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求醫
夏天的時候,廓落布人追逐着馬羣來到了一處新草場。
這處草場之前應該是有主的,地上保留着扎帳篷和籬笆的痕跡,營區裏還散落着不少雜物。
可當布爾貼帶着族人過來的時候,這片草場裏已經空無一人,之前的部族已經全數離開。
那不就成了一片沒人的草場了嘛!
廓落布的頭領布爾貼十分高興。草原的夏天可是牛羊生長的黃金時間,這麼大一片白撿的水草地,放那個部族眼前能不心動,那肯定不要白不要啊!
於是廓落布人便在這片草場上安營紮寨,準備好好過一個夏天。
結果沒幾天,就出事了。
一開始只是部族裏的牛羊馬也生病,廓落布人祖輩都在放牧,對付一些牲畜的小毛病還是很有辦法的,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當時他們以爲這只是一個小意外,但是沒過多久,木倫這樣半大不小的娃娃開始鬧着說肚子疼,喫什麼都沒胃口。
再之後,部族裏接連有大人也倒下了。
一開始也不是很疼,就是屎拉得多,拉得頻繁,忍一忍也能過去。
結果熬了幾天不但沒過去,拉屎的頻率從一開始一天三、四遍逐漸攀升到了一天九、十遍,甚至喝口涼水都竄稀,這就讓人遭不住了。
海坤離開的那日,一部分族人的便裏帶了血,紫紅色的黏物腥臭難聞,整個營地臭氣熏天。
“別不是……瘟疫吧?!”
部族裏,有人小聲議論着。
但議論也沒有用,這片草場遠離城鎮,根本找不到遊醫,而且整個部族病成這樣,也沒有哪個遊移敢過來給醫治,只能自己想辦法。
布爾貼一開始的辦法當然是求神。
廓落布人是有祭司的,平常族人生一些小病也都由祭司給醫治,治療的效果有時候也不比遊醫差。
但這次不行,不管是求神獻祭還是畫符驅鬼,對於廓落布全族的病況並都沒有任何的幫助,反而隨着時間的流失,有的人的病症越發嚴重。
比如大祭司自己。
“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海坤對頭領布爾貼說道。
“還是得想辦法找個遊醫來。哪怕是搞些藥材……不然再這樣下去大祭司就要不行了!”
布爾貼也知道情況的嚴重性,他很想帶着全族遷移到距離城鎮較近的地方求助,可族裏的一部分人已經沒有力氣了,連走去營地外這麼遠的距離都挺不住。更別說營地裏牲畜多多少少都染上了腹瀉的毛病,渾身無力,跑不了多遠就會倒下。
“這地方邪門的很,怪不得之前的人跑了……”
便血的大祭司喃喃地念叨。
“肯定是他們招惹了此地的神明,被神明下了責罰。但我們廓落布人沒做錯什麼啊……神明是不是看岔了……”
布爾貼顧不得在一旁叨叨咕咕的大祭司,他強忍住一陣突如其來的便意,努力對海坤說道。
“你走吧!帶着還有力氣的人先離開這兒,能活一部分是一部分,不能大家全死在這裏!”
“頭人!”
“聽我的,趁着你們還能動,趕緊走!再晚大家都走不了了!”
“如果你們好了……你再回來看看,把族裏還能動的都帶出去,剩餘的就地掩埋,別讓我們暴屍荒野。”
波提最後幾句話說的悲壯,因爲他總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的時間,畢竟他今天早上的糞便裏已經帶上了血絲。
雖然沒有大祭司那麼嚴重,但布爾貼認爲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他活了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這麼折磨人的病?雖然身體病痛不明顯,可不定時的腹瀉來的又急又兇,如瀑布流水噴涌不斷,讓他日夜難眠。
幾天下來,整個人已經形如枯鬆,精神恍惚了。
海坤淚如雨下,但他也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總不能所有人都死在這兒。
於是他帶着還有力氣的族人拼了命往外走,他要去到最近的城鎮求救,看看能不能找到治療這種病症的辦法,頭人和大祭司還在等着!
“阿爹,去找……去找齊四郎!”
馬背上,他的兒子木倫用盡力氣對他說道。
“阿爹去找齊四郎啊!齊四郎是神仙,他一定有辦法!”
啊?
海坤一楞,不自覺的放慢了馬速。
此時正值正午時分,天氣炎熱,正好有族人要停下解手。於是海坤乾脆讓所有人都下馬休息,然後扶着兒子到了一處陰涼地。
“木倫你說什麼?”
“我說咱們去找齊四郎,齊四郎是神仙下凡,大祭司不是說神仙認錯人了嗎,讓齊四郎跟神仙說一說,收了咱們的責罰。”
木倫務必認真的說道。
部族裏的娃娃病狀相對較輕,木倫的身體底子不錯,雖然也有腹瀉的問題,但卻沒有大人那樣嚴重。
這和大祭司那種拉到說胡話的狀態也不一樣啊……
只聽木倫對海坤說道。
“那日你和頭人送別齊次郎,他走的時候帶走了麥穗,我因爲捨不得便偷偷跟在你們身後,想看看他待麥穗如何。”
“我跟着他走了幾十里路,在一處坡地上,我看到齊四郎變出了一個巨大的球!然後他便帶着他那頭驢和麥穗一起飛上天走了。”
什麼?
海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齊四郎帶着驢和馬飛走了?”
“是飛走了嗎?”
“飛上天的那種飛?!”
“是的,阿爹!是飛走了,我親眼見到的!我當時也不敢相信,我使勁兒揉了好幾下眼睛,直到看到他們都飛得不見蹤影了我才離開。”
木倫一臉篤定地說道。
“齊四郎會飛,所以齊次郎是神仙。只要找到齊四郎,讓他跟草原上的那位神仙說明情況,一定能把大家都救下!”
雖然依舊不敢相信兒子說的話,但木倫給了他一個提示—齊四郎之前是治好過馬王的,用一種神奇的藥水兒。如果齊四郎還有別的藥水能夠治人,那是不是留在營地的族人有救了?!
海坤也不是魯莽的人,雖然心中隱隱萌生了一個想法,但出於穩妥起見,他還是安排幾位族人分頭去鎮上請郎中。
可就像他們之前預料的那樣,一聽說要去很遠的草場,又是全族生病,鎮上的郎中紛紛搖頭,都說去不了。
萬般無奈之下,又礙於兒子的堅持。海坤就只剩下748這一條路。
但找齊四郎也不是那麼容易,他只知道齊次郎的中原名字叫齊霸,海坤的中原話不甚標準,龜茲城又是人來人往商隊雲集,上哪去找人呢?
海坤和幾個族人只能如無頭蒼蠅一般在城中四下亂竄。
要說這一日也巧,海坤路過馬紮不坦誠,在城外的一處荒地上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誒?那不是麥穗兒和二驢子嗎?
其實他先認出來的是二驢子,因爲他給二驢子修過驢蹄子,對着頭格外有性格的驢子印象深刻。
彼時二驢子正跟麥穗在城外撒歡,你跑我追玩得不亦樂乎。
海坤大喜。
找到了麥穗兒和二驢子,那不就找到了齊四郎嗎?!
於是他馬上策馬朝那一馬一驢的方向衝過去,路過一片農田的時候被人攔住了。
“哎,你幹什麼的?這牲口可是有主的!”
一個膀大腰圓的安西軍兵粗聲道。
“而且這地方是屯田,不是誰都能進的。你趕緊把你的馬牽走,別讓他吃了我們的苗!”
海坤低頭一看。
可不是嗎?他家的紅雲正準備低頭喫人家田裏的苗呢。
再一看,誒這田裏種的都是草啊!長得密密麻麻,可比草原上的壯實多了!
雖然不懂爲啥中原人要種植野草,不過這草種的整整齊齊的的確是有人在打理。他連忙把自己的馬牽到一邊。
“我知道這驢子是有主的,我就想問問他家主人在哪兒?”
一聽有人打聽748,安西牧場的軍兵立刻警惕心大起。
哎,這胡人怎麼回事兒?單槍匹馬就要找監作,別不是不安好心吧?
這個時候,麥穗兒也看到了海坤。
麥穗兒是烏雲的孩子,從出生起便養在海坤家,她對海坤和他的馬都十分熟悉,馬上樂顛顛的跑過來蹭蹭。
二驢子也跟了過來,眯着眼瞅了一會兒,覺得看着眼熟,便朝着海坤“昂昂”叫了兩聲,算是打招呼。
安西軍兵是知道這一馬一驢的來頭的,見它們對這個胡人都表現得親近,稍微放下了警覺,改爲站在一旁暗暗觀察。
海坤急着救人,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話連比劃帶說地表達了來意。
哦,是來求醫的呀。
軍兵請來了牧田的管事,管事反覆盤問了海坤幾輪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於是便派人去給748送信兒。
748此刻剛好在牧場,聽說是海坤來了,點了點頭,說是自己認識的人。
但是他叮囑幾名軍兵不要把自己的身份說出去,讓他們先拖住海坤一會兒,自己則是抄近路回了家。
於是等海坤跟着二驢子七拐八拐繞到齊四郎家門口,748已經端坐在平房裏靜候他上門了。
“海坤大哥,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