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救贖
我輕輕喊了她一聲。
她好像笑了，又好像沒笑。
她的妝容真的太美了……
雖然閉着眼，卻也能感受到她睜着眼時的漂亮。
這白色的婚紗，實在太美。如果她睜開眼站起來的話，絕對會是這世間最美的新娘。
“司庭花？”我又喊了一聲，這聲喊出來的時候，我心裏的那些幻想就開始慢慢崩塌。
不可能這樣的啊……
她沒必要這樣的啊……
她爲什麼要死？
看到旁邊牀頭櫃上打開的藥瓶，看到旁邊的書信，我想裝笨，我想騙自己說她沒有自殺。
可是，所有所有的一切，卻又讓我清晰地知道——她現在已經死了。
她不動了啊！！
我往前邁動腳步，卻發現自己兩隻腿已經軟得不行，剛跨出一步就直接跪在了牀前，眼淚禁不住地掉下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她明明那麼壞！
心裏明明都恨死她了！
她死了我爲什麼要哭啊！？
這個女人……
我跪在地上一步步靠近她，手放到她手腕上的時候，竟然沒有感受到冰涼的感覺。
我使勁地嘗試脈搏，沒有……
我將手放到她的鼻子上，顫抖地放在她的鼻子上，沒有呼吸……
我再將手放到她的脖子上，還是沒有任何的跳動……
她死了？
她竟然死了？
呵，呵……
司庭花竟然死了？
這怎麼可能！？
我抓起桌上的那個藥瓶，瓶子是綠色的，沒有任何的標誌！
我看向裏面，裏面是液體的藥水，只剩下了幾滴。
我放下藥瓶，直接開始晃她。
她的嘴是微笑着的。
我那麼晃動她的時候，她就像是在裝睡，像是在逗我玩，像是在憋不住地偷笑。
“你醒醒！”
我明知道她醒不了，明知道她死了，卻忍不住，一次次地喊：“你醒醒啊！你別這樣！你死了孩子怎麼辦？靖宇！靖彤怎麼辦！？你怎麼這麼狠心？你有什麼事兒你衝我來啊！你死了算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死了！
你司庭花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你死什麼死啊？！
“司庭花！！”我掐着她的胳膊，使勁喊了聲後，趕忙拿出手機來，直接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
等待120來的時候，我蹲坐在牀邊，靠在巨大的衣櫥上，伸手拿過了牀頭櫃上的那些信。
第一封信，是很舊很舊的一張紙，是我跟她一起去西南老家時，去她母親墳前那棵大樹下挖出來的。
那個鐵盒裏面，有很多她過去的東西。最後，她只取走了這封信。
我當時好奇，可她說以後肯定會給我看的。
我拿起來，輕輕翻開。
那歲月感極強的紙張，讓我感覺自己打開的，不像是一封信，像是打開了司庭花的人生。
內容很簡單：
“姨夫死了。
是父親讓我殺的。
父親的腿沒了之後，就像是變了個人。我不敢接近他，可是又不能不接近他，因爲我懷孕了。我爸打我，問我究竟做了什麼。我害怕，我不敢說，因爲我感覺他沒了腿，他打不過姨夫。如果他去找姨夫算賬，肯定會捱打。
父親讓我站在牆邊，拿着皮帶抽我，掐着我的嘴，又掐着我的脖子，我受不了。就說了。然後，他哭了。他從輪椅上掉下來，抱着我哭了。他說，得報仇。
他帶着我，不，應該是我推着他。我們去醫院打胎。回來之後，父親讓我殺了他。他讓我聽話。說只要我聽話，以後就帶我離開，去大城市。然後我就用毒蘑菇，把姨夫毒死了。
今天我們要離開了。我把這個祕密埋在這裏。這是個祕密，我是個殺人犯。”
看完這封信，我才知道當初殺她姨夫是她父親出的主意。
那時候，她不過才十六歲而已啊……
這個高老頭！
我趕忙將這封信裝起來！
因爲我知道，如果司庭花救不回來，警察肯定還會過來調查。
這封信會是證據……
收起這封信後，我趕忙打開旁邊的另一封信。
這封信很長，整張信紙都像是被淚水浸過的紙張，褶皺裏都帶着哭過的痕跡：
“老公：
請讓我喊你一次老公，今晚，我嫁給了你。
韓飛，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雖然我現在已經死了，可我還是想要跟你認認真真地說一聲：“對不起”。
不要責怪任何人好嗎？
我是真的該死。
今天，我把我父親殺了。如果我不殺他，他也會報警抓我的，判我死刑。畢竟，我沒有完成他交給我的任務，也不想去完成了。
桌上還有一封自首信，那是給警察看的，希望你到時候讓警察去給我父親收屍。
我知道你很疑惑我爲什麼這麼做，不要急，我都告訴你。
從我父親斷了腿、從他那個妻子和孩子被害死之後，他就一直想要報復費城向。十六歲那年，他讓我殺了我姨夫，當時給我留了很多證據，說如果我以後不聽話，就讓我去坐牢，就讓我死。
那時候我不懂事，感覺他只是想要保護我，讓我聽他的話而已。
然後，我改名司庭花之後，離開了老家。
我爸找了老師教我禮儀，還找了老師教我化妝，然後，又編了很多故事讓我背。說我父母是有錢的商人，出車禍死了。
再後來，你就知道了。我嫁給了費城向。
繼而，殺死了費城向……
我父親想要控制着我再殺死費曉，再把萬順搞到手，他仍舊不死心地在幕後一步步地實施計劃。
可我不是個孩子了，我想要逃離他。我覺得費城向死了就夠了。
可是，他不同意。
說如果我敢不聽話，就把我殺費城向的事情捅出去，讓我判死刑。我不敢不從，因爲殺費城向的整個計劃他都參與，他手上有太多太多的證據。
他知道我愛你，知道我懷了你的孩子之後，就答應我說——如果我最後把萬順搞到手之後就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就放我自由。
我滿心歡喜，可你卻離我而去。
你爲了費曉放棄了所有股權，也不願意我把萬順搞到手。
我父親知道之後，嘲笑我、譏諷我、打擊我，然後，命令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萬順搞到手，否則，就讓我死。
我能死嗎？
我不能死……
爲了兩個孩子，我也不能死啊……他們那麼小。
同時，我也承認我當時很恨你。因爲，我愛你，所以，我特別恨你。看到你跟費曉秀恩愛的時候，我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怨婦一樣滿腹仇恨。
於是，我在我父親的譏諷和推波助瀾之下，瘋狂地報復了你。
你入獄後，我父親還不放心，她擔心我對你還有念想，對你有念想的話就會對費曉、對萬順的事情心軟。所以，他跟我一起去了監獄，他要親眼看到我跟你斷了聯繫纔行。所以，你入獄之後，我還要去嘲諷你。
但是，你知道我看到你蹲在裏面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嗎？
好痛好痛，我覺得我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我親手將最愛的人送進了監獄。
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我知道你恨我恨到了骨頭縫裏，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後來，知道費曉跟你離婚之後，我就害怕你一蹶不振，我知道你恨我，我就故意跟你說孩子改名的事情，我想，既然我無法用愛來激勵你，我就用恨來支撐着你。
我甚至在幻想着，等你出獄那天我去接你，然後，我會跪在你面前，使勁磕頭。我不求你跟我重歸於好，只求一個虛僞的心安也好。
可我沒想到的是，你換了張臉出來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是不知道的。
我父親一直在催促着我報復，他那時候的精神狀態已經很不好了。甚至還威脅到了孩子身上。他很聰明，他不讓我知道那些證據放在哪裏，我找不到那些證據，就只能聽命於他。畢竟，那時候，我還沒有勇氣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更捨不得離開孩子。
那晚，我很賤，我跟唐家你上了牀。
我覺得我失去了你之後，我根本就沒有了矜持的理由。
我只想快點兒結束這一切，如果唐家寧能幫我脫離苦海，我就願意跟他上牀。
唐家寧瘋狂地蹂躪我，我好幾次痛得都要哭出來，我想要推開他，可是，他就像是瘋了一般。我看着他身上的紋身，感覺我碰上了一個瘋子。
可是，當他下牀，當他轉身去洗澡的時候，我發現了他身後的那個蝴蝶印記。
那刻，我知道，他是你。
我知道，你回來了……
你關掉燈後，我揹着身在笑。笑着笑着，又哭。哭了之後，我又笑了。
也是那刻，我決定要向你贖罪。
可是，我是自私的，我還想愛你一次。好好地愛你一次。
所以，我讓你跟我回老家，帶着我們的孩子一起。就我們一家四口，過一段只屬於我們時光。讓我滿足這一次之後，把孩子託付給你之後，我就可以入土了。
那段時間，你雖然總是冷着個臉，可是，我心裏卻樂開了花。
那段日子好美好美，是不是？
那裏沒有都市的喧囂，也沒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日出的時候，我們起牀，日落的時候，我們纏綿。
你知道我聽到孩子們喊你“爸爸”的時候，我有多希望一直住在那裏嗎？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可我知道，不可能了。
從老家回來之後，我更愛靖宇和靖彤了。
因爲，我知道，我快要離開他們了。
作爲母親，我真的好想看着他們一點點長大，一點點成長，我也想像別的母親那樣，在靖彤出嫁的時候送她上車；也想像別的母親那樣，靖宇結婚時，迎接着咱兒媳上門。對孩子，我懷着無限的愛，無限的美。
可是，我不能一錯再錯了……
你照顧得他們很好。我偷偷去看過他們很多次，嫣月也好漂亮。
我好愛好愛這兩個孩子啊……我真的做夢都是他們倆。可我知道，我不能再喊他們的名字，不能再去抱他們，哪怕我想瘋了都不能去。
我要讓他們慢慢忘了我，我不要那種生離死別切割之痛，我要所有的痛在我這裏慢慢地剝離。否則，他們離開媽媽時，會哭痛那幼小的身子。
好了，我該走了。
親愛的，請幫我照顧好兩個孩子好嗎？
我知道你跟費曉領證了。很好。之前一直擔心她會發現你是韓飛，現在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你後邊有塊記，我就放心了。不過，有機會的話，還是去消掉吧。以防萬一。你是唐家寧的事情，是誰都不能知道的。誰知道對你都沒有好處。
最後，這兩個孩子我在遺囑裏說要給你母親。所以，請你揹着費曉偷偷帶回你的老家，交給你母親吧？
我去過你老家，知道你的墳。
如果可以，我是說可以的話，請把我葬在你老家好嗎？
你不會也不能再以韓飛的身份活着，就讓我去陪着那個死去的韓飛好不好？
那樣靖宇和靖彤也還能去看看我……
——司庭花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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