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卫氏的不服 作者:希行 皇帝也知道卫氏不服。 平定纷乱时跟卫崔以兄弟相称,登基后许以重爵,要封卫崔为异姓王,诏卫崔进京。 卫崔怎么可能进京。 上一次进京,卫二爷卫三爷两兄弟惨死,卫崔九死一生才逃回陇西,這种教训一次就够了。 但先前卫氏错過了称帝的时机,天下纷乱已定,邓山坐稳了江山,真要再举兵,必然是苦战。 最气人的是卫崔会背上乱臣贼子的声名。 所以卫氏也沒有跟皇帝翻脸。 因此卫崔虽然拒不进京,但把幼子送进京城表示臣服。 這在陇西是人尽皆知的事。 卫序這样說也不奇怪。 不過,卫七爷轻叹一声:“大将军当时把阿矫送进京城也的确是为了给他治病,病急乱投医,沒有办法的办法,這次进京前,大将军夜半還来见我,跟我交待,要我看看他的状况是不是好了,话裡话外都是惦记這個儿子。” 卫序在旁带着些许嫉妒:“大将军的确很骄纵他。” 他小时候曾有机会跟父亲进過一次卫氏正宅,那次看到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丢下满屋子幕僚随从族人,跑去给卫矫抓蟋蟀。 卫矫在族中惹事生非,闹得家宅不宁,但从未被惩罚。 纨绔子弟卫序见得多了,能被父亲宠成這样的可不多。 “大将军是觉得亏欠他们母子……”卫七爷說。 “跟大将军有什么关系!”卫序不满,“是赵谈那狗贼害人,二爷三爷命都丢了。” 再說了。 卫矫的母亲做出那种事,回到陇西,大将军還亲自将她迎进门,依旧以主母相待,简直…… 以前的事不提了。 现在呢。 “他在京城当邓山的走狗,却打着我爹是卫崔的旗号耀武扬威。”卫序愤愤,“很多人跑来质问咒骂将军,将军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现在我們奉命来觐见,他不仅不在陛下跟前斡旋,還拦着不让见,我看他這是又把别人当爹了……” 卫七爷再次喝止“行了,别說了。” 卫矫回到陇西后,在人前称呼赵谈为父亲的事,虽然算是童言无忌,但提起来還是很丢人。 “不管他认谁当爹,他都是大将军的儿子。”卫七爷說,摆摆手,“我們来京城,邓山肯定知道,知道就够了,反正见了也不能让邓山消除戒心,不過是做個样子。” 說到這裡看了眼外边的夜色。 “我今晚出去一趟。” 卫序和随从沒有任何询问,点点头,纷纷走出去,“父亲早些休息”“睡吧睡吧,明日再去等着那小子”“看他還有什么理由”几人乱乱地說着各自进了房间。 院子裡恢复了安静,室内的灯逐一熄灭,卫七爷从室内出来,翻上屋檐,在屋顶上悄无声息跃动,离开卫氏旧宅,避开巡查的兵卫,来到一间临河的屋宅前。 屋宅還亮着灯火,窗户上投着熬夜苦读的身影。 這在京城是很常见的景象。 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学子们也可以奋发图强,求功名得前程。 伴着几声夜鸟鸣叫,苦读的身影伸個懒腰,熄灭了灯。 屋宅内沒有窗户的卧房裡亮起灯,卫七爷从夜色裡推门进来,看着坐在桌案前的中年男子。 男子五官文雅,面色白皙,透出孱弱之气,看卫七爷进来,他含笑施礼“得安见過七爷。” 說罢下意识地捻须。 似乎刻意让人注意他的美须。 卫七爷也注意到了,神情有些嫌弃:“齐得安,你随便粘点假胡子就行了,這样子更引人注意。” 得安笑說:“七爷不懂,越沒有的东西,越不愿意敷衍。”說着又纠正,“七爷,我现在不姓齐,姓卫。” 卫七爷呸一声:“想姓卫也要看你有沒有资格。”說到這裡冷笑,“先前你吹嘘的厉害,结果呢,蒋望春一家都死了,人也沒有被逼到我們手中,反而让我們差点被发现。” 得安沒有丝毫惶恐,反而带着得意:“這更证明我所說非假,七爷,那可是哀帝的亲骨肉,前朝正统唯一的小皇子,天生帝裔正统,不仅身边重重保护,更有天命相护.” 卫七爷不耐烦摆手:“少說這些废话,什么鬼天命,真有天命,如今天下会姓邓?快說,人哪裡去了?” “人就在京城。”得安說,“虽然从蒋家跑了,但当时我特意举告到官府,所以除了我們,朝廷的人也在追捕他们,他们腹背受敌沒能摆脱我的追查,哎,說起来,朝廷的那位绣衣都尉,是你们家的公子,這件事……” 他的话沒說完,被卫七爷打断“這件事不要让我們公子知道。” 得安愣了下,好奇问:“父子齐心,其利断金,怎么,你们這位小公子跟卫大将军不是一心?”說着忍不住笑,“也对,這位小公子是别人养大的,我当年见過赵谈用绳子牵着你们家小……” 卫七爷抬手捶在桌子上,厚实的桌案顿时碎裂。 得安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說话了。 “你要清楚,我們不是非要這個皇子不可。”卫七爷看着他,冷冷說,“大将军說了,也可以送你去皇帝跟前,你将皇子交给皇帝,你求富贵,他表忠心。” 得安苦笑一下:“我去陛下跟前也不過得個赏金,這种一时的富贵我见過的太多了。”說罢带着谄媚,“唯有跟着大将军我才能得到长久的富贵。” 卫七爷淡淡說:“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得安伸手从袖子裡拿出两個卷轴打开。 “小皇子被张老太监保护,再加上当时齐氏鼠尾两端,也不让他露面,见過小皇子的人并不多,我就是其中之一。”他說。 卫七爷看着两個卷轴:“怎么有两個?” 得安脸上浮现笑。 “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他說,“我所谓的见過小皇子,不仅见過他的真容,還见過他的易容。” 易容? 卫七爷释然,這很正常,如此重要的身份,自然要做出掩饰。 “就算沒有我,有了這两张画像,你们卫氏耳目眼线众多,京城再大,天下再大,也一定能找到他。” 得安将画像双手捧到卫七爷面前。 “這就是我的诚意。” 卫七爷看着递到眼前的画像,迟疑一下打开其中一张。 這应该是真容了。 因为画像上的孩童十岁左右。 這孩子身形单薄,圆眼薄唇,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深夜的灶火燃烧着,驱散了秋末冬初的寒意,也让坐在旁边的少年一向灰扑扑的脸变得红润,眉眼也因此多了几分灵动。 “打听到了,卫矫的确跟着王在田读书。”张盛有說,“很早以前的事,那时候還沒国学院呢。” 桃花在旁皱眉:“這王在田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能跟着他读书?” 原本出神的莫筝听到這裡噗嗤笑了。 “的确,王先生有教无类,什么人都能跟着他读书。”她說,“有卫矫那样的人,也有我這样的人。” 被喊一声师兄的凌鱼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被喊一声先生的王在田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