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與張大人夜談
748想了想,覺得這名的確比二鍋燒好聽。
它正要再說什麼,耳邊忽聽一陣驚叫。
“哎呀!倒了倒了這!”
“誰家小郎君啊!?怎麼往地上躺啊?誰來扶他一把!”
張說一驚,猛地回頭,正看見郯王李琮緩緩地沿着牆邊滑落,臉上還滿是酒醉的紅暈。
他一邊倒還一邊推開來攙扶他的隨從,嘴裏胡亂唸叨着。
“我沒醉我沒醉!”
“你你你……你問問……問問李嗣謙,你問……問他敢不敢喝?”
張說捂臉,知道郯王這是真醉了。
太子這纔多大點啊,哪能喝的了酒?再說跟個小娃娃比酒量有什麼光彩的?郯王要是清醒的時候絕對不可能說這種話!
“怎麼讓他喝那麼多!?”
張刺史皺眉問郯王的內侍林普。
林普苦着臉解釋道。
“張大人,殿下真沒喝多少,是這酒太烈了。”
他親眼看着的,他家殿下就喝了小半碗,還留了個碗底給小王爺。
就這點酒,以前隨便一個小丫鬟都不當個事兒,誰知道殿下竟然直接被放倒了!
噢對了,小王爺,小王爺哪兒去了!?
於是呼啦啦一羣人又去找李璡。
好在橋東村不大,很快衆人便在河邊發現了李璡的蹤影,他正被幾個嬸子大娘拉扯着,不讓他往河裏跳。
“這誰家的娃子?!家裏人咋也不看着點!非得要去河裏撈魚呢!”
“就是就是,說還不聽,力氣大得嚇人,差點拉不住!”
宋王府的管事和長隨忙不迭地上前,連哄帶勸把人往回拉。剛拉了一半,小王爺李璡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隨後便起了響亮的鼾聲。
得,又醉倒了一個!
張說張刺史的頭都要大了,只覺得自己歷經三朝、兩登相位、流放嶺南、平定政變的半生沒哪一天像今天這麼糟心!
郯王平時看着好好的,穩重有禮像個有城府的,怎麼喝了酒就這麼幼稚呢!?自己在牆角吐的稀里嘩啦還要跟天比拳,幸虧陛下沒跟過來,不然還不得氣個好歹。
還有小王爺李璡,這孩子一路上都機靈乖巧,他還跟他兒子張均說讓他跟小王爺好好學學。現在可倒好,一眼沒看住就偷酒喝,人家不給他和郯王還聯合起來耍心眼,這都是什麼破孩子!
張·前丞相這個氣啊,偏偏又不能拿這兩個龍子皇孫怎麼樣,只能捏着鼻子給兩人收拾爛攤子。
這李琮都把當朝太子的名字給喊出來了,再隱瞞身份也沒什麼用處,所以張說索性直接亮明瞭身份。
“吾乃新任海州刺史張說,這兩位是郯王和宋王世子。”
他這樣說,748倒沒覺得什麼,反倒是豐嶽縣令兆鵬程,“撲通”一聲就給跪了。
兆鵬程一跪,村裏的其他人當然呼啦啦也都跟着跪。748左看右看,好像單自己站着也不像話,於是便假模假樣地也往下緩慢半蹲。
果然,沒等它蹲完,兆鵬程就被拉了起來,它便也順勢跟着一起站直。
張說:“兆縣令何故行此大禮?”
兆鵬程不好意思地摸頭。
他總不能實話實說是因爲過於崇拜張說張相爺,今天親眼見到了人生偶像,一時心情激動就給跪了,他兆鵬程不要面子的嗎?!
“屬下不知殿下和大人過來,有失遠迎……”
聽他這樣說,張說笑着搖頭。
“不礙事不礙事,郯王一行原本便是白龍魚服。”
他頓了頓,眼中露出一抹擔憂。
“只是這酒……”
“啊這酒……”
兆鵬程回頭看了一眼748,本着對薛三郎的信任,出言道。
“酒是烈了點,但肯定是沒問題的,本縣丘主簿也喝了。”
張說心道我就是看那個主簿喝了纔沒攔着兩位王爺,但是現在一個兩個都醉倒了,今天怕是要在村裏過夜。你這地方能不能搞接待?
兆鵬程多機靈個人,跟偶像一對眼神就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忙不迭地點頭。
“有的有的,縣裏的驛站是新修的,縣衙裏還有火炕,保證不會着涼。”
“若是覺得遠,薛三郎這裏也有空房,上次宋王殿下巡視海州,便是在薛三郎這裏住的。”
748:……
冷不丁被賣的748看了兆鵬程一眼,接受到對方懇求的眼神。
它想了想,住下倒也不是不行,畢竟都是因爲喝它的酒醉的。萬一有酒精過敏或者酒精中毒的,在它家住還能及時得到醫治。
於是張說一行人便在橋東村住了下來,被安置在748的新房子裏。
這一晚張說可算是開了眼,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奇怪但是便利的房子。
這房子裏的竈塘一直通到屋裏,外面燒火屋裏都跟着暖和。而且薛三郎還引了溫泉水進屋,洗臉洗手用的都是溫泉,這在冬天簡直就是神仙一樣的享受!
“三郎果真巧思!”
洗了一個溫泉澡,又確定了郯王和宋王世子都安全無恙,張說緊繃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也有興致說笑了。
“你是如何想到要做這火炕的?”
咋想到的?被凍的唄!
當初辣雞宿主花光了項目經費,屋裏就一張木板牀加半幅草簾子,不想辦法一冬天都難活啊!
但對這老頭不能這麼說,兆鵬程說他是個什麼被貶謫的大官,很大很大的那種,還是個非常有學問的人。
748喜歡有學問的人,所以它很不想自己在大佬面前丟了面子,於是便道。
“橋東村是沿河而建,周圍只有一座帽子山,越冬所需的柴火不是個小數,買柴的花銷可是不小,總有人要在隆冬時節忍飢受凍。”
是的,每年受凍的那個人就是薛大壯。他沒錢但懶,既不想自己山上打柴回來燒,也掏不起買柴火的費用,全村唯一一個在冬天要去別人家(大奎家)蹭柴火的就是他了。
“我看不得這些,便想着燒鍋造飯的煙能燎人,這麼熱的氣放到天上豈不浪費,要是能引進牀下,那屋裏不是就暖和起來了嘛。”
拋開事實真相不談,748講技術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只把張說說得連連點頭,心服口服。
他現在開始覺得周柏捱罵是真的不冤枉,你看這薛三郎,人家說的都是在自然中領悟到的原理,根本沒一丁點鬼神玄學,他幾次往鬼神上引都被薛三認真糾正,還要說講理學不要迷信。
張說:……
“那你制烈酒是爲什麼?”
張說問748。
“既然憫恤民情,你便應當清楚制酒需消耗大量米糧,這些足以讓許多平民飽腹。”
說到這裏,張說的眼神轉爲嚴厲。
“若是制酒之風盛行,米糧盡數化作貴人口中的烈飲,大唐的平民無糧可喫,這豈不有違你憫恤平民的初衷?”
被他這樣說,748一點都不急。
它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純真良善的統了。在橋東村的一年,它聽了十里八鄉的無數狗血八卦,更是從中總結出不少鬥爭的經驗。
就比如妯娌過招第一條:絕對不要對號入座。
“制酒的確會消耗糧食。”
748乖巧地點頭,然後一臉費解。
“可是酒不是早就有了嗎?我制酒之前大家也喝酒,而且喝的還都很多,那不是消耗糧食?”
張說:……
“但以前的酒沒有你蒸出來的烈。”
張說頓了頓。
“你這酒醇香,喝過之後便喝不得以前的水酒,豈不是更易風行?”
妯娌過招第二條:壞事好說。
“但是大人您也看到了,這酒易醉啊。”
748苦笑。
“喝不了兩口就醉倒了,所以總體消耗的糧食還不如水酒多,畢竟喝水酒許多人是千杯不醉的。”
張說:……
這倒是,那個主薄、郯王和宋王世子,沒一個能撐過一碗酒的。
要這麼算,一碗蒸酒消耗的糧食還真沒有一罈子水酒多,而長安城能連喝三五壇的酒鬼也不在少數,這蒸酒反而是節省糧食的好事了。
不對,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張說正琢磨呢,那邊的748已經主動發起了攻擊。
妯娌過招第三條:樹立共同的敵人。
只聽748說道。
“而且我這酒,原本就不是給大唐的百姓釀造的,這是邊關酒,適合天寒地凍風冷的地方,喝一口策馬奔騰,更逞豪情。”
嗯?!
張說的耳朵動了。
天寒地凍、策馬奔騰。
這說的不是胡地嗎?!
張說以前是做過兵部侍郎的,他對大唐的邊防軍務知之甚深,甚至748一張口暗示,他腦子裏的大唐疆域圖便自動出現,幾個區域也迅速對號入座。
朔方、幷州、涼州。
党項、同羅、拔曳固。
還有大唐的心腹大患突厥,雖然正月裏有西突厥十姓突厥降了大唐,但突厥首領啜默還沒死,降戶隨時都能反叛,啜默率軍南侵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這些地方,這不都是天寒地凍但能策馬奔騰的嗎?!
胡人燥性,薛三的酒甚烈,喝一口就渾身發熱,好像真的非常適合那些胡人。如果把這些烈酒當做貨品賣去胡地……
張說摸了摸鬍子,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