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油坊
倒不是金七娘的油錘做的有多稀奇，其實大家真正好奇的是那炸油錘用的油脂，聽說是用豆子做的。
豆子也能榨油？豆子不是隻能做豆腐或者喝豆乳嗎？
可這油又是實打實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薛大奎兩口子要是吹牛，那這吹牛的成本也太高了，根本划不來嘛。
於是有人開始在攤子上打聽油的來歷，薛大奎兩口子也沒隱瞞，直接指路薛大壯家。
748這日去縣裏的木匠鋪取定製的工具，一進村口就發現家被圍了，頓時一頭霧水。
“這怎麼了？”
村裏的一位嬸孃笑嘻嘻。
“大奎兩口子在縣裏發財啦，聽說是你給的油？”
“薛三郎，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748一愣，忽然明白了爲什麼薛大奎兩口子一定要花錢買的用意。
它點了點頭，把賣價跟那婦人講了，成功收穫了一顆白眼。
“什麼？還要給錢？不是白送啊！”
“不是呢。那不如嬸孃你白送我幾天湯餅喫喫，都是鄉里鄉親的……”
俊秀的少年如三月的春光，雖然說的還是不着調的話，但卻神奇的已經不招人討厭了。
幾個想佔便宜的村人都只笑罵他想得美，嘻嘻哈哈了一陣就散了。
剩下沒走的都是想買油的，748便跟他們說了豆油的賣法。
“可以花銀錢買，可以用豆子抵，也可以租我的工具自己榨。”
它給出了三個方案。
都是過日子的人家，聽說還可以自己租工具榨油，馬上有人問道。
“那工具怎麼租？”
“租金每桶3文。”
748給他們展示了一下定製的壓榨桶。
“豆子你們自己帶，不保證出油率和出油質量。每桶要預交押金15文，用完之後沒有損壞工具的話會如數奉還，壞了你們作價賠償。自己榨的油粕你們自己帶回去，買成油就只有油，油粕是不給的，用豆子抵的也是一樣。”
“那怎知是你的工具不好還是我們用壞的？”
“我平時也要榨油，你們用之前自己多檢查，一般來說只要不是操作不當，壞掉的機率不大。”
聽他這麼說，衆人紛紛點頭。
3文是半鬥粳米的價錢，菽的價格更是低廉，這個油的成本倒是不高，只是不知道一斗菽能出多少油。
這樣一算，倒還是先買薛三自己榨出來的油划算，比自己熬油便宜，而且能保質保量，榨油這活可考驗手藝呢！
748無所謂，反正它都把榨油當成力量訓練，最近肱二頭肌已經初見成效了呢。
薛大壯這具身體的底子很不錯，不但承襲了薛氏一族清俊的好相貌，神經反射和肌肉力量也都很出色。只要訓練量拉得上去，怎麼也不至於變成一箇中年油膩大胖子，這純屬薛大壯自己糟蹋了自己。
今天他把定製的榨油工具都拉回來了，放置在單獨一間倒座房中，以後這就是它的油坊兼健身中心了！
很快便有人過來買油，一進院子，人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一下。
這才幾天的功夫，這薛三家怎麼就跟以前不一樣了呢！？之前稀稀拉拉額度籬笆都換成了土牆，院子裏的雜草和雜物都是被拾掇得乾乾淨淨，還開了一個小小的菜園，用籬笆圍出了雞窩和豬棚。
再看榨油的倒座房裏，一人半高的大蒸鍋，兩個木槓（槓桿式）壓榨槽，巨大的吊錘，成片晾曬的麻布屜，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
這薛三，怎麼忽然就出息了！？之前不還是好喫懶做、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嗎？
“一石菽子能出多少油？”
有人問748。
748想了想。
“我榨能出一成，你們九斤就差不多了。”
“不過榨不出那麼多也沒關係，榨完油的豆餅還是能做豆腐的，雖然沒有生豆做出來的好喫，但也可以飽腹，或者摻着其他糧食蒸着喫。”
九斤……
衆人盤算了一下。
一石爲10鬥，出九斤油真不算多，但要是剩下的油粕還能用，那就不算浪費了。
於是有人買油，有人回去拉豆榨油，忙的不亦樂乎。
易不靜走到薛家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遮掩一派熱火朝天的場面。
有燒火蒸豆子的，有搬運油粕豆餅的，還有人挑着擔子滿載黃豆，急匆匆地往薛家跑。
這是在幹啥？
“噢，你來了啊。”
748剛從健身房……不，油坊裏出來，額頭上還掛着晶瑩的汗珠。
本來應該去清洗一番，但易不靜來得急，又是一臉忐忑焦慮的模樣，這明顯是有心事。
“味精造壞了？”
聽它這樣問，易不靜臉色大變，連忙呸吐了兩聲。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味精沒事兒！按照你給的方子，味精做的可好了，咱可別說那不吉利的話！”
聞言748一臉詫異。
“既然順利那你找我幹啥？你不是應該在店裏忙着燒菜嗎？”
“軒福樓暫時還沒開……”
易不靜一臉尷尬。
“之前不是砸了家裏的招牌了嘛，我就想着藉着這次機會打個翻身仗，乾脆就對外宣佈軒福樓停業一個月。”
“結果好巧不巧，有貴人要來海州。這位貴人乃是家祖父的舊識，聽說軒福樓乃是易家的產業，就準備過來品評一番。”
“哦。”
748點點頭。
“那這是好事兒啊，你正好可以讓他嚐嚐海腸味精。”
“光是海腸味精不行啊！”
易不靜急得腦門汗都下來了。
“這位貴人金貴，以前都是我阿翁親自下廚招待，我爹都伸不上手。但我的手藝你知道的，刀功白案還勉強，一個海腸味精根本應付不來啊！”
“薛兄，薛兄，快幫我想想辦法啊！”
啊？！
這下，748撓頭了。
它就只是買個海腸味精賺一桶金，怎麼又捲入軒福樓跟達官顯貴之間的糾葛了？
“薛兄，薛兄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那邊易不靜還在拉扯着衣袖哀嚎。
“這回要是出了糗，那就不是挨頓打的事兒，我們老易家的祖墳都得給我刨了！”
他嚎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倒是讓748不忍心袖手旁觀了。
好歹它也算軒福樓的股東，易不靜要真得罪了貴人，它一個賣味精的也賺不到好，能幫肯定是要幫的。
“那你讓我看看你家都準備給貴人做什麼菜。”
按說菜譜這東西都是各家的不傳之祕，更別說易家這樣的庖廚世家，菜譜絕對是家族最看重的傳承。
但此刻易不靜哪顧得了這麼多，想也不想就從袖子裏摸出一卷冊子。
“都在這裏了，我阿翁的筆記，第11頁就是貴人的喜好。”
於是748直接翻到11頁，發現上面是一日的食譜。
這位貴人早晚兩次正餐，正午會加一餐點心。
那天貴人早上用的是魚羊粥，一種混了魚片和羊肉糜的粥，摻入年歲的杏仁和胡麻，鹹鮮可口，口感豐富。
配粥的是羊肉胡餅，用酥油和麪後添加羊羔肉，撒上花椒豆豉吊爐烤，香脆酥鬆。
開元年間民間少有鐵鍋，因此烹飪方式更多以蒸、煮和燒烤爲主。調料倒是很豐富，胡椒花椒桂皮陳皮豆蔻，蔥薑蒜也都齊全，甜味劑是蜂蜜或者蔗漿，受西域影響乳製品十分流行，乳酪和奶油都不缺，甜味的點心更受歡迎。
比如易大廚的記錄中，貴人是很喜歡這一日的單籠金乳酥的。這是一種用黃酥油和麪粉揉成的奶黃大包，添加了蔗漿，香甜可口。
相比之下，晚餐就簡單粗暴的多，主要是各種野味燒烤和新鮮的切膾。相比烤鹿肉，貴人顯然更喜歡海鮮。那一日的有糟白魚和鱘，還有用蛤蜊調製的石耳沙魚湯，還得了貴人的稱讚。
只是這貴人的名諱代稱……
“咳，是宋王殿下。”
易不靜壓低了聲音，神祕兮兮地在748的耳邊小聲嘀咕道。
“我阿翁，以前可是壽春郡王府的廚子啊……”
然後他就等着薛大壯被嚇到，等啊等也沒等到。
易不靜不信邪。
“以前的壽春郡王，現在的宋王，你知道是誰嗎？”
“啊，知道啊。”
748表面淡定，其實內心慌得一批。
它哪知道這個宋王是是是是誰啊！
轉崗前它是一隻運維統，私統數據庫裏只有代碼和程序鏈，劇情統專用數據庫它還沒更新呢！
但它急中生智，故作莫測高深的嗤笑一聲。
“怎麼，你還要喊出那位的名號不成？你可知那位曾經……”
後半句它不說了，因爲它根本不知道怎麼說。
反正話就說一半，剩下的部分對方會自動補足，而且保證邏輯自洽。
如果你把話全說了，那效果就會大打折扣，甚至連預期效果都完不成。
人類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這是748無數次劇透失敗總結出的血淚經驗。
果然，748這目中無人的架勢一拉出來，易不靜瞬間就被震懾住，覺得這位薛賢弟果然不是一般人，有點世外高人的意思。
他對曾經讓位給今上的宋王殿下都是這個態度，別不是真和達官顯貴們有什麼關聯吧？
那他之前的計劃……還要不要繼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