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9 世事沧桑
那人有点熟悉,是谁呢?
对于脸盲癌晚期患者郑仁来說,如果不是天天遇到的人,很难记住。
即便他智商50+,即便他過目不忘。
要一個脸盲患者依靠背影判断出一個看過几眼的陌生人,难度无疑是ss级的。
“潘主任,我回来了。”郑仁来到两人身边,道。
“老三找你,說是要感谢你,赶紧下班吃饭,回去休息吧。”老潘主任道。
這时候郑仁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加上老潘主任的话,他想起来,這是海城首富的管家——三爷。
他也不知道老潘主任和三爷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潘主任会管三爷叫老三。
“三爷,又见面了。”郑仁微笑,嘴角上扬,温和儒雅。
“郑医生,年少有为,真是了不得。”三爷道。
“别站在這儿客套了。”老潘主任一挥手,有些霸道的制止了两人寒暄,“走廊都快加到头了,就不让你们去我办公室坐了。听說郑仁刚才低血糖昏迷,老三啊,你赶紧带他去吃饭。我跟你說,谁要是敢灌他喝酒,明儿個我一定去找你的麻烦。”
三爷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老潘主任說的這种情况不会发生。
“潘主任,那患者……”郑仁還惦记着几百名亚硝酸亚中毒的患者,生怕有意外发生。
医疗行业就是這样,再牛逼的大手,也不能避免意外。
救是救過来了,但谁能保证沒有個肝肾功能衰竭?谁能保证一過性中毒性休克状态不会诱发其他疾病?
“离了你,医院就不运转了?”老潘主任呵斥,眼中满满的慈爱,像是看着自家最小、最受宠爱的儿子,“今晚批准你关机睡觉,天塌下来也不找你。”
郑仁点头。
无论是小医生還是常年老主治,亦或是住在医院有家无处回的住院总,還是副主任、主任,都会有一個习惯——手机24小时开机。
半夜手机响,要是医院来电的话,沒等接起电话来,肾上腺素马上就会飙升。神马懒被窝,神马起床气,压根不存在的說。
就像是這次大抢救,市一院动员了全院力量,几百個患者,需要数量只多不少的医护人员齐心合力协同。
要只靠郑仁……估计绝大多数患者都已经凉了。
郑仁笑了笑,点头。
“郑医生,這面請。”三爷和煦,言谈举止让人心生欢喜。
和老潘主任道别,郑仁和三爷出了急诊大楼的门。
一辆黑色加长的车停在门前,到底是什么牌子,怎样的奢华,郑仁沒研究過豪车,根本不知道。
一個穿着西服,打领结的面相憨厚老实的司机打开车门,躬身請二人进去。
郑仁发现這辆车的车门是对开的,而不是普通家用轿车、suv那样开门的方向是一样的。
坐上车,和三爷闲聊几句,郑仁就觉得一股倦意用上身体。
人,不是铁打的。
抢救的时候身体自动分泌肾上腺素,让他忘记了疲倦,忘记了饥饿。而现在一切都变本加厉的反饋回来,郑仁只想躺上床,好好睡一觉。
华灯初上,再奢华的车也走不快。
将近半個小时,這辆黑色的豪车才来到一個平实、普通的小院门口。
门楣上有一块黑色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個古朴的大字——红泥小阁。
门口站着两名侍应生,打开车门,沉默而专业的把三爷、郑仁送进去。
院子不大,有一個假山,流水潺潺,硬生生在喧嚣的都市中营造出来一种世外桃源的味道。
不過郑仁全身沒有一根雅骨,对這些独具匠心的设计根本不感兴趣。
开玩笑,能玩得起這些的人都是不差钱的,郑仁为了养活自己,什么苦沒吃過?哪裡有闲情逸致捅咕這些东西。
刚走进院落,一個身穿红色风衣,黑发披肩的女人迎接出来。
“郑医生,终于见到您了。”女人……应该是女孩吧,客气温和的說到。
這人长得极美,肌肤雪白,泛着一层光泽,仿佛是一大块原玉雕琢而成的神仙姐姐似得。
眉眼如画,青丝如风。明眸似星,能直视到郑仁内心一般。
偏偏這人看不出年纪大小。
以她举手投足之间的挥洒、自如判断,像是三十大多,四十左右,投身商场十几年的女强人应有的气质。
而看眉眼,還略带一丝稚气,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郑仁愣了一下,随即报以温和的笑容,走上前,伸出手。
冰凉的手指在郑仁手中划過,蜻蜓点水一般,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
“我是步云阁的女儿,步离。郑医生,裡面請。”那叫步离的女人客气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势。
郑仁对海城首富是有印象的,的确姓步。而且步云阁手术前做了至少十次全院会诊,郑仁对他的名字也记忆犹新。
只是步云阁的女儿叫步离,這個名字太古朴一些了吧。
进屋,落座,有带着快顶到棚顶的白帽子厨师带着家什在餐桌前现场烹制各种美味。
郑仁沒见過這种场面,也不感兴趣,更不会让他产生某种惊艳的情绪继而跪舔。
在他看来,不過就是青菜蜗牛和沒煮熟的肉排而已。
见郑仁情绪平淡,沒有表露出丝毫惊讶,三爷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谈笑之间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信手拈来,却又都和郑仁的胃口,相谈甚欢。
步离偶尔說两句话,品评菜肴、指点江山。话虽不多,却让三爷的笑谈增色不少。
东西很清淡,牛肉也不熟,郑仁沒吃饱,有些怀念家门口的小串店。
這时候去撸几個串,喝上一瓶哇凉的可乐,那才是人生。
见郑仁脸上倦色越来越浓,三爷和步离都是精明人,对视一眼后,步离道:“我父亲的手术,還要感谢郑医生仗义出手。”
“客气了,都是医生应该做的。”郑仁微笑。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以我的理解,无论您做到什么程度,接下来都是要背锅的。”步离倒也明白。
世事,大同小异而已。
郑仁笑笑,沒說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郑医生這不是去了急诊科,被老潘看中,日后前程不可限量。”三爷道。
“呵呵,习惯了。”郑仁淡淡說到“在医院,能看见人间百态,所以很多事情也就渐渐看淡了。
比如說,绝大多数植物人的护理者都是母亲。
比如說,配偶通常宁愿放弃治疗。
比如說,为父母养老送终的孩子通常不是在家裡最受宠的那個。
比如說,如果有女生来做宫外孕那一定要第一時間抓住送她来的男人,不要让他跑了,否则沒人垫医药费。”
郑仁的声音很平淡,仿佛一個看穿世事的老人坐在炉火前。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冷清寂寥。膝上盖着一條毯子,烤着火,回忆前尘往事。
一股沧桑的气息迎面而来。
三爷点点头,這些破事他這個老人家早就看穿了。
步离眼神有些黯淡,道:“郑医生看的明白。各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但人世间的事儿也都差不多,真是不值得啊。”
感慨了一声,步离随即展颜一笑,屋内春暖花开,“不聊這些文艺的话题,有件事情要麻烦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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