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煙中惡鬼
手指劃過虛擬屏幕，翻到下一張照片。
一張又一張，女孩漸漸長大，愈發落落大方。
女孩總是在笑着，褐色的眸子像是藏着不安分的幼獸的琥珀，總是那樣靈動。
但女人不再出現在之後的照片中，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苦笑。
邁爾斯翻過上百張照片，定格在最後一張——他拉着梅蒂的手，行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身邊還有一個堆得很高很高的雪人。
“梅蒂……”
他輕呼女兒的名字，明知不會得到迴應，他也忍不住地一遍遍低聲重複可愛女兒的名字。
他打開另一個虛擬屏幕，寫上一行行小字，權當做無聊時的消遣。
“梅蒂，我是爸爸。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作爲父親而言，我無疑是失敗的。但……”
如果……當初沒有和哈里斯沆瀣一氣，還會落得今天的田地嗎？
邁爾斯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從窗外映來雪地反射出的光，讓本就昏暗的房間更添幾分蕭瑟。
驟然，一簇橘紅色的光亮從窗外傳來，隨即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把窗戶徹底震碎的衝擊波。
邁爾斯猛地彈跳起來，驚駭地看向莊園外的火光。
槍炮聲接連不止，守在外面的護衛隊似乎和什麼東西交戰起來，時不時還能聽到一兩聲慘叫。
邁爾斯趕忙確認信號基站的狀況，卻發現以短波傳遞信息的基站同樣被炸燬。
失去了和護衛隊的聯繫，邁爾斯更加不安——
這可是伯爵的領土，爲了確保安全，他甚至擴張了護衛隊的人數。
一支四百人的義體人部隊就守在附近，自主運行的無人機編隊在城市之中徘徊，更有重型坦克守在各個街道的路口……
什麼東西能擊穿如此恐怖的防禦系統？
地趨種？
邁爾斯趕忙下了樓，一路上招呼着城堡中的傭人趕緊前往地下實驗室避難。
等他來到莊園門口，視野已然被紅色的火光填滿。
“伯爵大人！請您趕快離開這裏！”護衛隊員大吼起來，他抱着一挺重型激光炮，赴死般地跑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
“是地趨種嗎！是那四個感染者嗎！”
邁爾斯大叫起來，幫着隊員擡起激光炮，在路口架設起了臨時的防線。
七十多人驚恐地看着不斷逼近的爆炸，每個人都瞪大了雙眼，義眼幾乎要從眼眶裏彈出來，只爲想要看清硝煙背後的到底是什麼。
“伯爵大人！你快離開前線！”隊員低吼着，把一把步槍塞進邁爾斯手裏，“不……請您前往錨點車附近，四個感染者都在那裏！”
錨點車，一類專爲地表環境而研發的特種車輛，寬近十五米，長近五十五米，高近七米。
與其說是車，不如說是一座可以移動的“發射基地”。
錨點車重量在四千噸以上，外皮全部採用鎢鋼，內部夾層有混凝土和碳鉛層，防輻射防病毒防爆破，車廂內配備大量臨血清芯片和固定支架，還有一個最多能容納三個人的發射艙，發射艙的終點站是宇宙魔方。
但在整個亞洲基地，錨點車的數量不超過十輛，這樣一輛車，不管是造價還是保養費用都是天價，向來都只有邊境貴族纔會選擇購買。
順便一提，錨點車的主要銷售廠位於伊什塔爾月球基地。
護衛隊員擺明了是想讓邁爾斯前往安全的地方，計算真是地趨種，刨開錨點車的車皮也需要很長時間。
“伯爵大人！您在這裏只會給我們添亂！我們可沒法一邊應對敵人，一邊保護您！”隊員大叫道。
“見鬼……別把自己當成史書中的英雄！”邁爾斯把步槍丟在一邊，轉身去調整激光炮的參數，“所謂貴族，就是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捨棄尊嚴的、死要面子的人！”
“伯爵大人……”
隊員怔了怔，不可思議地看着俊朗的邁爾斯，居然有些感動。
他的嘴脣微顫，剛想說些感謝的話，劇烈的爆炸就從北側一百多米的地方爆發。
硝煙瞬間遮蔽了視線，滾燙的衝擊浪席捲過街口，高溫瞬間燒燬了邁爾斯的上衣，只留下幾片邊緣閃爍着火星的碎布。
他乾脆把外套扯下來，露出鐵灰色的胸大肌——
不知道爲什麼，義體的擬態系統無法運作了。
硝煙忽然停滯，隨後向着某個中點漩擰而去。
下一瞬，某個尖銳的物資刺穿了煙幕，彷彿一枚破甲導彈，直勾勾飆射向路口的護衛隊員。
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錐狀物瞬間貫穿了隊員的胸口，揚起一片白花花的血霧後，又帶出一片閃爍着電弧的合金碎片，隨後便命中了莊園外的圍牆。
一聲巨響，合金圍牆硬是被破開一個大洞。
恐怖的動量把隊員的身體砸在圍牆的廢墟之中，再也沒了生命信號——
那是什麼？！
實在是太快了，邁爾斯甚至沒能看清是什麼奪走了隊員的生命……
但不必擔心，因此片刻後，更多的錐狀體飆射而來！
邁爾斯眼睜睜地看着油柏路被憑空拆分，銀色的無機物被分離而出，剎那間，火光四溢下的街道中彷彿漂浮着無數的星點，璀璨的光彩令人眼花繚亂。
無機物聚合，在半空中擰成一根根長一尺左右的尖錐——
序力！絕對是序力！
“反擊！立刻反擊！”邁爾斯怒吼着，把激光炮的炮口對準了硝煙中的人影。
瞬間，十幾道血紅色的激光彷彿上帝之鞭，狠狠地抽打在不斷逼近的人影身上，隨後被折射開來，把附近的扭曲高樓攔腰熔斷。
那個“人”的體表就像是裝着能反射激光的盔甲，上萬攝氏度的高溫居然都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被破壞了結構的高樓轟然倒塌，就在邁爾斯期待着這些高樓能砸死那個怪胎的時候，半空中的銀色錐體突然聚在一起，彷彿四溢的浪潮，硬是把廢墟拍落到一邊。
在獨立終端的監視下，空氣中的臨輻射病毒密度不斷攀升，而那個人影也愈發逼近。
“向錨點車撤離！快！”
邁爾斯太清楚自己這些人和那個襲擊者之間的差距了——連激光炮都無法傷到他，更別提其他的裝備了。
可護衛隊剛剛動身，那些翻涌的銀色無機物便再次分解成錐體，彷彿雨點般飆射而來！
邁爾斯第一次意識到，“死”是一件多麼輕鬆的事情。
導彈般的尖錐瞬間就貫穿了大部分護衛隊員的身軀，白色的血漬融入到雪地之中，除了讓色調變暗了些，再看不出其他痕跡。
不過短短兩秒鐘，邁爾斯回過神的時候，身邊的隊員就都已經倒下了。
他也……會死嗎？
“爸爸！”
再熟悉不過的呼喚聲忽然從東邊傳來，邁爾斯驚恐地擡起頭，看到了剛剛接觸擬態的女孩。
這是這麼久以來，梅蒂第一次叫他“爸爸”，但他感受不到一絲欣慰——
“跑！快跑！”
邁爾斯怒吼起來，彷彿被逼到絕境的老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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