,張哈子肯定是知道實情的。他們兩個在聯手對我隱瞞着什麼。不過這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情了,他們兩個以前就有很多事情都不對我說清楚,按照張哈子的話來說,就是要讓我自己去看。

  剛喫完早飯,陳有信就從外面回來了,他神色匆匆對我們講,趕緊跟我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和張哈子凌絳趕緊跟上去。

  陳有信走的很快,都快要是小跑了。我們跟着陳有信穿過了村寨,又過了一條河,在一條小路上小跑了一段路,發現眼前竟然又出現一個村寨。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外面的是外寨,這裏面的纔是真正的老司城。我上次來的時候,只是在外面轉了轉,根本不知道這裏面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在我們面前出現一個小土坡,山坡不是很高,但是卻很別緻。陳有信什麼也沒說,擡腳就往上爬。我跟着爬了一段距離之後,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一眼,眼前的場景把我驚了一跳!我看見,這個小山坡竟然是三縱五橫的結構,和我夢見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趕緊跟上去,當爬到第五橫那個平臺的時候,我看見王雪梅竟然跪在那裏。而她的衣服,竟然有被東西抓扯的痕跡,略顯凌亂。

  我以爲這就是陳有信要帶我們來的地方,可是陳有信卻只是讓凌絳留下,然後就從王雪梅的身邊繞過去,從對面下了山坡。臨走時,凌絳囑咐了我一句要小心些。我點點頭,和張哈子莫名其妙的跟上去。張哈子一邊走一邊講,事情不大妙,你小心點兒。

  下了這個小山坡之後,又是上坡。而這一次,陳有信領着我們一直往上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當陳有信停下腳步之後,我知道,目的地到了。

  在我們面前,是一片荊棘,雜亂無章。張哈子提着篾刀上前,爲我們開闢了一條路,穿過荊棘,竟然是一塊巨大的圓形平臺,而這個平臺從左致右,一併排的全部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小土包。這些土包大小不一,但是很規律,右邊的小,左邊的大。我數了數,不多不少,一共二十四個。

  陳有信講,關鍵到另一邊。

  他講完之後,就從第一座小土包繞了過去。

  我跟着走了過去,僅僅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差點昏過去。

  這二十四座小土包,竟然全部是墳墓,而且所有的墳墓前面,都有一塊用木板刻制的墓碑,上面清一色的,都是同樣的漢字:不孝孫洛小陽之墓!

  第375章土司王墓

  二十四個土包,每一個小土包的前面,全部都是一塊寫着我名字的墓碑。這意味着什麼,即便是我再蠢,也知道其中的含義。

  當我看着眼前這一切的時候,我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還會認爲這是誰在惡作劇,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要是再這麼認爲,我就是傻逼。

  我今年25歲,這裏有二十四座墳墓——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紙人婆婆」會拿着剃刀在門板上刻下那「洛小陽死於老司城」八個大字。現在回想起來,會不會真的是它在出言提醒我不要去老司城,否則我是真的會死在這裏?然後變成第二十五座墳?

  張哈子沒有理會我,他自顧自的已經繞着這些小土包走了一圈,然後纔在我面前站定,皺着眉頭問我,哈挫挫,你看出來有麼子名堂沒?

  我機械的搖搖頭,腦袋裏面一片漿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講,毛爺爺講過,所有滴事情你都要調查老,你纔有發言權,你就站到看,屁都看不出來。你走一圈,你就曉得問題出到哪裏老。

  我還是美譽思考能力,只是機械的聽從着張哈子的安排,從我站着的這個地方走了一圈。但是,除了小土包的高低大小不一樣外,其它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不知道張哈子到底發現了哪裏不對勁。

  我在轉圈的時候,陳有信在也在圍着這些小土包打轉,但是走的比較慢,在每一座墳墓的面前會停留很長的一段時間,所以等我走了一圈之後,陳有信還在慢慢的走。張哈子問我,看出來沒得?

  我還是搖頭。

  張哈子講,也難怪,要是老子看到啷個多滴老子自己滴老屋,老子也會不曉得哈數。

  講到這裏他停了一下,然後講,哈挫挫,我問你,你覺得這些墳是哪個給你修滴?

  我講,這不是很明顯邁?墓碑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是不孝孫。我只有一個爺爺,除了他,還會有誰稱呼我爲不孝孫?

  張哈子嘿嘿一笑,講,所以講,做人一定要認認真真滴,不能馬馬虎虎,你好生看一哈,前十二座墓碑和後十二座墓碑有麼子區別?

  於是我又走了一圈,然後停在12、13墓碑之間,左右對比着看。頃刻間,我就發現了不同的地方,第12塊墓碑上面的第二個字是「肖」字,而第13塊墓碑上面的第二個字卻是「孝」。

  我之前繞圈的時候,精力全部都在墳墓上面,而且還特地的避免去看墓碑——這是典型的逃避心理。所以就沒有在意墓碑上面的字前後兩半竟然不一樣。

  張哈子講,你是學國文滴,對這兩個字應該曉得區別到哪裏撒?

  我點點頭。不肖子,主要是說不能繼承祖輩事業的、沒出息的、品行差的子孫或晚輩。而不孝子,則多指不孝敬父母和長輩,不順從、違背父母意願的忤逆行爲。兩個字表達了完全不一樣的意思。而現在很多人都對這兩個字有誤解,混爲一談。如果不是張哈子特地指出來,我肯定也會認爲是刻墓碑的人疏忽了。

  但是,這前後涇渭分明,怎麼看不像是忽略了的樣子。那麼合理的解釋就只有一個!

  張哈子點頭講,前面十二座墓碑是一個人刻滴,後面滴十二座墓碑是另外一個人刻滴。你講能稱呼你爲不孝子的就只有你爺爺一人,但是你不要搞忘記老,你還有一個奶奶!如果我沒猜錯滴話,前面這十二座墓碑,是出自你奶奶滴手筆,後面這十二座,出自你爺爺。

  聽到張哈子的分析,讓我本來就一片混沌的腦袋再一次充滿了漿糊。我奶奶不是早就就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會來給我刻墓碑?

  按照我爸的說法,他當年才十歲左右的時候,我奶奶就已經去世了,以至於我爸對我奶奶都沒有半點印象。我爸那個時候都還沒有成年,婚都沒結,哪裏來的我?就算是我的名字是我爺爺奶奶很早以前就定下來的,但是我奶奶也不至於在我還沒有出生之前,就已經把我的墓碑給刻好了吧?這不是盼着我早死麼?

  還是說,我爺爺奶奶在很早以前,在我爸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預料到了我會死?

  我覺得這很有可能,當年我爺爺不就是算到我回去他們張家村麼?那個時候,我不也還是沒出生麼?

  可是這麼算下來的話,我的命就不是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被安排好了,而是從我爸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的命運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一想到這裏,我全身冒起一陣冷汗,這未免也太恐怖了!我爺爺奶奶她們兩個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們爲什麼要爲我準備二十四座墳墓和墓碑?難道是等我死了以後,把我剁成二十四塊,一座墓裏面放一塊?

  就在這個時候,陳有信喊了張哈子一聲,我和張哈子趕緊跑過去,只見陳有信指着最大的那座墳墓講,這座墓有問題。

  我看了看,沒看出來哪裏有問題。但是張哈子眯着眼睛看了一陣之後,卻是點點頭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果然有問題。

  我問,哪裏有問題?

  張哈子講,這個老屋裏頭是空滴。

  我講,你這不是放屁邁?我都還在這裏,這些墓不是空的是什麼?——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幾乎都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但是張哈子的腦袋還是不可避免的點了點頭。

  他的這個點頭,就好像是一個晴天霹靂一樣,把我給炸的全身上下體無完膚——他的意思是,在前面的二十三座墳墓裏,都埋着一具屍體!而且,從張哈子的表情來看,這二十三具屍體,很可能都是同一個人——洛小陽!我本人!

  張哈子對陳有信講,要想曉得真相,只有一種辦法。

  陳有信看了一眼張哈子,然後兩人幾乎是同時點頭講,挖墳!

  兩人下了決定以後,就轉身往老司城那邊走去,看樣子是要回家拿東西,準備挖墳了。我一個人不敢呆在這裏,只好緊跟着他們的步伐。

  下坡之後又上坡,等到了山坡頂上的時候,張哈子突然停住不走了,我問他怎麼了,他指着前面的一出空地講,王雪梅不見老。

  我這才意識到,凌絳也不見了。我焦急的問,人呢?

  張哈子皺了皺眉,講,陳有信,你對這裏比較熟悉,到這附近找一哈,我到你屋看一哈去。

  講完這話,張哈子就飛奔下坡,我緊隨其後。但是張哈子的那速度,簡直太快,在我看來,雙腿都還沒有站穩,人就已經又躥下去了。我還在半山腰的時候,張哈子就已經消失在前面的拐角處了。等我氣喘吁吁的跑到山下的時候,張哈子又已經從拐角處跑了回來,邊跑邊講,這邊沒得,趕緊上山。

  我看的很清楚,張哈子已經揹着他的背囊了。可即便如此,上山的時候,他跑的還是比我快。等我們上到山頂的時候,陳有信正在焦急的踱步,他的手裏拿着一朵紙花,他講,這是那個女娃娃留下滴。

  我問,在哪裏找到的?

  陳有信沒說話,快步在前面帶路。

  我和張哈子跟着他從左側的山坡下了「兩橫」,在第三橫,也就是第三個平臺處停下,他指着不遠處的一個黑漆漆的山洞講,在這個洞口找到滴。

  我講,那還等什麼?趕緊進去啊!

  說完,我就要往前走,但是被張哈子一把拉住。我這纔看見陳有信的滿臉爲難神色。

  張哈子問陳有信,這是不是土司王墓?

  陳有信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第376章墓中有河我四周看了看,這一橫是一個大平臺,哪裏有什麼墓了?我之所以會這麼認爲,是因爲在我們這邊,都實行土葬,土葬之後,肯定會有高高堆砌的封土。但是在我面前,只有一個半人高的黑漆漆的小洞,然後就是第四橫的平臺。

  等等,難道說,整個第四橫和第五橫都是土司王墓的封土?

  陳有信講,錯咯。不僅僅第四五橫,你現在所站滴這座小山,都是土司王墓滴封土!

  我看着腳下的這座小山坡,心裏很是驚歎。我沒有仔細的研究過土司王朝的歷史,所以並不知道土司王墓的規模,竟然可以達到埃及一座小型金字塔的規模。

  但是,這和我們進去找凌絳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因爲這是一座墳墓,就不進去了?

  陳有信講,不是不想進去找,而是幾十年來,進去滴人,都沒活到出來過。你自己看一哈,我們幾個到這上頭爬上爬下搞咯啷個久,爲麼子都沒得人來阻止我們?就是因爲本地滴村民都不敢靠近這個地方,誰還會管我們滴死活?

  陳有信說的這一點我很早就注意到了,按照道理來說,在中國的農村,不管是哪個地區,對外人的態度都是十分排外的,所以一旦有外人進村,肯定是圍着團團看,就算是不圍着看,也會老遠的指指點點,就好像當初我揹着凌絳進村一樣,就沒少受人吆喝。

  但是這座村子實在是太不正常了,我們都已經踩到他們祖先的墳上了,結果硬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我們。難道真如陳有信說的那樣,他們本地人都害怕這個地方?

  我講,既然進去了出不來,難道就沒得人把這個洞堵住?

  陳有信講,堵不住。

  我問,爲麼子?

  他講,這個洞每一年開滴位置都不一樣。就算是今年堵住咯這個洞口,明年又會到其它滴地方開口。

  張哈子立刻接口講,有麼子規律沒?

  陳有信搖搖頭,講,我到這裏二十幾年咯,一直沒找到規律。

  張哈子講,難道一點都沒得?

  陳有信講,一開始我以爲是十二生肖,但是後來發現不是。

  我不曉得他們還要討論多久,但是這種事情在討論下去,凌絳很可能就真的沒命了。於是我講,這個規律你們以後再慢慢討論,趁凌絳還沒進去多久,趕緊進去救人。不然到時候真的出事了。

  張哈子和陳有信竟然少有的同意了我的提議,但是張哈子還是在西北方向立了一個水碗筷子。不僅僅如此,張哈子這一次還跪在水碗麪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從揹包裏取出一個盒子交給我,這時我纔想起來,這是劉桑禕的骨灰。

  他把骨灰盒塞到我懷裏,講,抱到起,莫搞掉丟老,她是彭家滴後人,啷個講應該都有點保護作用。

  我接過骨灰盒,張哈子又取出兩盞馬燈,交給陳有禮一盞,講,我到前頭,開路,你到後面斷後,哈挫挫走中間,要是你看到我和他有麼子不對勁,你就拿孩子抽我們兩個滴腦殼。

  陳有信點點頭,講,我曉得哈數。

  他們兩個講完之後,我就看到張哈子左腳一蹬,手中的那張馬燈就應聲而亮,然後手裏提着馬燈,對着洞口的方向躬身拜了一拜,嘴裏唸叨一句,後進晚生張破虜,初到貴地,不得已要入貴宅,還望海涵,來日定當恩謝七數。

  幾乎是同時,我看見陳有信毫無徵兆的跪在洞口前面,二話不說就先是磕了三個頭,然後講,不孝後生陳有信,爲救人性命,前來叨擾,如有不敬,多多海涵。

  陳有信講完這話,就從身上掏出六枚銅錢,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之後,朝着地面撒開。

  這時我纔想起來,這個動作我以前見過,是陳先生在我爺爺墳前用過的投石問路。但是陳先生當初前前後後撒了十次,陳有信一撒之後,就立刻撿起銅錢站起來,對張哈子點了點頭,但是又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張哈子也念完,起身之後,在嘴巴里面含了一枚銅錢,然後在原地向左轉了三圈,叮囑我學着他的樣子往左轉三圈,並且給我遞了一枚銅錢,讓我含在嘴裏。做完他吩咐的事後,這纔跟着他往裏走。我進去的時候看的很清楚,陳有信嘴裏也含了一枚銅錢,而且同樣在原地轉了三圈。

  雖然很想問轉圈的意義是什麼,但是我心繫凌絳的安危,只好把這個問題憋住,因爲擔心這會影響張哈子前進的速度。

  進去之後,視線驟然變得黑暗,即便是有馬燈在照明,我也是好一陣才適應過來,而這一陣,我跟着張哈子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路。

  路是向下的斜坡,所以我能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張哈子兩隻大拇指對接在一起,馬燈就掛在拇指中間接觸的地方。我還看見張哈子在前面一邊走,一邊雙手不停的結着各種手印。

  就在我納悶他這是在幹嘛的時候,我身後傳來陳有信的聲音,他講,這是開路。

  開路我知道,是我們這邊的習俗,人死之後,要找道場先生做法事安靈開路。老一輩人說是去陰間的路太黑,怕亡人不好走,所以開一條路,讓它們走的一路順風。可問題是,我們現在還是陽人啊,張哈子給我們開什麼路?

  陳有信講,你曉得個屁,這是進老屋滴規矩,陽人進陰宅,都要有專門滴匠人開路。

  我突然想到以前很火的一部盜墓小說,我講,不對啊,我以前看書,講的是進墓之後要在西北角點一根蠟燭,要是熄滅了,就要趕緊撤出墳墓。

  陳有信講,放你屋滴狗屁,簡直是一竅不通。要是沒得專門滴匠人到前面開路,你讓他進去試哈子,要是不死到裏頭,老子跟到他姓!

  我沒忍住的問,這麼嚴重?

  陳有信講,陰人不能進陽宅,這個你是曉得滴,但是陽人就可以隨便進陰宅咯?肯定不行!搞麼子都是有個哈數,有個形式滴。

  聽到陳有信講到這裏,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在挖我爺爺墳的時候,爲什麼陳先生非要那些壯漢嘴巴里面含着銅錢了。死人下葬之後,嘴巴里面多會含着口銀,陽人嘴裏含着銅錢,也就相當於完成了死人嘴裏含着口銀的這個形式,讓死者相信,這些都是陰人,而不是陽人。這樣一來,就算是有麼子不對勁,也只是陰人和陰人之間,矛盾衝突不至於太大。

  這就是所謂的形式。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問,照你這麼說,那那些盜墓賊,裏面都是有匠人開路的?

  陳有信講,不一定都是匠人,只要有人懂開路這個哈數,曉得這個形式就可以咯。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而這個時候,我跟着張哈子已經往下面走了好長一段路。土司王墓裏面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有馬燈的照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再往前走一截,張哈子突然停了下來,陳有信在身後問,啷個咯?

  張哈子講,有條河。

  陳有信聽到這話,趕緊三步兩腳的走到前面,舉着馬燈照了一下,兩盞馬燈的作用下,我看見,在我們面前,真真切切的流淌着一條寬不見邊的河。而且,我們三個都非常清晰的看見,在不遠處的河面上,漂浮着一個白色的身影,是凌絳!

  我幾乎毫不猶豫的就要下水救人,但是卻被張哈子給一把拉住,他講,你忘記你們村魚塘滴遭遇老?

  第377章王八翻身

  我知道張哈子講的是魚塘陳先生浮屍那件事。當初要不是我機智,破除了歸墟魚的迷惑作用,那我很可能都已經被歸墟魚給消化掉了。

  可是,現在我怎麼能夠確定水面上的那個白色身影就是歸墟魚而不是凌絳呢?萬一是真的凌絳,耽誤這麼久,會不會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救援時間?

  張哈子講,她是不是凌絳,一試不久曉得老?

  講完這話,我就看到張哈子對陳先生點了點下巴。然後陳先生會意,一隻手提着馬燈,一隻手從身上掏出一枚銅錢,在手指間來回的轉動一陣,那動作,和陳先生之前用銅錢打散黑貓的手法一模一樣。只不過,陳有信的動作似乎要更加的嫺熟一些,看上去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只見陳有信手腕一抖,手指間的那枚銅錢就朝着水面上的那個白影激射出去。隱隱的,我甚至還能聽到一種若有若無的風聲。後來我才知道,那叫做勢。只有手腕的力道足夠大,就會造成這種勢。我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陳先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弄出這股氣勢來的。雖然威力不小,但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幾乎在陳有信射出那枚銅錢之後,很快就傳來「噗」的一聲,那是銅錢扎進肉裏的感覺。然後,我看見水面上的那個漂浮的白影消失不見。但是沒過多久,同樣的位置上,很快又浮現出一個人影。而這個人影不在是之前的白色,而是灰色的,我低頭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灰色的,感情那些歸墟魚又在假裝我的屍體。

  不過這也足以證明,凌絳之前來過這裏。可是,她人呢?

  張哈子講,四處看看,要是過河老就麻煩老。

  張哈子講這話的時候,兩隻手還是和之前一樣保持着拇指相對的姿勢,即便是停下來不走了,也沒有分開過。他講完話後,就轉身沿着河流往下走,陳有信很有默契的就逆流而上。

  我跟着張哈子往下走,沒走多遠,張哈子就停住不動了,我湊上前去一看,發現一朵紙花,肯定是凌絳留下來的。

  方向沒錯!

  知道這一點之後,我感覺到張哈子的速度明顯的加快了很多。可是這一路走了很遠,我們都沒有再看到紙花。倒是我好像踢到個什麼東西,圓咕嚕的滾了好一段路,張哈子聽到聲音後停下來,雙手提着馬燈彎腰在地上找了一圈,這才知道,竟然是一個翻過來的龜殼。

  龜殼的四肢和腦袋都是空的,應該只是一個空殼。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他的眉頭有些緊皺,即便是馬燈的光,都能夠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陰沉的像是能夠滴出水來。

  我問張哈子,啷個了?

  張哈子沒回答我,而是反問我,講,你踢到這個王八滴時候,它是正到滴哈是翻到滴?

  我講,我要是看到了,我就不會踢到它了。

  張哈子點點頭,講,我也就是碰碰運氣,沒指望你看清楚老。

  我講,看沒看清楚有麼子關係沒?

  他講,現在哈不好講,不過我曉得凌絳爲麼子會往裏面追這麼遠老。

  我問,這又是麼子意思?

  張哈子講,你想一哈,如果是你追進來,就算是要追王雪梅,你會不會追這麼遠?

  我想了想,講,我沒得啷個大滴膽子,肯定追到洞口就不會再進去了。最多進洞後十幾米,我就會站在洞口等你們過來。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是這個意思。你啷個蠢滴人都想得明白這個道理,更何況是你屋婆娘啷個聰明滴人。所以,她走進來肯定是有原因滴。具體是麼子原因我現在不敢亂講,但是肯定和你剛剛踢到滴那個王八有關。

  我講,那該怎麼辦?要不要把那個王八放回去?

  張哈子講,沒得必要,現在沒發生麼子事,就暫時莫亂動。這是土司王滴墓,但是我們一路走過來,竟然麼子事都沒發生,用屁股想都曉得,肯定不正常。

  我和張哈子又往前面走了一陣,這一次我們兩個走的都比較小心,生怕又踢到麼子不該踢到的東西。但是很快,我和張哈子就發現,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避免。因爲越往前面走,地面上的王八殼就越來越多——一開始還有下腳的地方,再往前面走,很快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看到這一幕,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個墓是老子見過最怪滴墓。哈挫挫,我問你,你曉得修墳滴時候爲麼子要在墳下面撒一層石灰和沙子不?

  我講,爲了保持墳墓的乾燥,這樣讓棺槨不容易受潮腐爛,是起保護死者遺體的作用。

  張哈子點點頭,一邊拿腳踢開面前的那些王八殼子,一邊講,所以,你見過哪個陰宅裏頭是有水滴?

  我講,沒見過。不僅沒見過,聽都沒聽過。

  張哈子講,好得很,老子也沒見過,也沒聽過!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個土司王墓到底是個麼子佈局,老子一哈都看不明白老。啷個大條河,難道他就不怕把棺材潮爛老?

  張哈子講的這個問題我也想過,而且還認真的回顧了一下我看過的歷史書,在我所瞭解的所有墳墓裏面,還真的沒有看見過有在墳墓裏面修一條河流的。即便是當年的皇陵,如果是在修地宮的時候遇到了地下河,那也會把地下水抽乾,如果抽不幹,就必須立刻上奏重新換一個地方。我記得,歷史上就有一羣無辜的百姓因爲遇到地下河,而被震怒的皇帝全部坑埋了的記錄。

  正想着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人來了!

  我立刻全神戒備起來,但是張哈子卻是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我小聲提醒張哈子,前面好像有人來了。

  他狠狠的將一個王八殼子踢遠,然後講,你這不是放屁是麼子?那是陳有信!

  我講,不對啊,我們不是一直沿着地下河往下游走的麼,和陳有信完全兩個方向,怎麼可能又碰到他了?

  這個時候,對面那人已經走近了,他手中也提着一盞馬燈,細看之下,確實就是陳有信。

  張哈子沒回答我,倒是陳有信講,這不是地下河,這是一條「護城河」!是圓形滴。

  聽到這話,我明白原來如此,可是張哈子的那個問題就更加尖銳了。歷朝歷代幾千年,從來沒聽說過在陰宅裏面修建護城河的啊!而且陰人怕水,修這麼一條護城河,豈不是阻擋了輪迴的路?張家村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麼?——這裏的「護城河」佈局,和張家村簡直一模一樣!

  但是張哈子卻講,要是這個土司王一開始就不想輪迴呢?

  我講,不應該吧,難道他不想再世爲人?

  張哈子講,對他們這種人來講,哈有很多東西比輪迴重要。——陳有信,你看出來這些王八殼子是用來搞麼子滴不?

  陳有信講,難道你沒看出來?

  張哈子講,有個想法,但是不敢確定。

  我看見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點頭,同時講,王八翻身!

  他們講完之後,我清楚的看見,他們兩個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張哈子的臉更加陰沉,陳有信的臉也憔悴了很多。

  我問,王八翻身怎麼了?

  張哈子看了我一眼,然後苦笑着講,哈挫挫,我們這次很可能不僅救不到凌絳,而且連我們三個都出不去老。

  第378章下乾上坤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張哈子這副表情,以前的他都是自信滿滿,滿嘴巴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但是這一次,他臉上竟然會流出露出那麼失望的神色——不對,不僅僅是失望,簡直就是無奈到絕望。我是第一次張哈子張破虜的臉上,看到這無論如何也不屬於他的神色。

  我不相信的講,張哈子,你莫和我開玩笑,我膽子小,你莫黑我。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我黑你搞麼子?難道哈能長几斤肉?

  我講,那這個王八翻身到底是啷個意思?爲麼子我們救不到凌絳了?

  張哈子笑了一聲講,哈挫挫,看來你對凌絳是真滴不錯撒,都這個時候老,你哈是想到爲麼子不能救凌絳,而不是問我們爲麼子出不去老。

  我並不覺得這很好笑,我講,張哈子,都麼子時候老,你能不能認真點兒?

  張哈子用腳那地上的那些王八殼子給踢到一邊,然後揹包往地上一扔,雙手的拇指也不再抵在一起,而是把馬燈隨意的放在腳邊,對我講,到底麼子纔算是認真?我講我們可以救出凌絳就是認真老?我講我們可以出去就是認真老?哼,天真!你曉不曉得麼子喊過王八翻身?

  我講,這不就是一個歇後語,王八翻身,四腳朝天的意思邁?難道哈有其它的意思?

  張哈子講,莫用你那套學校裏頭滴東西來想這些。既然你不相信我講滴話,你自己提到馬燈走一圈,你就曉得老。

  不是我不相信張哈子的話,而是張哈子的這話讓我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不過張哈子既然都讓我自己走一圈,我就提起他腳邊的馬燈,沿着之前的路繼續往前走。如果這是一個圈的話,那麼我應該會和他們匯合。

  我提着馬燈往前面走了一會兒,沒走出幾步,我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按照道理來說,這條路之前陳有信纔剛剛走過,他一路上也是踢着王八殼子走的,那麼他走過之後,肯定會在地上留下一條走過的痕跡。但是我舉着馬燈看了一會兒,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王八殼子,根本就沒有半點人走過的痕跡!

  出現這種情況就只有兩種解釋,要麼是陳有信之前沒走過這條路,要麼就是這些王八殼子等陳有信走過之後,很快就把走過的痕跡又給覆蓋住了。

  前者很明顯不可能,因爲我和張哈子都是親眼看見陳有信走過來的。而且如果不是他走過來,我們也沒辦法匯合。那麼唯一的解釋就只有第二種!那也就是說,這些看上去已經死掉的王八殼子,它們自己是會動的!

  它們還是活的!

  爲了驗證我的設想,我又特地往前了走了幾步,然後轉身過來,拿着馬燈看地面的情況。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地面上很明顯的留下了一條我走過來的痕跡。

  不應該啊,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我沒想明白,於是繼續往前走。我不知道我走了多遠,但是我覺得我應該是拐彎了。在漆黑的環境裏,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分辨不出來轉向的,但我確確實實的感覺到我轉彎了,我轉身看不到張哈子他們就是最直觀的證明。

  看不見張哈子他們兩個,我頓時感覺好像缺少了一種安全感,於是我趕緊加快速度,一心只想着張哈子他們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沒走多久,我就明白張哈子爲什麼說我們出不去了。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我沒走到位,但是等我距離張哈子不到十米的距離後,我終於徹底的死心了。

  張哈子講,你現在相信老?

  我點點頭,講,出口的那條上坡路不見了。我走了一圈,都沒有看到。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想要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而要找到凌絳,就只有過這條河。可是,在這黑漆漆的墓穴裏面,爲什麼會有這麼一條河,到現在都還沒有人搞清楚,也不知道這河有多深,在沒做好計劃之前,根本就沒有人敢下水。我們是這樣,凌絳或許也是這樣。——我現在只能祈禱她和我們一樣,只是在河邊上轉了一圈,而沒有過河。

  想到這裏,我把之前我走路留下了痕跡,但是陳有信走路沒有痕跡留下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張哈子皺着眉頭,從我手裏接過馬燈,二話不說就往前面走過去,我和陳有信緊隨其後。

  張哈子沒走多遠就停在了原地,我走上去一看,驚訝的發現,那條明明還存在着的痕跡,果然消失不見了!

  看着這一幕,我確實被嚇到了,我問張哈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和王八翻身有麼子關係?

  張哈子嘆息一聲,再次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是他沒回答我,而是反問我,講,我問你,王八這兩個字組成到一起,是麼子字?

  我試着把這兩個字組成到一起,最後只組成了一個字,「兲」。

  張哈子講,就是兲,上王下八讀作天,到古時候,這個字就是「天」滴意思。現在天都要翻過來老,你自己講,不死往哪跑?

  我講,不就是一些王八邁?難道哈能有啷個大滴本事?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你個哈挫挫,你哈記得到當初老子是啷個破地煞衝月滴不?難道老子真滴就把天上滴月亮捅破老?形式,關鍵在於這個形式!

  就在這個時候,陳有信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來一根銅煙槍,講,張哈子,你可能只曉得王八翻身要出大事,但是不曉得這裏頭其實沒得你講滴啷個簡單。你們曉得王八翻身滴原話是麼子不?

  我和張哈子同時一臉懵逼。

  陳有信講,王八翻身,下乾上坤。

  我只曉得一個上乾下坤,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下乾上坤。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顛倒乾坤的另一種說法?

  顛倒乾坤我曉得,以前陳先生在處理王青松屍體的時候用過,他還給我講過,人的身體就是一個五行乾坤,倒立在棺材上就可以讓裏面不乾淨的東西不出來。但是,要是這也算是下乾上坤的話,那麼陳先生是不是都已經搞了無數次了?

  張哈子講,講你蠢,你哈是真滴蠢。下乾上坤是有條件滴,條件就是王八翻身。——等一哈,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陳有信,你滴意思是,這是要改朝換代老!

  我聽到這裏,後背一陣發涼!我嚇得幾乎都是顫抖着講,張哈子,你莫亂講話!

  陳有信深深吸了一口煙,但是沒吐出來,而是一邊講話一邊把煙吐出來,講,小娃娃,張哈子滴腦殼還是要轉得快一些。不過你其實也猜到咯,不過你沒得張哈子自信。世界上只有上乾下坤,天在上,地在下,這是天道規律,從來沒聽講過天在下,地在上滴。但是現在出現老,這不是要變天是麼子?

  我還是一臉不敢相信,我已經被他們的話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陳有信接到講,小娃娃,我問你,王八一般可以活好久?

  我捋了一捋,這纔講,千年王八萬年龜,差不多可以活上千年。

  陳有信講,那也就是相當於千歲是不?你好生想一哈,到中國歷史上,有哪個滴稱呼是千歲滴?

  我想了想,講,萬歲是指皇帝,那麼千歲自然就是指王爺。當然了,歷史上還有一個掌權的太監,也自封自己爲千歲。但是,這個和王八翻身有麼子關係?

  張哈子插嘴講,千歲翻老身,那是麼子?不就是千歲杆頭,更進一步邁?那是麼子,那是萬歲!你自己講,這不是下乾上坤、改朝換代是麼子?

  我講,哪個當皇帝,我都不管,我現在只要救凌絳。張哈子,陳有信前輩,你們兩個給我一個準話,救,還是不救?要是不救,我就自己遊過河去找她。

  張哈子搖頭講,你個哈挫挫,難道你哈沒看出來,凌絳根本就不在河對面。

  我大喫一驚講,河這邊我們幾個加起來都走了兩圈了,半個人影子都沒看到,肯定不在這邊。那她不在河對面還能在哪裏?

  張哈子講,河底!

  第379章漏斗模型

  聽完張哈子的話,聯想到剛剛在河面上看到的那個白色人影,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難不成凌絳已經死了?而且還沉到了河底餵了魚?要不然之前的那個歸墟魚組成的幻象怎麼解釋?要不然張哈子爲什麼會會說她已經沉到了河底?

  張哈子看見我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對我講,你個哈挫挫,我只是講你婆娘到河底,又沒講她已經死老。

  聽到張哈子講凌絳還沒死,我心裏就已經鬆了一口氣。只要她沒死,我就算是被張哈子罵死都沒關係。但是我轉念一想,凌絳她又不是魚,難不成還能在水底呼吸?

  他講,哪個講她到河底就一定是到水裏老?

  我聽到這裏,突然想到當年小女了跳下懸崖之後,在絕情谷底不也是一個深潭嗎?但是那個深潭裏面不也是有一個山洞可以讓她生活十六年嗎?難道這個河水也是這樣的結構?

  我講完我的想法之後,張哈子衝上來就是一腳,把我直接給踹到在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以前不是我躲的比較快,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踹到我。只要他想踹,我根本就躲不掉。

  他怒氣衝衝的講,我日死你屋個仙人闆闆,老子都講過好多次老,不要看小說不要看小說,你是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你要是聽不進去,你信不信老子把你耳朵砍下來餵魚?

  這個時候,陳有信轉身離開,繞着圈子準備在走一圈。

  我講,你自己講她到水底,又講她還沒死,啷個了,難道你們匠人裏面還有閉氣功這門絕學?

  張哈子擡起來腳,但是想了想,還是放下了,一副無可救藥的樣子看着我,然後講,老師,我不曉得麼子喊過閉氣功,要不我幫你扔到河裏面去,你給我示範一哈撒?

  我擔心張哈子真的給我扔下去了,於是趕緊講,我就是隨口一講,我不曉得才問撒。你又不給我講清楚,凌絳到底在哪裏?

  張哈子講,就到河底,但是沒到水裏面。你個哈挫挫,你自己剛剛都已經發現老問題,你啷個就是想不明白呢?我問你,爲麼子剛剛我們走過滴地方,都沒留下痕跡?

  我講,這個問題是我先問你的。

  意思很簡單,既然是我先問你的,那麼我肯定不曉得,要不然我還問你搞什麼?

  張哈子講,老子就曉得你想不明白。按照你滴想法,是不是那些痕跡都被王八殼子重新填平了?

  我點點頭,表示我就是這麼想的。

  張哈子講,你自己好生看一哈,這些王八殼子是活滴哈是死滴。

  這一點我早就觀察過了,我講,都是死的。

  張哈子講,既然都是死滴,那這些王八殼子是啷個填回去滴?難道是你放回去滴?

  他見我搖搖頭,又講,難道是我?要麼就是陳有信?

  我還是搖頭。但是就在這時,我想張哈子的身邊靠近了一些,我小聲講,是不是這裏還有一個我們都看不見的人?

  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這段時間以來,我遭遇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我不得不往這方面想。而且,如果真的是有另外一個傢伙在這裏的話,這也就能解釋我們爲什麼找不到出去的路口了——鬼迷眼!

  如果真的是有一個我們都看不見的人在這裏的話,那麼,剛剛我們的一舉一動是不是都暴露在那個人的監視之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一個人竟然還提着馬燈走了一圈,要是那個傢伙忍不住的對我出手了,我豈不是就要一命嗚呼了?

  一想到這裏,我的後背就是一陣冷汗,暗道幸好我還活着。

  但是我剛剛把我的想法告訴張哈子,張哈子坐在地上就是一腳。這一腳我依舊沒有躲過去。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張哈子就算是坐在地上,我都打不過他。

  張哈子講,你個哈挫挫,要是這裏真滴有這樣一個傢伙,那麼它肯定是不想讓我們發現它滴存在。但是照你這麼講,它不是暴露得更快邁?你自己講你是不是蠢?更何況,它把這些王八殼子填回去搞麼子?難道那個傢伙哈是一個強迫症患者?

  張哈子提出來的問題很尖銳,也很有道理。確實,如果它真的是想要不被我們發現,就完全沒有必要去擺弄這滿地都是的王八殼子。畢竟,這東西這麼多,對它根本就沒有一點幫助。

  我問,既然如此,那怎麼解釋那些王八殼子自己又填回去了?

  張哈子講,放你屋滴狗屁,那些王八殼子根本就沒有填回去!

  張哈子的話再一次震驚了我,我講,這不可能,我親眼看見陳有信前輩的腳印不見了,這一點你怎麼解釋?還有那個消失的入口,你又怎麼解釋?

  這個時候陳有信已經又走了一圈回來,他先是對張哈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講,我滴腳印哈在,不僅是我滴腳步哈在,你和張哈子滴腳步都在,更關鍵滴是,我找到了入口。

  我急忙問,在哪裏?

  陳有信講,就在我們進來滴那裏。

  我立刻講,不可能,我剛剛走了一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都沒找到入口。

  張哈子講,那是因爲你走滴方式不對。我問你,你走滴時候是不是沿着河邊走滴?

  我點頭講,難道不是這樣?

  張哈子講,一開始我也以爲是這樣,但是你講陳有信走過滴痕跡不見老之後,我就開始懷疑,我們走滴方法不對。

  我問,哪裏不對?張哈子講,這條河不對。——當我們沿着它走滴時候,它滴水位是不斷滴在下降滴。所以你以爲你走滴路是陳有信剛剛走過滴路,其實並不是,而是一條新路。在這條新路上,王八殼子從水面下露出來,密密麻麻鋪了一層,就認爲是走過滴痕跡被掩蓋了,而是你往地下面。

  我被張哈子的話弄懵了。張哈子繼續講,如果老子沒猜錯,我們現在所在滴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個漏斗形狀滴湖泊。水位是一直在下降滴,我們沿着水滴邊緣走,其實就一直是在往地下走。現在滴位置早就偏離老原來的位置,要是看得到原來滴路線和入口,那纔有鬼。

  這時陳有信也講,我剛剛往上走,找到咯入口。

  聽完他們兩個的話,我恍然大悟,難怪我走過去的時候,轉身看了一眼我走過的痕跡,是還存在的。如果是真的有人在不斷的填王八殼子,那麼按理來說,我走過去的痕跡也應該很快消失。張哈子的這個「漏斗」模型,完全合理的解釋了剛剛遭遇的一切。

  張哈子繼續講,既然這些水是可以下降滴,那麼就說明這下面肯定有個地方是可以通往其他地方滴,要不然啷個多滴水,都流到哪裏去老?所以,凌絳之前肯定也已經發現老這一點,並且沿着水邊走到老「河底」。哈挫挫,現在你搞明白爲麼子老子講凌絳肯定到「河底」老不?

  聽張哈子這麼一講,我已經完全明白了。那麼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我們怎麼才能夠到水底去。

  張哈子講,哈能啷個辦,等!

  難怪張哈子會悠哉悠哉的坐在地面上,原來他早就看透了這一切,而且心裏已經想好了對策,到頭來只有我一個人乾着急罷了。現在已經確定凌絳沒事,我心裏很是高興。這麼看來,張哈子之前講的我們出不去了,以及改朝換代的事情,其實沒那麼恐怖嘛。

  張哈子講,你莫高興滴太早,你不要忘記老,這些水是可以漲回來滴,要不然凌絳下去之後,爲麼子這裏又啷個多滴水?等到水再漲起來滴時候,嘿嘿,哈挫挫,你想一哈,地面上滴這些王八殼子會啷個樣?

  我講,我啷個曉得會怎麼樣?

  張哈子講,好,那我換個講法,漏斗漏斗,如果僅僅只看一面,是不是一個斜坡?一邊是土,一邊是水,這像不像一片沙灘?如果沙灘上有一個王八殼子,等海浪一衝過來,結果會怎樣?

  我按照張哈子講的話去想象那樣一個場景,然後我驚恐的發現,答案只有四個字——王八翻身!

  第380章不計其數

  這些王八殼子躺在地面上,然後被從下面涌上來的河水一衝,不正好就翻過身來,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王八翻身嗎?

  一想到這裏,我感覺我身上的寒毛全部都豎立起來了。我一開始還在幻想着,這麼多王八殼子,就算是有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人來給它們翻身,那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全部給翻過來。但是現在張哈子一說,根本就不需要有人來翻,大水一衝,王八翻身的形式自然就形成了。

  我以爲事情沒有那麼恐怖,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真正的知道,這件事情的恐怖之處,不是在於我們有沒有能力去解決它,而是在於它根本就不以我們的意志爲轉移!

  我着急的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這河水下降之後,一會兒就要衝上來了,難道到那個時候,就真的要改天換地了?

  張哈子講,你動動你滴腦殼想一哈行不行?長起腦殼不光是用來喫飯滴,哈要用來思考問題滴。我問你,剛剛水面是不是下降老又回升老一次?

  我講,是的,要不然凌絳也不會下到水底去。

  張哈子講,對頭,問題就出到這裏。也就是講,剛剛在我們看不到滴時候,可能是我們正在後山看那二十四座墳滴時候,這些水就已經把這些王八殼子搞老一次王八翻身對不對?

  我講,是的。但是你想表達什麼,我有點懵了。

  張哈子講,我想講滴是,改朝換代啷個大滴事情,要是一次王八翻身就搞定老,你講這個朝代是不是也有點太兒戲老?

  聽完這句話之後,我想我應該是明白了張哈子的意思。他的意思應該是,每一個朝代都有自己的氣數,現在就算是有人要推翻這個朝代,那也要看這個朝代的氣數是不是已經被耗盡了。如果沒有耗盡,那麼這個朝代就會一直存在。現在雖然也有王八翻身,但是翻身一次,應該也只會消耗一些氣數,但是不能馬上就改朝換代,必須要等到這個朝代的氣數耗盡纔行。這裏的氣數,其實就是之前凌絳說過的氣運。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這些王八殼子翻身一次,能夠耗去多少氣數,還有多少時間留給我們。

  張哈子講,不管時間哈剩下多少,答案肯定都在這個水底。

  我講,爲麼子?

  他講,你以爲你屋婆娘是你邁?她多聰明滴一個人,難道看不透這是一個漏斗結構?既然她看得出來,那麼她就不可能找不到出去滴出口。但是她哈是選擇老往下走,這說明麼子?說明她肯定是發現老麼子不尋常滴東西,這種東西很可能就是阻止王八翻身滴關鍵。

  張哈子這麼一說,我就徹底明白了。對比起來,果然還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其實這些東西都是明擺着的事實,只要我竄連起來,其實也能夠分析出來。可惜的是,我似乎還沒能完全的進入匠人這個圈子,想問題也好,做事也好,總有些力不從心。

  張哈子或許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於是對我講,你只是事情遇到滴少老,有很多事情你其實明明是曉得滴,但是你從書本上找不到一個合理滴科學答案,所以你就自然而言滴否定掉老。所以,你滴關鍵就在於,能不能把書本上滴東西搞忘記,不要用旁人滴眼光去看問題,而是用你自己滴眼光和思維去思考一個問題。

  張哈子的這番話很是熟悉,稍加回想,我就明白了,這是在張家村後山的時候,凌絳就對我講過類似的話,也是要我去做我自己,而不是一味的想要去模仿某人。

  就在這個時候,張哈子突然問我,你聽過薛定諤滴貓這個理論沒?

  我點點頭,講,我曉得。這是一個關於量子理論滴理想實驗。

  張哈子講,我們現在就在做這個實驗。

  我一下子沒明白,我講,啷個回事?

  他講,你想一哈,要是我們沒進來,你覺得這水面是上升哈是下降?不曉得撒!同樣滴道理,到底是我們進來老,所以水面纔會下降,等我們走老以後,這些水面就會上升;哈是不管我們進不進來,這些水面其實都在重複滴上升和下降?

  我明白張哈子的意思,在我們沒進來之前,如果這些水面也在一直上升和下降的話,那麼改朝換代這種事情豈不是早就要發生了?所以,在我們沒進來之前,永遠是不知道水面到底是上升還是下降。這纔是真正的薛定諤的貓。而且,這種事情幾十年了,都沒有得到解決,現在僅憑我們幾個,更加不可能解決,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到水面下降到底部。

  我在想這些東西的時候,張哈子已經從揹包裏面取出來一截竹筒,然後把一端削尖插在河邊,應該是做個記號之類的。

  如果真如張哈子之前講的那樣的話,那麼過一會兒之後,水面就會距離竹筒越來越遠。而且,我們都相信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但是,我們再一次錯了。

  當我們三個坐在這裏眼巴巴的等着水面下降的時候,那水面卻是平靜的沒有絲毫變化。既不上升,也不下降。我看了一眼張哈子,我講,所以,之前講了那麼多,都是錯的?

  張哈子的眉頭緊鎖着,想了一下,然後講,我曉得問題出到哪裏老。這不是薛定諤的貓!這是人爲觸發滴陷阱。

  我講,啷個講?

  他指着左邊講,沿到河邊往這邊走。走一圈你就曉得老。

  雖然不曉得他的邏輯是什麼,但是我們三個還是重新站起來往左邊走。張哈子也重新擺出開路的姿勢。一圈下來之後,果然看不見那節竹筒了。我們停下之後,陳有信特地徑直往上走了一段路,大概在七八米遠的地方找到了那節竹筒。

  我問張哈子,這是什麼情況?

  張哈子講,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水面只要下降就行老,趕緊走。

  講完之後,我們三個就卯足了勁兒朝着左邊一路小跑。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那水面以我們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下降着。——原本一個望不到邊際的水面,此時此刻,已經只有大概我們村的魚塘那麼大小。

  就在這個時候,陳有信指着一處講,那邊好像有個門。我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發現那邊卻是有一處顏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我們三個提着馬燈過去,發現確實是一道石門,而在這道石門的旁邊,有一朵已經被水泡焉了的紙花!

  張哈子在這道門前端詳了一陣,原本是打算用匠術打開這道門,但是他在門前指指點點了半陣,最後對着陳有信大喝一聲,講,用你們孩匠滴本事,一腳踢開。

  張哈子的話讓我大喫一驚,我明顯的感覺到他這是在焦慮。這在以前也是不曾出現過的。他的焦慮則是引起了我的恐慌。已經過了這麼久,凌絳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陳有信一腳就把這道可能幾百斤的石門給踹開了。然後他對張哈子講,莫自己亂咯陣腳。我開路,你們跟到起。

  接下來又是一段下坡,等下了一段距離之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竟然又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水面。

  張哈子講,應該就是之前滴那些水。從下降滴高度來看,我們現在應該是到第二橫那個平臺。哈挫挫,陳有信,講個老實話,我有一種不好滴預感。

  講完之後,他伸手捏了一下手指,算了一陣之後講,往右邊走。地面上依舊是王八殼子,但是這裏滴王八殼子全部都是趴着的。和之前一樣,小跑了很長一段路後,再次看到一道石門,上面依舊是一朵紙花。陳有信一腳踢開之後,又是一個下坡,然後再次出現一個無邊無際的水面。

  張哈子講,老子就曉得會是這樣。繼續走!

  這一次又是往左邊走,跑了一陣之後,又發現一道石門,上面依舊有紙花,只不過這次不是一朵,而是兩朵!

  石門被陳有信一腳踢開,但是並沒有急着進去。這時,張哈子皺着眉頭對我講,哈挫挫,下去之後,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全心繫在凌絳身上,張哈子這麼一說,我感覺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對張哈子點點頭。

  進門以後,我以爲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等下坡走完,我看見眼前場景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叫措手不及!——一望無際的地宮裏面,馬燈的光線有限,但是肉眼可及處,全部都是一具具站立着的臉色鐵青的屍體,不計其數!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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