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全面配合
劉涌笑笑,自己何必去見魯元,想想只怕連項本也難得在這幾天裏,能見得到新娘子的真容。無論魯元是閉月羞花,還是醜女無鹽,真到親迎那天,總不是紅被子一裹抱進車裏去便算。笑道:“元公主與呂王后一起打理家事麼?這麼說元公主也已經可以執事了……”在劉涌印象中,一直覺得劉邦的孩子年紀都不大。這時候早婚興盛,男人早婚,女人更早,元公主現在雖然到了結婚的年齡,估摸着應該也不過只有十四五歲罷了。
嚴凝點頭道:“元公主天資聰穎,靈慧過人,爲人處事上不弱於乃母,漢王不在的這些日子,一多半的府務都由元公主操持,相當難得!”
劉涌微訝,看了嚴凝一眼。
倒不是驚訝於嚴凝口中的元公主會如此強幹。
而是奇怪嚴凝作爲一個先前伏於漢王府,如今身份大白的臥底,怎的會對元公主評價如此之高,頗蘊意味。
嚴凝顯然儘量不想引起人的注意,一直低着頭。
說到魯元,劉涌自然要想到那個一穿越過來就想見一見的劉盈,因問道:“漢王之子,是否喚作劉盈?”
嚴凝看劉涌一眼,點頭道:“是的,前些日子呂王后及呂將軍有提出將盈公子立爲王太子的奏議,傳入漢中了,至今尚未有漢王的答覆。盈公子目下還小,只有六歲,今天劉帥恐怕也是見不到的。”
劉涌點頭,不再問話,看向前去。
呂雉側身接引項本,算是要入家堂之前接了呂釋之這個外人的班,一舉一動,氣蘊深厚,從容練達。
幾人便魚貫入堂,劉涌入堂望見,堂上主位上有兩個席位,各坐着一個老人。
其中一個鶴髮童顏,倒是頗有幾分仙骨,正含笑打量着踏入堂來的項本。
另外一個也已經鬚髮皆白,眼神有些發暗,一臉深刻梯田縱橫,看到一下子涌進堂來的人不少,神情多少有點慌亂,正顫巍巍站起來。
嚴凝盡職地在劉涌耳邊道:“正站起來的便是劉太公,漢王的父親。早先一直不在漢王府住的,看來也是爲了項師帥的婚事趕過來了……”頓一下,繼道,“他身旁的是呂太公,便是呂王后的父親了!”
劉涌皺眉,差點一笑出聲。
豐邑的人也都過來了?
不知道是因爲嫁孫女自己有心要來,還是呂釋之的故意安排……
這麼說,又一個先前劉涌提及的押親條件,被沛縣人主動安排解決了。
劉涌啞笑,怎麼會這麼乖呢?
項本見到長者,忙上前一一拜過,口稱太公、臨泗侯,由隨從扛的禮蓋裏取出一個大紅布裹包着的東西,呈於劉太公面前。
這東西看起來塊頭不小,劉太公呵呵笑着,延手扶了放下,揭開紅布,一具木雕大雁赫然呈於堂中,雕工精細,上漆精美,栩栩如生。
引得堂裏衆人都讚歎起來,也看得劉涌嘖嘖稱奇。
項本呈上的便是傳說中的雁禮。
以鴻雁祝福愛情,自周朝已經作爲規定載於禮記。
人類發現大雁對待愛情極爲忠貞,一旦結成配偶,就永世不離,一隻如果亡去,另一隻會終生獨身,絕不再尋新歡,令人感喟。後世元好問也是因爲親眼看到一隻大雁爲死去的配偶殉情,場面極爲剛烈,觸動情懷,才寫出千古名句“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嘆人間情盛,世人卻多不及鴻雁之重情。
更有如項本魯元者,連重情的資格也無,卻也要拿這隻木雁來粉飾。
劉太公顯然不太喜歡說話,只笑着呵呵,囑咐大家都入座,自己也坐回席上。
項本謝過,手上不停,又把令尹府與大司馬府聯署的封侯詔冊呈於呂太公面前。
呂太公早知道了項羽承認他侯爵的事情,滿面含笑,捧了詔冊,口稱項王,南向伏拜,恭敬呈在案上。
轉而笑對項本道:“若此後,賢婿就是我半外孫了,要讓你改口叫我一聲外公,當索我多少財帛才肯哪?”
項本哈哈一笑,道:“自是劉太公、臨泗侯、漢王后肯舍千金,小婿立時拜見外公矣!”
一堂大笑,和樂融融,各自入座。這下也不再需要嚴凝的介紹,呂雉一一引見堂中諸人給項本認識。
雖然是家宴,但畢竟算是正式場合,女眷們並不出現,除了當家的呂雉之外,堂中盡是男人。
右首落坐的是呂釋之。呂釋之這副形貌早已經印在劉涌腦中,一派中年憨厚之態。兩隻眼睛雖小,卻是精亮有神,身體微顯雍腫,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去過,一副無害的樣子。
劉涌細看府內環境,尋思着稍後怎樣才能和這位沛縣大當家接接頭。
呂雉引見的下一個赫然便是陳豨。
聽到這個名字,劉涌和項本的眼光都登時集中到陳豨身上。
陳豨作爲軍中一將,這樣的家宴卻也列席參與,不知道出於何意。
劉涌看去,陳豨勁裝扎束,身子精壯,面寬口闊,眼神篤定平直,臉上微微含笑,向項本諸人致意。
劉涌感嘆,這人一眼看去,就既有武將之威,又含蓄深沉,很有親和力的樣子,端的是個人物。奈何最後落個身敗名裂,一生功業被銷的結局。
呂雉已經介紹了陳豨的身份,項本不失時機,頓入插話,宣佈了項羽已經拜陳豨爲侯的事情。只是原擬到了軍中,纔對陳豨宣詔,沒有料到陳豨會在這裏,故而沒有將詔書帶來。
看起來陳豨也顯得很高興,當即大謝恩德,起身南向拜了。
敘過陳豨,呂雉雍雍容容,繼續介紹在場衆人,有些劉呂兩家遠房的親戚,並不在簡冊之上,都無關緊要,劉涌也不費心去記。一氣聽來,也就只有劉邦二哥劉仲,引得劉涌多看了兩眼。
衆人都和項本見過,個個喜氣洋洋。
呂雉引見完畢,項本把話頭接過,也一一把隨從介紹出來。
鑑於嚴凝以往的身份,劉涌原以爲項本會把嚴凝繞過去,以免尷尬,並沒想到項本依序推進,一個不漏,輪到嚴凝時,擡手平指,坦然報出姓名。
劉邦親眷們的目光都匯聚在嚴凝身上,臉色都明顯一沉。
氣氛驟然冰冷下去,堂中一下安靜。
劉呂兩家衆人一個個驚疑不定。劉涌甚至看到呂釋之眼中的怒色一閃而過。
項本笑容不變,細看廳中諸人神色。
堂中安靜,空氣凝滯。
呂雉突然盈然笑道:“這位嚴先生彷彿有些面熟,以前肯定見過,如今賢能之士歸服項王,真如水之歸海,僕至爲欣喜!此後僕家家父、兄長也都是項王臣子了,大家同朝爲臣,亦望相互照拂,多多往來……”
呂太公和呂釋之都受了西楚爵位,自然算是承認了對項羽的歸屬。
嚴凝附合着自謙了兩句,氣氛稍稍活泛開。項本微笑看了看自己未來的丈母孃,開口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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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都相見過了,大家有話沒話戲謔兩下,便聽到陳豨忽然對項本道:“昔日天下未定,漢王囑呂將軍及在下回返沛縣,拱衛家眷。近一年來仰賴義帝及項王天威,沛縣周邊太平無事,在下幸不辱命。如今四方靖定,安享昇平,沛縣也在西楚境內,我等皆爲項王臣子,卻終究未得項王親命認可,也是心中恚恚。項師帥此來,授爵予職,得解在下以及諸將士心懸之苦,豨甚爲感喟!”
陳豨這話有點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劉涌微訝看向陳豨,不免揣度他這番話的用意。
在這個場合公然表露自己投靠項羽的意思?
應該不存在,呂釋之已經受封爵位,交出兵權,甚至呂太公也已經受了爵,這自然意味着大家都答應了要歸項羽領導,陳豨說自己是項王臣子,既不爲過,也不能顯得更特別。
看向劉呂兩家的人,對陳豨的話也都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只是聽着。
項本看着陳豨,饒有興味。
劉涌想起自己第一次向項本提起陳豨時,項本眼中放出的光芒,劉涌相信項本這時候一定已經開始對這個陳豨動心思了。
卻見陳豨從案下取出兩卷帛書,繼道:“豨今後便已經是西楚軍中之人,交接一事自然要清楚明白。這裏是沛縣軍中,包括豐邑守軍,全部伍長級別以上兵士名冊,註明從軍時間,爵祿功績,甚爲詳細,奉呂將軍之命,呈於師帥,以便師帥整編軍力之用!”(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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