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馬病
薛大壯和748齊齊擡頭,豎起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
外面亂糟糟的,什麼口音的都有,還夾雜着馬匹的哀鳴,在空曠的野外格外淒厲。
“大黃懷孕了嗎?”
薛大壯下意識地看向二驢子。
二驢子彷彿受到了侮辱,擡起蹄子就要踢他,被大壯機警地躲過。
“我不是懷疑是你乾的……”
他還嘗試着給二驢子解釋。
“前兩天你不是跟大黃不太對付嗎?你就沒發現它懷孕了?”
二驢子要是能說話,此刻肯定要對着薛大壯破口大罵,罵他污驢清白。
但它不會說,看眼神知道這兩腳獸沒憋着好屁,於是扯着嗓子也跟着昂嗚昂嗚地叫。
那二驢子的嗓門多大啊!熱氣球上天的時候李琮李璡兩人都喊不過它一驢,它這一開嗓,引得整個營地的馬都跟着一起叫,真是好不熱鬧。
很快蔣亨一臉疲憊地出現在吊籃車門口,啞着嗓子問二驢子是不是也生病了。
薛大壯哪好意思說是他在跟二驢子吵架,於是支支吾吾地含混過去,說這幾天二驢子一直都神叨叨的,有點不正常。
二驢子:……昂呸!
“果然萬物有靈。”
蔣亨長嘆一口氣,正要走,卻被大壯出聲叫住。
“可是大黃有什麼不好?”
他這樣問是因爲蔣亨的臉色非常難看,眉頭從剛纔進來就是緊皺着的,整個人都透着一種外溢的焦躁。
“大黃髮燒了,還有惡露不止,已經站不起來了。”
嚇!怎麼會這麼嚴重?!
“不單單是大黃,商隊還有幾匹馬發熱,倒地嚎叫,我聽你的驢在叫,以爲也是同樣的問題,就過來問問。”
薛大壯和二驢子對視了一眼,二驢子馬上原地轉了一圈,表示自己身體無恙。
蔣亨被二驢子逗笑了,緊鎖的眉頭放鬆了幾分,朝薛大壯點頭。
“既然齊兄弟的驢沒事兒,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去忙了。”
說着,他便轉身走了。
這一夜,大壯和二驢子睡得都不安穩。商隊的營地一直有人來回奔忙,說話聲卸車聲擡重物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停歇。
等大壯早起起牀去做晨課的時候,他被蔣亨憔悴的臉嚇了一大跳。
“蔣二哥,你……你怎麼這樣了?!”
“別提了。”
蔣亨抹了把臉。
“齊兄弟,我這回麻煩可大了,我可能不能帶你去鐵勒部了。”
“啊?”
“昨天除了大黃,商隊裏還有5匹馬腹瀉不止,剛纔還起了高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一下子少了六匹牲口,商隊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往前走了,現在回忻州老家都困難。”
說到這裏,他摘下氈帽抓了抓頭,長嘆一聲。
“實在不行,就只能把貨就地賣一賣,好歹讓大家能回去。”
嚇,都到了這樣嚴重的地步了嗎!?
“就地賣……”
大壯遲疑地看着他。
“就地怎麼賣啊?!這荒郊野嶺的也沒個人,賣給誰啊?”
只見蔣亨朝西邊一指。
“往西走不遠有個叫廓落布的部族,雖然比不少鐵勒諸部,但好歹也是可以換點東西的。”
“我想着把這回帶的東西收拾收拾,最好能跟他們換幾匹馬,但廓落布人把馬看得十分着緊,輕易不給外人,給馬的希望不大。”
“要是能換來幾批廓落布的馬,這回出來也算沒白走了。”
聽他這樣說,748想了想,吩咐薛大壯。
“你問問蔣亨,咱們能不能去看看大黃?”
大壯去徵求蔣亨的意見。
蔣亨是個大方人,聽他這樣問馬上就同意了,還叮囑他離遠些,別給二驢子也帶上。
於是大壯讓二驢子看行李,自己跟着蔣亨往營地深處走。
生病的馬匹都被統一擡到了一處單獨的地方。因爲發病的太過突然,不知道是不是瘟疫,所以商隊裏的人都十分小心。
跑商的人最怕的就是這種事兒,馬在這個年代都是家裏的重資產,能保下一匹算一匹,關鍵時刻要是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是沒辦法在西域商路上行走的。
“這不像是馬瘟。”
748沉吟道。
“馬瘟多見於溫熱潮溼的季節,靠蚊蟲叮咬傳播,一百年都有心肺症狀。”
“但你看大黃,大黃現在更多的是流產後的感染和發熱,這和馬瘟有明顯的差別,更像是沙門氏桿菌感染。”
啥?什麼杆?和尚杆?
大壯因爲明悟的事有點應激,一聽沙門兩字就聯想到秋元寺,馬上四下張望周圍有沒有紅箭頭。
結果當然是沒有。秋元寺的和尚都跟着明悟吃了瓜落,有正度的因爲收留私度而打板子流放,沒有戶籍的一律強制還俗,還沒收家產,喫一頓板子也是免不了的。
最糟糕的是,之前秋元寺賣“先天胎元”的債還沒了呢,一羣苦主打上門討說法。
這其中當然有被騙的惱羞成怒,但更多的還是表現給皇帝看——你看我都這麼找秋元寺麻煩了,我咋還能跟明悟勾勾搭搭,我是受騙上當沒夠嗎?!
所以“科普達人”的副作用其實已經消弭的差不多,之前最記恨薛大壯的明悟被秋後問斬,剩下的秋元寺衆樹倒猢猻撒,自己保命都來不及,哪還有心情去記恨薛大壯!?
他們現在反而是把憤怒都轉移到了明悟的身上。要不是這小子貪圖180兩金的酬謝去給皇帝的新宮下面賣符咒,朝廷也未必會馬上清理他們這些私度,或者像其他的寺廟那樣只強制還俗,不挨板子不沒收家產,好歹也能繼續生活啊!
都怪明悟!都怪明悟貪財!收的那麼多金子也不會分一兩給他們,可惡!
所以大壯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現在已經不會有和尚天然降低他的好感度了。
但武婕妤和武家的好感值還在持續下降中,尤其是在大壯“潑屎”事件之後,武氏一族的好感度蹭蹭降低,也不知道這其中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不過這些都和748沒關係,此刻它正在糾正薛大壯的認知。
“不是和尚杆,是沙門氏桿菌。”
“沙門……沙門大概是個胡人,他就姓沙門,他發現的桿菌所以叫沙門氏桿菌。”
“桿菌就是一種長條的菌,你不是在生物課上學過細菌嗎?這就是細菌的一種,能夠引發人畜共患的腸道疾病,還能導致傷寒、副傷寒和食物中毒……”
說了一大堆,最終成功喚起了大壯的記憶。
“那咱們去看大黃不會也被傳上吧!?我可不想得傷寒。”
“不會,傷寒的致病菌是副傷寒甲桿菌、副傷害乙桿菌、鼠傷寒桿菌、副傷寒丙桿菌,大黃感染的馬沙門氏菌屬於第一亞型的b組,和人類的感染的病菌不同,不屬於人畜共患病。”
說到這裏,748頓了頓,又補充道。
“這個菌種主要影響生殖器官,會造成母馬流產和公馬的生殖系統感染。只要你不做什麼奇怪的事,你就不會被感染。”
奇怪的事?
大壯抓了抓頭,清澈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總覺得統爹說了什麼超出他認知的東西。
748見薛大壯不明白也不再多說,而是藉着大壯的眼睛仔細觀察起大黃的狀態,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很像,應該就是沙門氏菌感染。”
748最後下了論斷。
“有辦法治嗎?”
“以前沒有,只能硬扛,依靠馬自身的免疫力痊癒。但是現在……”
748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又有兩匹馬被商隊的活計擡了過來,都是喘息急促,又拉又吐,狀態十分不好。
“這是怎麼了?”
見狀薛大壯連忙問擡馬過來的夥計。
那夥計放下馬就走,連多待一秒鐘都不敢,一邊走還一邊喊大壯一起,說別染上瘟疫。
“不是瘟疫啊!”
剛剛複習了生物學之事的大壯現學現賣,正準備給夥計普及一下沙門氏菌感染的常識,結果人家早就跑的沒影兒了。
見此情景,748便催着大壯去查看病馬的下1體。
一開始大壯還有點不好意思,被他統爹罵了兩句便乖乖聽話,蹲在地上仔細檢查起病馬的情況了。
的確像748所說,馬的下腹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有的是又紅又腫,有的還在汩汩流膿,有的長了一些瘡,所有馬無一例外都出現了發熱的症狀,有些嚴重的還在腹瀉。
“是沙門氏菌感染。”
748確定了病因。
“應該是有沙門氏菌感染的馬匹排泄物污染了草料,商隊的馬都是混在一起喫,沙門氏菌經口進入馬身體,引發大黃的流產,一個傳一個也是有可能的。”
“幸好二驢子是單獨喂的草料,而且還在草料中加入大蒜殺菌,不然這一次二驢子怕也難逃被感染的命運。”
聽它說二驢子沒事兒,大壯長長舒了一口氣。
二驢子沒事兒就好,要是二驢子也像這些馬一樣被扔在荒漠上,他都要心疼死了。
這可都是大牲口啊!即便是在長安城也不是人人家裏都有驢馬的,這一匹一匹地躺在地上等死,看得大壯心裏酸酸的。
“那能治嗎?”
他問他統爹。
一如既往的,他統爹給了他一個讓他無比安心的大比逗。
“還用問我嗎?你覺得二驢子是因爲什麼沒被感染的,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