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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节 十九

作者:洛小阳
第181章把我活埋

  我转身问船工伯伯,他刚刚讲的那句话是什么样意思。但是船工伯伯沒回答我,而是盯着我看。他那個眼神,我觉得很熟悉,但是我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裡见過。不過我敢肯定,我一定见過那個眼神!

  他盯着我看了一阵之后,转身就走了,我想追上去问,却被张哈子和张牧同时拉住,对我摆了摆头。我以为船工伯伯是回村子裡面去,沒想到他转了一個弯,又上船去了,张牧问,大伯哈不休息?

  船工伯伯叹息一声讲,有人要過河,不送不行啊。

  讲完之后,他然后竹篙一撑,船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了。最后只听见远处传来一波又一波的船橹划水的声音。

  我问张哈子,你们刚刚为什么拦住我,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他刚刚說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嗎?

  张哈子讲,你刚刚不是问老,他给你讲老?船工伯伯不想讲滴事情,就算是村长来问,都沒得用。

  张牧也讲,這几年张哈子沒回来,有件事他可能不晓得。船工伯伯已经有三年沒开口讲過话老。刚刚到船上听到他呦呵鸣金收兵,我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不過沒敢打断他。我不晓得到底是我們从隧道裡面沾染滴脏东西,哈是你老人家(重庆惯话,对年轻的人称老人家,略带讽刺意味)身上滴脏东西。不過我沒想到滴是,船工伯伯竟然也是一個匠人,几十年头一回晓得。

  张哈子讲,你是不是跟洛大神(還是讽刺)待久老,這個都看不出来?

  张牧讲,問題是我试過,他身上沒得匠人滴气息撒。

  张哈子讲,蠢!哈挫挫都看得出来,船工伯伯是個匠人。要不然,大晚上滴他到河裡跑来跑去,啷個沒鬼打墙?不過這個都不重要,重要滴是,为么子這三年船工伯伯都沒讲過话?

  张牧讲,你问我,我问哪個去?

  两個人一路走一路讲,好像把我之前的那個問題当成耳旁风一样。我只好跟在他们后面,听他们各种理论。上岸之后,往前又走了大概七八分钟,竟然又是一條河,只不過這條河只有三四十米宽,而且在河上面,還有一座桥。

  在月光下,我看见這桥桥面平整,两侧還有大概膝盖高的护栏,从材质上看,是那种农村常见的砖块砌成的。不過我觉得很好奇的是,這桥砌的是不是有点太整齐了,横竖斜杆几乎都是一條直线,就连砖块与砖块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條笔直的线。

  张哈子和张牧走到這裡的时候,同时停下来,我也只好停下来,我问,不是讲永不修桥迈,啷個這裡有一座桥?

  张哈子讲,我记到三年前這裡沒得桥。

  他讲话的时候,是看着张牧的。意思是询问为什么這裡现在多了一座桥?

  月色下,我看见张牧也皱着眉头讲,我三個月前去重庆滴时候,這裡也沒得桥。

  张牧讲完之后,我看见他们两個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两個同事开始脱鞋子和袜子,然后把裤腿撩起来。我问他们搞么子,张哈子讲,跟到做就是老,屁话哪有啷個多。

  我本来很想一脚就照着正在弯腰撩裤腿的张哈子的屁股上的,但是一想到這裡是张家村,我還是安分点比较好,不然很可能被群殴。在农村,群殴這种事情還是很常见的,而我对此深有体会——当初陈泥匠棺材下面的灯灭了,王家村就是逼着让我們家出人去点灯。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态,我也只好跟着他们脱鞋脱袜子,然后把裤腿撩起来。這個时候,我看见桥对面好像走過来一個人,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好像是個瘸子。一看到瘸子,我本能的想到冯伟业,吓得我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是张牧好像是沒看见一样,向前面走過去,张哈子让我跟在张牧后面,他走最后。我以为他们会上桥,沒想到竟然是从桥的左侧绕到河道裡面去了。我急忙问,不是有桥么,为什么還要走河裡?

  张哈子在后面推我一把讲,你看看你右边滴那座桥,有本事你去走。

  我刚要偏头去看,就听到耳旁一阵风,吓得我马上把头收回来,還好躲過了张哈子的那一巴掌。然后我整個身子向右转去看,在苍白的月色下,我看见那座桥的桥墩,竟然就是一根发黄的竹竿在撑着。我从右往左数了一遍,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十八根!而那個桥面,从這個角度看過去就能清楚的看见,全部是用纸张糊上去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座用砖块砌成的桥,而是一座纸桥!

  這样的桥,怎么可能在桥上行人!可是,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在桥面上有一個一瘸一拐的家伙正在桥面上走路!而那個家伙似乎也看见了我,停下来,牛头過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扭头的时候,身子是朝着前面的,头却转了一百八十度!

  张哈子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三下,讲,继续走。

  我眨了眨眼,果然看不见桥上的那個家伙了。

  我问张哈子,那桥是不是给阴人走的?

  张哈子讲,你不是看见老迈,這個哈要问?

  我讲,你们村子比我們村子還要奇怪,不修桥给阳人走路,却给阴人修桥,奇了怪哉!

  我原本以为张牧和张哈子听到這话会反驳几句,但是沒想到這两人竟然是出奇的安静,只是在浅浅的河水中一步一個脚印的往前走。還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還不冷死?

  上岸后,简单了处理一下,我們就穿鞋继续往前走。這一次,张牧走在最前面,张哈子和我跟在后面,张哈子距离我始终有半個身子的距离。這应该就是之前讲過的,肩并肩,鬼搭肩,所以晚上走夜路,两個人不能平齐。

  张牧的速度显然比之前要快很多,一路上走的很急。我小声问张哈子,是不是出么子事了?

  张哈子摇摇头讲,现在不好讲,但是,我們村子自古以来,沒出现過桥,也沒出现過阴人。

  我讲,你们都是匠人,就算是有阴人,也躲得远远的了。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匠人不是你想象中滴啷個厉害,我們也……

  张哈子话還沒讲完,就听到张牧大声叫了一句,张哈子,可能真滴出事老,你听!

  我和张哈子竖起耳朵听,我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吹唢喇的声音。這個声音我再熟悉不過,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听過,陈泥匠去世的时候我听過,王青松去世的时候我听過,這是给死人吹的哀乐!

  我听见张哈子骂了一句,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那是老宅方向。

  骂完之后,张哈子拔腿就跑,我和张牧急忙跟上去。

  怕了大概几分钟之后,看到一個高大的院落,和我們村子裡面的格局一样,就是要外墙要高上许多。院门大开着,院子裡面燃着一堆篝火,周围围了一群村民,在堂屋裡面,摆着灵位,灵位后面就是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和我之前见過的不一样,因为,它的整個颜色,竟然是朱红色的!

  一眼看過去,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我跟着张哈子挤进人群,人们看到是张哈子回来,一個個都纷纷让开。這是张家的老宅,现在吹吹打打的,用屁股都想得到,肯定是张哈子的亲人。我现在担心的是,会不会是张哈子的爷爷死了,如果是他爷爷死了,那一切秘密岂不是都要随着這口朱红色的棺材埋进土裡面去?這是不是也太巧了?

  但是张哈子看了灵位一眼之后,竟然惊诧的看了一眼,然后举起灵位往地下一摔,冲着這群看热闹的村民讲,你们搞么子名堂?

  张哈子的猖狂我是见過的,但是把人的灵位扔在地上這种事,是不是也有点太——我想着的时候看了一眼地下的灵位,我当时就大脑短路了。灵位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洛小阳之灵位

  還沒等我反应過来,就听见人群中响起一声十分苍老的声音,把這個外来人给我活埋老!

  第182章孤立无援

  我顺着声音看過去,說话的是一位老者,拄着一根拐杖,站在堂屋的左侧,身后站着一些中年人,穿着打扮都是典型的庄稼汉子,但是他们個個手裡都拿着篾刀,头上還戴着竹丝编制成的帽子。

  這位老者话刚說完,人群中就有人钻出来将我和张哈子张牧给团团围住,篝火旁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识趣的后退一步,但是却对着那位老者恭谦的喊一声村长。围着我的那些人,看他们的年纪和张哈子差不多,一個個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看着我就好像是看着一头洪水猛兽一样。

  我心想我這是第一次来你们张家村,以前也沒得罪過姓张的人,反而是你们张家村的张哈子,有事沒事就骂我是個哈挫挫,凭什么我一来你们就要把我给活埋了?

  還有這個灵位,上面写名字的字体为什么会那么熟悉,我记得好像是在哪裡见過。我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灵位上写我名字的事情,我只见過一次,那就是在王青松死后,在王青松的家裡,当时有三块灵位,王青松一块,我大伯一块,還有一块就是我的。我记得那上面的字体就和现在的一模一样!难道說,這块灵位就是以前的那一块?

  我记得当时看完了那两块灵位之后,因为外面王青松棺材的事情,就暂时沒有去理会灵位了,一直到后来送张哈子回重庆,都沒来得及问陈先生是不是那我和我大伯的灵位给处理掉。难不成,现在地上躺着的那一块就是我老家的那一块?可是,它是怎么過来的,难道是自己走過来的?

  可是,如果它是自己走過来的,那陈先生之前說請仙登位已经给破了不就相互矛盾了嗎?如果不是,那么這块灵位就是新做出来的,可是,会有两個人的字体是完全一样的嗎?而且,其中一位王明宣還是死了好久的阴人了,他的笔迹沒人见過,谁又能模仿的出来?

  想到這裡,我突然灵光一闪,难道這位王明宣還沒有死!?想到這裡,我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這尼玛是不是也太扯淡了?

  我看着地上灵位上的那五個字,我是第一次如此害怕见到自己的名字。以前上学的时候,在学校排名风云榜上,我是那么那么的希望能够看到自己的名字,而且我也一直保持在前几名,可是到了现在,我对洛小阳三個字,竟然有了這样一种深深的恐惧。我觉得我现在看见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個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恶鬼,仿佛只要我一眨眼,它就会朝我扑過来咬我!

  我吓得后退一步,那些围着我的人也跟着后退一步,始终把我放在包围圈的正中央位置。我看见他们手裡都拿着竹筒和篾刀,左手拿竹,右手拿刀,左手低右手高,篾刀刀刃抵在竹筒的最上方。竹筒是青竹,篾刀是大型篾刀,他们摆的這個姿势是典型的「势如破竹」式。

  這個手势张哈子给我說過,不過当时他教我的意图有些不正当——他当时给我說的是,如果看上了某個女孩子,在表白之前,摆出這样一個手势,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如果是要约上床的话,也有一定的成功率。我估计张哈子以前约炮的时候,就经常用這個姿势。

  对了,张哈子现在在我身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我转头问张哈子,這是啷個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活埋我?

  沒想到张哈子竟然是摇摇头,然后转身,背对着我,径直的走出了包围圈,张牧紧随其后!

  在他转身的时候,踢了一脚地上的灵位,让名字朝下。我還听见他轻声的說了句,不要挣扎。

  我去你妈的张哈子,這关乎老子的身家性命,你他妈让我不要挣扎?你来让我捅两刀,我教你不要挣扎,你愿意嗎?

  我冲着张哈子吼道,我看见他的身影明显的顿了顿,但是立刻又往前走去,走到了堂屋的另一侧,站定不动。张牧则是走到村长的面前,弯腰对他喊了一声爷爷。

  村长竟然是张哈子的爷爷!

  這么說来,就是张哈子的爷爷要活埋我了?难道张哈子和张牧把我弄来张家村,就是为了活埋我?

  一想到這裡,我立刻回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我們刚刚要上路了,我却在我們宿舍的楼顶看到了一個摇着蒲扇的纸人,其实那個纸人是不想害我,而是想要阻止我来张家村?但是它又知道,一来它当面告诉我,我很可能不相信;二来我一直和张哈子在一起,它也沒有机会告诉我。所以它才会選擇用七上八下的手法将我和张哈子同时留在宿舍楼裡?

  不对,它应该不是为了把我和张哈子同时留在宿舍楼裡,而是为了把张哈子留在宿舍楼裡!因为张哈子跑的比我快!但是张哈子沒有进去,而是等着我到了,要我和他一起进去。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纸人要用七上八下,所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纸人铜钱,来了一招有钱能使鬼推磨脱身。

  我想,张哈子這么做,肯定是将计就计,为了让我更加相信留在宿舍楼很危险,更加坚定让我来万州的决心。

  当时张哈子不久也說了嗎?那位纸人是为高手,沒有身体也能够施展那么厉害的匠术,我想,那位纸人很可能就是我的纸人舅公,它一直躲在暗处保护我。所以在過隧道的时候,又用了一招隧道棺材来拦住阻止我去万州,可惜的是,又被张哈子给破了。

  我当时一直有一個疑问,现在终于明白了,那就是隧道棺材,在隧道裡面的人是看不到棺材的,但是在隧道裡面的魂又是不能施展匠术的,所以這本身就是一個必杀的局,一定能够阻止我們回万州!可是纸人万万沒想到,张哈子竟然在魂魄状态下也能施展匠术,破了它的必杀局。

  我想這么多,几乎都是一瞬间完成的事情,可是,张哈子要活埋我的动机是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他這么煞费苦心来经营這一场戏把我骗到万州来呢?我想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一個镇魂铃和我這一副招阴的身体了。但是,张哈子如果想要得到這两样,在重庆分分钟把我杀死不就完了么?以他的手法绝对神不知鬼不觉,警察来了也找不到真凶。为什么要不辞千辛万苦的把我带到张家村来呢?

  我看了一眼张哈子,我在他的脸上沒有看到丝毫内疚的表情,甚至是,還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难道,我的命在你眼裡就那么不值钱么?

  张哈子似乎是发觉我在看着他了,他不耐烦的对那些围着我的人摆摆手,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们能不能快点,马上都要子时老!误老时辰,老子拿篾刀一個個爆你们滴菊花!

  张哈子這话一讲,我心底最后那一丝丝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准备受死。

  我看见那些年轻人几乎同时右手手腕用力,狠狠的往下一压,左手手中的竹筒立刻被一分为二,這边是「势如破竹」的来意。那些人几乎毫无停顿的讲其中得一半竹节扔掉,剩下的半截用篾刀去皮,這是扎匠中的削青蔑——呵呵,为什么我到现在,脑海裡還是扎匠的手法?

  洛小阳啊洛小阳,难怪张哈子一直讲你蠢,原来你是真的蠢啊,一直被别人耍,竟然還不自知,到现在還在想他教的那些扎匠知识,活该被人活埋!

  我自嘲的低吟一声,沒想到我沒死在那些阴人手裡,倒死在了一群阳人手裡。要是被我爷爷晓得了,会不会被气活過来?

  正想着,我脖子上的镇魂铃,毫无先兆的跳了跳。

  第183章公鸡流泪

  我一开始還以为是错觉,但是我看见那些围着我的人很明显的往后退了一步,原先的包围圈竟然往外扩大了一圈,我就知道,我脖子上的镇魂铃应该是真的跳了一下。

  爷爷显灵了?

  我就知道我爷爷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可是,陈先生不是說我爷爷把他自己的魂魄封在他自己的身体裡面了嗎?为什么现在镇魂铃還能跳动?难道是爷爷以前在這個镇魂铃裡留下了什么厉害的匠术,只要我一遇到危险,镇魂铃就会跳出来帮助我横扫千军?——电影裡面不都是那么演的么?所以,這個镇魂铃,其实就是我的金手指?

  而就在這個时候,我听见张哈子的爷爷冷哼了一声,讲,洛朝廷這個王八蛋,死老都哈不安分!听好老,生门站定兑位,伤、杜、景、惊四门,分别站定芮,柱,心,禽四星之位,休、开、死三门,守住天、门、地三盘,速速归位!

  张老爷子喊了這一声之后,围着我的那些人,快速的绕着我打起转来。他们虽然人多,但是在转动起来的时候却是沒有丝毫的混乱,脚下的步子走的井然有序。有的人走几步会停下,剩下的人再走几步,然后停下让其他的人再走,就好像是机械一样,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却又感觉到有头有序。而且配合着他们步伐的,是一個個熟练的手势,有的我从张哈子那裡见過,有的从来沒见過。

  這些人站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要变得凝固了一些,在呼吸的时候,很明显的有一种凝滞感,就好像空气稀薄,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够吸满足够的氧气似的。那是一种无形的威压,這种东西說不清楚,但是却能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我试着动了一下,发现我的身子已经完全不能动弹,這下好了,就算是想要反抗都沒机会了。

  张哈子曾经对我說過,匠术主要是针对阴人的,对阳人其实作用不大,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能感受到這般巨大的压力呢?哦,对了,又是张哈子在骗我。为什么我到了现在還记得他以前說過的话?我应该把他当做仇人才对啊!

  我甩开张哈子,回到现在的包围圈内,张老爷子刚刚說的那一大堆,我唯一听懂的,就是他說的八门。我了解八门,還是从日本动一部介绍忍者的漫裡面知道的,现在回想起来,作为一個中国人,连老祖宗的东西都要从国外才知道,也算是忘祖忘到根了。

  我想,如果我還活着,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以前老祖宗的东西,這不是迷信,而是传承!——只是,我還有机会活下去么?這裡任何一個人站出来,都能把我屎尿打出来,更何况一次性還有几十個人围着我。

  包围圈的中终于停下来,应该是站位完成了,然后他们讲手中的青蔑相互之间连接成线。前后围了我八层,线條一共有八條。

  最裡面一层的那些人率先上来,动作熟练的讲我的双腿用篾條给我困住,系上篾條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他们用的手法竟然是「绕三匝」。這個绕三匝是以前张哈子无意间教過我的,那個时候都還是在村子裡,我带着张哈子看我們村子的风水,张哈子在路边摘了一根芦苇,边走边教我這個手法。我当时学了好几遍,也就是那個时候,我在张哈子的眼裡,成了哈挫挫。

  该死,怎么又想起他了?

  绕三匝的手法很复杂,前前后后一共要打三道结,每一道结都是在上一道结的下方,而最后一道结,却又钻进了最开始的那道结裡面,這样彼此相互缠绕,俗称绕三匝。三,代表多的意思,意思就是這個打结手法结中有结,如果沒有正确的解结手法,根本就解不开。可是,张哈子只教会了我怎么打结,并沒有教我怎么解开。而且在之前就說過了,青蔑的韧性是竹子中最好的,想要挣脱,几乎不可能!

  双腿被绑住之后,第二层的包围圈很快围上来,绑住我的膝盖,然后第三條篾條绑住我的大腿,最后是腰、背、胸,還剩下的两條,也是最长的两條,他们将我放倒在地上后,用篾條从我的脚掌到头顶横着绑了一條,竖着绑了一條,两條篾條在头顶和脚掌的位置垂直交叉。每一條的打结手法都是绕三匝。

  看到這個捆绑的方式,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浸猪笼!這是古代的一個刑罚,我因为看了很多歷史书,所以记得這一段——电视剧裡面的弄一個猪笼把人给装起来扔河裡,纯属扯淡。真正的浸猪笼,就是把人捆成我现在這個样子,很像是一個粽子,然后扔进河裡去,让他自生自灭。

  我倒在地上,我张开嘴大叫救命,說他们這么做是犯法的,但是我只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冷漠的表情,好像他们要活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尸体一样。随着我的呼叫,我能够感受到我脖子上镇魂铃的轻微颤抖,還有阵阵低吟。我在心裡念叨,爷爷,你要是真的在裡面,你就快出来救我啊!還有纸人舅公,如果你一直在保护我,现在就该你现身了,再不出来,我就真的死定了。

  可是镇魂铃除了会发出低吟以外,什么异象都沒有出现。我彻底的死心了。

  這個时候,我听见张老爷子一声大喝,入殓!

  之前的那些人顿时氛围两拨,一拨人跑进堂屋裡面,把那口朱红色的棺材盖子给抬起来;剩下的那一拨人便讲我抬起来,朝着棺材走去。

  我是被扔进棺材裡面的,进了棺材之后我就闻到一股令人恶心想吐的腥臭味,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這口棺材之所以会呈朱红色,原来是外面刷了一层血!把這么大一口棺材刷成朱红色,那得要多少动物的血?

  我以为我进了棺材之后,张牧和张哈子两人中间的一個就会走過来把我脖子上的镇魂铃给带走,可是我又错了,他们谁都沒有出现,甚至是连「瞻仰遗容」這一步都给省略了,而是直接的把棺材盖子给我扣下来,整個棺材裡面一片漆黑,外面這是想起了热闹的敲锣打鼓唢呐的哀乐声,可是,我沒有听见一個人在哭。

  入棺之后,我感受到镇魂铃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而且好像還跳了好几下,但是都被青蔑给捆住了,沒能跳出来。

  突然外面的哀乐停下然后砰的一锤子,我听到棺材上面传来砰砰的声音,竟然是他们在钉子孙钉了!我听了下,两边各七颗,头顶脚端各一颗。两边中间的那颗留后钉,果然如张哈子說的那样,只是轻轻的敲一锤子就算是了事了。

  但是這個时候,我听见张哈子讲,锤子给我。然后我听见棺材右侧中央被狠狠地锤了一锤子。我想,這么大的力气,中间的那颗楼留后钉肯定被钉的死死的了。随后左侧的那颗留后钉,也被张哈子一锤子锤了进去。张哈子這是把事情做绝,绝对不留下一丝后路嗎?

  我不明白的是,难道他们张家不是想要得到我身上的镇魂铃?就算是想要得到我的這具身体,也不应该装进棺材裡面啊,万一腐烂了怎么办,不就是不能用了?

  還沒等我想明白,我又听到张老爷子的一句话,准备起棺!

  這话一出,周围顿时就安静下来,我甚至能听见還有小孩子叫妈妈的声音,不過這個声音很快就被制止了。随后,我听见有人急匆匆的小跑了過来,好像是在說,公鸡沒叫,不能起棺。然后听到了张老爷子讲,换一只会叫滴公鸡来。

  随后我听到一個中年人的声音讲,沒得老,這是最后一只,其它滴都死老!

  而后我听见一個小孩子的声音响起,妈妈,妈妈,快看,公鸡眼睛在流红颜色的泪!

  我纳闷儿了,红颜色的泪?但随即明白,那是血!

  第184章血棺入土

  只要是在农村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养鸡,除非是发了鸡瘟,要不然怎么可能公鸡全部死掉?而且再說了,就算是发了鸡瘟,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死掉公鸡。为啥那個中年人会說公鸡全部死掉了呢?

  更奇怪的是,那個小孩子說的话,他說公鸡的眼睛流红色的眼泪,那也就是說公鸡的眼睛在流血!

  我听见张老爷子低声问,公鸡都是么子时候死滴?

  立刻就有一個声音回应他,讲,就刚刚,我看到它们一個接到一個倒下去,有些声都沒做就死老,哈有些喊老几声,翅膀刚刚打开想跑,也死老。就剩我抱滴這只老。

  听到這裡,我心想,搞出這么大的动静,很想我纸人舅公的手笔,当初为了抓我,他可是动用了上百只的黑猫。而且我想,要让全村子的公鸡都死掉,這根本不是一两個人办得到的事情,只有我纸人舅公和他手底下的那群黑猫才能办得到。想到這裡,我几乎都已经确定是我纸人舅公在背后一直守着我了。

  嘿,這家伙,嘴裡口口声声說是我爷爷害死了奶奶,但是等到我真的有难了,還不是要出面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突然对這個从沒见過真面目的舅公好感度上涨了不少。

  棺材外面呈现了短暂的沉默,然后我听到那個中年人讲,村长,是不是這個小娃娃怨气太大,埋不得?

  這话一讲完,我就听到张老爷子讲,放屁,這個世界上哈沒得我张渐不敢埋滴人!来人,起棺!

  张老爷子這话刚讲完,我就听到那只鸡惊慌失措的「郭郭」叫了起来,而且我還听到了鸡公翅膀不断扑腾的声音,好像是鸡公看到了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想要逃出這個堂屋一样。

  這個时候,人群中也响起了一阵惊呼,七嘴八舌的,声音很嘈杂,但是我听出来了,大致意思就是那只公鸡跑了,有人去抓公鸡,虽然抓住了,但是公鸡的力气竟然比那個人還要大,把那個人拖着跑了一段路,最后那只公鸡一头撞到了院子的高墙上,当场就撞死了。

  至于那個抱着鸡公的人,有人讲他在院子裡被拖了一截,身上都刮出血了,被扶下去了。

  随后,我听到张牧的声音,他讲,爷爷,時間快来不及老,要不硬抬?

  张渐老爷子讲,朱红血棺,一定要有雄鸡啼鸣才能起棺,否则非死即伤,难道我沒教過你?

  张牧讲,爷爷,要是沒按时下葬,后果……

  张渐老爷子讲,嘴巴莫多,我晓得哈数。(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啰嗦,我心裡有数)。你去扎一只公鸡過来。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干脆闭上眼睛,這样我的听觉比平时要敏感许多。我听见棺材外面好像又划蔑的声音,应该是张牧在准备纸公鸡了。我想,等到纸公鸡扎成之后,应该就是起棺之时了。我不知道纸人舅公是不是還有本事拦得下来,但是我想,我很可能等不到他出手了。

  因为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周围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我知道,這是缺氧的表现。如果真的是纸人舅公在帮我的话,那么他的手段或许是起到作用了,但是他是不是忘记了,我和他不一样,他是一個纸人不需要呼吸,我毕竟是一個活人,我還需要呼吸。他的手段未免也拖得太久了点!

  棺材一共就這么大,四周又被封死,连最后的留后钉都被张哈子给亲手钉死,這样一来,根本就沒有空气交流的可能,等到棺材裡面的空气用完,我也就窒息而死了。

  我已经感觉到呼吸很费力了,求生的本能让我觉得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我并拢着双腿使劲儿的提着棺材盖子,虽然知道把盖子踢开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万一踢出一條缝来,能让空气流通,這样我至少也能坚持到纸人舅公来救我了。

  可是我忘记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运动的越快,耗氧就越快,我還沒踢几下,就已经觉得双腿酸痛,這是缺氧的典型表现,而且,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胸口闷,胃裡面有东西在翻滚,很想吐,可是憋在胸口那裡,又吐不出来,难受的要命。我想,這可能就是窒息的滋味了。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见有鸡在叫,然后身子就变得摇摇晃晃起来,应该是棺材被抬起来了。我就好像是在坐船一样,摇啊晃啊,晃啊摇啊,整個人都好像是在云裡雾裡一样,只是,什么都看不见。

  期间,我听到很多声音传进来,但是已经沒办法分辨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是戴着耳机睡着了,耳机裡面的歌声還在唱,我很想伸手去关掉,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沒办法阻止這個声音在耳朵裡面徘徊。

  「砰」的一声,我感觉好像地震了一般,我似乎清醒了一些,然后我听到张渐老爷子讲,子时沉陷,余生避让,张家晚生后辈上张下渐,恭請血棺入土!张家子孙(上方四周顿时应诺一声「在!」),封土!

  哗啦啦,哗啦啦,我听到无数泥土洒在棺材上的声音,我知道,我洛小阳此生,终结于此。我的纸人舅公,沒能阻止得了這些所谓的匠人们活埋我。不過我早就该想到的,我的纸人舅公,毕竟還是一個纸人,他的身体都是這些扎匠们给弄出来的,怎么可能斗得過他们呢?呵,我果然如张哈子所說的那般,十足的一個哈挫挫!

  我想要晃动一下脖子上的镇魂铃,可是我连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我不知道我爷爷把這個镇魂铃交给我有什么作用,還嘱咐我一定不能取下来,要一直戴着。可是,我现在都要死了,這個铃铛還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胸口,毫无反应。我想,很可能是被之前那些匠人们结的那個阵给镇住了,以至于失去了灵性。

  只是我到现在都還沒明白,我不是跟着张哈子来张家村寻找關於太平间地下四楼那位的相关事情真相嗎?为什么我刚到张家村,還沒进村,船工伯伯就說该来的终究還是来了,难道說,是我的长辈和张家村有什么仇恨旧怨?张家村为了不让我报仇,于是先下手为强把我给活埋了?

  如果真的和张家村结怨的话,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我爷爷了。因为当初陈先生让我去請张哈子的时候,就让我不要透露我爷爷的真实姓名,這就說明我爷爷和他们张家肯定是有怨隙的。后来张哈子知道我爷爷的名字是洛朝廷之后,脸上的那副表情,也說明了张家对我爷爷是有恨的。

  后来解五体投地的时候,那些纸人替所有王家村的人都转了身,就只有我大伯沒有转身,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是张哈子故意不让它转身的?還有后面的灵位俯首,众生称臣,是不是也是张哈子暗中做的手脚?所以后面才会有我去祠堂立灵位,惹来了請仙登位,把我和大伯都陷于危险之中,幸好有陈先生,不然就可能真的被张哈子给借刀杀人了?

  這一切,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沒有在意這些细节!?我一直以为我不蠢,沒想到,我是真的蠢!

  等等,我不是大脑缺氧了么?为什么還能想到這么多东西,逻辑還能够這么清楚?胸口的沉闷,胃裡的翻滚,這些感觉好像统统不见了!

  我,這是死了嗎?

  就在我疑惑间,我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听到一個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赶紧给老子起来,老子裡裡外外累死累活大半個晚上,你老人家睡到床上倒是舒服!赶快给老子爬起来!

  第185章阴鸡再现

  痛!

  肩膀上疼痛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還有這說话的声音,绝对是张哈子!

  我试着睁开眼睛,光线进入我的眼睛,四周不再是一片黑暗,眼前是典型的农村屋顶,顶上房梁瓦片全部清晰可见,天什么时候亮了,我不是被活埋了嗎?按理来說我现在应该是在棺材裡躺着的才对啊,我怎么会出现在這裡?难道這裡就是地狱,可张哈子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试着坐起身子来,這才发现我的头好痛,就好像是熬夜熬久了,第二天早上早起的那种痛。我的手撑着身子,入手处是软绵绵的一团,我低头一看,我竟然是坐在一张床上,屁股下面,垫着的,不是平常的凉席或者褥子,而是稻草!

  我侧過头去,就看见张哈子眯着眼睛盯着我看,脸上還带着一种浓烈的疲惫感。他看见我醒来之后,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一些。他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喊你半天不醒,我哈以为你真滴死老。

  从他的這句话裡面我知道,我還活着!

  這,這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张哈子不是叛徒嗎?他不是联合了张家村的人要把我活埋嗎?为什么现在還会這么关心我是死是活?难道我之前所有的推测都错了?张哈子其实并沒有出卖我,他所做的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一個不为人知的目的?

  尽管我已经确定张哈子并不是出卖我,但是我還是沒好气的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我第一次我是啷個认得到你滴不?

  我回想了一下,讲,在火车站,你当时要给我卖黄牛票。

  张哈子一听這话,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讲,么子喊過我给你卖黄牛票?我那是帮你赶時間好不好?再讲老,你自己讲,要不是老子捞你一把,你后面是不是差点儿黑死?——跑偏老,我滴意思是,我啷個沒找其他人,就偏偏找到你老,你晓得为么子不?

  我想了想,讲,因为我长得比较帅?

  「啪!」我的另外一边肩膀又被张哈子扇了一巴掌,痛的我感觉都要脱臼了,但是我還是忍住沒发飙,因为我看的清楚,他的手势是生火手势。

  张哈子讲,再给你一個提示,在磁器口滴时候,我给你讲過么子?

  我回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当时张哈子对我讲,「你最近小心点儿,有個东西跟到你滴。我现在沒得空帮你赶走,等有空了再讲。」

  我讲,当时你讲我身后跟了個脏东西。

  张哈子笑到起讲,对老!当时到火车站,要不是看到你年纪不大,身后倒是跟老個怨气那么重滴家伙,老子有票都不给你卖!

  我讲,所以,你们现在活埋我,其实是为了帮我把那個家伙赶走?

  张哈子点点头讲,可以啷個讲,但也不全对。

  我讲,为么子?

  他讲,那個东西赶不走!

  我心裡一咯噔,我问,赶不走?为什么赶不走?

  张哈子讲,因为……

  话還沒讲完,外面就有人喊张哈子,讲,张哈子,快点来,张大叔估计老火(老火,不行了的意思)老!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讲,走得动不?走得动就跟我過去。

  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出门之后我才发现,我刚刚躺着的那间房间所在位置,居然還是后院,中间還有一個不算小的院子,前面還有一层楼房,有一個门从院子裡走进去,来到的地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這就是昨晚摆放那口朱红血棺的堂屋。只不過现在血棺不在,葬礼用的那些经幡也全部撤走,堂屋裡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沒有。

  說实话,在农村待了這么久,像這样的建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记得以前爷爷告诉過我,在农村的房子建造裡,堂屋是不能开后门的,就算是堂屋后面开了一间小房子,這间房子的后墙也必须是全密闭的,不能开窗,也不能开门。我也是后来看中国南方建筑相关的书籍才知道,据說這是为了纳住家宅底蕴,不让這股气外泄,取意只进不出的意思。

  但是张家老宅的建造就很匪夷所思了,和南方家宅构建完全相悖离,不仅把堂屋设在了前院(堂屋一般都设在后宅当中,取意「厚」宅之意,但是张家不一样,把堂屋设在前院,這摆明了是取意「浅」宅,哪有不希望自己家底殷厚,反倒是希望自己家底浅薄的?),還在堂屋裡面开了一個门,似乎恨不得把家裡的那股底蕴给彻底卸干净才甘心似的。

  我本来是想要问一下张哈子的,但是看到张哈子走得急,我也就只好沒问他,而是跟了上去。

  到了這個他们口中张大叔家裡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国民喜歡看热闹的毛病,在哪個村子都是一样。进去以后我才知道,這個张大叔就是昨天晚上抱鸡公過来的那人。我之所以這么肯定,是因为在他家的院子裡,鸡公死了一地。最恐怖的是,這些鸡公的眼睛,全部在往外淌血!

  而他本人,此时此刻也躺在院子一旁的鸡窝裡,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好像是被什么野兽给抓過一样,但是从脸上胳膊上肚子上的伤痕来看,却又像是鸡爪子弄出来的。我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那些母鸡和小鸡仔,心想,难道是它们弄的?

  张大叔现在只有进的气,沒了出的气,看样子是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张牧正在一旁给他做一些急救措施,我到這时才想起张牧原来還有另外一個医生的身份。

  张牧的手法很娴熟,過了几分钟之后,张大叔的气总算是顺了些,他看了一眼张牧,很是困难的问,张哈子来老沒。

  张哈子赶紧蹲到他身边去,讲,张大叔,我到這裡。

  然后我看到张大叔似乎是用尽全力伸着脖子在张哈子的耳旁讲了一句话,至于是什么,我估计就连蹲在另一半的张牧都沒听清楚。

  张大叔讲完之后,全身好像来了精神,竟然自己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我,伸出一只满是伤口的胳膊指着我,满脸惊恐的讲,几十年老,他来老,他来老,他……

  最后一個「他」字讲完,他就咽了气,眼睛都沒能闭上,就那样伸着胳膊指着我,掉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张大叔掉气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一声讪笑,而且那個声音不是来自后背,而是来自身旁。可是,我的身旁,根本就沒有人,只有一堆母鸡和小鸡仔!现在這种情况,我又不好上前去问张哈子他们听见沒有,只好转身過去看着那些母鸡和小鸡仔。

  当我看過去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有一只小鸡仔明显的和其他的鸡不一样。别的小鸡仔都是把头埋进母鸡的翅膀裡面,把屁股露出来,但是那一只,它独独把脑袋放在外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這個眼神我太熟悉了!

  阴鸡!

  在张家村竟然也有阴鸡!

  這事不能耽误,我急忙凑上前去对张哈子讲,沒想到张哈子只是点点头将,我晓得,和阴鸡沒得关系。我听后愣了一下,我问,难道不处理一下?

  张哈子沒讲话,张牧接口讲,之前不是给你讲過老,我們村子裡沒出现過阴人,你晓得为么子不?因为,它们都被炼成老阴鸡!

  听到這话,我头皮都麻了,這到底是怎样一個村子?哪有把全村阴人都炼成阴鸡的?他们为什么要這么做,难道不用去轮回嗎?

  张哈子神情有些颓废的讲,所以你现在明白吧,我們村子外面为什么有河却沒桥老吧。因为阴人怕水,這是不让村子裡滴阴人出村子!我們村和你们王家村一样,說白老,也是一座与世隔绝的鬼村!

  第186章先人入土

  张哈子讲完這话之后,转身就走了,张牧守着张大叔的尸体,不让那些母鸡和小鸡仔靠近。

  张哈子沒過多久就又回来了,手裡拿着纸钱。他对张牧讲,已经喊人去通知张大叔滴女儿张漓老,估计中午就会赶回来。讲完之后,张哈子把纸钱在张大叔的头和脚的位置各放一沓,然后起身,双手结印,是一個心火手印。随后两手分离,对着两沓纸同时一点,纸钱应声点燃。烧着后,张哈子跪在张大叔面前,低头,嘴裡轻声念叨着什么。

  這时张牧对我讲,這是「烧落气钱」,人死之后,都要烧纸钱,老一辈人說是买通阴差,至于作用是么子,圈外滴人有两個传言,一個是讲让留给死者亡魂在下面用滴,一個讲法是让阴差宽容一下,让死者亡魂在家多住几天。其实都不是滴,主要用途是为老定魂,以便转移尸体。

  我不晓得为什么张牧会突然间对我讲這個,要是在以前,非得我问了,他们這些匠人,不管是张哈子也好,還是陈先生也好才会给我解释,但是现在张牧竟然主动给我解释,這让我一时之间有点不太习惯。

  张牧和张哈子跪在张大叔的两侧,等着落气钱彻底烧完之后,這才起身,一個站在张大叔的头上,一個站在张大叔的脚端,两人对立而站,同时抬起双手,平伸身体两侧,然后快速移到身体前面,两掌对击,同时发出「啪」的一声,两人分别拍了三下。

  张哈子站的位置靠我比较近,他对我讲,這叫「净手」。一来死者为大,净手是为老表明对死者的尊重;二来是给死者打個招呼,接下来我要移动你滴身体老,不要见怪;三来是阴人都爱干净,不净手可能会有麻烦事。当然老,在张家村一般不会有么子事,不過流程要做到位。接下来滴流程,你仔细看,认真记。

  我点了点头,看见张牧和张哈子同时讲张大叔的尸体抬起来,走出了鸡窝。我也跟着走了出去。刚出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冷风从身后出来,我吓得赶紧转身看了一眼,我并沒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看到之前那只脑袋朝着外面的小鸡仔,已经站到了母鸡的背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它的眼神和之前我见過的其它阴鸡一样,把我当做食物,但是,我還从它的眼神裡,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叫做,欲望!

  我转身急忙跟上去,待在张哈子身边,总比一個人要好上太多。而且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我对张哈子更加信任,同时也更加内疚自己居然会那般猜测张哈子的为人。加上张哈子要我仔细记住接下来的流程,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不過想来应该是有用的。

  张牧和张哈子把张大叔的尸体抬进屋裡,进堂屋的时候,张牧先念一句,先人进屋老,注意脑壳。等到张哈子要走进堂屋的时候,他也念了一句,先人进屋老,注意脚后跟。

  进去之后,两人并沒有直接进入堂屋左边的房间,而是张牧领头,张哈子随后,抬着张大叔的尸体在堂屋裡绕了三圈,边绕张牧在前面每向前走三步就会喊一声,先人转(回来的意思)屋老。

  转了三圈之后,這一次是张哈子走上前,张牧落后,让张大叔的双脚先迈进堂屋右侧的那個屋子,最后脑壳再进去。张牧对我讲,你也进来。我跟进去之后,看到屋子裡面已经有人事先铺好了床,铺床的东西是一层浅浅的纸钱。這种纸钱和之前烧的纸钱不一样,這种纸钱是沒有打钱印的。

  张牧和张哈子把张大叔的尸体放好之后,就有人上来给张大叔洗身子。

  趁着這個时候,张哈子对我讲,阳人到屋外头掉气,烧老落气钱之后,就成老「野鬼」,是不能进阳宅滴,這一点到七上八下滴时候给你讲過老。所以之前我和张牧两個人把张大叔的尸体抬进来,俗称「抬尸」。但不仅仅只是抬尸体啷個简单,還要把阴魂抬进来。

  张哈子继续讲,如果你注意到老,就应该看到,张牧进堂屋滴时候,是右脚先迈,這是阴人走路滴习惯,先迈右脚,而且左阳右阴,右脚属阴,利于阴人进阳宅。我进堂屋滴时候,是左脚先迈,右脚收官,和张牧算在一起,就是他右脚进门,我右脚收官,這是「右起右落」,也就是「有起有落」滴意思。寓意是告诉阴人起起落落,生生死死,是正常滴,莫看不开想不透。每一脉抬尸滴手法都不一样,最简单滴就是赶尸匠一脉,他们是直接让尸体自己走进堂屋,方便得很。你记到老不?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张哈子接到讲,进堂屋念滴那话,不是给阳人听滴,是给死者听滴,這個你应该晓得。

  我讲,如果沒念這句话会啷個样?

  张哈子讲,要是堂屋门槛沒碰到尸体哈好讲,要是碰到来,嘿嘿,這么给你讲吧,以前隔壁村裡面也有個类似滴,就是每年這句话,脑壳撞到老堂屋门槛,下葬之后,死者滴儿子就一直脑壳痛,后来实在是忍不到,自己撞墙死老。這哈沒完,他儿子下葬之后,孙子又喊脑壳痛,之后找到這裡,才晓得是抬尸滴时候出老問題。

  我只恨现在手裡面沒有纸和笔,不然一定会把张哈子讲的這些话全部记下来,我怕我以后被吓几次,這些东西都会忘记。

  张哈子继续讲,进堂屋之后,不能直接进屋,要现在堂屋裡面转三圈,逆时针转,這是让死者认屋,也是让堂屋裡面的先人认一下死者。之后进屋滴时候,要先脚后头,用阳人进屋滴方式进去,不然野鬼哈是野鬼,不能变成孤魂。晓得老不?

  我点头讲,這就是所谓滴形式,用阳人进屋滴方式进屋,示意這個人哈是阳人,只不過进屋之后死了,這样就是一個孤魂了,而不是一個野鬼,对不?

  张哈子点头讲,果然聪明老些,就是這個意思。

  张哈子讲完這话,我听到屋外头「咣」的一声,有人在打锣。

  张哈子讲,现在做滴,是给死者洗身子,首先是从胸口往上擦,一共三次,然后是双手,方向不变,不過男滴先擦左手,女滴先右手;然后是脚底、后背。這個时候就要敲锣封斋。封斋也就是来帮忙滴人不准吃肉,不准碰女人。敲锣一共一百零八锤,三十六下一次,一共三次。你记到沒?

  說实话,這一段我有点乱,特别是顺序和数字,我又重复了一遍,张哈子确定无误之后,這才讲接下来滴事情。

  這個时候我看见一個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张大叔身上来本被鸡爪子抓得满是伤痕的身体,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沒多久,张大叔除了脸上以外,其它地方竟然沒有半点伤口了。

  张哈子晓得我吃惊,对我解释讲,這就是洗身子要做滴事情,把死者残缺滴身体要补全。身上有伤口哈好办,要是缺胳膊少腿滴,就要重新给他做一個。

  张哈子的话让我想到了我在扎纸店看到的老李,以及前些天张哈子给张牧做的那條胳膊。我点头讲晓得了。

  這时,张哈子一本正经的对我讲,前面滴那些事情你要是沒记到都不大要紧,但是接下来要给你讲滴,你一個字都不能忘记。洗身子之后是洗脸,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們圈内人叫净面瞑目。

  第187章净面瞑目

  我看张哈子的神情很严肃,我也跟着紧张起来,然后使劲儿点点头,其实心裡觉得還是蛮激动的,因为這毕竟是张哈子第一次教我有关匠术的东西。

  但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张哈子的转变会這么大?不对,不仅仅是张哈子,甚至是张牧也是一样,也开始主动教我有关匠术的知识。而且按照村子裡的传统,烧落气钱,抬尸這些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张牧张哈子两兄弟来做,但是他们却慢條不紊的在做,看上去就好像是在专门给我做示范一样。

  我问,么子喊過净面瞑目?

  张哈子讲,所谓净面,就是洗脸滴意思。至于瞑目,你应该晓得,眼睛是一個人滴精神最集中的部位,通過看一個人滴眼睛,就可以晓得這個人有沒有精神,所谓炯炯有神,就是形容這個人精气神充足滴意思。哈有就是就算你背对着人,但是只要被人盯着你,你也会察觉,這就是眼睛中含神滴最直观体现。所以人死之后,魂魄滞眼是常有发生滴事情,如果眼睛不闭,最容易导致起尸。而且,哈不是一般滴起尸!

  這时,张哈子用下巴点了点尸体的方向(死人不能用手指!!!切记!!!),讲,你先看是啷個洗脸滴。

  我看過去,刚好有一個张家满头白发的长辈坐在张大叔的头顶方向,手裡拿着一块白色的手帕,嘴裡念了一些东西,然后手帕轻轻在张大叔的脸上一拂而過,手帕并沒有接触到他脸上,并且轻声讲一句,给你洗脸老。

  张哈子给我解释讲,洗脸滴时候,要心平气和、不悲不喜,念滴东西以后给你讲,现在给你讲老,你這個智商也记不住。刚刚這一次拂帕叫「革面」,取意「洗心革面」滴意思。主要是针对生前做坏事滴人,让他们下去以后,好好反省,以便下辈子能够重新做人。

  我死死的盯着张大叔的眼睛,生怕他的眼睛会睁开。虽然我不晓得睁开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看张哈子的表情,用屁股想都晓得肯定不是一件好事。還好,并沒有出现這种情况。

  但是我高兴的太早了,因为洗脸,也需要三次。

  第二次手帕拂過之后,张哈子讲,這一次拂帕叫「换面」,取意「改头换面」滴意思。這是告诉死者,這個脑壳以及這個身体你不能再要老,以后你就是一個阴人,沒得身体老,所以又要改头,也要换面。第三次最关键,也就是之前讲滴「瞑目」,你看,這一次手帕是从上往下拂,本意是让那些死不瞑目滴人,驱散怨气,了却心愿,让他们死有瞑目。如果死者怨气重滴,就要老师傅来瞑目,一般匠人做不到。手段高滴老师傅,哈可以让死者面容安详,這一点,就更难有人办到老。

  我看了一眼给张大叔净面瞑目滴那位长辈,這個年纪怕是都可以和张哈子滴爷爷有得一拼了。我问,难道张大叔的怨气很重?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喂老一辈子鸡,最后被鸡杀死老,而且哈不是死到屋裡滴,而是死到阴鸡堆裡头滴,你讲,怨气重不重?

  我晓得,老有所依,死有所归,這才算是真正的寿终正寝。這两样,张大叔一样都沒有,加上身旁還有阴鸡的阴气袭身,死的时候又是那么一副不甘心的表情,身上的怨气不重才怪。

  還好,张家长辈给张大叔净面瞑目之后,张大叔的眼睛并沒有睁开,脸上的表情還显得很安详。长辈看了一阵张大叔,确定沒事之后,负手走了出去,从头到尾看上去,比陈先生和张哈子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多了。這位长辈果然是一位高人啊,他们张家村,和我們王家村真的是不一样,高手太多。但是就是這样一個村子,为什么還要把村子封死成为一個鬼村呢?

  张哈子讲,剩下滴是穿衣服,這個沒得技术含量,你去给张大叔穿。

  我咽了一口口水,沒想到刚学理论,马上就要上手,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张哈子站在一旁对我讲,穿衣服滴讲究是穿单不穿双,一般穿5件衣服,3件裤子。第一、二件青色衣服,三、四是红色衣服,第五件是白衣。裤子颜色一样。然后是捆裤腰带,用黑色滴丝线捆。每十岁捆九條丝线,不足十岁不捆。也就是讲,二十岁要捆十八條,二十九岁也是捆十八條,但是三十岁就要困二十七條,懂老不?

  我点头,然后站在张大叔的右侧(以左为尊,我站在他右侧,那么他就在我左侧,显得他比我尊贵),依次把送来的衣服给张大叔穿好。因为不熟练,還是耽误了一些時間,但是好在沒出错。不過在穿最后一件外衣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我的左侧有人盯着我看,我吓得转头看了一眼,還以为张大叔眼睛睁开了,不過還好,张大叔的眼睛還是闭着的。只不過头朝我這边偏着的。

  看来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偏個头而已,至于吓成那样么?

  就在我准备给张大叔穿左袖子的时候,我又感觉到有人在看我,而且這目光不是来自背后的张哈子,而是来自身前。我转头去看,张大叔眼睛沒睁开啊,只不過偏個头——不对,张大叔的脸一开始是朝着屋顶的,刚刚为什么会偏向右边,现在又为什么会偏向左边?!

  我发誓,我在给张大叔穿衣服的时候,根本沒有碰過他的头!

  我被吓得后退好几步,指着张大叔的尸体(刚伸手,就被张哈子一巴掌拍了下来,他喊我莫用手指!),对张哈子讲,他的脑袋在转!

  张哈子疑惑着走进张大叔的尸体看了一阵,对我摇摇头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沒得問題,你莫大惊小怪。

  這個时候我也看见张大叔的脑袋是正着的,并沒有偏头。难道是我的幻觉?虽然我還是有些怀疑,但是张哈子都這么讲了,我也就沒讲什么。我想,可能是我第一次以這种方式接触死人,所以会有点害怕,导致出现了幻觉。

  我一边這么安慰自己,一边给张大叔把最后一件衣服的扣子系上。還好,一切顺利。我想,可能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衣服穿完之后,张哈子讲,接下来是放口银。虽然讲是放口银,但其实放滴是三种东西,碎银子,七粒米,三张茶叶。碎银镇魂,茶叶安魄,至于七粒米,這個故事有点长,以后再给你讲。你先去按顺序把东西放好。

  我到這個时候突然记起来一件事,那就是洗身子、穿衣服以及放口银,难道不应该是死者的家属来做這些事情么,就算是直系家属不在,也应该有旁系来做,怎么样也轮不到匠人来做這些事情,除了净面瞑目。可是,为什么张哈子会让我来做這些事情?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不给你教匠术滴时候你一肚子牢骚,给你教滴时候你又疑神疑鬼,你啷個這么多滴屁话?

  我赔笑着讲,嘿嘿,我這不是好学多问嘛。

  张哈子沒给我讲实话,但我還是接過张哈子递给我的一丁点碎银子和大米茶叶,走向张大叔。

  走到张大叔面前之后,我先对他讲,先人开口,嘴含碎银,一路好走!

  可是,当我刚掰开张大叔嘴巴,還沒有把碎银子放进去的时候,我看见,张大叔突然睁开眼睛,眼珠子向下,张大着嘴巴瞪着我看!

  第188章死地后生

  「张哈子!」

  我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张哈子的身旁,我看见张大叔的上半身直接笔直的坐了起来,然后他极其僵硬的转過头,盯着我們看,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就好像是在說,终于等到你了。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在对着我笑完之后,下半身竟然也不借助任何外力,直接就站了起来!

  他就那样站在纸钱铺床的船尾,侧着脑袋,盯着我們看——不对,他沒有看张哈子,仅仅只是在盯着我看!

  当张大叔起身的刹那,张牧就从床的另一边急忙跑過来,现在张大叔完全站了起来,张牧和张哈子一人一边,架着我的胳膊就往屋外跑。我面对着张大叔,我看见他好像是脚尖轻轻一点,整個人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這個姿势,难道是——僵尸!?

  跑出房门之后,我就被他们两個扔在一旁,然后张牧转身去拉房门并且锁上,张哈子则是在堂屋裡的案几上,铺上黄纸,提着毛笔鬼画桃符的画了一张黄符,然后在张牧锁好房门的同时,将這张黄符贴在房门中间。

  這张黄符刚贴上去,我就看见房门「砰」的一声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房子裡面给重重的撞了一把。按照力道和声音来說,這破旧的房门应该绝对经受不住這一撞的威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房门结结实实的還立在那裡,似乎并沒有要倒塌的痕迹。

  张牧這是冲着堂屋外面喊,快去請张渊老爷子,起尸老!

  院子裡原本在替张大叔张罗丧事的人群中,很快就有一個人冲出了门外,其他的人则是留在原地,放下手中原来的活计,手裡纷纷提起篾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房门那边還在传来「砰砰」的撞击声,仅凭這個声音,我沒办法判断到底是张大叔的哪個部位在撞击房门。当然了,我现在也不关心這一点,我关心的是,房门能不能坚持到张牧口中的那個张渊老爷子赶来。

  张牧和张哈子就站在堂屋裡,眼睛珠子一直盯着房门,一动不动,应该是只要房门出现点点异常,他们两個就会联手上去保住房门。

  沒多久,外面响起一阵微弱的喧嚣,我转身過去看,原来是之前那位给张大叔净面瞑目的老人家来了。他身边還跟着之前跑出去請张渊老爷子的那個人。所以,這位老人家的名字,应该就是张渊了。

  张渊老爷子一进屋就讲,造孽啊,造孽!你们两個哈站到這裡搞么子,把他带走!

  张渊老爷子讲「他」這個字的时候,指着的是我。他這是要赶我走,难道我站在這裡对他有什么影响,還是說,我站在這裡,对裡面的张大叔有一定的影响。

  我想,多半是后者,可能就是因为我,所以才导致了他起尸。

  张哈子讲,我带他去爷爷那裡。

  张牧讲,我留下来给你打個下手。

  张渊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张哈子快带我走。

  临走的时候,我听见张渊老爷子问张牧,张渺這娃儿是分几次站起来滴?

  张牧讲,两次,先起身,再站立。

  我看见张渊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之间的对话,我因为已经跟着张哈子走远了,所以也就沒再听到了。

  路上,我问张哈子,张渊老爷子问的分几次起来,這個也有讲究?

  张哈子讲,次数越少,越不好对付。

  张哈子讲完之后,就不再讲话了,他皱着眉头,看上去好像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

  我跟着他来到张家老宅,也就是我之前被装进棺材的那栋宅子,只不過我們是直接穿過堂屋,从堂屋后面的那個小门直接走进了后院。刚走进后院,就看到后院裡面的那一排房间中间竟然也有一個类似堂屋的建筑。之前醒来的时候,跟着张哈子走得急,竟然都沒有发现這间堂屋。

  看到后面這一排建筑之后,我才算是弄明白,为什么在前院的堂屋后墙上会开一個小门,他這是把底蕴后坠,全部集纳到后院来。我就讲嘛,张家能够培养出张牧张哈子這两個狠角色,怎么看也不是浅宅能够做到的。沒想到张家竟然還搞出了一個院中院。我估计這样的风水局一般人還真不敢用,毕竟這种东西,只要稍稍出点差错,就很可能泄了家族的底蕴,到时候就真的变成了浅宅了。沒有人那自己的子孙后代开玩笑。

  想到這裡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這些知识我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以前我看了南北方建筑的通史,但是那本书上面绝对不会讲得這么细致更加不会扯什么风水局以及底蕴之类的东西。

  张哈子并沒有教過我這些东西,那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想了半天,最后只归结为是我爷爷在我小时候无意间给我說的,不過一直沒看到這样的建筑,所以就沒想起来。

  内院堂屋裡,已经坐了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坐在堂屋中间的,是昨晚看见過的张家老爷子张渐。說实话,仅仅就论穿着和打扮,张渐老爷子比我爷爷要有气质的多。他身上似乎還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這一点,在我爷爷身上就更加看不见了。

  我进去之后,跟着张哈子行過礼数,便被张哈子带着坐到了张渐老爷子的左手边。以左为尊,這应该就是张家的待客之道了。

  一看到张老爷子,我就想到了学校的拘生魂,我們已经用了一天的時間,只剩下八天的時間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张哈子对我讲,你有么子問題,问我爷爷。

  我原本是有好多問題要问,但是一见到张老爷子之后,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說起。

  张老爷子见我沒說话,就对坐在下面的那些族人讲,這就是洛朝廷滴孙子,洛小阳。

  堂屋裡面坐的那些人,先是一阵窃窃私语,然后一個個和张老爷子打過招呼之后,就离开了内院。最后只剩下张渐老爷子,张哈子,以及我自己。

  我還在想我到底应该问哪個問題,张渐老爷子却先开口讲,我想,你最想问滴应该是昨晚我們为么子要活埋你,对不?

  我讲,张哈子讲是帮我赶走身后跟着的那個家伙。

  张渐讲,破虏,你给他解释解释。

  张哈子点点头,讲,我們滴本意是用「死地后生」帮你赶走,這样你至少可以多活十年。所谓「死地后生」,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滴意思,简单来讲,就是把你活埋,连同跟着你滴那個家伙一起活埋。朱红血棺不是为老对付你,主要是对付那個家伙,所以连最后滴留后钉都要钉死,就是怕他出来。然后用特殊滴手法把你弄出来,它就困在棺材裡面老。最后只要想办法对付那口棺材就行老。但是……

  我问,但是什么?

  张哈子讲,但是,那口棺材不见老!

  我讲,啷個可能会不见了呢?那么大個东西埋到地下,怎么可能会不见?

  张哈子讲,昨天晚上挖了几十個地方,都沒找到。确实不见老!

  這個时候张渐却讲,破虏這娃儿因为和我有些矛盾,已经三年沒回来老,但是一個月前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讲要我帮個人,很少有人让他上心,所以我想都沒想就答应老。不過沒想到滴是,那口棺材居然不见老,那個家伙也确实赶不走,要不然张渺那個娃儿也就不得死老。

  我大吃一惊讲,张大叔是被跟在我身后的那個家伙杀死的?

  张渐摇头讲,這個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是哈找不到那口棺材,那些参与赶它滴人,一個個,都会死。

  第189章爷爷的信

  我问坐在堂屋中间的张渐老爷子,难道你们张家拿它也沒得办法?

  张渐冷哼一声,但是沒讲话。我晓得,我刚刚的那個問題可能刺激到张家老爷子了。毕竟张家在重庆是有名有姓滴,在匠人圈,也是有一定声望的,這一点,从张哈子能够成为带头人就看的出来。

  张哈子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到底会不会讲话?平时讲你蠢也就算老,啷個到這时候老哈讲蠢话?不是我們张家搞不赢它,是它现在躲起来老,搞都搞不到。举個例子,你现在有一枚导弹,但是你都不晓得敌人到哪裡,你讲,你啷個办?

  张哈子的话让我想到了以前的世界头号恐怖分子本拉登,美国那么牛逼的一個国家,拥有最好的武器,在沒找到他之前,对他也是沒得半点办法,最后只有晓得了他在哪裡,才一举把他干掉。

  我讲,难道找不到了迈?

  张哈子摇摇头讲,它在和我們捉迷藏。

  我疑惑的问,捉迷藏?

  张哈子讲,我們滴人都散出去了,并沒发现有么子不一样滴地方。但是在张大叔出事滴时候,有人发现老有個地方滴怨气比较重,但是挖下去之后,么子都沒得。這就好像是我們小时候玩滴捉迷藏游戏一样,等你找不到滴时候,就会跑到你背后喊一声,但是等你回头滴时候,又找不到那個人。

  我听张哈子這么介绍,我想到了那個沒有脸滴小女孩儿,因为只有小孩子才会玩這些游戏。我一直很想搞清楚到底是那個跟在我身后的,但是我一直沒搞清楚過到底是谁。于是我问,跟到我身后滴那個家伙,是個小孩子?

  张哈子讲,我不晓得,从来沒看清楚過,当时只是认为会比较麻烦而已,但是沒想到会這么难搞。

  张哈子讲话的时候看着他爷爷张渐,我也看着他爷爷,希望从他爷爷的眼神裡,看出来些么子端倪。但是他爷爷竟然也是摇了摇头讲,讲实话,我也看不清楚。不過我估计,這家伙要是哈活到滴,肯定是一個不输洛朝廷滴家伙。

  我诧异滴讲,有啷個厉害?

  张渐老爷子讲,你们回来滴路上,难道還沒见识到他滴本事?

  這個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們回来之前遇到過七上八下,又遇到了隧道棺材。我之前被绑在棺材裡面的时候,還一直怀疑是我舅公救我的手段,现在看来,并不是,而是那個跟在我身后的人阻止我們回张家村。

  如果真的是那個跟在我身后的人动了手脚来阻止我們回村,那他的手段真的是张哈子讲的那样,牛逼的存在!更何况,对方還是在沒有身体的情况下。要是那家伙有了一具身体,那還了得?

  就在這时,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讲,不对劲,在我們来张家村之前,我是沒有来過张家村滴,既然如此,那個家伙是怎么可能晓得张家村对它有威胁,它又是啷個晓得你们在這裡准备好了一座大阵在等着他,它又是啷個晓得我会被活埋?

  這個問題一问出,张哈子也是很有兴趣的看着张渐老爷子,很显然,他也沒有搞明白這個問題。

  张渐老爷子看了张哈子一眼,然后从上衣口袋裡面取出来一封信。這封信看上去是几十年前额那种老信封,黄颜色的,封面上還有两條红颜色的线條,线條中间,写了三個字,张渐收。

  我以为老爷子会把這封信递给张哈子看,沒想到老爷子直接把信封递给我,对我讲,這是你爷爷以前寄给我滴一封信。

  我一听到這裡,就更加诧异了。我无论如何也沒有想到,我爷爷還会给张渐老爷子写信。這也就是讲,很多年前,我爷爷就认识了张渐老爷子,否则這封信的信封不可能那么陈旧。

  我接過信封,一边拆开一边问,您老爷子认识我爷爷?

  张渐老爷子冷哼一声,讲,洛朝廷滴名字,在当时那個匠人圈,哪個不晓得?

  我已经把信封裡面的信纸取了出来,只有短短的一节,并不是一张完整的纸张,就好像是有人撕掉了半张纸一样。我想,可能是信裡面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被张渐老爷子撕掉了。

  但是我打开信纸之后,我就晓得是我错了,因为這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2016年x月xx日,我孙儿会来你们村子,对他用我教你滴死地后生,子时下葬,切记!

  「嗡!」

  看到這话的时候,我整個人都懵了,大脑裡面一片空白,就算是打死我也想不到,张家人活埋我,竟然也是我爷爷几十年前就布下的局。难道那個时候爷爷就已经知道我身后会有阴人跟着?而且,如果他真的知道這一切,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身后跟着的那個阴人,也是他布下的局?所以那個跟在我身后的阴人才会知道在這個时候来阻拦我和张哈子他们去张家村?

  可是,几十年前的时候,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会出现在张家村?而且我很快意识到一個十分严重的問題,于是我问张渐老爷子讲,老爷子,這封信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张老爷子想了想,讲,满打满算,应该是四十年前。

  我听到這话之后再次无比震惊,我讲,不可能,這绝对不可能!老爷子,你是不是记错了?四十這個数字太整数了,你是不是记混淆了?

  确实,如果张老爷子讲是四十三或者是四十七這样的数字,我可能就信了,但是四十這個数字,太過于整数了,我觉得很不靠谱。

  张老爷子瞪了我一眼,讲,我讲是四十年前,就是四十年前,不可能错!

  這個时候张哈子拉了拉我的衣袖,讲,四十年前,是我爷爷第三次冲击带头人,终于成功滴日子,他不可能记错。

  之后张哈子又补充了一句,前两届因为国家那「十年」,沒有举行聚会,所以空档期,否则你爷爷会成为第一位蝉联三届带头人滴人。也就是那十年,你爷爷失踪了,后来再沒有人见過你爷爷,因此很多人都以为他死在了那十年间。原本应该是1975年选定带头人,但是往后面推了一年,等局势稳定后,也就是1976年,我爷爷才当上這個带头人,他应该不会记错。

  我讲,但是张哈子,你有沒有想過,1976年的时候,我爸才八岁,那個时候我到哪裡,老天爷都不晓得,我爷爷怎么就断定,我会是一個儿子,而不是一個女儿!他凭什么在信裡面写「孙儿」這两個字?

  我這话问出来之后,我看见张哈子和张渐老爷子的脸上都出现了明显的震惊,很显然,他们之前并沒有考虑過這個問題,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为什么我爷爷会把日子算的啷個准這上面。

  张渐很快镇定下来,神情還有些激动,他问我,你今年好多岁?

  我讲,24岁。

  我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明显的又激动一些,他又问我,你几月份滴?

  我讲,三月份。我想了想,怕他再问,于是又补充讲了一句,初二。

  我看见张渐老爷子半眯着眼睛,伸出左手开始算起来。突然,他眼睛睁大,双手一拍大腿,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我讲,不可能!不可能!…他办到老!他真滴办到老!他真滴办到老!哈哈…哈哈…洛朝廷啊洛朝廷,是我输老,是我输老啊!

  张渐老爷子突然疯疯癫癫的大笑起来,嘴裡還讲着這些不清不楚的话,整個人看上去,好像疯了一样。

  第190章背后嬉笑

  在张渐老爷子疯癫发笑的时候,我就看见张哈子在不断的掐着手印,至于是什么,我只认识其中的一個心火手印。

  我看着张哈子一连换了好多個手印,一直到十七個的时候,张老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起来,他顷刻间止住了笑意,然后眼神裡面透露着一丝丝担忧,张哈子沒去吵他,我也跟着站在一旁,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张渐老爷子对张哈子讲,你张渊爷爷要出事,赶快到你张大叔屋裡去。

  讲完之后,张渐老爷子一马当先朝着外院走去。他身材比较高大,张哈子以及张牧都沒有遗传到他這点。因为身材的关系,走起路来的时候,我感觉有一种虎虎生风的味道,而且走的還特别的快,我几乎都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张哈子和我走在后面,他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讲,难怪当初我去求他帮我赶走你身后跟着的一個阴人滴时候,他想都沒想就答应老,原来是他早就晓得会有這么一天滴。我哈以为他是想通老当年滴那件事。要是早晓得是這么一回事,我打死都不会回来。真他妈滴日你屋個先人板板!

  我问张哈子,当年那件事,是么子事?你为么子三年都沒回家一趟?

  张哈子讲,陈年旧事,沒得么子可讲滴,等张漓回来老,我們两個就走,這個村子,沒得待下去滴必要。

  我讲,那口消失滴朱红血棺不管了?

  张哈子讲,你啷個哈那么蠢呢?既然是你爷爷当年埋下滴手笔,你认为你爷爷会沒有留下解决滴办法?要不然那封信为么子只有半截?

  我一听张哈子的话,瞬间无言以对。我一开始是认为张渐老爷子可能把信给撕成两半了,但是一看到信纸裡面只有一句话,我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我爷爷处于节约,所以才只用了一半的纸张写信。

  我点点头,表示对张哈子這话的赞同,然后我问张哈子,当初你去我們村子的时候,你听到我爷爷的名字之后,为什么是那一副生气的表情,是不是我爷爷你们张家有什么過节?我也是听爷爷刚刚讲的那一段疯话,才想到這点的。

  确实,从刚刚张渐老爷子讲的那一段疯言疯语,应该可以推测出当年我爷爷和他是认识的,而且不管是交情還不浅,否则我爷爷不会把替我赶走身后阴人這件事交给他。但是,他们之前到底是在进行着什么比赛呢?我爷爷有真的办到了什么事情呢?我想,這一点可能就只有张渐老爷子自己晓得。但是我還是不甘心的问了张哈子。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你问我,我问哪個去?在我滴记忆裡,爷爷只讲過他当老带头人之后滴事情,当带头人之前滴事情,他一概不提。不止是我,我问過我爹老子,他讲他也不晓得。只晓得一個喊過洛朝廷滴家伙是我們张家滴仇人。我以前哈以为是那「十年」,洛朝廷批斗過我們家,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不对,肯定不是!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当年他们那一辈到底搞老些么子事情。

  我讲,你难道一点都不晓得?

  张哈子讲,我要是晓得,我就不会回来问他老夫子(形容一個老人家很顽固)答案老!

  我讲,你不可能一点都不晓得吧?要是你不晓得,你为么子要退学,又为么子三年都不转来看一下?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你才会退学,所以才会三年都不回来,对不对?

  我认为我分析的天衣无缝,但是张哈子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了。他讲,我退学和三年不转来,和我們现在经历滴這件事,沒得半毛钱关系。

  他讲完之后,推开院子的门,走进了张大叔的屋子。我紧随其后,进了院子之后,就直接走进了堂屋。

  我看见,之前那间被锁起来的房间已经被打开了,张牧和张渊正用红色的绳子捆着张大叔,把他困在墙上。我看见张牧的胳膊上少了一块,是被咬的痕迹,但并沒有流血,因为被咬的是他的那條纸扎的胳膊。但是张渊老爷子就不一样了,他的两條胳膊上面全部是伤口,是被挠出来的,鲜红的血液已经把衣服都染红了。而且胳膊上也有被咬過的痕迹。但是最严重的并不是這些伤口,而是他肚子上的那個窟窿,正止不住的往外流血。

  看见我們走进来,张牧直接对张哈子喊,张大叔這不是起尸,這是控尸!

  我不知道控尸是什么概念,心想,难道是和赶尸一個意思?可是,這不是說对方是一個扎匠高手嗎,怎么现在又会赶尸匠的手段了?难道這個家伙是個全才?

  我刚這么想着,张渐老爷子和张哈子就已经冲进去。张渐老爷子抬手就从衣兜裡取出一沓白纸,双手快速的行动着,然后贴在张渊老爷子的肚子上。然后伸手接過他手裡的那條红色的绳子,在他自己的腰上一缠,剩下的绳子又在大腿上缠了一圈,然后把绳头仍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住。

  另一边,张哈子也接過张牧手裡的绳子,缠在自己腰上,然后打了一個结,并且往后挪了一步,這样,张大叔的尸体就被彻底的控制住,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张牧二话不說,跑到张渊的身旁开始急救,并对我喊,快去喊人過来帮忙!

  說实话,我被眼前留了一地的鲜红的血已经吓得全身都僵住了,要不是张牧冲着我吼了一嗓子,我都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赶紧转身跑出了堂屋。可是就在我跨過堂屋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我的脖子上一阵冷风吹過。按道理来說,现在還是正午,外面的太阳那么大,就算是有风,也不应该是冷风。我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但我還是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堂屋向院门外面跑去,并且边跑边嘱咐自己,千万别回头,谁叫也不回!

  我刚跑出院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個笑声,這是小孩子的声音!在大夏天裡,突然间听到這個声音,头皮一阵发麻,特别是我跑出来的时候,我并沒有看见院子裡有小孩子!那這個声音,是从哪裡发出来的,想都不用想都知道!

  我出了院子之后,边跑边喊救命,可是喊了半天,沒有一個人应我。难道大家都不相信我這個外村人?于是我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跑去,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推开门就冲进院子裡面,对着屋子裡面大喊,救命!

  可是,叫了半天,還是沒有半点回音,我想,难道是這户人家下地干农活去了?于是我转身准备往下一家跑去,可是刚出院子,我又听到一声小孩子的嬉笑,而且,竟然也是从背后院子裡传来的!最关键的是,這声音和我刚刚在张大叔院子裡听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那家伙跟着我過来了!?

  现在顾不得這么多了,救人要紧,于是我又往第三家跑去,可是进院子之后,我叫了半天,還是沒有人回应我,這一次,我干脆走进堂屋,敲了敲房门。房门竟然沒锁,一敲就开了,我看见屋子裡是空的,而就在這时,我又听见院子裡传来一声嬉笑。而且,声音比之前更大,也更清晰!

  我转身往第三家跑去,整個村子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個人!

  可是,我每推开一家院子的门,我就会听见一声越来越清晰的小孩子嬉笑声。直到我推开第十家院门的时候,我听到,那個嬉笑声,就在我背后。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說无弹窗广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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