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篪聲揚霸王大婚
看着孫雨小心拘緊地坐在馬上,倒知道這句應是不假。
“這兩位是……”劉涌看向孫雨身側駕車的男人和車內的婦人。
“哦,他們是我蕭城伯父家的家從。今早我要起行,大伯有點擔心,非要安排兩個人陪着我,其實我一個人也足夠照顧自己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操心!”
劉涌聽出點怨氣,看着孫雨有車不坐,硬要騎在馬上,暗忖大概就是想讓自己看到她,心裏泛起些別樣滋味。
笑了下,也只好無奈道:“好吧,那你就……路上小心。我會報於中軍,不會再有軍士來找你麻煩了。”
孫雨聞言臉色微慍,盯了劉涌,咬牙道:“謝了!”
劉涌眨眨眼,轉頭又回軍去了。
他也真是無奈,總不能把她收到軍裏來吧?
日頭偏斜,軍隊紮營,只有五六百人的營盤,較之兩天前的剿匪軍立營,寒酸了很多。
既已在項本帳下,劉涌自然帶手下駐在中軍附近,紮營的混亂過後,各營埋鍋造飯,劉涌思及一路隨着的孫雨,不知怎麼樣了。遛到營圍去看,果見孫雨的車子也在附近歇住了腳,那大漢和婦人兩個在張羅着什麼,孫雨也在動手幫他們擺置東西,倒是沒有什麼小姐架子。
孫雨輕車簡從,如果願意急趕,這一天時間,入夜便也可以入彭城安穩住店了。如今三人跟着軍隊緩行,這時候停在半道上,擺明了是要貼定這支隊伍,哪裏是去找老爹的架式。
劉涌已經明白,這個孫家小姐怕真的迷了心竅。
昨天他提起了自己已婚,孫雨便失魂溜了,顯然這妮子還是很在意能否成爲正室這一女子成婚根本大計的。想來孫正在馮氏莊上雖然不是東家,但應該也是個頗有地位的長者,這位孫家小姐如果嫁人,只要不是太高攀,怎麼着也不至於只作一個妾室。劉涌既然已經有了個老婆,想必孫雨也該對他絕了念想。
卻沒想到她今天又跟了上來。
劉涌挑挑眉頭。未來撲朔不明,項家親族雖然把他攏入旗下,但畢竟情況如何,他尚不知,而且因爲知道楚漢歷史的走向,哪怕項家願意支持他,劉涌仍有背靠冰山,隨時可能融塌的隱憂。心中總不算是踏實。
此時對兒女之事,實在是情緒欠奉。
軍隊一旦紮營,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營圍,劉涌不想壞什麼規矩,看孫雨三人沒什麼需要他照應的,也便折返自己營中尋飯喫去迄。
晡畢,營盤逐漸消停下來,劉涌這一天的工作算是結束,正撫着喫飽的肚皮,倚鋪胡思亂想,忽然隱隱聽到一陣笛聲。
幽幽傳來,時斷時續。能聽得清的幾段調子尚算輕盈,卻也暗蘊着些悽婉,劉涌支起耳朵細心聽着,頗爲神動,奇怪是哪營裏的人物,會有這樣的興致。再聽覺得曲調婉轉陰柔,心裏一恍,便出了帳來,對清風殘月,尋聲踱去。
沒多少步已經踏至營邊,看得清楚。
果然還是那孫雨。
車旁生了團火,火旁孫雨倚車安定,衣袂垂落,隨風微擺,手中把弄着一支竹笛,笛聲自是從這裏奏出。
營邊邏卒也不時向孫雨他們看去,偶爾駐足一聽。
劉涌聽着笛聲,心思微微悠盪。而忽地心下一沉,眼角微顫。
這丫頭莫不是在用笛聲來釣他……
笛子這種樂器,上古時候就有了,只是這時代“笛”這個字應該仍未出現,孫雨手中持着的這個東西,這時候大概應該該叫做篴或者篪。
可能被篪聲安撫,也可能是士卒們真的都身心疲累,整個營盤較之兩天前紮營的時候,更早地安謐下去。
兩天前這時候還在呼笑喝叫的人,有很多也已經永遠躺臥在了鳳凰山中。劉涌把眼光從孫雨身上收回來,放目營中,感到有點恍惚。
微風輕拂,戰事已畢,無論是成是敗,軍士們都安享着這暫無危機的平淡時光。
“這是齊調。”身後忽然響起項本的聲音。
劉涌一怔,趕緊回身見過。項本已經走至劉涌面前,輕甲裝束,未帶一人,站定後也看向孫雨方向,笑道:“看來這次來了個免費的隨軍樂師,來助我們入眠了……”再聽得一聽,點頭道,“沒錯,確實是齊調。我年幼時,曾隨家父一起到齊地行走過,齊人對樂律的熱衷,讓我印象深刻。”項本似乎頗有興致,“古時舜起於齊地,精擅音律,也給齊人遺留了深刻的樂律造詣,管子單篇論樂,更是深得精妙。齊國在浩浩禮樂上固然傳承完備,不過最令項某喜歡的,還是萬紫千紅的齊地小民之樂。”接着扮出一副欣賞模樣,“你聽這一位的吹奏……齊國王族奢靡不堪,但同時風氣也便開化,市井之樂纖巧多情,不弱於我們楚國。”
劉涌沒想到項本還是個滿有情趣的人,而且真的也有讀過幾本書。
項家畢竟是楚國望族,與劉邦根正苗紅的貧農出身終究不同,“劉項原來不讀書”之語,想必也並不確鑿。
劉涌知道項本聊的便是這時候的流行音樂。劉涌在古樂上沒什麼修養,在這一點上就更和項本心有慼慼。相對於貝多芬和莫扎特,他也是更喜歡流行搖滾說唱KTV,忙拱手拍馬道:“監軍果然博學雅聞,原來對樂律也多有造詣!”
項本雖然已履軍中主將之職,卻仍以監軍身份行事,軍中也繼續稱呼他監軍。
項本噗地笑了,搖頭道:“聲色犬馬,哪個男人不喜歡?至於說有造詣,那就太高擡我了,雖然也從小被七伯摁着習過音律,卻終究於此道無甚長進。不過七伯在這方面確實極是擅長,經常教育我們說,治律之道與治國之道相通,舜善樂而帝,晉國師曠精通音律而晉國大治之類,慨嘆我們全是粗人,不通雅趣。此次到沛縣去,七伯也會同行,右敷若對音律有興趣,倒可以好好向七伯討教討教……”說着嘿嘿壞笑兩下,“正好也幫我擋一擋七伯的教誨”
劉涌訝然,項襄也會同去沛縣?
沛縣這樁婚事讓劉涌覺得頗多可思量處,此時項本又再提到,不想再丟了話頭,問道:“監軍婚姻大事,自然重要,項王恩准賜爵,七伯又親身相迎,沛縣一行一定很隆大了?”
項本看劉涌一眼,搖頭道:“七伯此去,卻並非爲了我的婚事,而是爲了……項王的大婚!”
劉涌立吸口氣,項羽大婚!
這個前幾日一直縈繞在劉涌心頭的事,如今被項本提及,自是極爲敏感。
立問:“項王?王后的人選已經確定了嗎?”
項本一怔,看向劉涌:“右敷似乎對項王大婚的內情,還是有些瞭解的?”
劉涌尷尬,未及說話,項本卻已經吸氣點頭,續道,“自然是確定了,王后便是龍大司馬的妹妹,名喚龍佩的,也可謂衆望所歸了。不只確定,這幾日更是加緊酬辦,催逼甚緊,只是吉日自有定數,違天不祥,項王也不敢太過緊逼,據說納采問名之禮已經行過,兩日後可行納吉之禮,再三日便是納徵告期。故而大概五天後,就要上路迎親了,同是向東,有大部路程相合,故而將與我們的隊伍一同起程。”頓下道,“右敷此次在彭城留駐的時間最多也只四天,可要好好費心陪陪嫂夫了啊……”
聽項本已經管了自己老婆叫嫂夫人,劉涌笑下,確實服膺項本恪守禮賢下士的禮道。
令劉涌驚奇的,是這個霸王王后,終究定作了龍家人……
就這麼定了?這之中都發生了什麼故事?
不禁自語道:“這麼快……”
項本點頭:“項王大婚期間,依禮不可妄動兵戈,只防不攻。如今天下甫定,難免四方有事,大婚既是避無可避,項王自然也是要儘快了結方好,以免耽誤要事。”
劉涌點頭,心道項羽心中原來是清楚婚期誤事的,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使得他不得不在這個當口,卻一定要行此大婚。而且,對象還不是他疼愛之極的虞姬,反而是那龍家妹妹。劉涌還記得高陵君說起過,坊間都傳聞項羽一直拖着不結婚,是因爲他不喜歡這個叫龍佩的龍妹子。
想問項本,卻知道這問題絕不適宜現在問出來。想到項本說項羽需要派人專門上路迎親,頗覺奇怪道:“令七伯……此次隨軍,便是要去迎王后嗎?”不免笑了下,道,“王后……未免有些太託大了吧,項王既已擬定要迎娶,王后卻還不啓程先來彭城龍家府上住下,反倒還要項王派人去哪裏迎過來?”(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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