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項家給力亞父謀

作者:之隸
項本笑道:“這些朝中瑣碎事情說來無趣,只是如果不對你講明,恐怕劉司馬仍舊不肯跟我回彭城去!”

  劉涌明白,項本肯喋喋多話,跟他聊這麼久,自然還是爲了要把他收入帳下。

  劉涌自己的去留之意仍是未定,但這句話畢竟與他身家性命有些關係,自然不等閒,仔細聽着。

  項本道:“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好,卻也就沒有絕對的不好。你是義帝中涓這個身份,倒讓我有信心能護住你,事實上也已經得到了映證。”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張帛布,遞予劉涌道,“劉司馬可自觀,這是剛剛從彭城快馬遞來的家書。”

  劉涌訝然,接過帛布展開來看,見內中一串小字,筆畫拐折明顯,已顯方扁,卻仍舊多圓潤彎曲,正是較篆書稍爲簡易的秦隸,劉涌貼近城頭火碟細看,大致仍可認得:“本兒:已閱來札,所行皆妥,勿憂旁事,務保劉涌平安回抵彭城,有功無過。關係重大,勿誤。伯襄。”

  劉涌看到信中明確寫着自己的姓名,驚訝之下,擡頭看向項本。

  落款是項本的伯父,名襄,那麼定是項襄無疑。劉涌前世讀史記得,項襄在項羽死後仍然得以生存,且被劉邦封爲桃侯,與項伯同是項羽親叔叔,應該是現在項家僅餘的兩個與項梁平輩的長者。看信中語氣,似乎是項本在李金死後,已經派人發函回彭城自己家中,將狀況都進行了請示報告,之後才收到的這封回函。

  依此時里程長度計算,蕭縣與彭城相距也不足七十里,快馬來回,並不耗太多時間。

  看來項本慨然承當了李金之死後,心中也是惴惴,故而急報狀況於自家商議,直到家中回信,也才心裏妥當。

  “劉司馬難免擔心,”項本注意着劉涌的神情,道,“我年輕而份量不足,萬一無能力承當弒殺主將之過,害怕項王軍規鐵硬,到時候項某固然免死不免活,你更是保不準會否被殺頭……”項本微笑,“那麼,伯父既肯發此信於我,定然已經與我父作過商議。我之作爲,有伯父與親父兩人首肯,且這兩人皆願保劉司馬,劉司馬對回彭城,還有擔心嗎?”

  劉涌恍然,項家親族中,項羽叔父輩裏僅餘的兩名長者明言要保他,等若他已經得到了整個項家親族的支持,那麼所謂虞子期之流,自然足可以全然不懼。

  也即是說,只要他肯點頭跟項本回去,那麼從此便是項家親族一脈的人了,劉涌不免奇嘆。

  然而仍舊奇怪項家親族爲什麼會對保他這麼個小人物感興趣。思及項本適才所說“你是義帝中涓這個身份,倒讓我有信心能護住你”,甚感不解,應道:“涌未忖可得長者如此垂青,實在感喟無地,然而……”擡頭看向項本,“卻不知兩位高德長者爲何有意相助?涌之前衝動無知,阻截李金,觸犯項王,大概至今仍須算作項王罪人……”

  項本笑了下,搖搖頭:“劉司馬果然萬分謹慎,和你說話不免要覺得辛苦!”

  劉涌啞然。

  項本繼道:“義帝府上一會,彼時我也在場,現在想來,倒是記得你這位中涓。你以爲自己從義帝中涓的安穩尊榮位置上被撤換下來,丟到軍中來搏命,真的是項王的安排嗎?”

  劉涌眨眨眼睛,項羽那張對着他冷笑的面孔仍舊可以清晰浮現眼前,不是項羽的安排,還能是誰?

  項本搖頭,嘆氣言道:“義帝府一場戲,我從頭看到尾,唱得真是很無趣。對於義帝,以及義帝身邊的人,若依了項王本意,是根本不會花什麼心思的。不就是一羣腐儒筆吏麼,愛跟誰跟誰,西楚之大,難道少了他們還建不起一個朝廷了?”頓了一下,看向劉涌:“哦,劉司馬不要誤會,我說的是那些朝中官員,劉司馬雖在義帝府任事,但終究是武職,自然與他們不同。”

  劉涌尷尬笑笑,點頭自謙。心道項本雖然心思機巧,卻終究不愧項家本色,重武輕文,把軍人看得遠高於文臣。這倒也是這個鐵血時代里豪傑們的共識,遠異於宋朝之後重文輕武的各朝代,譬若劉邦,更是如此,除了對一個蕭何讚譽有加外,對其他文官也基本上沒有看得起的,動輒罵作腐儒。至於張良陳平,雖然都以智計高謀聞於後世,鮮見軍功,但在初時,也都是先作爲武官而被劉邦所接受的,至少也都被認爲具有掌兵的基本素養。張良曾任廄尹,陳平任職都尉,都是軍中官職。

  項本所言自然不假,項羽挾滅秦之威,足以一鞭子抽散熊心朝廷。項羽如果願意沐猴衣冠,隨便任命一幫大兵完全再重建一個朝廷起來,也不是不行。

  但項本此語如果是真心話,劉涌不免有點難以認同,甚至覺得項本有些政治幼稚。項羽當然可以一鞭打跑熊心所有故吏,但楚廷卻也必然立即崩亂,重建所需成本之高,應該是極爲駭人的。遠不及項羽一入彭城便展開統一戰線的攻勢,團結一切熱愛楚國,擁護項羽領導的人,共建偉大祖國,來得更經濟高效。

  “問題只在於,如果歷陽侯範亞父想要迅速執掌西楚朝政,而不願意被軍中勢力干擾,那麼盡最大能力保存義帝舊臣並同時確保他們的忠心可用,便是歷陽侯必須馬上做到的事情。”項本頓下道,“說這些真的有些無趣,我這樣說,劉司馬明白嗎?”

  劉涌吸了口氣,訝道:“監軍的意思是,歷陽侯是要靠完整保留義帝舊臣,從而抵制其他軍中勢力對政局的入侵?”自己說完,也立時大感有頗多可思量處。

  劉涌思及高陵君曾說過,虞子期在虞姬未得寵之前,也是依附於范增的,范增差不多便是項羽手下無裙帶關係的外臣的代表。這些和項羽沒有血緣關係的外臣無勢可依,都傾向於同樣和項羽沒有血緣關係,卻權勢極隆的范增,也是情理中事。

  而范增在入城後的幾日裏,藉助對熊心諸臣胡蘿蔔加大棒的運作,無疑又立即收穫了大量的外臣,實力自然又一次大增。故楚朝臣沒有大量潰散,而是馬上改旗易幟歸順項羽,所以軍中人物短時間內無法大量滲入西楚政府體系,這樣軍政依舊可以保持相對**,軍中原有的諸派系仍被囿於軍中,而范增受命治政,卻已經可以讓自己的勢力橫跨軍政兩界。如此一來,最得益者自然是亞父范增。

  劉涌吸氣,才知道範增在義帝府的一場表演,其目的遠不止是要擊潰熊心,更有藉此一役而急劇擴大自己勢力範圍的打算。

  劉涌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疼了,真正智者謀略,果然都是縱橫大局,環環相扣,相較來說,自己能玩出來的花樣,怎麼看都只是些小聰明。本來今天一天裏,借了點機緣運氣,自己行事還都算順當,說實話心底裏還有點自得,想着說不定還真能在這個時代混個風生水起。至此再想,如果有一天真要和范增之流對陣鬥法,自己能不能找個妥當地方埋屍,還是兩說。

  卻也心中疑竇叢生,不免問道:“歷陽侯如此培勢自固,項王難道不會察覺厭惡嗎?”心想項羽應該不至於看不出范增的打算吧?

  項本道:“我王兄雖然尚不及三十歲,卻真算得是千古難出的將才人主。項王一向行走行伍之間,自然常常有脾氣暴漲的時候,但每逢大事,卻是深沉明思,並非一般臣下所能測度。以我父閱人之廣,伯父智謀之足,也都曾感嘆項王之難測!劉司馬此問,我確實難以回答了。”接着又吸氣當風,嘆口氣道,“本雖入項王軍中稍晚,沒能趕上鉅鹿棘原等大戰的酣暢,但對彼時軍中士氣,卻也有所沾染,很是懷念。秦朝未滅時,軍中鐵硬一塊,齊心攻秦,袍澤肝膽相照,人人皆可割股飼友,同飲敵血,何其痛快!而今秦朝一亡,軍中旋即紛繁,人人自重,各派相輕……”項本笑笑道,“男兒當沙場征伐,這些權爭互鬥,若非逼到眼前……本無論是否看得清楚,都懶得多想多問!”

  劉涌點頭,項本果然是項家熱血男兒,本來已經聰明異常,卻從本心中不喜歡那些勾心鬥角,這可能是整個項家共通的東西。既是長處,也未嘗不是短處。

  但是聽項本對項羽的評價,那項羽倒似乎已經很鑄煉出了一些政治家的範。

  政治家的看家本事第一條,應該就是讓人看不懂……

  “不說那些了,”項本繼道,“所以劉司馬應該知道,對於義帝身側一衆人等的安排處置,其實都是歷陽侯的主意。入彭城之前,項王似有倦意,囑一應回城收政事務,統交歷陽侯打理,對此事七伯曾有不悅。故而在義帝府上,劉司馬應該也見到了,項王所言甚少,唯一不同只在於親口提出了撤換義帝中涓的事情,這卻讓七伯事後很有點歡樂。”

  劉涌愣怔,知道項本口中的七伯應該說的還是項襄,但不知自己被撤換,那項襄歡樂什麼。

  “因爲關於加強義帝府衛護的事情,本來也該由歷陽侯提出並安排人選,但項王彼時突然自己發難,等若臨場更改了歷陽侯的方案。”項本竟也桀桀壞笑兩下,“你當時有沒有注意歷陽侯的臉色?很有點難看呢……”(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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